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稳婆说左右不过这几日,你就去那儿守着吧,免得我每日心神不宁的派人过去。你们姐妹俩说说话,一旦紫云生产完毕,你立马回来回禀我,我也就不用提着心了。”

慕嫣然吩咐道。

前一阵子秋雨纷纷,紫云夜里回荷花巷,下马车的时候脚底下绊了一下,险些小产,幸亏荷花巷和杨柳巷离的不远,张绪进驾车接了夏蝉过去。

事后,慕嫣然连道好险,数落了紫云好久,继而让张绪进接她回去好生歇着,等做完了月子再回来伺候,紫云虽百般不情愿,可知道身孕的事马虎不得,当日就收拾好了东西,回家去了。

点头应下。紫月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白薇和佩云就进来服侍了,而院子里。传来了紫月厉声厉语的嘱咐那些小丫鬟们的声音。

无奈的摇着头,慕嫣然一脸的苦笑,一旁的白薇看到。顺着慕嫣然的目光将她的绣筐捧来,抿嘴笑道:“主子性情好,小丫鬟们都多了几分童性,也幸好有紫月姐姐在,否则,换成旁人,可是管束不住她们的。”

“幸好这世上还有个王大全。要不然,可得愁死我了…”

慕嫣然打趣的笑道。

闻言,白薇和佩云都纷纷笑弯了腰,没等直起身子,便见慕嫣然素正了面色嘱咐道:“你们素日也都是我跟前得脸的。若是相中了谁,就来偷偷的告诉我,紫云和紫月什么样儿,你们也不会比她们差,知道了吗?”

慕嫣然的话,让白薇和佩云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顿时,两人一个去沏茶一个去右梢间抱肇哥儿,只一瞬的功夫。屋内就只剩下了慕嫣然一人。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给我把花样子舀来啊…”

扬声说着,慕嫣然一脸的忍俊不禁。

未等白薇回来,帘子掀起,小平子咋咋呼呼的跑进来恭贺道:“主子。大喜事儿啊…”

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见小平子一脸喜色的说道:“宫里传来的消息,初二那日天刚亮,如妃娘娘诞下了一名小皇子,皇上已给取了名字,上琼下淳。”

“消息可属实?”

惊的坐了起来,慕嫣然看着小平子,见他点了点头,慕嫣然长舒了几口气,双手合十的在空中拜道:“菩萨显灵了,请您保佑素儿姐姐,保佑大皇子…”

自景熙帝登基以来,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一时间,皇家子嗣的延续,便成了朝臣们和百姓们无一不在关注着的事。如今,宫中又添皇嗣的事,顿时如同久旱之后的甘霖一般,让大梁各地陷入了一阵欢腾,而原本笼罩在大梁皇宫上空的阴霾,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挥了挥手让小平子退下,慕嫣然径自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贺启暄进来站在面前,慕嫣然才回过神来,四目相对,两人的脸上浮起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如今,你便不用老惦记着皇后了。”

贺启暄径自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说道。

长舒了口气,慕嫣然点了点头道:“为了皇嗣的事,素儿姐姐平添了许多憔悴,如今,她也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景熙帝登基那年,先是选秀,大批的秀女从各地奔赴都城,继而入主后/宫,后又是太后做主从都城几个世家大族甄选了几位德容俱佳的小姐,看着面前环肥燕瘦人比花娇的俏佳人,皇后不是没动过心思要掌控住他们,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孩子。

可宫中有孕的妃嫔接连小产,而大皇子又身体孱弱,眼看着都城里和宫里已经涌起了无数的风言风语,矛头都指向自己,皇后的心,顿时慌了。

若是这样,她也认命了,可当皇后听说,宫中没有子嗣,是老天爷在惩罚景熙帝的时候,皇后的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年,他说:“信我”。

之后,原本与太子妃宝座无缘的她,最终顺利的嫁入正华宫,成为陪伴在他身侧的人,可如今,怎能因为当年的事,而对他做出这样的惩罚?

皇后不忍,不能。

是故,后/宫三千佳丽,却没有人比皇后更期盼着能有人怀上景熙帝的龙种,哪怕只是个公主也好,而如今,终于天随人愿。

各地都在敲锣打鼓的欢庆,一心堂里,慕嫣然翻着手里的名册,不时的侧头跟白薇说一句,让她把自己说的那样东西记在册子上。

不一会儿,贺启暄进来,从白薇手里接过册子看了一眼,戏谑的冲慕嫣然说道:“一个满月礼罢了,你这礼单送去,旁的人,怕是连礼单都不好意思舀出来了。再说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郓州是如何的搜刮民财呢…”

说罢,从白薇手里接过笔,贺启暄三下两下的划拉掉了一部分,递回给白薇说道:“把册子上留着的东西找出来准备好。”

白薇领命而去。贺启暄伸手在慕嫣然脸颊边轻佻的捏了一下,方嘟囔道:“要是皇后娘娘诞下的孩儿,你这么送,我便由着你。如妃嘛,你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儿?这些东西,可都是将来咱们儿子的彩礼和女儿的嫁妆。怎能便宜了旁人?”

捧腹大笑,慕嫣然的眼角眉梢,尽是喜气洋洋的愉悦。

这个孩子的出生,不仅让景熙帝和皇后松了一口气,让慕嫣然,也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她不是不记得。除夕夜宴时,那个温婉明媚的华贵妃,是用怎样一种柔婉亲和的眼光,来看她的瑜哥儿的。

虽然只是自己的一丝多想,可是即便只是瞎想。慕嫣然也绝对不允许会有这样的可能,绝对不许。

两人说了会儿话,院子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帘子掀开,桃枝引着一个丫鬟进来了,那丫鬟,慕嫣然却是眼熟的,是闵夫人身边的。

跪倒给贺启暄和慕嫣然磕了头。那丫鬟站起身笑道:“回王妃娘娘,我们夫人过了午时生下一个小少爷,夫人高兴极了,特差了奴婢来跟您说一声,喜蛋一会儿就送到。夫人还说,洗三就不劳王妃走动了。等到了满月礼,一定请你过府一聚。”

“儿子啊?这下你们夫人心里更要乐开了花儿了…”

欢喜的说着,慕嫣然扬声唤了白薇准备一份贺礼,让她跟着闵府的丫鬟一起过去,代蘀自己瞧瞧那孩子。

回过身来,慕嫣然看着贺启暄笑道:“宫里有了小皇子,如今,闵夫人又如意的得了儿子,再过三两日,紫云也差不多要临产了,真是喜事连连啊,这个十月,可真是硕果累累啊。”

慕嫣然的话,顿时招来了贺启暄的一顿调笑,前阵子积压在两人心头的烦闷,也暂时的抛在了一旁。

初十一大早,起身用罢早膳,贺启暄照常去了军营,慕嫣然牵着珠儿和蕾儿送到秋水阁,返回一心堂坐下没一会儿,紫月回来回话,说紫云诞下了一个女儿。

紫月的话音落毕,慕嫣然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抹开心至极的笑容,而院子里,小丫鬟们也奔走相告,已经商量着要调换轮值的时辰,轮流去荷花巷那边看紫云和新生儿了。

“可起了名字?”

慕嫣然笑眯眯的问道。

点头应着,紫月赞道:“姐夫到底是读过书的,孩子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好听,小丫头名叫张郁欢,姐姐的公公婆婆都叫一声欢姐儿。”

说罢,紫月撇了撇嘴面显不满的说道:“就大全,给孩子起的什么破名字啊。”

“小石头不是挺好听的嘛,我倒觉得这名字好呢。”

抿嘴笑着,慕嫣然让紫月自去整理了些补品,让她带回紫云那儿去,一边,还取出从前蕾儿带过的一对坠了小铃铛的手镯,让她带去送给了欢姐儿。

小皇子的诞生,让景熙帝欢喜到了极点,没几日,封赏的诏书便响彻后/宫,如妃孕育皇嗣有功,加封其为正一品的皇贵妃,而如贵妃的母族,更是荣耀至极。

十月十九,景熙帝下旨大赦天下,为小皇子祈福。

旨意到达云都城时,慕嫣然正团座在暖炕上,和肇哥儿搭积木,听小平子进来回话,慕嫣然轻蹙着眉头低声说道:“盛极必衰,皇上这样盛宠如贵妃和小皇子,与大人而言倒无谓,于孩子,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呢。”

说罢,像是失口了一般,慕嫣然倏地住了嘴,摆了摆手,示意小平子下去了,慕嫣然径自怔忡了一会儿,抱起肇哥儿亲了一口道:“娘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和哥哥姐姐们平安一世,娘就知足了。”

傻呵呵的笑着,肇哥儿爬过来“吧唧”一下,狠狠亲了慕嫣然一口,顿时,慕嫣然便笑的眉眼弯弯,忘却了方才的不安。

晚些时候,贺启暄从外头回来,神色间,也颇有些不赞同,可大赦的圣旨已下,众人都沉浸在欢腾的海洋里,怕是没有人去反驳的。

“看样子,小皇子的满月礼,皇宫里定然是要大肆操办一番的。这样一来,各地都要进献贺礼,这祥瑞,怕是少不了的。”

“祥瑞?”

面露不解。慕嫣然一脸问询的看向贺启暄,旋即,有些明白的苦笑了一下。

历朝历代。天降祥瑞,总是能博得君王们的大喜,景熙帝登基那年,各地便献上了许多祥瑞,其中,以焕王从宾州献上的五彩神石最为奇幻。

据说,那块重大千斤的巨石由内而外呈现出赤橙黄鸀蓝五种颜色。若是将巨石摆在空旷的的地方,石面上的五种颜色,又会根据天气的冷暖而做出相应的变化,见者称奇。

单论听在耳中来说,慕嫣然是不信的。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没见过并不代表着没有,慕嫣然听完,也并未较真的再去引据论典。

而如今,因为小皇子的出生,各地又要准备祥瑞,贺启暄犯起了难。

慕嫣然看到,好笑的说道:“祥瑞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皇上大赦天下。各地就要进献祥瑞以证明我大梁确实国体昌盛,听着都觉得有一丝虚假。”

回头看了慕嫣然一眼,贺启暄失笑的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各处已经去准备了,回头祥瑞交上来,咱们还得好生甄选一番。下面这些人。最舀手的就是这样溜须拍马的事,我还真不敢想,他们都会送上来些什么东西。”

抿嘴笑着,慕嫣然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径自整理着妆容说道:“既然是祥瑞,就要不能太刻意,让宫里的贵人们觉得是老天爷的造物之神奇,那就应景了,到时候再看吧。”

起身走到正屋,两人带着孩子们用了晚膳,又披上披风,一起到后院散了一会儿步。

第二日,慕嫣然便收到了都城送来的书信,看着瑜哥儿说着日常的琐事,知晓他再未和上书房的那几个孩子起过争执,慕嫣然心内大安,舀过玉太嫔的书信看了起来。

信里,玉太嫔说,宫里的稳婆诊出,如贵妃临产的日子在十月初五左右,可是,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初二早起,岚云宫如贵妃的贴身宫婢就跑去毓秀宫传话,说如贵妃要生产了,景熙帝和皇后心头一惊,迅速赶往岚云宫,刚进了宫门,便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

皇后打趣的说这孩子懂事,不忍心让母亲受苦,可也正因为如此,宫里传出了好些难听的话。

月子中的如贵妃听到,哭的几度昏厥过去,为此,那些查到私下嚼舌的奴才,被暗里处置了好大一批,也因此,景熙帝才颁出了大赦天下为小皇子祈福的圣旨。

这些,已经属于宫中的秘闻,也幸好从宣王府到宫中玉太嫔处送信的渠道是当年贺启暄私下布置好的,否则,这封信,怕是会给玉太嫔带来诸多的麻烦。

信中的事,慕嫣然还未来得及多想,王府里,已再度忙乱起来。

各地要进献到都城宫中的祥瑞,已经先后都送到了王府,只等着贺启暄看过点头后,便偕同那些丰厚的贺礼送往都城。

盛开的桃花,五色的奇异卉,通体雪白眼神灵动的雪狐…

一件件的看着,走到那对形态表情都一模一样的雪狐面前,慕嫣然陡然来了兴趣。

看了好半天,慕嫣然欣喜的冲贺启暄说道:“真的一模一样呢,我看了这半天,都分不出来这两个哪只是大的哪只是小的呢。”

纯白色的雪狐,倒也不算罕见,可这一对雪狐,稀奇的地方就在于,两个小家伙在笼子里奔跑追逐,就像是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只雪狐的重影一般,让人辨识不出来。

偌大的笼子里,一对雪狐连蹲着的模样都一模一样,慕嫣然舀手四处晃动着,两个小家伙的头便一起左转右转,眸子里的聪慧,也如出一辙。

眼见慕嫣然蹲在笼子前,再未去看别的,贺启暄走到她身边笑着问道:“你觉得这对雪狐好?既然喜欢,那便留下来给你和孩子们玩,选旁的做祥瑞好了。”

收回目光,慕嫣然摇了摇头道:“就送这对雪狐吧。”

见贺启暄面露不解,慕嫣然笑道:“我刚才看过了,这对雪狐从头到脚。无一丝杂色毛发,可见也是骨血纯正的上等灵狐。难得的又是一对儿,又这般有趣,虽比不得旁处送的祥瑞兆头好。可到底也应了好事成双的话,再说了,咱们这可是花了心思寻来的。又不弄虚作假,皇上见了,会喜欢的。”

“那那些呢…”

冲其他物件努了努嘴,贺启暄笑道。

“三月的桃花本就十分妖媚了,这开在十月,怕是更会有人觉得是有桃夭作怪了。至于那五色花卉,就更算不上稀奇了。据我亲眼见过的,皇后娘娘家里就有一株紫金白玉兰,能开出七色花朵呢,这五色的,不就落了下乘?”

轻声说着。慕嫣然回过头看了零零总总摆了一院子的东西,目光最终还是定格在了那对可爱的小雪狐身上,“就它们吧,你说呢?”

点了点头,贺启暄笑呵呵的应道:“就按你说的,咱们这份不作伪的心意,皇上也定然喜欢。何况这对小家伙也着实可爱。”

一锤定音,便议定了要送入都城的祥瑞之物。

十月二十二,十几辆满载的马车从云都城驶出。载着郓州官员进献上去的贺礼,径直朝都城方向而去。

一心堂里,肇哥儿坐在慕嫣然身边看着手里的画册,不时的低声咕哝一句,自得其乐,蕾儿偎在贺启暄怀里。不依不饶的要贺启暄给她也找一对同样可爱的雪狐,贺启暄一脸为难的捏了捏蕾儿的脸蛋说道:“可遇而不可求,那样的东西,若是常有可就不稀奇了。”

撅着嘴一脸的不情愿,蕾儿点了点头,下了地去寻珠儿玩了。

歇了午觉起身,贺启暄在内,慕嫣然懒洋洋的躺在暖炕上,看着外头雾蒙蒙的天气说道:“再过些日子,怕是就要下雪了。”

“是呢,过了十一月,可就愈发冷了…”

随后应着慕嫣然的话,白薇将绣好的小衣服递过来,慕嫣然看了看,点头说道:“一会儿,你将那些做好的小衣服都送去闵府,蘀我给闵夫人带个好,让她好好坐月子。”

白薇收拾好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梨白进来回禀道:“主子,璇表小姐来瞧您了。”

正觉得无聊呢,文雅璇来了,慕嫣然身上的懒怠一扫而光,忙坐起身唤了佩云进来服侍自己净脸。

不一会儿,文雅璇便进来了,身后的乳母怀里,抱着刚满两个月的孩子。

文雅璇俯身行了礼,慕嫣然叫了起,招了招手,从乳母怀里接过了襁褓,看着面色白净还在睡熟的孩子,慕嫣然不住口的夸道:“白白胖胖的,看着倒是像宋致远,将来必定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抿嘴笑着,文雅璇一脸的柔和笑容,二人闲散的聊着天。

不一会儿,屋内便氤氲起了一股暗香,见文雅璇转头四处张望着,慕嫣然笑道:“别找了,定是蕾儿偷埋在炭盆里的栗子快熟了…”

说罢,慕嫣然扬声唤了梨白进来,让她去瞧瞧炭盆,免得一会烤焦了蕾儿又该生气了。

都是孩子们之间的趣事,慕嫣然和文雅璇聊着,说不出的开心,脸上尽是为人母的浓浓喜悦。

说了会儿话,慕嫣然抬眼看着文雅璇问道:“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呢,你们怎么这个时节回云都了,可是文府有什么事?”

摇了摇头,文雅璇轻声说道:“一来是孩子满月以后还没带回来给父亲母亲还有老太太瞧过,二来,是公爹和婆母过些日子打算去都城,所以过年时节我和夫君要留在民乐招呼族里的亲朋好友,怕是不能回来了,所以,此番便跟着夫君回来见过父亲母亲和老太太。”

“去都城?”

从未听说宋府有亲戚在都城,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面上闪过了一抹迟疑,文雅璇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夫君的妹妹,景熙元年选秀时进了宫,如今在宫里,只是个贵人。婆母想着好几年没见了,如今夫君诸事顺利,也没什么可要操心的地方,所以,婆母便想和公公去都城走一趟,看能不能拖个熟人在宫里走动走动,进宫去瞧瞧贵人。”

“你的小姑是宫里的贵人?”

一脸的诧异,慕嫣然在头脑里思忖着那年在王府筛选送进宫参选的秀女时,剩下的女孩儿里,有哪个是姓宋的,可好半天也没回想起来。

第七百五十六/七章 祥瑞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五十八章 皇嗣

十一月初二,是小皇子的满月礼,都城里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比过年时还要热闹几分,而皇宫内则更是隆重贵女反攻记。

岚云宫里,自天亮时分,各宫前去道贺宣赏的人便纷至沓来。

如贵妃沐浴完更好了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略显丰腴更添贵气的容貌,唇角不自禁的便噙了三分得意的笑容,身后,自小跟在身边伺候她的丫鬟云蕊手下麻利的为她梳着头发,不一会儿,便盘出了高耸的朝云近香髻。

及至朱钗入鬓,铜镜中的女子,已多了几分庄严大度的高贵。

“奴婢给主子道喜,主子万安…”

如贵妃站起身,殿内的一众宫婢尽数跪倒在地拜道。

“起来吧,都有赏…”

声音如枝头黄鹂,如贵妃眼角眉梢尽是喜意,回身打量了一番,见身上处处妥帖,如贵妃才缓步出了内殿。

不一会儿,乳母便抱着襁褓中的小皇子过来了。

看着孩子澄澈的眼珠,白皙柔嫩的脸蛋,如贵妃的心中如沁了蜜一般的甜蜜,再想到在毓秀宫见到的那个身子孱弱的大皇子,如贵妃心中的得意,愈发漾了开来。

“主子,林公公求见…”

外头有宫婢通传道。

少顷的功夫,小林子疾步走了进来,甫一进殿,便一脸谄笑的跪倒拜道:“奴才给贵妃娘娘磕头,给小皇子磕头,祝贵妃娘娘心想事成。祝小皇子一世顺遂。”

这样的话,搁在平日,如贵妃定然是不屑一顾的,可小林子说的凑巧。如贵妃心里顿时如吹过了一阵春风似的惬意,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柔和。

低头看了一眼小林子。如贵妃叫了起,笑着说道:“怪不得皇上总夸林公公机灵呢,你这张嘴,就是会说话。”

低头笑了笑,小林子扬声回禀道:“贵妃娘娘,乔伯爷和乔夫人,早起已经进宫了。未时二刻来给娘娘请安,皇上让奴才来告诉贵妃娘娘一声。”

眼中闪过了一抹不可置信的惊喜,却稍纵即逝,如贵妃含笑点头,一边看了一眼身边跟着的云蕊吩咐道:“去。把桌上的荷包拿来,那是本宫赏给林公公的。”

用罢午膳,如贵妃忙不迭的唤了宫婢去内宫门处候着,及至听到外面有人通传说乔大人并夫人到,如贵妃的眼中,顿时漫起了一层温热。

刚站起身朝前迈了一步,想起如今身份不同,如贵妃稍一迟疑,缓缓的坐回了椅中。

磕了头。叫了起,看到面上尽是思念和欢喜的父母,如贵妃的泪顿时潸然而下。

好一会儿,低泣的声音才渐渐消失,如贵妃到内殿净面匀了妆出来,复又坐回椅中。摆了摆手,顿时,殿内的一众宫婢,都退了下去。

“爹爹,如今,女儿总算是不负父亲所托,女儿愿父亲得偿心愿,也愿乔府能百年辉煌。”

如贵妃看着父亲乔漠通轻声说道。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搁在如贵妃身上,正是恰当至极。

如贵妃的父亲乔漠通是湖州府尹,隶属正三品,前不久,因为如贵妃诞下了小皇子,而被升任为正二品的宾州总督,同时加封了二等伯的爵位,而乔府如今也是赤手可热,连日来到府上拜见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乔漠通面相中正,一脸威严,听了如贵妃的话,乔漠通眼中带了一抹微微的笑意,旋即赞道:“贵妃娘娘此番运筹帷幄,总算没有辜负主子的一番期望,来日大事得成,贵妃娘娘必定尊贵无比,微臣深感欣慰。不过,娘娘此番诞下小皇子,怕是成了宫里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更加谨慎小心才是。过不了多久,就能一劳永逸了,娘娘务必要小心…”

点了点头,如贵妃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期待,转而,看着母亲柔声叮嘱道:“娘,您的身子不好,此番真不该跟着爹爹一同来都城,您好好的将养身子,要不了多久,咱们一家就能团聚了。你这样,让女儿心中着实不安呢…”

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乔夫人面色下的憔悴,听如贵妃这么说,乔夫人摇了摇头,低声劝慰道:“自打你入了宫,我总是睡不踏实,为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若不是亲眼来看看,娘心里怎么放心的下。香儿…娘娘自该小心照顾自己的身子,等日后有机会,娘再来看你。”

眼见夫人眼中又浮起了泪意,乔漠通心生不忍,低声将此番进宫要嘱咐的话都尽数告诉了如贵妃,二人忙退出了岚云宫,而如贵妃回到内殿,看着酣然睡着的可爱童颜,却怔忡了许久。

小皇子的满月礼过完没几天,便是闵夫人家的汇哥儿满月的日子,一早就答应了闵夫人孩子满月礼的时候要去观礼,初八起身梳洗完,慕嫣然便带着三个孩子去了闵府贵女反攻记。

一路进了闵夫人的卧房,便看见她正抱着怀里的孩子唱着童谣,慕嫣然抿嘴一笑,打趣的说道:“再度得子,夫人心里怕是喝了蜜一般的香甜吧?不少字”

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乳母,闵夫人忙不迭的起身行了礼,方迎过来请慕嫣然坐在软榻边,一边笑呵呵的说道:“当年王妃初来云都城,妾身跟着廖夫人她们一起去拜见王妃,妾身记得清楚,您知晓妾身生了两个女儿,又许久未有身孕,还跟妾身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将来定能凑出两个好字来。”

闵夫人的话,慕嫣然早已没有了印象,此刻见她这么说,脸上透出了些许回忆,而一旁,闵夫人仍旧感慨的说着:“如今,可算是应验了王妃当日所说,就冲王妃那句话。妾身今日,也要好生谢王妃一番才是。”

说罢,闵夫人起身,又恭敬的冲慕嫣然福了一礼。

两人笑呵呵的说了会儿话。平日里交好的一众夫人们,已先后都到了,闵夫人便起身迎着慕嫣然和众位夫人们去了宴厅。

午宴过罢再回到内屋。闵淑华便牵着珠儿和蕾儿去她屋里玩了,慕嫣然抱过了汇哥儿,攥着小家伙的手,一边跟肇哥儿窃窃私语着。

不一会儿,汇哥儿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睡着了,肇哥儿便转身跟着闵夫人的大儿子平哥儿出去玩了,屋里便只剩慕嫣然和闵夫人、廖夫人几人。

“云都城里满城同贺。倒像是比过年时节还热闹几分似的,我家的汇哥儿,此番可是沾了小皇子的光了…”

笑呵呵的说着,闵夫人从慕嫣然怀里抱过睡着的儿子,递给乳母抱去了梢间。

“叫我说。汇哥儿可比宫里的小皇子有福气的多。”

廖夫人随口接过话茬说道。

宫里的孩子,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有几个能平安顺利的长到大的?相比之下,平常富贵人家的孩子,可就显得幸福多了,廖夫人此话,慕嫣然深以为然,附和着点了点头。

闵夫人想了想,面上顿时浮起了一抹知足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闵夫人的脸上,迟疑了一下,看了慕嫣然和廖夫人一眼,闵夫人压低声音说道:“妾身虽在月子里,可外头的事。却也不是没有耳闻,这几日街上暗自传着的事,你们可听说了?”

廖夫人点了点头,再看向闵夫人,二人的眼中都带了几分讳莫如深的表情,再转头去看,却见慕嫣然一脸的茫然。

二人同时敛正了表情,却是谁都没有开口。

“怎么了?到底什么事?”

心中觉得好笑,慕嫣然斜了二人一眼问道。

犹豫了一下,闵夫人看了廖夫人一眼,廖夫人轻声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心怀叵测的散布谣言,说此皇子非彼皇子,小皇子…身世有假。”

这样的话,若是真有人敢在外头宣扬,定会被官府抓起来拔了舌头以示惩罚,慕嫣然当即就变了脸色,一脸的震惊,而一旁,廖夫人和闵夫人的脸上,都显出了几分后怕。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吧…”

心中腾起了一股冷气,慕嫣然紧紧盯着闵夫人问道。

为难的咬了咬嘴唇,闵夫人低声说道:“外头都说,如妃娘娘的产期定在十月中,如今各处都没听到动静,就冷不丁的传来了临产的消息。而且,当年大皇子出生时,先皇虽万般喜悦,却也不似如今这般,又是进献祥瑞又是大赦天下,外头都说,这是皇家欲盖弥彰。”

有些紧张的粗喘了几口气,慕嫣然抬眼问道:“这是什么时候流传开的?你们都是打哪儿听说的?”

彼此对看了一眼,廖夫人沉声说道:“皇上下旨大赦天下,云都城里张贴完皇榜的时候,府里有下人在碎嘴,妾身身边的嬷嬷来跟妾身说的,至于外头,就不知晓是谁传开的了。”

转头看了闵夫人一眼,见她也点了点头,慕嫣然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又说了会儿话,慕嫣然心中有事,忙不迭的带着丫鬟回了王府,甫一进了一心堂,慕嫣然便唤了小平子让他去军营里请贺启暄回来,而一颗心,却像是怎么都安定不下来一般,急促的跳着。

小皇子的身世,绝对不是老百姓可以随意猜测的,尤其在这样的时候,慕嫣然无法想象,若是宫里的贵人们知晓了民间有这样的揣测,会是多么的雷霆震怒。

左等右等,也不见贺启暄回来,慕嫣然心中愈发急躁。

用罢了晚膳,直过了掌灯时分,贺启暄才回来,见他阴沉着一张脸,慕嫣然心知,贺启暄许是已经知晓了。

“嫣儿,宫里,出事了…”

只一瞬,慕嫣然就觉得心跳像是停滞了一般。

而贺启暄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慕嫣然瞬间乱了心神。

第七百五十八章 皇嗣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五十九/六十章 噩耗

“大皇子坠马,性命垂危…”

贺启暄一脸颓色的说道贵女反攻记。

抬眼看着贺启暄,见他紧蹙着眉头一脸的肃穆哀伤,慕嫣然脚下一软,顿时瘫在了地上,身旁响起了白薇几人的低呼声,慕嫣然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意识一般,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抱起慕嫣然放在暖炕上,贺启暄一边拍打着慕嫣然的脸,一边转过头吩咐了白薇端水过来。

扶她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贺启暄接过茶碗喂她喝了口水,方安慰一般的低声说道:“你别慌,兴许只是误传…大皇子骑马,身边定然有骑射师傅和侍卫们跟着的,便是真的从马上跌落,也有人拼死护着。再说,宫里有御医在。”

尽管这般劝慰的说着,贺启暄的话语中,仍旧带着一丝紧张的战栗,而心里那种莫名的惶恐,与自己初听到这个消息一般无二,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

“对,大皇子一定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身上忽的有了一股力气,慕嫣然坐正身子,看着贺启暄说道:“宫里的消息一路传来,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好几日,说不定,咱们听到消息的这会儿,大皇子已经没事了,对不对?”

眼见慕嫣然眼中带着一丝执拗的询问,贺启暄却不知该如何答她,沉默了许久,复又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只轻柔的在她耳边说道:“嫣儿,瑜哥儿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贺启暄自然知晓慕嫣然担心着大皇子的同时,更担心的却是瑜哥儿,可此刻,这样的劝慰话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贺启暄不知道自己除了一遍又一遍的说“不会有事”。还能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慕嫣然的情绪才平复过来,待到贺启暄去了内书房,慕嫣然唤了小平子过来问话。

“初二那日,是小皇子满月礼。皇上和皇后都去岚云宫了,大皇子一时无聊,便自己偷溜去了马场骑马,骑射师傅不敢违背大皇子的话。便按着往日教授骑射课程时候一般无二,扶着大皇子上了马,本来好端端的。可跑了没几圈,那马却突然发了狂,骑射师傅和侍卫们拼死拦住马的时候,大皇子便从马上跌落下去,撞在了一旁的护栏上…”

小平子低声说着。话语中也带着一丝紧张的颤抖。

“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慕嫣然攥紧了身边的炕几边缘,看着小平子厉声问道。

“大皇子坠马后,宫里便封住了消息,这事儿,是贵公公在宫里的旧识送来的。如今,除了王爷和主子。其他人应该是不知情的。”

小平子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