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有些为难,秦柔儿的面上,浮起了一抹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柔儿思念父母兄姐许久,总是盼着能回都城一趟。如今,恰逢官员绩效考核之际,还望王妃姐姐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请王爷多通融几分,让老爷有返回都城的机会。”

听完秦柔儿的话,慕嫣然总算是明白了她此来的用意。

官员考核,三年一次,一般都是到了每年的十一月开始做政绩考核,等到年节前,各项任命便会纷纷下发,提拔的也好,贬黜的也罢,都会在年前有个分晓。

而如今,正逢秦洵登上宰相一职,景熙帝定然会借此机会调整官员职位,虽变动不会太大,可是若有人借机活动一番,也并非不能达成所愿。

想来顾安怀必定是已经在贺启暄面前走动过,却没有得到什么肯定的答复,如今已经坐不住,所以,秦柔儿便到自己面前来说了这番话,指望着凭借秦素儿和自己的情分,帮顾安怀这个忙。

可这个忙,哪里又是慕嫣然能帮的?

顾安怀如今已是正三品的按察使,在地方上来看,也算是大员了,若是想要调回都城,必定是上调,而三品以上的官员调度,贺启暄虽然有这个能力,可是,凭什么顾安怀和秦柔儿想回都城,抑或是说想升官,贺启暄和慕嫣然,便要顺应他们的心意?

想到此,慕嫣然心中已存了几分不喜,可看在秦素儿的面上,慕嫣然也未表现在脸上,只面无表情的沉声说道:“若是单纯的回都城,我和王爷,兴许还能帮上忙,可若是调任回都城,这件事,我便不好插手了。从前我便和你说过的,王爷公务上的事,他自有决断,我是一向不过问的。”

慕嫣然此举,等于是委婉的回绝了秦柔儿,秦柔儿面上当即就显出了一抹颓色,想要劝说慕嫣然,可抬眼去看,慕嫣然的脸上已存了几分不善,秦柔儿嗫喏了几下,再未开口。

面上有些讪讪的,也不知能和慕嫣然聊些什么,秦柔儿又坐了会儿,便告辞退出了一心堂。

晚些时候贺启暄从外头回来,慕嫣然和他说起这件事,贺启暄也颇有些无奈的笑道:“这些日子,动了这心思的人,可不止顾安怀一人。”

柳眉轻挑,慕嫣然打趣的问道:“那怎么没见人送礼到王府来?”

失笑的捏了一下慕嫣然丰润的脸颊,贺启暄笑道:“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深,不会被旁人发现,所以,便都是央了能在我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来求情,送礼,岂不是打草惊蛇,嚷嚷的满世界的人都知晓了?可是,一旦事成,你就等着看吧,这王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送礼的人踩扁了。”

两人笑呵呵的说了会儿话,便用了晚膳各自歇下了,都城里的风起云涌,却是极有默契的没有多提一句。

一连几日,一心堂里都人来人往的极为热闹,从前交好的也好,不甚熟悉的也罢,都想方设法的托了人来慕嫣然面前说话,让慕嫣然着实有些不甚其烦。

四月二十五日,是珠儿的生辰,贺启暄没有厚此薄彼,午后带着一家人,出城玩了一整日,便连蹒跚学步的肇哥儿,也拽着慕嫣然的手在草地上踉跄着跑了几步,歪歪扭扭的身形,配上异常喜庆可爱的面孔,惹得身边的一众人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五月初,一道道任命的文书从都城发往各地,尽数都是升迁的文书,其中,还提拔了一部分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此举,愈发彰显了景熙帝欲大力改革的决心。

这当中,值得一提的,自然是前一年金榜题名的榜眼宋致远。

金科上榜之后,宋致远领了一个正七品的小官,回了郓州,此次吏治改革,宋致远也成为受益的人,一举成为正六品的民乐通判。

继百年家业没落之后,宋致远的崛起,成为宋府再度扬眉吐气的一个契机。

得知此事的时候,慕嫣然从心里为文雅璇感到开心。

而知晓秦洵已顺利接受宰相事务,慕昭扬也终于赋闲在家,慕嫣然心内虽有些不安,可想及三个兄长都在都城,慕昭扬的晚年,必定会是幸福安乐的,慕嫣然才渐渐的放下心来。

五月初五,刚过了端午节,慕嫣然便收到了都城慕府送来的家书,看着信中遒劲有力的字迹,慕嫣然只觉得心头一片暖意。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四十七章 口信

第七百四十七章 口信

“爹爹说,过完了端午,带祖母去郊外的庄子里住些日子,等到夏天天热了,再回慕府。”

放下手里的信,慕嫣然喜滋滋的看着贺启暄说着,唇边的笑意一点点的蔓延开来,一直伸到了眼底。

过年时,慕老太太随口提及,说好久没有出府去逛逛了,慕昭扬当即便接口说等日后有时间了带她去城郊的庄子里住些日子散散心。当时的膳桌上,所有人都知晓慕昭扬说的日后指的是致仕以后,也因此,大家都显得有些黯然,唯独慕老太太极是洒脱,畅想出了一副美好恬淡的田园生活,冲淡了众人脸上的哀色。

如今,慕昭扬的致仕折子被景熙帝批准,没有众人想象中的不适应,反而想出府去散散心,对慕嫣然等人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笑呵呵的点头应着,贺启暄放下手里的茶碗,看着慕嫣然说道:“老太太这一去,岳父大人和岳母定然都要跟着,一来二去的,几个舅兄的孩子也会带几个过去,到时候,一大家子人和美着呢,你呀,就别再担心了。岳父大人虽然操心了这么多年,却也是胸中有沟壑的人,岂会因为清闲下来就黯然神伤的?那你可太小瞧他了。”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慕嫣然的心里,也渐渐的安定下来,想象着慕昭扬和柳氏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慕老太太走在地埂边,身边围绕着追逐嬉戏的孩子,面前是一整片绿油油的麦田,此情此景,何等的惬意。

之后的日子,一如从前。

自打二月份从都城回来,慕嫣然先是跟着贺启暄去了华阳城大长公主府,及至再返回宣王府,云都城里的贵夫人们,也都一波接一波的前来拜见慕嫣然,直到了四月底,慕嫣然才算是闲下来。

慕风和夏蝉之间的别扭,伴随着玉玲珑的悄然消失,和慕风的百般解释,也终于掀了过去。

闵淑华每日早起来王府,跟着珠儿和蕾儿一起学习,做完了功课,便一起在后院玩耍,也不似从前一般黏着慕嫣然了。

而肇哥儿已经会自己扶着栏杆慢慢的走,也越来越喜欢缠着贺启暄玩。

这样一来,慕嫣然倒是真的闲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虽灿烂至极,可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却也不显得刺眼,慕嫣然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又泛起了困,便让白薇和佩云抬了软榻放在廊檐下,径自躺着假寐起来。

只觉得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了,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梨白走过来说道:“主子,民乐的宋大人和宋夫人来了。”

前次见他们,还是年节前议亲的时候,这一次,却不知道二人是为何而来,顿时,慕嫣然的脸上,显出了一抹怔忡。

知晓慕嫣然还没清醒过来,梨白提醒着说道:“主子,是文府三房的雅璇小姐带着姑爷来给您磕头请安了。”

竟是宋致远和文雅璇,慕嫣然反应过来,自嘲的笑了笑,吩咐了梨白去把人迎进来,径自站起身进了屋更衣妆扮。

待到宋致远和文雅璇相继进来,看着身形臃肿明显已有七八个月身孕的文雅璇,慕嫣然又惊又喜,有些嗔怨的看着文雅璇说道:“你这孩子,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任性。等生了孩子再来不好,非得现在奔波?”

说着话,慕嫣然忙不迭的唤了紫月进来,取了软垫给文雅璇放在扶手椅中给她垫着。

“王妃表嫂,娴儿不碍事的…”

活泼的笑着,文雅璇说完,淡淡的看了宋致远一眼,两人冲慕嫣然行了礼,各自坐在了慕嫣然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说了几句话,宋致远便朝外书房去找贺启暄了。

起身牵着文雅璇走到内屋坐下,慕嫣然关切的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大老远的,你从民乐而来,孩子可受不了。”

抿嘴笑着摇了摇头,文雅璇娇羞的说道:“夫君调任为民乐通判,公爹和婆母都说,他应该来谢过王爷和王妃表嫂,璇儿想着好久没见王妃表嫂了,便央了夫君带我同来。”

见文雅璇这般,慕嫣然知晓二人感情极好,戏谑的说道:“你任性,他便也由着你,你俩啊…”

果然,文雅璇原本就娇羞无限的面颊,越发绯红。

说了会儿话,宋致远便跟着贺启暄来了一心堂,接了文雅璇回文府去了,看着二人离去,贺启暄目露欣赏的赞道:“这宋致远,当真是个人才,将民乐交给他,我放心。”

虽是简单的一句褒扬,可慕嫣然深知,贺启暄心里定然极看重宋致远,慕嫣然讶异的看着贺启暄道:“下午,你们聊什么了?”

笑而不语,贺启暄径自走到书架前,翻找着自己要看的图志,找了半天,恍然反映过来这儿是寝屋,转身兴冲冲的朝内书房去了。

低头看着饭桌上已经布好的膳食,再转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慕嫣然不禁摇头苦笑起来。

用罢晚膳,贺启暄去外书房找几位幕僚议事了,慕嫣然抱来了肇哥儿逗了一会儿,便径自拿起前次慕府送来的家书看了起来,没一会儿,紫月在外通传说小平子来了。

轻手轻脚的进来,小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一般的小木筒递给了慕嫣然,“主子,这是徐一潞送来的口信,应该是得自大长公主府舞娘那儿。”

面色不自禁的就带出了几分肃然,慕嫣然坐起身,放下手里的书卷,从小平子手里接过了那个小木筒。

接合处用蜡油封了口,轻轻一扭,蜡油脱落,木筒的两端随力断开,顿时显出了里面的一张手掌大小的素笺纸。

慕嫣然展开看着,神情愈发凝重。

“大长公主府的那几个人,可都盯着?”

慕嫣然来回看了好几遍,方将那个口信卷回木筒里,抬眼看着小平子问道。

小平子点头应道:“回主子的话,我们的人时刻都小心翼翼的盯着,除了那两位管家,大长公主府的其他人,并无异常。而近几个月,焕王府和大长公主府的通信较为频繁,不过,都是焕王府的人送来了信,再带回信回去,所以,我们在华阳城的人也未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盯着就好…”

赞同着小平子的话,慕嫣然看向他嘱咐道:“回去告诉他们,有关于此的消息,都多加留心,但务必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

说完,慕嫣然挥了挥手,小平子领命退出了一心堂。

将木筒攥在手里来回的捻着,慕嫣然心里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始终觉得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贺启暄回来了。

接过慕嫣然伸手递过来的木筒,取出里面的字条看着,贺启暄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二月里咱们去大长公主府,舞娘说,焕王送信给大长公主,说大事将成,喜事临近。如今的口信,又是成事指日可待。我觉得,这两个消息,代表的应该是同一个消息,可是我思来想去,仍旧想不透到底是什么事。你可有什么头绪?”

看完手里的字条,贺启暄起身走到烛台前,放在火苗上点燃起来,扔在了一旁的纸篓里,一边沉思,一边踱着步子走回慕嫣然身边坐下,有些茫然的说道:“若说从前,焕王一心想要联合朝臣推翻太子,让父皇改立他为储君,可如今皇上已经登基四年了,他若是再有不轨之心,那可就等同谋逆了。若是跟皇位无关,那我还真想不到,能有什么事,让焕王这般用心的惦记着。”

贺启暄的话,也正是慕嫣然一下午脑海中所想着的,所以,此刻二人都有些想不透,可焕王和大长公主府的消息来往这般密切,如今又一副皆大欢喜的模样,慕嫣然不相信,会是些单纯的生意往来的喜事。

想了好半天,仍旧觉得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两人便梳洗完歇下了。

第二日早起,贺启暄去了军营,慕嫣然唤进了小平子,沉声嘱咐道:“埋在华阳城里的咱们的人,可有谁传回消息,是有关于乐夫人的?”

摇了摇头,小平子也一脸费解的说道:“乐夫人转让了乐园之后,便去了大长公主府,自那开始,咱们便派了人盯着大长公主府。在那期间,无人见过乐夫人离开大长公主府,可舞娘带过话,说府里并没有乐夫人,所以奴才一直在想,乐夫人到底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离开华阳城的。如今,这乐夫人,已从咱们的视线中消失了许久了。”

“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见她当日进大长公主府,也是故意布置,让盯着她的人放松警惕掩护她离开华阳城。”

粗略的分析着,慕嫣然不禁猜起了乐夫人此举的深意,而一旁的小平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看着慕嫣然说道:“主子,奴才从前听过一个小道消息,只不过,真假难辨。”

知晓小平子不是随意说的,慕嫣然抬眼问道。

“焕王府有位幕僚,曾经多次出入乐园,旁人都说,那是焕王派去协助乐夫人打理乐园的,可是,也有好些人说…说那人是乐夫人的入幕之宾。”

说着话,小平子的脸上,显出了一抹不自然,似乎为自己的长舌感到些许的难堪。

想及乐夫人的身孕,想及她对孩子生父的讳莫如深,慕嫣然沉声嘱咐道:“不管真假,就顺着这条线去查,先找到乐夫人的所在再说。”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四十八章 异动

第七百四十八章 异动

乐夫人手里虽然握着两千万两的巨额财富,贺启暄和慕嫣然,并未对她存有任何一丝企图,可是,这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毕竟,两千万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若那个人是野心勃勃的焕王,这笔财富,可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数字了。

小平子领命而去,一连过了好几日,都没有再送回消息来,起先的几日,慕嫣然还总是惦记着,可随着时间越拖越长,慕嫣然渐渐的没了耐心。

乐夫人是个活生生的人,又有钱财傍身,若是她想消失于人前,怕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想到此,慕嫣然再未过问,反倒是嘱咐了小平子莫要心急,势必要打探回确凿的消息。

一转眼,便到了五月的尾巴。

“娘,姐姐,姐姐…”

攀着慕嫣然的脖颈,肇哥儿指着窗外在廊檐下踢毽子的珠儿和蕾儿,口中急切的唤着,而眼中,也泛起了一抹渴望,显然是想去屋子外面。

探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慕嫣然捏了捏儿子的脸颊,抱起他出了屋。

“十五,十六,十七,哎呀,掉了…”

五彩斑斓的毽子在脚尖处翻腾着踢出了许多花样,蕾儿一脸的洋洋自得,待到看了一眼肇哥儿,看着他挤眉弄眼的冲自己做鬼脸,蕾儿一分神,毽子顿时落在了旁处,蕾儿懊恼的说着,一边回过头来冲肇哥儿吐了吐舌头。

扭着身子从慕嫣然怀里下了地,肇哥儿迈着小短腿走过去,拽住蕾儿的衣裙,一边踮起脚尖想要去够她手里的毽子,顿时,姐弟三人在廊檐下笑闹着玩起来。

慕嫣然坐在条椅上看着,只觉得说不出的满足,再想到不在身边的瑜哥儿,心头便有一丝的遗憾。

清风徐徐吹过,给略显闷热的初夏带来了几分凉意,慕嫣然站起身,正要牵着肇哥儿回屋,小平子小跑着进来回话,说白掌柜求见。

唤来了乳母照看好肇哥儿,慕嫣然更了衣,带着白薇和佩云去了外院议事厅。

“小的见过主子。”

俯身行了礼,白掌柜站起身看着慕嫣然开门见山的说道:“回主子的话,这几个月,花容月色的生意极好,周转多余的银两,已尽数存入钱庄,小的此来,是送账本和银票来给主子的。”

眼见白掌柜笑眯眯的模样,慕嫣然便知,最近怕是所获颇丰。

接过账本翻看了几页,慕嫣然欢喜的说道:“掌柜的们和铺子里的师傅们,都费心了,传下话去,大家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等到过年时,必定不会亏待每一个人。还是从前那句话,做出来的每一样首饰,每一件衣服,务必都要是最好的,若是有人以次充好,砸了花容月色的招牌,定不轻饶。”

“小人晓得。主子的吩咐,莫说是花容月色,便是其他一应铺子里,也都时时刻刻谨记,不敢有忘,主子放心便是。”

白掌柜点头应道。

将银票递给白薇回去收起来,慕嫣然随口问道:“高掌柜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神情一怔,白掌柜摇了摇头,老实的答道:“自从主子说要将藩篱岛的生意交出去,高掌柜行事极为小心翼翼,如今,所有店铺里货架上摆着的从藩篱岛进来的物品,都是通过云都城商业协会,然后再从高掌柜手中购得。莫说是小的,便是其他铺子里的掌柜的,和高掌柜也都没有联系。”

满意于高掌柜的谨慎,慕嫣然再未多问,拿起账本递回给白掌柜,让他回去打理生意,却见白掌柜面上露出了一抹迟疑。

“白掌柜可是还有事?”

犹豫了一下,白掌柜为难的说道:“这件事,与王府和铺子都无干,只不过,前次商业协会集会,有好些掌柜的都反映有此异动,所以,小人不知当说不当说。”

“白掌柜但说无妨。”

“掌柜的们反映,近些日子资金周转时,到银庄调用银两,似是没从前那么便利了。而这一异况,在云都城和华阳城表现的尤为明显。”

听了白掌柜的话,慕嫣然原本有些闲适的表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若是旁的时候,慕嫣然兴许不会这么激动,可这些日子,小平子四处搜寻乐夫人的动向,却一直没有进展,而银庄里银钱流动的异状,从前的这些年,却从未听白掌柜提起,可见,也是这些日子才有的事。

径自思忖了好一会儿,慕嫣然又过问了几句,白掌柜说再未发现什么,慕嫣然便摆了摆手,让白掌柜出王府回铺子里去了。

回到一心堂,慕嫣然再度陷入了沉思。

摇了摇头,将有些混沌的头脑晃的清晰了些,慕嫣然转过头,便见紫月正把白薇交来的银票往妆奁匣子里放,看到那个黑色的锦盒,慕嫣然顿时想起,那是从都城里回来前,慕老太太交给自己的。

“把盒子捧过来…”

扬声唤了一声,慕嫣然接过盒子,打开盒盖取出里面的一叠纸张仔细的看起来,越看就越觉得心惊不已。

当日慕老太太把这个盒子给自己,只说除了几样自己珍爱的珠钗首饰,便是些在南方置办下的铺子,将来分给肇哥儿和以后的孩子们。

此刻看来,这个盒子里的铺子,不算其中的物品,单论地契,就足够肇哥儿等几个孩子坐吃山空的吃用一世了。

捧着这个轻飘飘似是空无一物的盒子,慕嫣然却觉得沉重无比,想及慕老太太当日还笑呵呵的说自己留了棺材本,慕嫣然的眼中,漫起了一层温热,眼前全是慕老太太温和慈爱的笑容。

“主子,这些铺子,可要和现下手里的那些铺子一起整合起来?”

紫月接过慕嫣然递来的一叠纸据放入锦盒,一边看着慕嫣然问道。

“前次已经写了信给三哥,看看三哥怎么说吧,他现在可是娘和嫂嫂们口中的财神爷呢,有他出个主意,可比咱们想破了脑袋都要管用的多。”

嘱咐了紫云把盒子收好,慕嫣然笑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第二日早起不多的会儿功夫,便有人送来了慕府的家信,看着那厚厚的几个信封,慕嫣然还未看,心头先就软了几分。

慕昭扬的信,柳氏的信,还有慕容睿的信,每个人都是洋洋洒洒的好几张纸,总算让慕嫣然心中的思念之情略有缓解。

慕老太太已经带着慕昭扬和柳氏去了城郊的东庄,正如贺启暄和慕嫣然之前畅想过的,几人每日带着孩子们出去玩,地埂边,田野里,小河边,都留下了他们惬意的笑声。

而慕容睿的信中,则仔细的交代了各处铺子里的掌柜的们的来历,哪些是从都城慕府派去的家生子,哪些又是在当地录用的,扬长避短的介绍了那些掌柜的们,让慕嫣然知人善用,莫要随意替换。

同时,慕容睿还把各个铺子里的生意都是什么范畴做了解说,告诉慕嫣然可以和现如今手中掌握的哪个铺子一起融合,一字一句,莫不是慕容睿的一番悉心安排。

只看了一半,慕嫣然便眉开眼笑的欢喜了起来。

唤了紫月让她去把那个锦盒捧来,慕嫣然对照着其中的地契和名录一一的对应着慕容睿在信中所介绍的,不一会儿,心里便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

思忖完毕,慕嫣然盘算了一番,唤来了小平子,让他带着印鉴往各个铺子里去跑一趟,召集那些掌柜的六月中旬前来王府见面,待到小平子领命出去,慕嫣然惬意的躺在软榻上,拿着信继续看了起来,没一会儿,慕嫣然就一脸凝重的坐起了身。

信末,慕容睿说,慕嫣然可以召集掌柜的们先见面布署,但是莫要开始整合商铺,因为整合就意味着要募集大量的周转资金让商铺做相应的调整,而近期,都城里的银庄资金都有大幅异动,有些不太安稳的状态,想来各地也都是如此,所以,为了避免资金调转不开,让慕嫣然稍安勿躁。

看着手里的信,慕嫣然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慕容睿打理慕府的生意也有许多年了,而他对银钱上的事,历来敏感,如今,他仅凭都城里银庄资金的流转动向,便觉察出了各地都有这样的异动,那云都城和华阳城同样的情况,已经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的反映出问题所在了。

如今,慕嫣然已经可以断定,银庄里的这一系列动作,必定和乐夫人有关,或者说,和她手里的那两千万两银子有关。

知晓有异常,却抓不住其中的关键所在,慕嫣然只觉得心头烦乱不已。

晚膳时分,贺启暄从军营里回来,慕嫣然当即便把前些日子白掌柜跟自己说过的事,连同今日慕容睿在信中提及的银庄异动,一起告诉了贺启暄,顿时,贺启暄的神情也带出了几分肃穆。

乐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贺启暄和慕嫣然顿时陷入了怔忡。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四十九章 警醒

第七百四十九章 警醒

慕嫣然一边希望银庄里的资金流动属于正常现象,与乐夫人并无关联,一边却又忍不住的推翻自己方才的猜想,毕竟,让白掌柜等一众掌柜的和慕容睿都觉得有异常的事,不可能属于正常范畴之内的。

而派出去打探乐夫人动向的人,仍旧没有回信。

六月天,如孩儿脸一般多变,早起时,外头还大雨阵阵,不时的打翻掀起的窗户,可过了午时没一会儿,灿烂的阳光又洒照在大地上,蒸干了水汽,仿若早起的大雨是人们的幻觉。

小平子去铺子里传完话回来复命,慕嫣然问了几句各处铺子里的情形,方关切的问道:“有关乐夫人的消息,可有眉目了?”

为难的摇了摇头,小平子低声叹道:“人都说,狡兔三窟,那位乐夫人,真是比狡兔还要奸诈几分。顺着当日留下的线索一一追查而去,每每到了临近终点的地方,线索就断了,如今,莫说是华阳城大长公主府,便是宾州焕王府那儿,都有咱们的人守着,可这么些日子了,与乐夫人有关的消息,却是一点儿有没有。还请主子恕罪…”

小平子面色赧然的请罪道。

摆了摆手,慕嫣然释然的说道:“也怪我当日都疏忽了,早在乐夫人要转让乐园的时候,我便该想到这些的,否则,又怎会像如今这般艰难。”

让小平子吩咐下面的人再接再厉的打探,慕嫣然便让他下去了,看着窗外和煦的日光,慕嫣然的思绪,不由的飞到了远处。

少顷的功夫,夏蝉带着浩哥儿过来,见了慕嫣然,面色间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生气了吧?不少字”

眼中含着笑意,慕嫣然打趣的问道。

因为玉玲珑的事,夏蝉冷了好些日子的脸色,慕风哄了好久,两人才和好如初。

刚闹了别扭的那些日子,慕风每日都会眼巴巴的跑去百草堂接夏蝉回家,此举着实让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羡煞了夏蝉,直说夏蝉定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今生才嫁了慕风这样人才出众又情深意重的如意郎君。

听紫月说的时候,慕嫣然笑弯了腰,可事后想想,嫁了慕风是夏蝉的福气,可娶了夏蝉,又何尝不是慕风的福气?

慕嫣然的话,让夏蝉有些羞窘,点了点头,夏蝉低声嗫喏道:“让姐姐看笑话了。”

抿嘴笑着,慕嫣然正要说话,却见浩哥儿攀在夏蝉的怀里不老实的动着,而夏蝉则远远的抱开他,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的小腹。

慕嫣然面色一喜,看向夏蝉问道:“有了?”

顿时,夏蝉的面色愈发绯红。

点了点头,夏蝉轻声说道:“两个月了…”

恰好就是闹别扭那时有的孩子。

知晓再打趣她,夏蝉怕是以后都不好意思来找自己说话了,慕嫣然再未多说,转过身将活泼好动的浩哥儿拽到怀里来抱着,一边扬声唤了紫月让她准备些补品,另外再挑几个手脚麻利的小丫鬟送去杨柳巷宅子里。

回过头来,慕嫣然一脸笑意的说道:“今年真是个好年头呢,二月里打从都城里回来,这喜事就一件接一件的。先是紫云有了身孕,后来又是闵夫人和你,哦,对了,宫里也有位贵人诊出有了身孕,哎,果真是个好年头,但愿,一切都能顺风顺水的。”

感叹的说着,慕嫣然的脸上,带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只盼着真能如平日里所说的一般心想事成,自己身边的那些人都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一定会的。”

附和着慕嫣然的话,夏蝉低垂着头,满脸柔和的看着还未显怀的小腹,心中尽是暖意。

两人说了会儿话,夏蝉顿时想起了些什么,一脸小心翼翼的看着慕嫣然说道:“姐姐,前几日我到胡府去为胡夫人诊病,在那位苏姨娘屋里,看见了一个人,倒像是韩府那位秋姨娘身边的丫鬟。虽只是个身影,可我觉得,我应该没看错。”

苏沫晴,秋月?

“这两人当日都在大长公主府住过一阵子,想来应该是相识的。”

陈述一般的说着,慕嫣然知晓夏婵想跟自己说的必定不是此事,不禁抬眼看向她,便听得夏蝉继续说道:“后来再去胡府,便见那位苏姨娘又如从前一般跟在了胡夫人身侧,如今,胡府内宅的事,虽仍旧是胡夫人做主,却都是由那位苏姨娘发号施令的,便连其他几位姨娘,也都不如苏姨娘在胡将军和夫人面前得脸呢。”

苏沫晴原本极受胡副将爱重,可嫁去胡府这么多年,却都没有身孕,渐渐的,便也不得胡副将欢心了。而胡夫人,明知她的身子已经不可能再有身孕,却仍旧防范着她,此次苏沫晴再度翻身,无异于是源于身后的苏家,以及大长公主府,而这份脸面,必定不会是胡副将所给。

想到此,慕嫣然喃喃的念道:“胡夫人…”

“从前我跟你提及过的那几位和胡夫人相交甚好的武将夫人,可有什么异常?”

慕嫣然转念问道。

夏蝉摇了摇头,“自打有了身孕,便极少出诊了,去胡府,还是那位胡夫人亲自来请,推拒不得我才去的。”

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慕嫣然转开话题,和夏蝉聊了聊保养身子的事。

晚膳时分,贺启暄和慕风相继归来,几人热络的聊着天用着膳,席间,大孩子们叽叽喳喳,小孩子们咿咿呀呀,让原本就热闹的屋里,愈发多了几分亲热的喧闹。

天气一点点的炎热起来,一心堂里的欢笑声,也愈发浓郁。

晌午到秋水阁跟着女夫子做学问,抑或是抚琴刺绣,午后便都是休闲时间,珠儿和蕾儿连同闵淑华三人,便在后院玩的不亦乐乎。

有一次午睡醒转过来,身边不见了肇哥儿,唤来了乳母,也不知道肇哥儿何在,慕嫣然当即便慌了神,带人各处寻着,最后到了后院,才发现肇哥儿正坐在秋千上惬意的晃着,露出两排米粒般的洁白牙齿,看着三个女孩儿玩沙包仗。

听珠儿和蕾儿得意洋洋的讲述着自己是如何成功盗取了肇哥儿又未被人发现的整个经过,慕嫣然只觉得哭笑不得,可看着肇哥儿欢喜异常的笑脸,慕嫣然又觉得心底绵软不已。

撇开去向不明的乐夫人,和各处银庄里略显异常的资金流转,慕嫣然只觉得生活幸福无比,若是能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下去,便是人生最大的幸事,可天不遂人愿,收到慕昭扬再次送来的书信,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心情,陡然沉重了起来。

继前一次收到慕昭扬的信,不过一个多月而已,都城里,竟然有了那么多细微的变化,若不是慕昭扬所说,贺启暄怕是决然不信的。

秦洵虽已顺利接任宰相一职,可到底事关大梁万事,所以,碰上觉得棘手的事,秦洵仍旧会态度恭敬的前去找慕昭扬商议。

柳氏和秦夫人柳如玫本就是堂姐妹,这么多年了,不说朝中的同僚关系,慕昭扬和秦洵私交也极好,如今,慕昭扬虽已致仕,可但凡遇到大事,却等同于是秦洵和慕昭扬两个人在商议着决断,比从前慕昭扬为宰相时,更加稳妥了许多。

信中,慕昭扬说,近些日子,他和秦洵都隐隐觉得,但凡朝中有分歧的事,军方的态度,较之从前,都强硬了些许。

虽很细微,可二人仍旧觉得有些费解。

贺启暄是大梁兵马大将军,统领大梁各处军营,有这样一层关系,只要不触及军方利益,无论是慕昭扬做宰相,抑或是秦洵,军方都会有自家人一般的亲厚关系。

可如今,却恰恰相反。

四五月过后,慕昭扬手中的事务尽数交接给了秦洵,与军方打交道的一干事情,原先极容易通过的,如今,则需要吏部兵部协商许久,而原本需要两方坐下来细谈的一些事情,如今,却像是完全没有协商的余地一般,直接便被军方的人回绝了。

人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是贺启暄在都城,许是一切都会容易起来,可如今,军方那些掌事的人,却真正如同平日里人们常说的小鬼一般,让人提起来就摇头无奈叹息。

信末,慕昭扬语重心长的再三叮嘱贺启暄,勿要贪功,若是力不能及,都城中的军务,一定要让景熙帝择贤任命,免得因为鞭长莫及,而导致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