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皇子放回小床上,景熙帝转身看着太后说道。

怒其不争的看了如贵妃和岚云宫的一众宫婢一眼,太后回头瞪着景熙帝说道:“哀家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哀家倒要看看,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这害了哀家皇孙的凶手。”

说罢,太后看了皇后一眼,缓步上前坐在了上首处的软榻上。

只觉得满心的委屈,皇后却觉得无从诉说,低垂着头,紧跟着景熙帝的步伐,走上前坐在了他下首处的扶手椅中。

一旁,慕嫣然也过去坐在了皇后身边,而夏婵,面色苍白的站在慕嫣然身后,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小路子,你去华清宫,请华贵妃过来…”

抬眼看着小路子交代完,景熙帝看着慕嫣然身后的夏蝉说道:“慕夫人,朕听闻你在郓州时也有神医之名,如贵妃昏厥过去,便有劳夫人了。”

“妾身遵旨…”

俯身行了礼,夏蝉跟着宫婢进了内殿。

正殿内,有些静悄悄的,太后的一双眼,浑浊无光的盯着脚下的绒毯,而景熙帝和皇后,也各有所思的发着呆,唯有慕嫣然,似是觉得哪儿不对,却又一时说不出来,眼神打探着岚云宫内的宫婢,想要发现些什么一般。

一盏茶的功夫,华贵妃来了。

给太后和景熙帝、皇后请了安,华贵妃坐在景熙帝对面,一脸的惋惜,眼圈还有些红,似乎方才来前已经哭过。

内殿响起了脚步声,如贵妃靠在云蕊身上,出来坐在了华贵妃身边的空位上。

“小路子,你送慕夫人去毓秀宫,一会儿宣王妃出宫时,会去接她。”

景熙帝开口说道。

接下来要说的,都是宫闱秘事,夏蝉身为一个外人,自是不好参与。

景熙帝发了话,夏蝉起身给众人行了礼,跟着小路子疾步朝外走去。

瞬时,岚云宫正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似是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本来打算哭诉哀求的如贵妃,只红着眼圈,啮咬着嘴唇无声的落着泪,而一双眼睛,则愤恨的瞪着坐在她正对面的皇后。

而皇后,就那么坦诚的任她看着,眼中尽是平静,和不屑。

如贵妃的心里,有些慌了。

“华贵妃,朕知晓,你从皇后处讨要了协理六宫的权利,一直在彻查小皇子的身世,如今,可有论断了?”

景熙帝沉声问道。

景熙帝话语落毕,如贵妃当即就白了脸,一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着华贵妃。

而华贵妃,起身盈盈拜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是在查,可是,如今,只有论断,却无证据。所以,臣妾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说吧…”

轻叹了一句,景熙帝摆了摆手道。

迟疑了一下,华贵妃站起身,面向太后和景熙帝说道:“景熙四年正月,皇上驾临岚云宫,是夜,皇上酒醉,恰逢如嫔身子不爽,如嫔便让贴身宫婢云萝侍奉了皇上。第二日,云萝被皇上封为美人,以姓为号,宫内皆称刘美人。此后,刘美人便居于岚云宫东配殿。”

轻声说着,华贵妃回头看了如贵妃一眼,却见她一脸的镇定,仿若自己是正大光明的,旁人指摘不出她的错处一般。

唇边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华贵妃继续说道:“三月底,如嫔诊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晋封为如妃,为此,如妃还请旨,让太医院的张太医为她安胎。之后,张太医每日来为如妃请平安脉。没几日,刘美人染上风寒,张太医来诊病,得知刘美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算日子,只比如妃早几日。自那以后,刘美人就淡出了后/宫众人的视线,而如妃的说辞是,刘美人身染重恙,要静养。”

景熙帝的面色逐渐铁青,而太后,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华贵妃,目光不时的在皇后和如贵妃身上掠过。

“继续说…”

景熙帝发话。

“那时的如妃,怕是已经打好了主意。所以,九月底,刘美人诞下一名男婴,当夜,便被如妃以梦魇后搜出了巫咒小人为缘由,将刘美人当庭处置了,东配殿的一众宫婢,则在慎行司丧了命。而那名男婴,则被藏在了冷宫一间废弃无人的屋子里,由如妃身边的老嬷嬷亲自照料。而那时,如妃的产期,却被张太医告知是在十月中,所以,她等不及了,便让张太医用了催产的药,于十月初二黎明时分,诞下了一名女婴。这之后的事,大家怕是都心知肚明了。”

华贵妃说罢,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荒谬,荒谬至极…”

大声喝斥着,太后一脸不满的看向华贵妃,好似这些都是华贵妃编造出来的故事。

“所以,宫里的传言,都是真的。那夜甬道里,侍卫们听到的哭声,被装在粪桶里送出宫的哭声,其实就是朕的小公主在哭,可是?”

景熙帝抬眼看着华贵妃问道。

点了点头,华贵妃再未多言,而一旁,如贵妃已经站起身扑过来,俯在景熙帝的膝头哭道:“皇上,您不能信华贵妃的话,她在污蔑臣妾,臣妾诞下的是皇儿,是皇儿啊…”

似是极为厌弃如贵妃,景熙帝伸手拂开她,仍由她匍匐在地面上哭的悲戚。

“华贵妃,哀家问你,你可有证据?”

太后怒目看着华贵妃问道。

“臣妾还在查,并无证据…”

华贵妃低声答道。

瞪了华贵妃一眼,太后转头看着景熙帝道:“皇上,没有证据,那方才的一切,就都只是揣测。既是揣测,何以服众?皇上莫要被哀伤冲昏了头脑…”

景熙帝眼中的悲痛,便连慕嫣然看着,都有一丝感同身受的心痛,太后直视着他,心里的难过一圈圈荡漾开来,眼中,不禁浮起了浑浊的泪。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一旁,如贵妃依旧哭诉道。

“做主?最毒妇人心,你这样的人,连母亲都不配为,你还有脸让朕为你做主?”

俯下身,伸手钳住如贵妃的下巴,看着她娇媚的脸颊在自己的手中变了形状,景熙帝恶狠狠的说道。

说罢,景熙帝大力的甩开,任由如贵妃的身子如风中的落叶一般跌落。

“母后,汝宁侯已经上了告罪的折子,您的小孙女,昨夜三更时分,高热不止,去了。就是这个恶妇,将自己的女儿送出宫,孩子没有贴心的人悉心照料,就这般…”

似是说不下去了,景熙帝长呼了口气,看向如贵妃笑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死。朕的女儿受过的苦,你要一点一滴的尝过才行,否则,便是入了地狱,怕是也赎不了你的罪…”

说罢,景熙帝站起身,步履缓慢的出了岚云宫。

而那背影,似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分一般,落寞而无助。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九十四章 恶报

第七百九十四章 恶报

七月十二,一道降罪的旨意在早朝上颁布。

旨意中说,汝宁候府恶意霸田,纵人行凶,此外还一一列举出了这些年汝宁侯府所做恶事的罪证。

而这其中没有说明的,是汝宁侯府和如贵妃勾结,将新生的小公主偷出宫,最后照顾不周导致小公主早夭的罪行。

可这样的罪名,却是不能公诸于众的,否则,皇室的丑闻,也被一起摆在了明面上。

汝宁侯府的爵位就此被没收,自此以后,如没有爵位以前一般,称为赵府。

那个早夭的女婴,被赐名贺语茉,记入了皇室宗碟,只不过,如同小皇子贺琼淳一起,她的名讳,也被记在了如今谥号为静贵妃,昔日的刘美人名下。

“人都去了,要这样的贵名,又能如何呢?”

得了消息,慕嫣然有些惋惜的说道。

“自然不一样…”

见慕嫣然一脸的不以为然,贺启暄笑道:“最起码,刘美人被平反了,她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被如贵妃欺压着不敢抬头的女子,她的家人,因为她也受到了应有的补偿。这样,总归要比她默默无闻的承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不被人知,要好得多,你说呢?”

赞同的点了点头,慕嫣然有些忿恨的问道:“那如贵妃呢?汝宁侯府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宫里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对如贵妃,慕嫣然有极大的成见,从听闻她曾经因为争夺父亲的宠爱而丧心病狂的害死了自己嫡亲妹妹的时候,慕嫣然就厌极了她。

及至后来,得知刘美人因她而死,岚云宫东配殿的一众宫婢也因此丧命,便连她亲生的女儿,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还没等到会说话就早早的夭折了。

知晓了这么多的事以后,在慕嫣然的心里,如贵妃就是个疯子,一个没有人性,不配孕育孩子的疯子。

而那日景熙帝临出岚云宫时说过的话,慕嫣然也历历在耳。

可这么多日过去了,便连汝宁侯府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宫里,却风平浪静,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慕嫣然哪里能咽得下这一口气。

脸上带着一丝好笑,不知道慕嫣然为何会这么气愤,贺启暄伸手抚着她因生气而紧蹙起来的眉头道:“有一个词,叫惊弓之鸟…所以,现在的如贵妃,哪怕皇上什么都不做,她自己也够受的了,你觉得呢?”

想想也是,被处死也好,被贬到冷宫也罢,知晓了下落,心中的巨石放下,虽是另一番不堪忍受的生活,可到底只是发肤上的。

而如今,不知道景熙帝会如何处置她,如贵妃每日都提心吊胆的,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惊恐万分,这样的她,才是更加受折磨的吧?不少字

想到此,慕嫣然原本愤愤不平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前次带夏蝉进宫,本来是想为宫里小产过的妃嫔诊脉,看看她们有没有中毒的症状。

因为小皇子早夭,及事后审讯如贵妃,慕嫣然的计划便临时取消了,事后到毓秀宫接夏蝉时,见她脸色苍白,因为小皇子而久久不能平静,慕嫣然也再未多说,出宫到王府下了马车,便让小平子把夏蝉送回梧桐巷去了。

几日未见,想起如今宫里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为妃嫔诊脉的事,便再度被慕嫣然提上了议程。

晌午时分,慕嫣然派了梨白过去传话,让夏蝉准备好,午休过后来王府,两人准备进宫。

歇了午觉起身,听紫月说夏蝉已经到了,慕嫣然起身走到外屋,便见夏蝉静静的坐在椅中发呆。

“蝉儿,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若是不舒服,咱们改日进宫也可…”

慕嫣然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色,关切的问道。

摇了摇头,夏蝉起身拉着慕嫣然的手朝内屋走,一边,还回头跟紫月说道:“紫月姑娘,劳烦你在外面看着些…”

知晓夏蝉有重要的事要和慕嫣然说,紫月点头应下,转身朝外去了。

牵着夏蝉走到内屋坐在软榻边,慕嫣然不解的问道:“蝉儿,怎么了?”

“姐姐,那日我去瞧小皇子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可是我瞧得出,小皇子早夭,并不是胎毒引起的高热,所以,如贵妃说了谎。”

夏蝉的手,紧紧的握着慕嫣然的手,所以,慕嫣然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份彻骨的冰冷,和紧张的战栗。

“蝉儿,你发现什么了?”

回头看着夏蝉的眼睛,慕嫣然疾声问道。

“我在小皇子的鼻孔中发现了细小的绒毛,而且,小皇子的面色涨红,身上还有红疹子。所以,若是我所料不差,小皇子是过敏引起的呼吸不畅,应该…应该是人为导致。”

夏蝉结巴着说道。

“人为…”

眸色顿深,慕嫣然颤声问道:“你是说,小皇子早夭,和小公主不一样,而是人为刻意造成的?”

夏蝉惊恐的点了点头。

“毒妇…”

厉声斥着,慕嫣然的一双手,因为愤怒而紧紧的攥了起来。

“若是健康长大,兴许,他就是大梁的储君,他可以像别的孩子一样,在母亲的面前欢喜笑闹。而如今,因为未满周岁夭折,连帝陵都不得安葬,只得葬在东陵。如贵妃,真是造孽啊…”

慕嫣然满心的愤懑无处发泄,只觉得心中怒火中烧。

两人说了会儿话,见夏蝉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了,慕嫣然问询了她,见她摇头说无碍,两人才出门坐了马车,径直入了宫。

“小皇子已经去了,就让宫里的人,都认为他是因病故去了吧,莫要再添纷扰了。”

在毓秀宫门前下了马车,携着夏蝉的手朝里走,慕嫣然低声叨念。

“是,蝉儿记下了。”

知晓慕嫣然这是在嘱咐自己,夏蝉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早已经听慕嫣然说过夏蝉的来历,皇后也急于知晓景熙帝的病情,所以,便让人去请了萍贵人过来。

萍贵人是景熙二年腊月小产的,在她之后,才是静贵妃和如贵妃诊出有了身孕。

而继如贵妃诞下小公主之后,后/宫之内,再无人有身孕。

一炷香的功夫,萍贵人跟着木槿进了正殿。

“你素日跟在本宫身边,也是个老实本分的。自那年小产,你身子一直都不好,这位慕夫人是郓州的神医,又是女儿身,瞧起病来也方便,所以,本宫才传唤了她来为你瞧瞧,你跟着慕夫人去偏殿吧,让她为你诊诊脉。”

等萍贵人行了礼站起身,皇后面色柔和的说道。

一脸的惊喜,萍贵人冲皇后又行了一礼,起身跟着夏蝉进了偏殿。

没一会儿,夏蝉便带着萍贵人回来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萍贵人有些阴虚,妾身已经开了药方,到太医院抓了药吃三个疗程,假以时日慢慢调养,便会无碍。”

夏蝉回道。

点了点头,皇后看了一眼萍贵人,然后嘱咐着木槿道:“慕夫人的话,你记得交代太医院,让他们不可马虎,好好照料萍贵人的身子。另外,让内务府送些上好的补品过去。”

感恩戴德的行了礼,萍贵人跟着木槿出去了。

景熙帝中毒的事,皇后一早就有怀疑,自己的父亲秦洵寻来的那位圣手诊过,也已经下了这样的结论,却没有诊治的法子。

所以,之后慕嫣然说起夏蝉的揣测,皇后也丝毫不显惊诧。

待到萍贵人走了,皇后看着夏蝉问道:“萍贵人的身子,可有中毒的迹象?”

点了点头,夏蝉应道:“臣妾依着从前的法子,为萍贵人验了血,与当日皇上的情形一般无二,都是有毒的,不过,萍贵人中毒尚浅。不过,她的身子的确是比较虚弱,所以,孩子早早小产,也是母体过于羸弱导致的。”

见夏蝉的揣测被证实,慕嫣然再看向皇后的目光,便有些难过。

因为这意味着,这后/宫之中,往后也难有皇嗣了。

而皇后,何尝不是一脸的苦涩落寞。

三人静坐无言,外间的响动,便愈发清晰可闻。

木槿进来,走到皇后身边低声回禀道:“主子,奴婢从岚云宫门前经过,里面阵阵喧哗,岚云宫的宫人说,如贵妃娘娘疯了…”

“疯了?但愿她是真疯…”

毫无征兆的,便听说如贵妃疯了,皇后一脸的不齿,站起身朝外走去,身后,慕嫣然也疾步跟了上去。

进了岚云宫,便听得正殿内阵阵喧哗,而宫婢们,则忙乱的跟前跟后,想要拉住那个衣衫凌乱鬓发全散的如贵妃。

“本宫生的是儿子,不是女儿,是儿子…”

厉声说着,如贵妃仰头哈哈大笑几声,抓过身边的一个宫婢,摇晃着她的肩膀说道:“听见没有?本宫生下的是皇子,将来要做大梁的储君,等他即位,本宫就是太后,你们若是敢违背本宫的旨意,本宫便让你们一个一个都去死…”

说罢,如贵妃到处跑着,每抓到一个人,就将方才的话再次重复一遍。

见如贵妃隐有癫狂的模样,皇后冷声吩咐道:“将她绑起来,不许她再说一个字,若是再有这样的话从岚云宫传出,所有宫婢,一律杖毙。”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七百九十五/六章 矛头

第七百九十五/六章 矛头

“废后?”

慕嫣然一脸惊诧的看向贺启暄。

似是颇有些无奈,贺启暄摇了摇头笑道:“如贵妃处置了东配殿的刘美人,便连刘美人身边服侍过的宫婢,也都送到慎行司杖毙了。所以,善后事宜做的极为干净利索。华贵妃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到证据。如今,汝宁侯被发落,小公主虽说已经归到了皇家的宗碟里,可如贵妃却已经疯了。”

“所以,即便有汝宁侯和小公主,这件事,却因为如贵妃的发疯而变成是无头案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便将事情都算到了皇后娘娘身上,觉得是她的失职?”

慕嫣然不忿的接过贺启暄的话问道。

犹豫了一下,贺启暄挠了挠头道:“也不全是。如今,后/宫子嗣不旺,便牵扯出了些陈年旧事,所以,太后虽满肚子怨气,可碍于皇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太皇太后,当面指责皇后克子,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听了贺启暄的话,慕嫣然当即就显出了一脸的怒容,“这与皇后娘娘有什么干系?”

太皇太后自己也是女人,如今,偌大的后/宫,皇后是心里最难过的人,失去了大皇子,皇后时时刻刻都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而太皇太后这番话,无异于往皇后的伤口上撒盐。

叹了口气,贺启暄无奈的耸了耸肩。

“若是旁人,这口气,我也就咽了,可对方是素儿姐姐,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这般欺辱。”

一脸的坚毅,慕嫣然沉声说完,径自唤了白薇和佩云进来,吩咐她们去差遣着准备马车,午后她要进宫给皇后请安。

歇了午觉起身,外头小平子来传话,说马车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慕嫣然更了衣,带着白薇和佩云进了宫。

毓秀宫里,皇后目光呆滞的坐在软榻边,眼神直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一柄小木剑。

那是大皇子幼时最爱玩的物件。

见慕嫣然进来,皇后的脆弱,顿时倾泻了出来,“嫣儿,我是不祥之人,是我克死了霄儿,对不对?嫣儿,你跟我说实话,都是我的过错,对不对?”

经年累月的消耗,已让从前大方端庄的皇后,变得脆弱不堪。

慕嫣然心里痛楚,疾步走上来握住皇后的手,言辞坚决的劝道:“姐姐,旁人浑说,你就要信吗?当**有了身孕,并未有人诊出那是双生的胎像,大公主是姐姐本应有的孩子,大皇子,是老天爷馈赠给你和皇上的礼物。怪只怪,他与这皇宫无缘,所以,才早早的走了…”

见皇后哭的悲戚,眼中尽是伤痛,慕嫣然的眼中,也跟着落起了泪。

“嫣儿,是我没有福气,留不住霄儿。自打他生下,便从未有一日真正的快乐过,每日都要与药相伴,看着玫儿和芊芊那般活泼健康,我就觉得,都是我这当娘的错…”

皇后哭道。

“孩子的骨血,都来源于父母,姐姐和皇上给了大皇子十年的美好时光,这十年,是你们彼此的快活,不是吗?姐姐,你莫要多想,大皇子的心里,必定是记着你和皇上的,若是有缘,来世,他还会托生在你的肚里的。”

慕嫣然取出丝帕擦拭着皇后的泪,柔声劝慰着。

两人说了会儿话,木槿进来低声回禀道:“主子,卓郡马带着小少爷去寿康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了,太皇太后请您过去呢。”

神情一怔,皇后抬眼看了一眼慕嫣然,唇角边沁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嫣儿,今儿,我便不留你了,你去看看玉太嫔,便早些出宫吧。”

说罢,皇后叹了口气,吩咐了芙蓉等人服侍她净面更衣。

皇后的表情,似是昭示着她知晓太皇太后传她过去是何事,慕嫣然的心里,顿时浮起了一众奇怪的感觉。

“姐姐,我与你同去寿康宫吧。既进了宫,自然要给太皇太后请安才是。”

点了点头,皇后再未多言。

梳洗罢更了衣,皇后和慕嫣然乘了软轿,到了寿康宫。

进了正殿,便见太皇太后怀里抱着卓远之的小儿子卓承玩着,小家伙童言童语,逗得太皇太后高兴极了。

见皇后和慕嫣然进来,太皇太后敛正了面色。

待到皇后和慕嫣然请了安,又叫了起,太皇太后转而看着卓远之慈声说道:“进宫可去拜见过皇上了?”

颔首浅笑,卓远之温文尔雅的答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微臣进宫先去过了乾安殿,殿门口的公公说,皇上正在和几位大人议事,所以,微臣便带着犬子先来拜见太皇太后。”

似是颇为卓远之的进退得宜而欣慰,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道:“这会儿去吧,哀家喜欢这孩子,再多留他玩一会儿,等你从乾安殿出来,再过来接承儿出宫。”

“是,微臣遵旨。”

起身行了礼,卓远之转而冲皇后和慕嫣然一拜,出了寿康宫。

太皇太后不说话,皇后和慕嫣然也不敢擅自开口,一时间,正殿内唯有两岁的卓承咿咿呀呀的说这说那,间或,掺杂着太皇太后应答的和蔼话语声。

一盏茶的功夫,太皇太后坐正身子,一旁的苏掌事极有眼色的过来,抱着卓承去了内殿。

转过头看向皇后,太皇太后沉声问道:“那日,哀家与你说过的话,你可有思忖过?”

顿时,慕嫣然狐疑的看向皇后,却见她脸上带着柔婉温和的笑容,恭敬无比的看着太皇太后答道:“太皇太后的话,臣妾自然是百思千思过的。臣妾是绝对不会过继卓承,以延续皇家香火的。”

“蠢货…”

气急的呵斥着,太皇太后微显怒容的瞪着皇后,“若不是皇上坚持,你以为,你现如今还能好端端的坐在皇后的凤座上?你克死了大皇子,如今,连小皇子也早早的夭折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大梁的子嗣从你手上断了?将来,你有何脸面去见大梁的列祖列宗?”

脸上的温婉笑容一瞬间消失殆尽,皇后冷脸看向太皇太后问道:“皇后膝下没有子嗣,难道,是臣妾一人的过错吗?太皇太后可敢问心无愧的说一句自己无过?”

皇后的话语落毕,太皇太后的脸色顿时铁青无比,“你…你说什么?放肆…你敢这样跟哀家说话?”

凄厉的笑着,皇后站起身面向太后,慢慢的朝前走着说道:“如今,本宫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全大梁的人,怕是都如太皇太后一样,认为这一切都是本宫的错吧?不少字既然已经担了这样的罪名,再多一条目无尊卑,又能如何呢?只不过,本宫敢问心无愧的说一句,本宫并无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大梁的亏心事,你敢吗?”

说话的功夫,皇后已走到了太皇太后身前,就那么俯瞰着坐在软榻上的太皇太后,一脸的决然。

太皇太后嗫喏了一下,正要开口,皇后厉声说道:“皇天在上,我,秦素儿在此起誓,若有做过一件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大梁的事,让我不得好死,死后也不能葬入帝陵安享后世子孙的香火,任由我的尸身被丢在乱葬岗上,被恶狗吞食。”

皇后的誓言狠毒无比,一时间,不止太皇太后,便连一旁的慕嫣然,也惊愕的呆住了。

而皇后,虽是起誓,可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太皇太后,似是在无声的说着:你敢像我一样,用自己百年后的归宿来起誓吗?

被皇后的气势震慑,太皇太后一时间呆住了,而原本要说的话语,就那么顿在了口中。

“扪心自问,后/宫有今天,到底是谁造成的。问问自己,你就有答案了…”

对上太皇太后的眼睛,皇后轻飘飘的说道。

说罢,皇后蓦然转身,昂首挺胸的出了寿康宫。

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慕嫣然愣在椅中,好半晌才反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