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皇后娘娘,一袭大红色的宫装,衬得比平日端庄艳美了几分,看着俯跪在殿内朝自己磕头跪拜的妃嫔,看着身旁不再有那个毗邻而坐的宛贵妃,皇后的心里,说不出的舒爽。

“平身。”

叫了起,看着众人各自按位份坐好,皇后的脸上,瞬时恢复了平日里的柔和。

等到秦素儿和慕嫣然带着几个孩子进来,正殿里,因为小家伙们的童趣,顿时热闹了几分。

请完安,从毓秀宫出来,慕嫣然带着珠儿径自回了瑞安宫,用了午膳,好好的睡了起来,几个时辰后,毓秀宫的晚宴,才是今日的重头戏呢。

给珠儿穿了一身新衣服,又叮嘱着乳母护好她别让她受凉,慕嫣然起身,带着紫云紫月几人朝毓秀宫走去。

进了正殿,除了皇后和贤妃淑妃几人,其它一众妃嫔都尽数到了,看着她们身旁或大或小的锦盒,慕嫣然低垂着头,掩下了唇角的一丝浅笑。

一刻钟左右的功夫,贤妃和淑妃联袂而来,不一会儿,珠帘响起,皇后也盛装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刚刚坐定,殿门外,传来了苏平的细声通传:“皇上驾到…”

给永成帝见了礼,给皇后贺了寿,一众人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开始呈上自己的贺礼,慕嫣然身边,珠儿已经和锦容公主凑在一起,两人安静的玩闹起来。

一众妃嫔的贺礼尽数献完,便到了秦素儿和慕嫣然,慕嫣然不禁敛正了表情,抬眼看向皇后。

“母后,知晓您喜欢沉香,太子殿下和素儿便呈上这沉香木紫金六角鼎炉,恭祝母后福禄安康,永葆青春。”

恭声说完,秦素儿从木槿的手里接过锦盒,递给了从上首处走下来的周掌事。

退回原位,慕嫣然顺势站起身,走到殿中跪了下来:“皇后娘娘,宣王殿下和嫣然呈上白玉安神枕一个,国色天香绣图一副,恭祝母后心想事成,青春永驻。”

“白玉安神枕?”

上首处,皇后面色一变。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变色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变色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问起母妃身边的旧物白玉安神枕,嫣然以为娘娘极喜欢,所以便多留意了几分。虽寻不来旧的,可做个一模一样的,却是可行的,好在都城里能人辈出,做出了这白玉安神枕,今儿借花献佛,便当做是献给皇后娘娘的寿辰贺礼,聊以宽慰娘娘的一片挂念之心。”

一脸的恭敬笑意,仿若自己是发自肺腑的想要寻出一份完美的贺礼,慕嫣然看了皇后一眼,转过头吩咐紫云和紫月,把两个锦盒送了上去。

周掌事的脸色,也颇有些不安,看了皇后一眼,便走下来将两个锦盒一一接过,递给了润华润悦,收了起来。

“你们有心了…”

许是知晓自己有些失态了,皇后快速的调整过来,目光柔和的看着慕嫣然点了点头。

贤妃淑妃等人,都知道白玉安神枕上发生过怎样的变故,一晚上心中各有所想,目光也频频的在皇后和慕嫣然之间打量,妄图看出个所以然来。

而后来进宫的妃嫔,看出了皇后在那一刹那的表情变化,自然也知晓内里另有缘故,也交头接耳的打听着,没一会儿,大殿内,就热络了起来。

皇后的表情,颇有些心不在焉的走神,方才自己听到白玉安神枕的那一瞬间失态时,身边永成帝投来的那一瞥目光,却是让她更加心惊不已。

永成帝只停留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离开了。

戌时二刻,歌舞表演到了尾声,本来后续还有内务府准备的一出戏,皇后却吩咐周掌事去偏殿通知了他们不用准备了,待到一众歌者和舞者退下,皇后扬声说道:“今**们来为本宫贺寿,本宫心里也很是高兴。时辰也不早了,大家便都散了吧。”

皇后发了话,座下的一众妃嫔,以贤妃和淑妃为首,恭敬的给皇后行了礼,鱼贯着退出了正殿。

不一会儿,原本喧嚣的毓秀宫,便恢复了安静。

月明星稀,慕嫣然抱着珠儿走在寂静的宫道上,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寂寥。

云湘已死,无人知晓,她到底是不是皇后安插在宛贵妃身边的奸细。若果真是,那昔日云湘在慎刑司受重刑继而惨死,未必没有皇后的手段。

结合皇后今日听闻白玉安神枕时的那一丝惊慌和错愕,与她从前主动提及时的那丝故作镇定,愈发显得有些欲盖弥彰的作态,如此想来,宛贵妃在王府时小产,必定就是那白玉安神枕的功效吧?

却不知,当日的宛贵妃,可曾怀疑过自己嫡亲的堂姐,身为国母的中宫皇后娘娘。

心中感叹不已,慕嫣然轻微的叹了口气,声音在清冷的夜色中,显得愈发孤寂。

远处响起了脚步声,随着摇曳的灯火,不一会儿,贺启暄疾步迎了上来,身前,是提着灯笼的小贵子。

“珠儿,爹爹抱?”

笑看着珠儿问着,见她欢喜的朝自己伸出手来,贺启暄微一用力,将珠儿接过来抱在了自己怀里,一边牵起慕嫣然的手问道:“怎么了?”

摇了摇头,慕嫣然有些无奈的笑道:“贺礼呈给了皇后娘娘,她颇有些错愕呢,确切的说,还有些慌乱,似是未想到咱们真的能找到白玉安神枕。”

闻言,贺启暄一怔。

许久无话,两人就那么静静的牵着手回到了瑞安宫,及至哄睡了珠儿,慕嫣然回到正殿,径自梳洗完躺回床上说道:“如今,咱们已经能断定,皇后娘娘,是知晓白玉安神枕另有内幕的。所以,当日淑妃劝母妃将白玉安神枕送去五福寺开光,皇后娘娘也是知晓的,却默许了。于是,便有了白玉安神枕被掉包,再加上先恒王妃的冲撞,母妃,便小产了。”

默然的点了点头,贺启暄的脸上,有些晦暗不明的苦涩。

过了好久,他怅然叹道:“我只愿,母妃不知道这一切…”

“知不知道,又有何妨呢?母妃终究还是去了,而且,她也知晓自己身重蔓肤草之毒,从前的那些过往,知道了,也只是雪上加霜罢了,并无什么分别。”

感叹的说着,慕嫣然的眼中浮起了浓郁的悲伤。

夜色深了,玉盘一般圆润的皎月柔和的照耀着大地,毓秀宫的内殿里,皇后披散着长发,抱着锦盒凝望了许久。

锦盒内,赫然正是慕嫣然呈上来的白玉安神枕。

“佛说,前世因,今世果,事事都有因果循环。如今,终于轮到了本宫头上了吗?”

喃喃的说着,皇后伸出手,动作轻柔的摩挲着那触手清凉的白玉安神枕,身旁,周掌事低声劝慰道:“娘娘,这都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您又何必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个儿呢?”

“别人的过错吗?”

两眼迷茫的抬头看着周掌事,皇后的表情,有些落寞。

过了许久,皇后复又低下头自言自语的说道:“那时,王爷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满府的女人,都及不上她一根头发丝儿。出去办差,每每捎回来的家信,给本宫的,便只是薄薄的一页,给她的,却是厚厚的一个信封,芝麻大点儿的事,都会告诉她。在王爷心里,怕是她才是他的妻吧?本宫,又被置于何地了?”

话语声愈发低沉,皇后的眼角,渐渐的滑落了两行清泪。

“你总觉得委屈了她,只是个侧妃,可我呢?你可曾觉得亏欠过我?”

多年来的不满,在重新看到这个白玉安神枕时,一瞬间达到了崩溃的边缘,皇后勾起手,想用细长的指甲划破那圆润的表面,最终发现只是徒劳,有些无力的跌靠在了床柱边。

“收起来吧,本宫再也不想看见它。”

沉声说着,皇后拿起丝帕,姿态端庄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旁,周掌事走过来,从皇后身边,将那个锦盒盖起来,径自捧着出去了。

再到毓秀宫给皇后请安,慕嫣然明显的感觉到,皇后对自己的态度,不复昔日般柔和了,想来,那日的白玉安神枕,彼此已明白了对方对自己的怀疑,如今,便已是心内自知而粉饰太平的虚假时期。

早晚都有这一日,如今这样,已比慕嫣然所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形,好了许多。是故,慕嫣然也不再介怀,仍旧按着往常一般,每三日到毓秀宫请安一次,依足了礼数。

贺启暄那头,仍旧和清风公子保持着疏远的接触,依着清风公子的意思,大概这几日,就能把极乐散和暗香丸的配方,以及这些年的账目都整理出来给贺启暄,是故,这些日子,贺启暄都未再似往日一般赶在午膳前回宫了,倒让珠儿每到午膳时分都要在宫门口眼巴巴的望上许久,最后不甘心的嘟着嘴回来用膳。

这一日,歇了午觉起身,身边的床榻仍旧空着,慕嫣然起身到偏殿,便看见珠儿有些怏怏不乐的抱着小玩偶拧着它的小胳膊生闷气。

见慕嫣然进来,乳母上前解释道:“小主子想去荡秋千,奴婢想着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着了凉怕是不好,便说等改日天晴了再玩,小主子便有些不高兴。”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慕嫣然坐在床榻边,软语哄道:“珠儿,外面好冷哦,等明天见了太阳,咱们再去玩,好不好?”

嘟着嘴摇了摇头,珠儿张望了一眼外面,方看着慕嫣然回道:“爹爹说,不怕冷,珠儿也不怕…”

贺启暄平日里常说,孩子不能太娇惯着养,否则,等长大了就是病秧子,所以每每他在宫里,无论阴晴,总会带着珠儿出去玩一阵子,是故,珠儿也最爱黏着贺启暄。

如今,贺启暄说过的话,在珠儿心里,怕是成了金科玉律。

心里颇有些无奈,慕嫣然妥协道:“那珠儿穿厚些,咱们出去荡秋千,只荡一小会儿,好不好?”

“娘不骗珠儿?”

眼中有些欣喜的光芒,珠儿忽闪着大眼睛问着慕嫣然,见慕嫣然肯定的点了点头,珠儿爬起来在慕嫣然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将小家伙裹得严严实实的,慕嫣然抱着她到了秋千架旁,一旁,紫云早已在坐板上绑了厚厚的软垫。

秋千荡起又落下,珠儿的笑声,便在瑞安宫内回旋起来,让远远便听见了珠儿声音的贺启暄,沉重的脚步,也轻盈了几分。

踏进瑞安宫的宫门,便看见母女两人正玩得高兴,贺启暄展颜笑开,下一瞬,耳边,传来了珠儿大声的唤声:“爹爹,爹爹…”

注意到了贺启暄的脸色变化,慕嫣然心里一紧,面上,却装作什么都未发生,和贺启暄陪着珠儿玩了一会儿。

回到内殿,给珠儿擦拭着手和冻得红通通的小脸,慕嫣然探寻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有些气馁的叹了口气,贺启暄低声说道:“赏菊阁今日歇业了,昨儿夜半,听说里面有些动静,我担心,清风公子那边,怕是出事了。”

贺启暄的话音落毕,慕嫣然拿着帕子的手,顿时有些僵住了。

若是清风公子这条线断了,想要再寻到威远侯的罪证,怕是就难上加难了。

一时间,二人都长吁短叹的惆怅起来。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一十三章 欢心

第四百一十三章 欢心

十一月二十二,太子良娣诞下了一个女儿,太子为其取名为贺语翩,小名翩翩。

知晓的时候,慕嫣然暗里替秦素儿松了一口气,旋即,让紫云准备出了一份贺礼,慕嫣然抱着珠儿,带着紫云紫月几人一起朝正华宫去了。

西配殿里,庞良娣刚生产完,筋疲力竭,已经沉沉的睡了,慕嫣然走到门口,听庞良娣身边的宫婢出来回禀,便递过贺礼,转身去了正殿。

“给姐姐道喜了,正华宫里又添了一位小公主。”

眉眼带笑的恭贺着秦素儿,见她的脸上也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慕嫣然打趣的说着,一旁,秦素儿嗔怨的斜了她一眼,扬声唤了乳母,让她们照看好几个孩子。

锦容公主一手牵着芊芊,一手牵着珠儿,三人缓步朝外去了,秦素儿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西配殿,方转过头来看着慕嫣然低声说道:“昨儿半夜就开始疼了,我和殿下便一直在西配殿守着,直到今儿凌晨,才生下了孩子,殿下颇有些失望呢,取了名字,便去上早朝了。”

说罢,秦素儿撇了撇嘴,似乎对从前太子紧张庞良娣的行为,都有些释怀了。

再一抬眼,慕嫣然正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笑,秦素儿面色一赧,斜了她一眼嗔道:“这宫里,谁不知道宣王极在意宣王妃,你倒是得意了,怎么,就不许我小心眼,做一回妒妇了?”

极力压制着唇边萦绕出的笑意,慕嫣然板正了面色肯定的说道:“自是许的,谁说不许,妹妹第一个不饶过她。要知道,太子妃嫁进正华宫三年,太子身边可是连个暖床的宫婢都没有呢,谁敢说太子妃是妒妇?明明就是太子对太子妃一片真心…”

慕嫣然的话未说完,秦素儿就又羞又恼的要伸手去拧她的嘴,顿时,二人在软榻边笑作一团。

笑也笑了,闹也闹了,两人重新坐好,秦素儿敛正面容低声说道:“这些日子,其实我也想了许多,这几年,殿下对我极好,我倒是真的有些昏了头了。”

秦素儿这般说话,慕嫣然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起来,端起茶碗小口的抿着,慕嫣然不解的问道:“姐姐此话何意?”

怅然的叹了口气,秦素儿摇了摇头道:“若是霄儿身子骨结实,怕是我巴不得庞良娣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呢。可如今…哎,皇家向来讲究多子多孙,太子殿下是储君,如今成婚五载,身边只有霄儿一个皇子,莫说是父皇和母后,就是我自己想着,都觉得有些对不住殿下。”

疾声唤着,想要劝解秦素儿,慕嫣然一张口,却被秦素儿用目光止住了。

“如今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娘昔日就告诫过我,既要嫁给太子殿下,这些,都是我应该担负起来的责任,所以,我不该盼着正华宫的女人都生女儿,不该私心妄想太子殿下心内只我一人。”

话语中有些心酸,秦素儿的表情,带出了一丝认命的哀怜。

午前的阳光,柔软而和煦,透过窗户映射进来,光晕中的秦素儿,显得愈发孤寂,一时间,慕嫣然倒不知道如何去劝了。

许久,秦素儿的脸上,泛起了一抹自我安慰的笑容:“终归,无人能取代我在殿下心里的位置,终归,我们还年轻,将来,必定还会有孩子。再不济,我仍旧是太子妃,旁人生下的孩子,也要唤我一声‘母妃’,所以,从前的我,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日后,我不会再如此想了。”

释然的说着,秦素儿浅笑着,低下了头,那一瞬,慕嫣然分明看到,秦素儿的眼中,有晶莹的泪光闪过。

外间响起了喧闹声,许是几个孩子玩闹着回来了,慕嫣然和秦素儿回头去看,便见锦容公主颇有长姐风范的牵着小皇子和珠儿进来了。

一进正殿,霄儿和珠儿便如归巢的幼鸟一般,扑着朝秦素儿和慕嫣然奔来来,而锦容公主,则小大人一般的在一旁护着,让慕嫣然看到,赞赏的夸了一句“好孩子”。

得了夸奖,锦容公主并不自得,腼腆的抬头看了一眼慕嫣然,她低声谢道:“谢宣姨母夸奖。”

举手投足间,已有公主的气势。

和秦素儿逗着几个孩子玩闹了一会儿,想着太子就快下早朝回来了,慕嫣然便抱着珠儿出了正殿,刚走了没几步,西配殿庞良娣身边的宫婢迎出来说道:“宣王妃娘娘,良娣说,谢谢您的贺礼,她很喜欢呢。”

听闻庞良娣醒了,况且她又差了身边的宫婢来请,慕嫣然也未推却,跟在那宫婢身后,进了西配殿。

刚刚生产完的庞良娣,气色有些白,慕嫣然迎过去坐在床榻边笑道:“才这么会儿的功夫,你就睡醒了,可见恢复的极快呢。”

展颜笑着,庞良娣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襁褓里的幼小婴孩,回过头来温婉的笑道:“孩子懂事,所以嫔妾也没受什么苦。”

昨儿半夜就开始阵痛,一直到今日凌晨才安然诞下孩子,此刻,她竟一派闲适的说没受什么苦,慕嫣然顿时有些吃不准她的意思了。

不动声色的压下了心里的疑惑,慕嫣然凑过去看了看红通通的孩子夸道:“眉眼瞧着像你呢,将来必定是个美人坯子。何况,都说女儿贴心,如今庞良娣也算是有福气的人了呢。”

一直眉眼不动的盯着庞良娣身边的那个大红色襁褓,见慕嫣然凑过去看着,珠儿在乳母怀里扭动了几下,让她把自己放在了地上。

缓步走过来靠在慕嫣然身边,珠儿好奇的盯着婴儿,转过头来看着慕嫣然问道:“娘,她怎么这么小?”

好笑的捏了捏珠儿胖乎乎的脸蛋,慕嫣然轻声说道:“珠儿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般小的,慢慢的,就长成了现在这么大,等将来,就会像锦容姐姐那么大,好不好?”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珠儿一脸问询的看着庞良娣糯糯的问道:“那等妹妹长大了,珠儿可以带她一起玩吗?”

见庞良娣恬静的点了点头,珠儿欢喜的说道:“那将来,她要唤我姐姐哦。”

一瞬间,慕嫣然和庞良娣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庞良娣的用意,慕嫣然也大致猜到了,无非就是想借着慕嫣然传达给秦素儿,她是无害的,很满足于生下一个女儿并高枕无忧的过日子,让秦素儿放心罢了。

如是想着,慕嫣然却着实觉得庞良娣有些多此一举了,日久见人心,若是她安分守己的,只凭她如今诞下了一位小公主,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她定然也能位及四妃,又何须处处小心谨慎的在秦素儿面前赔小心呢?

回到瑞安宫,已是午膳的时辰,往日里,贺启暄还未回来,可今儿,一进正殿,便看见他坐在案桌后看书,珠儿小鸟一般的扑了上去,慕嫣然失笑的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放下了手里的书,又伸出手接过珠儿在空中抛了几下,贺启暄扬声笑道:“今儿跟着几位将军上早朝了,所以没去军营里,早朝结束,我这不就回来了嘛。”

点头应下,慕嫣然净了手,又从紫云手里接过热帕子,站在贺启暄身边,给珠儿净起了脸,一旁,贺启暄半是喜悦半是怅然的说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没好气的斜了贺启暄一眼,慕嫣然娇声答道:“好消息。”

“婉儿要回都城了。”

伸手在珠儿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看着小家伙冲自己做了个鬼脸,贺启暄平静的说道。

“真的?什么时候?”

脸上瞬时迸发出了一抹灼人的光彩,慕嫣然大声问着,手中的动作,也不自禁的停了下来。

“大概这几日就会出发,等到都城,约莫是在腊月二十几,刚好赶上过年。”

抱着珠儿朝膳桌前走着,贺启暄说道。

贺婉茹嫁到秦国已经三年多了,此番再回大梁,已是秦国王后的她,不知道跟昔日比起来有了多大的变化,可两人的姐妹之情,大抵是不会变的吧?

一想到再过一个月就能看到贺婉茹了,慕嫣然的眼角眉梢俱是喜意,一顿饭,倒比平日里多吃了几口。

“婉儿生下的文宇,只比咱们的珠儿大三个月,这次来,定然也是要带着的,到时候,正好让两个孩子亲近亲近,免得我和婉儿这么要好,我们的孩子,却连对方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平日里这会儿,正是慕嫣然歇午觉的时辰,可今日,自得知贺婉茹要来,她便有些兴奋起来,及至贺启暄躺到身边,她仍旧欣喜的自言自语着。

过了许久,还不见贺启暄接话,慕嫣然转过头去,便见他的表情,有几分沉重。

心思一动,慕嫣然有些忐忑的问道:“方才你说还有个坏消息,是什么?”

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贺启暄看着头顶的帐幔,幽声说道:“清风公子,被威远侯派人看守起来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四百一十四章 证据

第四百一十四章 证据

一连几日,慕嫣然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想到婉儿就快回来了,慕嫣然便有些欢喜。可再想到贺启暄说过的那个坏消息,顿时又有些意兴阑珊,只觉得老天爷就爱捉弄人。

进了腊月,御花园里的梅花也大都开了,鼻尖总会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宫里已经筹备着准备过年了,每日都能看见内务府的奴才搬着梯子往各处的宫殿廊檐下悬挂式样精美的宫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喜庆。

再到毓秀宫给皇后请安,皇后的脸上,便洋溢着浓浓的喜悦,连带着周围的人,也跟着欢喜起来。

贺启暄早出晚归了几日,这一日再回来,便一扫前几天的颓丧,慕嫣然打趣的问道:“今儿又有什么好消息和坏消息?”

像平日里逗珠儿一般,贺启暄伸出手来在慕嫣然鼻子上刮了一下,旋即大声笑道:“本以为清风公子那条线就断了,却不曾想,虚惊一场。”

“清风公子没事了?”

想起那个淡定如水的清风公子,每每想起他已经被威远侯关押起来,也许会受到重刑,慕嫣然便有些惋惜,此刻再听贺启暄说是虚惊一场,慕嫣然也不由自主的轻叹了一口气。

“他派人传了消息给我,说已经没事了,对前几日发生过的事,却是闭口不提,我便没问。不过,他向来仔细,既然说没事,可见是真的无事。哎,这样我也就能放心了…”

轻声叹着,贺启暄颇有些松了口气的模样。

一进正殿,便听见了贺启暄的声音,珠儿小鸟一般欢快的奔了进来。

脱了鞋子爬上了暖炕,珠儿抱着贺启暄的脖颈问道:“爹爹,咱们回外祖母家过年吗?”

对珠儿的话有些诧异,贺启暄笑道:“那珠儿想回去吗?”

连连点头,珠儿掰着指头兴奋的说道:“珠儿要回去,珠儿要和榕哥哥,诠哥哥玩,还有轩哥哥和怡姐姐…”

难得珠儿能说出这么长一串话,贺启暄和慕嫣然相视一笑,眼中,尽是为人父母的喜悦。

从与秦国交界的驿站快马加鞭的送来了奏章,贺婉茹的仪仗已于腊月初八进入大梁地界,朝都城驶来,想来,腊月二十五左右,便能抵达都城了。

得知消息的时候,慕嫣然颇有些兴奋,时不时的,就会捉着珠儿的手跟小家伙说婉姨母从前如何如何,倒让珠儿一脸茫然的问着贺启暄:“爹爹,婉姨母知道珠儿吗?”

肯定的点着头,贺启暄在珠儿的鼻子上点了一下答道:“当然知道,所以等婉姨母来了,珠儿要做个乖孩子,让婉姨母喜欢你,好吗?”

乖巧的点着头,珠儿从贺启暄身上爬下去,跑去案桌旁找出了自己的小盒子,拿着玩具玩了起来,一边还嚷嚷着说要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婉姨母家的小哥哥,一时间,让慕嫣然满心的自豪感。

用了午膳,贺启暄又出宫去了,直到很晚才回来。

手里提着一个书匣子,贺启暄走到案桌后坐下,一脸的凝重,一旁,慕嫣然关切的问道:“可用了晚膳吗?我让任嬷嬷准备点夜宵呈上来吧。”

摇了摇头,贺启暄叹了口气说道:“我在宫外吃过了,不用准备了。”

知晓贺启暄心内有事,慕嫣然静静的走到身后,替他揉捏着太阳穴,不一会儿,便听到了贺启暄舒服的叹声。

内殿里静悄悄的,贺启暄一直翻看着书匣子里带回来的东西,慕嫣然便不动声色的拿起一本山水杂谈,斜靠在灯前看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书上,投下了一抹黯淡的影子,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见贺启暄起身走过来,接过了自己的书说道:“晚上就别看书了,仔细熬坏了眼睛。”

顺从的坐起身,慕嫣然沏了碗茶递给贺启暄,自己则扬声唤进了紫云,让她们端了热水进来,服侍着自己和贺启暄梳洗完睡下了。

墙角的宫灯,散发的晕黄的光影,贺启暄的脸上,有些难言的凝重,慕嫣然心中不忍,偎过去靠紧了他,替他揉捏起绷紧的后背来。

“嫣儿,清风公子送来了极乐散和暗香丸的账册,我仔细的看过了,都是极为暴利的东西,经手的数额也很是庞大。再加上暗里调查威远侯的那些人整理出来的信息,隐约能发现,私下里,威远侯还另有军队部署,可这些,父皇,怕是一无所知。”

夜色的掩映下,贺启暄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慕嫣然放缓手里的动作说道:“威远侯自交了兵权,父皇怕是就放下了对他的戒心。这一年多,也是因为母妃中了蔓肤草的毒,才牵连出了这么多,否则,咱们又怎能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呢?”

拍了拍他的肩膀,慕嫣然继续说道:“好在,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不是吗?等你明儿回过父皇,父皇深思远虑,必定比你想的更周详,威远侯便是真的私下里建了军队,到底不是名正言顺,父皇定能想出破解的法子的。”

静心思忖着慕嫣然的话,贺启暄点了点头,握住了慕嫣然的手,二人深叹了几口气,各自睡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贺启暄带着昨日带回来的书匣子,去了乾安殿,而慕嫣然如往日一般,在瑞安宫里教着珠儿看书识字,母女二人有说有笑的,给凛冽的寒冬平添了几分暖意。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空中,依稀落下了几朵稀疏的雪花,不一会儿的功夫,雪便越来越大,及至贺启暄回来时,宫里已经白茫茫一片了。

替贺启暄扫落了身上的积雪,又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让他换了,一家三口偎在暖炕上,如往日一般笑闹起来。

蔓肤草,极乐散,暗香丸,暗里的军队,威远侯。

一桩桩,一件件,贺启暄已尽数告诉了永成帝,震怒过后,永成帝夸赞了贺启暄几句,直说这件事以后交由他来处置,让贺启暄勿要再往下追查下去,以免露了马脚,让威远侯觉察出异常来。

这一年多的查访,也仅仅是因为宛贵妃中了蔓肤草的毒而已,否则,任凭谁都想不出会有这么多的牵扯,如今,既然永成帝另有安排,贺启暄也不再执意继续深究,便一切都以永成帝所言为是。

初八一大早,推开门,门外已是白雪皑皑,乳母抱着裹了厚裘的珠儿从偏殿过来,小家伙兴奋的拍着手,直嚷嚷着要让贺启暄陪她去堆雪人,倒惹来了慕嫣然好一阵子的埋怨。

安抚好了珠儿,贺启暄照例朝宫外去了,慕嫣然便将珠儿放在暖炕上让她玩布偶,自己则拿起绣筐,接着前一日的针线绣了起来。

依稀听到门外有跺脚的声音,将绣针插在边沿处,慕嫣然抬头去看,便见紫云进来回话道:“主子,丹红来了。”

从丹红处知晓了陈年旧事,慕嫣然心里便有了主意,告诉了丹红,她也愿意配合,是故,丹红便被遣送回了浣衣局。

如今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也该有些消息了。

站起身,唤来了乳母让她照看好珠儿,慕嫣然起身去了外殿。

“打听的如何了?”

待到丹红俯身行了礼,慕嫣然开门见山的问道。

点头应下,丹红的眉宇间,有些舒展的轻松。抬眼看了慕嫣容纳一眼,丹红低声答道:“浣衣局里,也有些宫里从前的老人,这些日子奴婢刻意的去接近了几位,再加上王妃交给奴婢的那些银子,倒也知晓了不少内幕。”

说着,丹红仔细的回禀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丹红才将自己这些日子得来的消息回禀完,而慕嫣然的心里,这么久以来的疑惑,终于都在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挥退了丹红,慕嫣然进了内殿,半靠在暖炕上,细细的整理了起来。

等到贺启暄回来,慕嫣然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路,两人商议了好一会儿,却觉得越往下说,心思就越沉重。

用了晚膳,又陪着珠儿玩了一会儿,两人正打算歇息,门外,小贵子低声说了几句,紫云进来回禀道:“主子,小林子公公来了,皇上宣你们过去呢。”

往日里的这个时辰,永成帝正在乾安殿看奏章,今儿这是…

满心的疑惑,慕嫣然和贺启暄快速的穿戴好,又披上了厚裘,跟着小林子朝乾安殿去了。

乾安殿偏殿内,永成帝正对着烛火审阅着奏章,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提笔注解,等到苏平通传完两人进去,永成帝的脸上,忽的泛起了一抹悲痛。

给永成帝见了礼,见他抬手指了指案桌一侧的暖炕边,贺启暄牵着慕嫣然过去坐在了他对面。

殿内一片静谧,只能听见永成帝翻阅奏章的声音,慕嫣然收回目光,低垂下了头,下一瞬,耳边传来了永成帝状似无意的问询声:“可掌握了证据?”

心思一顿,慕嫣然转头去看贺启暄,却见贺启暄也一脸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