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扬的话,让贺启暄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军中的事情,父亲知晓的不是那么详细,若是他说错了,你切莫往心里去。我也知晓,文武对立,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见贺启暄手里攥着慕昭扬的书信好半天都没吭声,慕嫣然劝解的说道。

摇了摇头,贺启暄笑道:“莫非,你以为岳父大人此举,是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见慕嫣然面色赧然只笑不语,贺启暄敛正了面色沉声说道:“岳父大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大梁宰相,洞若观火,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那些汹涌暗流,如今,他是提醒我呢。”

“提醒什么?”

“军中,怕是有麻烦了,有些人,想反水。”

贺启暄脸色微沉的说道。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五十章 去向

一连多日,贺启暄早出晚归,除了去军营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书房里和一众幕僚议事,没几日,就制定出了一系列的章程,差人快马加鞭的往各地送去了。

回到一心堂的时候,慕嫣然通常都已经歇下了,每每回屋看到她披着衣服斜歪在软枕上睡着的模样,贺启暄便有些微微的歉疚。

这一日醒转过来,看着贺启暄还在身边径自睡着,慕嫣然本想伸手推醒他,转念一想这些日子他早起晚归的也着实辛苦了,慕嫣然轻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本打算起身梳洗,也又躺了回去,生怕一动就惊醒了他。

直到外头传来了肇哥儿大嗓门的喊着爹娘,贺启暄晃了一下头,才慢慢的醒转过来,看着身旁静静注视着自己的慕嫣然,贺启暄揉了揉眼睛笑道:“放心,没事的,等忙完了这阵子,就好了。以后,还和从前一样…”

点头应着,慕嫣然唤了白薇佩云进来伺候着她和贺启暄起身梳洗,继而抱过了肇哥儿,一家三口用了早膳。

用罢早膳,贺启暄径直去了外书房,慕嫣然便牵着肇哥儿去了后院。

竖起手指放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慕嫣然和肇哥儿站在秋水阁的窗外,看着珠儿和闵淑华,还有蕾儿三人作画。

“娘,秋秋,秋秋…”

只看了一会儿,肇哥儿就有些着急的扭起了身子,慕嫣然捏了捏他的鼻子,转身去了池塘一侧的秋千架处。

嘱咐了小家伙攥紧两侧的绳子。慕嫣然动作轻柔的推着,不一会儿,后院里,就响起了肇哥儿咯咯的欢快笑声。

午膳用罢。慕嫣然懒洋洋的躺在软榻边歇息,小平子大踏步的奔进院门,走到门口处。低声跟白薇说着什么。

知晓是白薇不许他进来打扰自己歇午觉,慕嫣然冲外头扬声喊了一句,屋帘掀起,小平子一头大汗的进来回话道:“主子,查到乐夫人的去向了。”

“她现在人在哪儿?”

慕嫣然坐起身子,看着小平子厉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在永州庐王治下的一处庄子里。”

小平子拱手回道。

“庐王那儿?”

似是没想到乐夫人会跑的那么远。慕嫣然着实有些诧异,旋即,又为乐夫人的好人脉而感叹不已。

“消息可确凿吗?”

庐王妃林沫兰从前也不喜欢骄纵跋扈的长乐郡主,而如今的乐夫人,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以林沫兰的个性来说,是绝对不会同意庐王身边存在着这样的一个人,想到此,慕嫣然反问道。

点了点头,小平子仔细的回道:“那处庄子,是前年春节时,庐王府中的一位幕僚出面购得的,在永州边界处。那个庄子,如今名为遗珠园。平日里只见女主人,不见男主人,不过,咱们的人在那儿驻守了一个多月,焕王府的那位幕僚,曾出现过三次。除他以外,遗珠园再未出现过登门造访的男客。”

“焕王府的那个幕僚,叫什么名字?”

虽不确定那人就是乐夫人孩子的父亲,慕嫣然仍旧有些好奇的问出了口。

“焕王府第一大谋士,吴世安。”

“吴世安…”

喃喃的念着,慕嫣然似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是细想了半天,仍旧没有想起什么时候听过这个人。

交代了小平子盯好遗珠园那边的动向,想办法找人混进去探明乐夫人身边巨额财富的事,慕嫣然挥了挥手让小平子退下,一边,却出神的思忖起了乐夫人去永州的内里含义。

未出嫁前,乐夫人便和焕王交好,及至被贬为庶人离开都城,这么多年了,焕王对乐夫人也照拂颇多,郓州和宾州的一部分百姓,始终都在传焕王是乐夫人的入幕之宾,可真正知晓内里真实缘由的,怕是没几个人。

而如今,乐夫人手头掌握着两千万两的财富,却没有在焕王的保护之下,转而去了永州,慕嫣然不禁大胆揣测:莫非,如今庐王和焕王,已经暗里达成了什么共识?

慕嫣然始终记得,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庐王,虽出生于宫廷,却恬淡的像是个不问世事的隐士,他总是在最正确的时候做最正确的事,都城内的纷争,均与他无干。

太子和焕王各自寻求贤士为自己增加筹码的时候,庐王按着祖宗的规矩,带着家眷远离都城前往永州就藩,一年多的功夫,永州从之前的荒芜之象,渐渐的富饶了起来,便是在朝堂之上,永成帝对这个儿子也是褒扬有加。

后来,焕王就藩,宣王就藩,新帝登基,这么多年了,焕王总是蠢蠢欲动,而庐王,安心于打理自己的那一块藩地,仿若这些纷争都是过眼云烟,而他,是那个两眼清明的局外人一般。

可如今,乐夫人,却隐身于他治下的永州。

沉思间,外头传来了梨白的说话声,慕嫣然抬眼看去,便见梨白捧着一个锦盒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主子,通州尹府送来的书信。”

“竹儿的信?”

脸上绽开了一抹笑颜,慕嫣然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

文雅竹说身边一切都好,平日里得空的时候就和慕秀然去街市上逛,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慕嫣然看到,心中有些欣慰。

“文府敦园那边的信,可送去了?”

文雅竹送信,历来都是一并送来王府,再由慕嫣然安排人送去文府,抑或是到韩府给文雅娴。而给徐姨娘的那封信和东西,自然是文府众人所不知的。

梨白脆声答道:“主子,都各自送过去了,其中还有尹大人给王爷的信件,也都去外书房交给王爷了。”

点了点头,便让梨白退下了,慕嫣然打开锦盒,里面却是些小孩儿的东西,想来是文雅竹做给肇哥儿的。

少顷的功夫,贺启暄便大踏着步子进了屋,手里,还捏着尹浩武写的书信。

见贺启暄面色一片凝重,慕嫣然起身沏了杯茶递到他手里,一边接过信放在锦桌上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犹豫了一下,贺启暄冷声说道:“正如岳父大人所猜想的一般,军营里的异动,确实是不正常的,是有人存心蛊惑。”

“浩武说的?”

看着桌上的信,慕嫣然问道。

点了点头,贺启暄思忖着说道:“嫣儿,我想,这些日子带兵往各处军营里去一趟,这一来一去,可能就要好几个月,又要留你一人在家里了。”

早在那日贺启暄猜测说军营里有人反水的时候,慕嫣然便已猜到会有这一日了,此刻贺启暄这般说,慕嫣然也丝毫不显诧异,点头应道:“军务要紧,你放心的去便是,府里的事,我会一切小心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贺启暄便起身朝外书房去了,慕嫣然坐在软榻边,从半开的窗户里看着贺启暄离去的背影,心头有些微微的心疼。

从贺启暄领了兵马大将军的那一日,慕嫣然就想到会有这样奔波的一日,可真到这一日来临,慕嫣然的心里,却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旋即,慕嫣然却又有些释然了,好歹,视察军营,总比带兵奔赴边境作战要好的多。

第二日,贺启暄难得的没有早起去军营里,而夫子那里,贺启暄也让紫月去通知了她沐休两日。

一大早天刚亮,贺启暄就拉扯着慕嫣然起身,直到两人梳洗完走到正屋,看见三个穿的齐整,规矩老实的坐在膳桌前的珠儿、蕾儿和肇哥儿,慕嫣然一脸玩味的看着贺启暄说道:“你们几个人都商量好了,唯独就没告诉我,是吧?不少字”

“娘,爹爹说给你个惊喜呢。”

蕾儿抿嘴笑道。

“惊喜,惊喜…”

不老实的坐在扶手椅中,肇哥儿拍着小手欢呼道。

慕嫣然转过头,便见贺启暄眼中带着一抹歉意的说道:“都好些日子没陪你们了,带你和孩子们好好玩两日。”

心头一滞,慕嫣然顿时知晓,三日后,就是贺启暄带兵出城的日子了。

点了点头,慕嫣然故作轻松的说道:“好啊,那咱们用早膳吧,早点儿出发,说不定能赶上看日出呢。”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用了早膳,坐上马车赶到了城外,去的,恰好是去岁七夕前贺启暄带一家人去过的那个山谷。

山洞里,依稀还有前次来烧饭时留下的炉灶痕迹,而山谷里,一眼望去郁郁葱葱,鸟语花香,直如人间仙境一般的美轮美奂。

早起谷顶赏日出,午后溪边随鱼戏,夜里席地观星辰,两日的功夫,似是一眨眼就过了一般。

马车驶回王府的路途上,贺启暄难得的没有骑马,抱着肇哥儿坐在慕嫣然身边,陪着珠儿和蕾儿说笑着,欢声笑语从马车中飞扬开来,给迷蒙的夜色,增加了几分暖意。

“爹爹,你又要出远门了吗?”

蕾儿偎过来抱住贺启暄的臂膀,糯糯的问道。

女儿依赖的眸光,让贺启暄心头一软,迟疑了一下,贺启暄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

蕾儿回头看了慕嫣然一眼,见她也点了点头,方态度坚决的说道:“爹爹,那我和大姐,还有弟弟陪着娘,我们一起等你回来,爹爹不许受伤,也不能像上次一样生病,要乖乖哦。”

鼻尖微酸,贺启暄肯定的点了点头。

第七百五十章 去向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五十一章 富余

六月二十八,贺启暄领兵出发,所奔向的第一站,便是位于宾州的西南大营。

仿若贺启暄去去就回,慕嫣然只如平日里贺启暄去军营一般,将他送到了一心堂院门处。

贺启暄浅笑着嘱咐了几句,便转身大踏着步子离开了,慕嫣然倚在门边,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回到正屋。

肇哥儿正站在软榻上,攀着窗棱冲窗外看着,慕嫣然摆了摆手示意乳母下去,径自坐在软榻边一把抄过儿子抱在怀里说道:“过些日子爹爹就回来了。”

小家伙似懂非懂,笑嘻嘻的绽开一个灿烂的笑颜,慕嫣然看了一眼,便觉得心头的黯然稍有缓解。

午后,阳光明媚的天空中,突地飘来了一片阴云,未等慕嫣然让白薇出去唤在后院玩的珠儿和蕾儿回来,豆大的雨点已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没一会儿,珠儿和蕾儿便大呼小叫的奔进了屋,头发湿漉漉的耷在脸上,平添了几分狼狈的俏皮。

吩咐了白薇和佩云带着两人去换衣服,慕嫣然转身关上了窗户,正看的高兴的肇哥儿嘟着嘴,一脸的不满,小模样顿时惹得慕嫣然笑了起来。

听着外头的雨声,做着手里的绣活,再看着眼前笑闹成一团的儿女,慕嫣然只觉得心中一片安定,因为贺启暄出远门而带来的离愁,也渐渐的消散了少许。

“主子,紫云姐姐来了…”

屋外传来了热闹的说笑声。紧接着,梨白扬声通传完,紫云进来了,身后跟着牵着翰哥儿的紫月。

“来也不挑个好时候。刚下了雨呢…”

慕嫣然嗔怨的说道。

自打紫云有了身孕,慕嫣然便让她回去歇着,尽管如此。每隔几日,紫云还是会来陪慕嫣然说说话,主仆三人如今都各自为母,话题愈发较从前多了许多。

“人常说,六月天,孩儿脸,一点都不错呢。奴婢就是午后瞧着日头不错。所以才来陪主子说话,谁知道到门口刚下车,就下起了雨。”

翰哥儿已经两岁半了,性格却像极了张绪进和紫云,每回来给慕嫣然请安。小家伙都安安静静的偎在紫云身边,慕嫣然让人带他去玩,他也羞赧的低头谢过,脚下却是一点儿都不动。

抓了些糖果装在翰哥儿的手里,又捧出了从前瑜哥儿玩过的玩具给他,慕嫣然便和紫云说起了话,不一会儿,肇哥儿也迈着小短腿凑到了翰哥儿身边,一大一小。倒也玩的开心。

“我听紫月说,你们打算在荷花巷那边买个大些的宅院,把老人都接来云都城?”

慕嫣然满眼笑意的问道。

张绪进的父母都住在云都城外的远郊,每逢年节,紫云和张绪进回一趟家,都要到慕嫣然面前来告假。虽只有短短的两三日功夫,可两人恰好都是极认真的性子,宁愿少回去几趟,也不愿意让王府的下人觉得他们比旁人特殊,为这事,慕嫣然也没少说他们,可两人却一如从前。

点了点头,紫云笑道:“主子厚待奴婢和绪进,这些年,我们手里也攒了些银子,荷花巷那边最近恰好有个人急于把自家的宅子转让出去,绪进去看过了,觉得位置好价格也合适,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便打算买下来。到时候把公婆接来,再回家,也方便些。”

抿嘴笑着,慕嫣然欣慰的说道:“这样也好,以后等你出去,也算是正经的少奶奶了,将来好好抚育翰哥儿,等着他给你挣个诰命。”

紫云和紫月嫁人时,慕嫣然把她们的身契都给了她们,如今也算是有身份的良民了,只要她们愿意,随时可以离开慕嫣然,去过自己富足的生活。

面色一惊,紫云看向慕嫣然辩解道:“主子,奴婢不会离开您身边的,便是奴婢老了,也都跟在您身边伺候您和王爷还有小主子们。”

这样的话,紫云和紫月都已经说过许多遍了,知晓再绕下去两人又要面红耳赤的表忠心了,慕嫣然便笑呵呵再未应声,只问了些关于那边宅子的事。

回头看了一眼紫月,慕嫣然关切的问道:“你和大全呢?不打算自己在外头买宅子?”

摇了摇头,紫月笑道:“且早着呢,大全说,如今就我们两人,外院的那个小院子,也够住了,再说人多还能热闹些。”

主仆三人亲和的说着话,伴随着外头渐渐停歇下来的潇潇雨声,别有一番温情在内。

入了七月,天气越来越热,还不到午时,便要从冰窖起了冰送到屋里来,慕嫣然本就怕热,因此更是拒了各府送来的帖子,一门心思的留在家里纳凉,便连七夕也没去文府和总督府。

中元节,慕嫣然让苏管家到古寒寺和苦竹寺各添了五百两的香油钱,傍晚时分,还带着珠儿和蕾儿去后院静心阁坐了会儿,请宛贵妃在天之灵保佑一家人身体康健幸福美满。

小平子那边,依旧派了人在遗珠园附近守着,最近一次送来消息,说已经有人成功的混进遗珠园到了乐夫人的身边。

而贺启暄那头,却依旧没有书信送来。

没几日,都城里送来了瑜哥儿的书信,慕嫣然看着儿子的字迹愈发工整,已经渐渐有了几分笔力,也不由的欢喜起来,可再一想到下一次见到他,说不定要三年以后,慕嫣然又有些失落。

默然间,外头传话,说高掌柜来了,慕嫣然面色一喜,吩咐来人带着高掌柜去议事厅,起身更了衣,带着白薇和佩云朝外院走去。

“小人见过主子…”

看到慕嫣然进来,高掌柜俯身跪倒行了礼,神采飞扬的冲门外喊道:“抬进来。”

慕嫣然走到上首处坐下,便看见门外鱼贯着进来了一队人,两两成对,分别抬着一个箱子,不一会儿的功夫,议事厅内的空地,已被十几口箱子摆满。

挥了一下手,那些人俯身将箱盖揭开,方行了礼朝外去了,慕嫣然看着箱子里那些整齐摆置着的稀奇物件,满脸趣味的问道:“都是藩篱岛进来的玩意儿?”

点头应着,高掌柜笑道:“倒也不全是藩篱岛的,还有些,是藩篱岛从其他地方贩进本岛的东西,觉得稀罕,便往咱们这儿匀了一部分。虽价格比藩篱岛的东西贵些,可是从这几个月来看,情势一片大好。”

早就看出高掌柜是个胸中有沟壑的人,且有自己一套独特的生意经,之前将藩篱岛通商事宜交给他的时候,慕嫣然便从不过问,如今慕嫣然愈发满意,心中无比感慨自己没有看错人。

“这些日子,你可和其他诸位掌柜的们碰过头?与藩篱岛通商的生意所得,如今占王府全部生意的几成了?”

慕嫣然起身走到那些箱子前,随手拎起里面的东西把玩着,一边问着高掌柜。

过了许久还未见高掌柜答话,慕嫣然侧头看去,便见高掌柜似是有些踌躇。

以为生意出了岔子,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如今,通商收益所得,一旬便抵得其他所有铺子一年的收益。”

高掌柜笑着说道。

面色一惊,慕嫣然不可置信的问道:“当真?”

见高掌柜点了点头,慕嫣然站在地中间,看着箱子里的那些东西,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主子容秉…”

慕嫣然的神情,似是让高掌柜觉得有些小小的得意,高掌柜返身将身旁案桌上的一摞账本捧到慕嫣然身边,方继续说道:“早在年后,小的便做主,把郓州的通商货物,都大批量的送到了临近各地,起先,是摆在他人的铺子里,按月付租金给他们,及至后来势头迅猛,小的便在各地建了新的商铺,如今,莫说是宾州,便连更远的永州,也有咱们宣王府的商铺。”

说到了自己最拿手的东西,高掌柜的神采飞扬,面色也有些兴奋的欢欣。

见慕嫣然听得认真,高掌柜畅想道:“若是一切正常,今年年底,大梁几个重要的州县都城,都会有咱们的商铺,到那时,莫说日进斗金,兴许每个时辰都会有斗金纳入王府的账房。”

想到自己还眼巴巴的写信求助慕容睿,要把慕老太太送给自己的那些铺子好生打理一番,让那些铺子也为自己赚些银两,没想到,如今看来,当日无心插柳的通商生意,已成了前景不可限量的摇钱树了,一时间,慕嫣然心中感慨万千。

“与藩篱岛通商的生意能有今日的规模,都是高掌柜的功劳。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还是从前那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不犯法,只要不欺民,你放手去做便是。”

慕嫣然振奋的说道。

“小的能有今日,也都仰仗了主子的高看,小的必不负主子所托。”

高掌柜拜倒说道。

点头应下,便让高掌柜下去回去了,慕嫣然看着面前的那十几口箱子,颇有些欣喜。

回头吩咐了白薇唤人去把这些箱子都抬到一心堂去,慕嫣然拿起身旁锦桌上的账本看了起来,看到末页的那个数字,慕嫣然顿时瞪大了双眼。

第七百五十一章 富余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五十二章 古怪

回到一心堂,慕嫣然看着那一厚摞账本,一直狂乱跳着的心,便怎么也停不下来贵女反攻记。

账本末尾处的那个数字,是慕嫣然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可如今就那么真实的摆在眼前,慕嫣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拿过账本一本本的看着,慕嫣然终于确定,这确实是高掌柜辛苦了几年为自己打理得来的,这么一想,慕嫣然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如今,便是贺启暄不做宣亲王,不做大梁的兵马大将军,也不做那什么威武至极的护国并肩王,只这账本上的钱财,自己一家几口吃香喝辣,也够好几辈子的了。

合上账本让白薇放去书桌上,慕嫣然心想:从前看野史,那些贪官或是封疆大吏大肆搜刮民财,富可敌国,都像是杜撰来的,可如今才发现,照高掌柜经营的情形这样继续下去,要不了几年,富可敌国,就这般无心插柳的做到了。

想到此,慕嫣然心中有了一丝淡淡的窃喜,似乎已经看到了贺启暄回来看到账本上的那个数字后,面上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神情。

谁能想到,当初随意的一个决定,会有这般富丽堂皇的未来?

贺启暄不在,慕嫣然又懒于与那些贵夫人们周旋,无聊之际,便打算寻些事情来做,尤其此番又出乎意料的得了那许多的财富。

第二日,善恩堂那边,慕嫣然便拨了一笔银两过去,而远郊的村民那儿,也尽数都减免了一部分的租金,还未等出了七月,云都城里便众口相传的称赞着慕嫣然是菩萨下凡,从闵夫人口中听到,慕嫣然莞尔一笑,也未往心上去。

入了八月,郓州各地又涌来了一波接一波的贺礼。因为贺启暄的生辰快到了。

因着贺启暄不在府里,慕嫣然便看了帖子尽数收下。转而等值的回了礼,也算是领了送礼众人的心意。

初九那日,慕嫣然吩咐了厨房准备了一桌酒菜,自己带着三个孩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也算是为贺启暄庆生了。

第二日。便收到了文府和总督府送来的帖子,都邀请慕嫣然中秋过去团聚。

懒得与文府那么多的人周旋,慕嫣然一面吩咐了白薇去总督府传话,一边以事先应下了总督府的帖子为由回绝了文府的宴请。

可中秋当日。到总督府时,看到巷道里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车马,慕嫣然的脸上。不自禁的便溢出了一丝苦笑。

下了马车,看着杜氏同样一脸苦笑,慕嫣然暗自颔首,看着面前乌泱泱跪倒一片的文府众人,态度亲和的叫了起。跟在文嗣逡和杜氏身边进了府门。

好在文府众人都极为识趣,未往慕嫣然身边凑,一大家子人用罢午宴,给慕嫣然磕了头便都回去了,让慕嫣然落了个清静。

用罢晚膳。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回了王府,一心堂院落里。紫月带着丫鬟们早已备好了香案。

圆月当空,夜色清尘,浩瀚的星空中,整个天地间一片静谧,愈发让人心生宁静。

赏着月,吃着月饼瓜果,慕嫣然怀里抱着肇哥儿,身边一左一右的围着珠儿和蕾儿,虽然贺启暄和瑜哥儿不在,可气氛却也丝毫不显感伤。

指着皎洁的明月给孩子们讲着广寒宫里的嫦娥和玉兔的故事,慕嫣然再低下头来,肇哥儿已经打着小呼噜睡着了,珠儿和蕾儿还俏皮的指着月亮里若隐若现的黑影说是桂树。

各自歇下,第二日醒转,慕嫣然便接到了贺启暄的书信,见贺启暄已经到了麟州的军营,慕嫣然盘算着,大抵九月份贺启暄应该就能回来了。

期盼的日子,总是过的缓慢,而天气的闷热,也渐渐的让慕嫣然觉得有些乏闷了。

午睡起身,慕嫣然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便听得院子里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竹帘掀起,梨白满脸喜色的进来回禀道:“主子,民乐宋府派人送信来,说璇儿表小姐二十那日诞下了一位小少爷,取名宋遇安。”

“遇安…随遇而安?”

原本困顿的神情,一瞬间便精神了起来,慕嫣然喃喃的念着,疾声吩咐了白薇准备贺礼送去。

说话的功夫,外头响起了夏蝉的说话声,慕嫣然从半掩的窗户边看去,便见夏蝉扶着丁香的手,迈过了院门缓步而来。

及至夏蝉进来,慕嫣然本要数落她几句,却见她的脸上带着几丝沉重,慕嫣然不解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轻叹了一口气,夏蝉低声说道:“今儿一早,善恩堂门前,捡到了一个身患残疾的婴儿,还未满月,就被人丢弃在哪儿了贵女反攻记。我是刚从善恩堂过来的。”

“什么?可跟官府报了案?”

那年丢弃在善恩堂的两个孩子,官府四处追查,也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最终,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那两个孩子,后来被文雅竹收养,正是如今的欢儿和乐儿。

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年,如今,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让慕嫣然怎能不痛心?

点了点头,夏蝉有些怨怼的说道:“官府派了人去,有模有样的录了口供立了案,可是我觉得,定然又是无头案。”

夏蝉这么说,可见线索也是微乎其微的,慕嫣然心下一沉,转而关切的问道:“那孩子呢?如今可好?”

脸上的惋惜之色愈发明显,夏蝉摇了摇头,一脸黯然的说道:“孩子本就有些畸形,许是自出了娘胎便没好好照顾,已经有些早夭之象了,而且身子极弱,又喂不得药,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说到最后,夏蝉的话音已有些颤抖。

都是做了母亲的人,此刻听到这样的事,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些难过,慕嫣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唤来了小平子吩咐道:“去文府敦园找文大人,就说是我说的。他是云都知州,这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难道不是他的责任?限他三日之内将此事查清,否则,这件事,我便让闵大人去查,一层一层往上攀升。我就不信会是无头案。”

大梁律例,遗弃已属重罪,一旦发现,遗弃婴孩抑或是老人的人。将被没收全部家产并流放到苦寒之地服刑三载以观后效,是故,便是贫民百姓。哪怕是养不起孩子卖到有钱人家做下人,也不会轻易遗弃孩子。

小平子领命而去,慕嫣然转过头看着夏蝉说道:“城里不是有医会嘛,到时候你去跟他们商议一下此事,不管是哪家诊所。只要能救治好孩子,定有重谢。总之,无论用什么法子,先把孩子的问题解决了,其他的。都是其次。”

点头应下,夏蝉转身出去了。看着她笨拙的身子,以及额头上层层漫起的汗滴,慕嫣然虽有些不落忍,可知晓便是自己不吩咐,夏蝉定然也不会坐视不管。

一连几日,孩子的事情,都没有什么进展,慕嫣然每日打发人去善恩堂,听了传回来的话,心头都有些难过。

午后时分,慕嫣然打着扇子哄肇哥儿睡觉,外间通传说文薛氏来了,慕嫣然手下一顿,心中,却已经猜到她此来的涵义了。

吩咐了乳母照看好肇哥儿,慕嫣然更了衣走到了正屋,刚坐下,帘子掀起,文薛氏有些惶恐的走了进来。

俯身给慕嫣然行了礼,文薛氏站起身,却不敢坐,面色间颇有些踌躇。

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慕嫣然指着椅子让文薛氏落座,一边无奈的说道:“二夫人若是见过了那孩子,想来便不会前来王府为文大人求情了。”

面色一怔,文薛氏摇了摇头,张口语言,却又一脸的为难,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般。

“二夫人先坐吧,有什么话,慢慢说便是…”

文薛氏的一番表情落在慕嫣然眼中,慕嫣然顿时知晓,怕是文嗣平的案子有了进展,又有些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才让文薛氏来试探自己的口风了。

端起茶碗抿了口凉茶,文薛氏有些紧张的神情,才渐渐的舒缓了下来,及至屋里的凉气阵阵袭来,文薛氏润了下喉咙,轻声说道:“自得了王妃的命令,老爷这几日都在调查此事,如今,总算是有些眉目了,却牵扯出了得罪不起的人,而且,即便老爷将此事掰扯出来,苦于没有证据,怕是此事也不得善终,所以,妾身斗胆,才来请王妃示下。”

“二夫人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