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嫣然双手合十的在空中拜道。

“等封了印,皇上就要携着皇后去落山别院了,到时候,让杜先生和权大夫随行,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贺启暄感慨的说道。

“会的,一定会的…”

慕嫣然信心满满的说道。

已经决定了要去落山别院休养,得了景熙帝的吩咐,小路子便亲去内务府传了话,当即,内务府便忙了起来,落山别院里,也都粉饰修葺一新。

而位于落山别院林子深处的那个温泉,则成了特别用心的地方。

既然要泡药草浴,那要用的药草,便不是平日里服用所能比拟的,一时间,杜之末和权大夫都到处奔走着筹措起了药草,而属于宫中的几家御用药房,也都忙得团团转。

成车的草药运往落山别院,而权大夫和杜之末,也都整装待发,只要景熙帝从宫中启程,两人便随行前往。

毓秀宫里,皇后看着面前的一对女儿,柔声叮嘱道:“母后陪着父皇去落山别院,玫儿和芊芊,便跟着华贵妃,她会妥善照顾你们。你们若是想父皇和母后了,便跟华贵妃说,到时候,母后便派人来接你们,好不好?”

大公主玫儿已经十二岁了,宫里发生的事,景熙帝和皇后虽然刻意的瞒着她,可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哪有不清楚的?

当即,大公主便点了点头,乖巧的应道:“母后,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身边还有教养嬷嬷,女儿能照顾好自己和芊芊,您放心吧。我们会等着您和父皇回来的…”

一旁,九岁的芊芊公主却有些不高兴,“母后,您和父皇去别院,为什么不能带着我和姐姐一起呢?我们会听话的。”

皇后还未说话,一旁,大公主已牵起了妹妹的手,“芊芊,父皇和母后有重要的事要去,不能在宫里过年,若是咱们也跟去了,谁陪着太皇祖母和皇祖母啊?咱们要做好孩子,父皇和母后不在,咱们要替他们,还有霄儿在皇祖母面前尽孝,知道吗?”

见芊芊还是一脸的不快,大公主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顿时,芊芊有些笑逐颜开的点了点头,“那姐姐要说话算数。”

“姐姐何曾骗过你?”

娇俏的冲妹妹眨了一下眼睛,大公主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转过头看着皇后,大公主柔声说道:“母后,您放心吧,若是有事,我会去寻皇祖母,去寻华贵妃,或者给您带口信,您和父皇莫要担心我和芊芊。”

大皇子已经去了,可两个女儿,虽是生在皇家,却非同一般的乖巧,皇后的心里怎能不欣慰。

点了点头,皇后伸出手,将两个女儿拢在了怀里。

再到乾安殿,见景熙帝正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而面前的案桌上,堆着高高的几摞奏章,皇后心内轻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也不劝阻,只走到景熙帝身边坐下,动作轻柔的替他研起了墨。

夫妻二人久久都未开口,虽偏殿内一片静寂,却丝毫不显尴尬。

一个多时辰过去,面前的几摞奏章,才刚刚看完一半,景熙帝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四处走着,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胳膊。

沏了一碗茶递给景熙帝,皇后柔声问道:“皇上可决定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出宫去落山别院?”

回头看了一眼案桌上的奏章,景熙帝估摸着说道:“原计划是腊月二十,不过朕想,既然下了决心,不如早些去,这几日等朕处理完这些事,差不多十五咱们就能动身。”

点着头,皇后走到景熙帝身后,替他揉捏着脖颈说道:“内务府来回话,说落山别院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至于要用的药草,运过去的那些,也够一个月的,其余的,只看皇上的身体情况,杜权两位神医日后对药方再行斟酌调配。”

轻叹了口气,景熙帝伸手牵过皇后,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犹疑了一瞬说道:“素儿,朕…朕已经立好了遗诏…”

景熙帝的话未说完,就被皇后一脸惊惧的打断了。

安慰的拍了拍皇后的手,景熙帝释然的摇了摇头,“素儿,听朕说完…”

眼眶不自禁的就红了,皇后低垂下头,默默的点了点头,可眼中的泪,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低落在景熙帝的手上,如炭盆里的火星一般,让景熙帝一颤。

起身靠近皇后坐下,景熙帝将皇后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道:“素儿,其实,那遗诏,朕是去岁便立好的,如今,得知身上的毒能解,朕心里,其实是很激动的。只不过,万事皆有意外。”

说着话,景熙帝惆怅的长叹了口气,“几位神医奔波了小半年,才有了破解的法子,可这毒,也确实是闻所未闻,如今,咱们心里有期盼自然是好的,可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朕是说万一,倘若朕没熬过来,到时候,朝堂必定大乱。不说旁的,远在宾州这么多年却一直野心勃勃的焕王,就一定不会放过这可趁之机。”

吸了吸鼻子,皇后点了点头,“臣妾知晓,皇上怎么说,臣妾就怎么做。”

欣慰的笑了笑,景熙帝轻声说道:“若是没那一日,那再好不过。倘若真的有那万一,到时候,你就回来取出朕的遗诏,交给襄王叔,请他宣读。遗诏上,朕已经说的明明白白,若有不服的,襄王叔自然知晓该怎么办。”

“可记住了?”

久久不闻皇后出声,景熙帝轻声问道。

胸前的衣襟早已被泪水浸湿,皇后点了点头,哽咽着答道:“臣妾记住了。”

“其实,朕并不怕死,可朕却怕,朕去了后,你和母后,还有几个孩子…”

原本还带着几分柔和笑意的脸上,忽的闪出了一抹自责的愧疚,景熙帝只觉得一颗心撕扯着疼痛起来。

“皇上,臣妾会好好儿的,会孝敬母后终老,会抚养玫儿和芊芊长大出嫁,倘若…倘若真到了那一日,臣妾必定不会让皇上忧心。只盼着,皇上莫喝那孟婆汤,在奈何桥前等等臣妾,便是下辈子,臣妾也要与皇上做夫妻。”

抬眼看着景熙帝说着,皇后一脸的坚毅,及至话说完,泪水缤纷,复又沾满了脸庞。

取出她手里的帕子为她擦拭着眼泪,景熙帝有些怜惜的说道:“那年,朕便对你说过,信我。如今,朕依旧这句话,你放心,无论何时,朕都候着你,生也好,死也罢,我,总是和你一起的。”

感慨的点着头,泪雨滂沱的皇后,脸上绽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

过了腊月,都城里便愈发热闹,没等到腊八,空气中,已飘出了几丝香甜的腊八粥气息。

一心堂里,慕嫣然看着兴致勃勃的瑜哥儿,嗔笑道:“每日都惦记着往上书房跑,你如今跟那些夫子,倒是比跟娘都亲了。”

听了慕嫣然的话,瑜哥儿一脸讨好笑容的偎过来,拉着她的胳膊摇晃道:“娘,儿子长进了出息了,您面儿上才有光,不是吗?儿子说过,要做个顶厉害的人,将来保护娘,保护姐姐和弟弟妹妹们。”

瑜哥儿贴心的话,成功的冲散了慕嫣然心头的几分酸意。

亲昵的捏了捏他的鼻子,慕嫣然柔声叮嘱道:“见了夫子要有礼貌,得空便去乐清殿瞧瞧你玉姨母,知道了吗?”

连连点头,直到慕嫣然露出了温柔的笑意,瑜哥儿才转身跟着贺启暄朝外去。

腊月十四,早朝上,一道圣旨,让朝臣们再度惊的掉了下巴。

景熙帝携皇后前往别院休憩一段时日,护国并肩王贺启暄摄政,朝中诸事尽数交由他处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零九章 摄政

第八百零九章 摄政

一心堂里,慕嫣然也惊的险些掉了下巴。

“今儿早朝上,临退朝的时候才宣布的,大人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旨意已经宣读完,皇上都回御书房去了。几位大人求见皇上,请皇上收回旨意,可皇上说心意已决,还说明儿就出发去别院了,以后有什么事,都由摄政王全权处理,若有违抗,以欺君抗旨论处。”

小平子虽恭声回禀着,可脸上的自豪和得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虽然一早就有预感,可当真正到了这一日的时候,慕嫣然的心里,更多的却是忐忑。

“下了朝,王爷便被皇上请进御书房去了。”

估摸着,是景熙帝要把手里的一众还未处理完的事务都交接给贺启暄。

不说大梁历史,便是前朝往事,有摄政王的存在,丝毫不足为奇。

可那是在皇帝尚年幼,没有能力处理国事的情况下,如今景熙帝正值中年,朝臣和万民都不知晓景熙帝的身上发生了何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除了少数几个人知情,在其它人眼里,皇上春秋鼎盛之际,却当众宣布由贺启暄摄政,此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慕嫣然摆了摆手,让小平子退下了。

喃喃的念着,慕嫣然在心里暗道:这摄政,要摄到什么时候?

御书房里,景熙帝指着案桌上的厚厚几摞奏章,回头看着贺启暄,仔细的叮嘱道:“这些,朕已经都批阅过了,再过十日功夫就封印了,所以年前大抵是没什么要事了。你得空便看看,开了年,也好接手。若是要寻出往年旧例,便吩咐小林子去找,朕去别院,带着小路子随行,小林子交给你差遣…”

说着话,景熙帝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殿门处的小林子。

小林子疾步跑过来,俯身冲贺启暄行了礼道:“奴才见过摄政王,自此以后奴才就跟着您,您有事随时差遣奴才就是,直到皇上平安归来。”

“皇上,这…”

面上显出了一派为难,贺启暄老生常谈的说道:“以臣之见,不如请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做辅臣…”

贺启暄的话未说完,景熙帝摆手制止道:“从乾安殿到御书房,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朕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这事就这么定了,相比那些辅政大臣,朕更信你,所以,你放手去做…”

说罢,景熙帝继续指着那几摞奏章给贺启暄详细的介绍起来。

等到交代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已时近午时,小路子过来说午膳已经备好,景熙帝笑呵呵的站起身,拍了拍贺启暄的肩膀道:“走吧,这也许是年前咱们哥俩在宫里一起用的最后一顿膳食了。”

在贺启暄看来,景熙帝此去诊病,生死未卜,心头难免有些黯然。

可与景熙帝而言,却觉得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看到了一丝曙光,让他心中满是希冀。

一忧一喜,两人的心境,便有如天地云泥之差,一顿午膳,两人心中各有滋味。

从宫里出来,贺启暄骑在马背上,竟还觉得方才在宫里经历过的事是在做梦。

冷风吹在脸上,直如刀子一般的凛冽,贺启暄拎着缰绳任凭胯下的马儿散漫的走着,心中感慨万千。

回头看了一眼慢慢合上的宫门,再转过身来,远处的天边,乌云缓缓消散,万丈金光便铺天盖地的倾洒下来,将大地笼罩在了一片和煦中。

走了没一会儿,贺启暄却突的调转了马头,扬鞭一挥,飞奔着朝慕府去了。

翠竹苑书房内,慕昭扬正屏气凝神的提笔写着大字,听得外头通传摄政王来了,慕昭扬放下笔迎了出去,刚走到书房门口,贺启暄已出现。

未等慕昭扬行礼,贺启暄拱手行了师礼,“还望岳丈大人不吝指教。”

“进来说话…”

笑呵呵的招呼着贺启暄进来,慕昭扬回头冲福伯摆了摆手,让他自去泡茶,没一会儿,福伯进来,托盘上,正是贺启暄平日钟爱的君山银针。

虽说招呼了贺启暄进来说话,慕昭扬却径自走回书桌后,提起笔继续着方才未写完的大字。

贺启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看着根根笔直直立在茶碗里的莹绿茶针,静静的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书房里依旧毫无声响。

搁下手里的茶碗,贺启暄站起身,走到了书桌旁。

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

颜体,柳体,隶书,狂草…

游龙走凤,凌乱的堆叠起来的几张宣纸上,翻来覆去始终都是这一句,贺启暄静静的看着,眸色万千变幻,浮躁的心,也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一盏茶的功夫,慕昭扬才停住笔。

将笔放在笔洗里清洗干净,复又搁在笔架上,慕昭扬径自去过帕子擦着手,走到贺启暄身边坐下问道:“王爷在担心什么?”

未等贺启暄答话,慕昭扬扬声说道:“担心自己做不好,为皇上也为自己招来骂名?还是担心做的好,日后皇上回来,平白惹来闲言碎语?”

神情一怔,贺启暄摇了摇头。

“其实,打从皇上封你为护国并肩王的那日,老夫就料到,会有这一日。”

含笑的说着,慕昭扬掠过了贺启暄满是讶异的脸色,继续说道:“太上皇处事沉稳,皇上又敢于革新,所以,太上皇禅位,是他思忖了许久终于付诸于行动的做法。而大梁交到皇上手里,才短短五年,也确实有了几分盛世的苗头,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宫里的事,慕昭扬从不多打听,可只看贺启暄和慕嫣然这样忙忙碌碌的进宫出宫,慕昭扬便知道宫里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所以,打从那年景熙帝让孩子们进宫伴读,才三岁的瑜哥儿也包括在内,慕昭扬就直觉的猜测,景熙帝此举,定是有心筹谋。

果不其然,贺启暄从龙虎将军到大梁的兵马大将军,加封为护国并肩王,再调回都城,到今日的摄政王。

景熙帝看似无意的举动,其实是一早就在心里部署好了的。

“皇上此举,却是将小婿置于炭火之上了。”

贺启暄苦笑着说道。

“非也…”

直言否决着贺启暄的话,慕昭扬和声说道:“也许你会说,请秦宰相和上书房的几位大人结成辅政的班子,也许比让你摄政要好的多,可对?”

“是,小婿正是如此所想,却被皇上回绝了。”

贺启暄坦言应道。

捋着胡子哈哈笑着,慕昭扬解释着说道:“上书房那几个老家伙,又固执又守旧,让他们辅政,你等着瞧吧,皇上这几年好不容易开拓出来的繁盛局面,要不了多久就会打回原形,恢复从前的模样。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啊,皇上这几年呕心沥血,有今日,容易吗?不容易,难得很,到时候,几个辅政大臣畏首畏尾的比划,就能前功尽弃。”

“可,说句不自信的话,让我带兵打仗,我敢拍着胸脯大胆应承,可让我摄政,我怕…兴许比那辅政大臣还不如。”

贺启暄赧然的说道。

“皇上用心良苦啊…”

感叹的说着,慕昭扬一脸正色的看着贺启暄指点道:“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如今,万堆雪已经有了,就看你如何剪了。以后是飞雪还是天花,都只在你心里,所以,你只管放手,大胆的去做。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骨血里的东西,是不会相差太多的,所以,皇上信任你,将大梁万民都交给了你,你就该好好施展拳脚,不负皇上所托才对。”

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

慕昭扬的话,与景熙帝晌午说过的何其相似?

点头应着,贺启暄再未多言,不一会儿,又径自陷入了怔忡。

慕昭扬也不打扰他,打开门径自出去了,书房里,又陷入了新一轮的静谧。

等到贺启暄回到王府,天色已经暗了。

一心堂正屋,慕嫣然正带着几个孩子净手准备用晚膳,见贺启暄进来,慕嫣然迎上来给他解着厚裘,一边关切的说道:“千头万绪,哪里是那么快就能理清的,慢慢来,不着急,啊?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眼睛一亮,贺启暄笑道:“对,事在人为。”

入夜,想到第二日要恭送景熙帝和皇后出宫,转而还要回宫上早朝,贺启暄早早的便歇下了。

另一头,宾州焕王府的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难掩眼中的兴奋,焕王看着手里的线报,冲座下的几个幕僚说道:“皇上今儿便要去城外的落山别院静养了,宣王摄政,如今看来,很快,就要变天了。”

“那如今,王爷打算如何做?皇上此举,摆明了要抬举宣王,若是他已经留下遗诏,怕是对王爷多多不利啊…”

座下有幕僚忧心忡忡的说道。

“遗诏?”

冷笑着,焕王沉声说道:“只要皇上一出宫,这宫里的角角落落,本王都会清查的一清二楚。若是遗诏在别院皇上身边,那,可就更好了…”

说罢,焕王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阴险笑容。

卷一 帝都浮尘 第八百一十/十一章 泄愤

第八百一十/十一章 泄愤

虽已到了年前,可想象中轻松惬意的生活却背道而驰。

自打腊月十五开始,贺启暄便开始了繁忙的摄政生活,每日起早贪黑,而慕嫣然在王府中也没闲着,收礼收到手软。

对现在的慕嫣然而言,每晚临睡前的那会儿,是一天当中最幸福的时候,仿佛只要一合上眼,天就亮了,等着她的,又将是让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的来客和礼单。

终于到了二十五,往年景熙帝封印的日子。

早起送贺启暄和瑜哥儿出了门,慕嫣然便返回一心堂,让紫月拿来了府里的名册,按着从前在云都城时的规矩,每个人都依据这一年的表现,多发了一定数额的赏银。

除此之外,便是大梁各处商铺送来的生意账簿。

看着那厚厚的一摞账本,慕嫣然长呼了口气,一晌午,便在纷繁的数额中过去了。

再抬眼,贺启暄已经带着瑜哥儿回来了。

“终于能安生的过个年了…”

惬意的叹了口气,贺启暄从屏风后更了衣出来,躺在了暖炕上。

看着慕嫣然整理锦桌上杂乱摆着的账册,贺启暄随手取过一本,打开翻到了最后一页,看着末尾的那个数字,贺启暄眉头微动。

换了一本,依旧如此。

接连翻了几本,贺启暄抬眼看着一脸笑意的慕嫣然,戏谑的说道:“三哥倒是没说错,我果然是娶了个财神娘娘…”

“张口就浑说。”

没好气的从他手里夺过账本归置好,慕嫣然嗔怨的斜了他一眼。

再返身回来,慕嫣然软语问询道:“今年除夕,咱们是回慕府,还是在宫里过啊?”

景熙帝和皇后不在,宫里便只剩下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以及一众的妃嫔,贺启暄是摄政王,便算是一宫之主,不进宫过除夕,似乎也说不过去。

可去岁除夕就是在宫里过的,及至二人赶回慕府,都已经过了子时,算是大年初一了,是故,慕嫣然是极不愿意在宫里,尤其,面对着的那几个人,没有一个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好歹去应个景…”

笑了笑,贺启暄轻佻的捏了捏慕嫣然的下巴,“陪太皇太后和太后用了晚宴,咱们便出宫回慕府,陪着老太太和岳父岳母一起过,到时候,我要和几位舅兄大醉一场。”

“你们在一处喝酒,哪回不是酩酊大醉?”

好笑的说着,慕嫣然站起身,出去吩咐了白薇等人布膳。

腊月二十八,贺启暄和慕嫣然极不引人注目的去了落山别院,带去的,除了几个孩子,便是留在宫里的玫儿和芊芊两位公主。

落山别院是一个月前翻修过的,处处透着一份清雅的高贵,虽是寒冬,可院里的那些耐寒的盆景假山,仍旧点缀出了盎然的绿意,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说不出的欣欣向荣。

正殿里,一身家常服饰的景熙帝和皇后,如普通人家的老爷和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深深的弥漫到了眼底。

早就知晓贺启暄和慕嫣然要带着孩子们来,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就等着他们了。

进了殿门,行了礼起身,贺启暄认真的打量起了景熙帝的面色,越看便越觉得欢喜,“皇上的气色,比之从前已经好了些呢,可见这法子还是有效的。”

笑呵呵的拍着贺启暄的肩膀,景熙帝指了指炭炉前的扶手椅,两人坐在那儿说起了话。

玫儿和芊芊依恋的偎在皇后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宫里的事,间或撅着小嘴撒撒娇,一眼望去,一家人说不出的和睦。

没一会儿,孩子们便心满意足的一起去院子里寻有趣的玩意了。

皇后吩咐了芙蓉和木槿看顾好六个孩子,亲热的牵着慕嫣然的手走到内殿坐下,径自说起了悄悄话。

“虽来才小半个月,可皇上已经再没有咳过血了呢。嫣儿,自从霄儿去了,我再也没像这十几日一般快活过,嫣儿,我好开心…”

皇后感慨的说道。

“姐姐,往后只会越来越好,所以,你和皇上放宽心,好好调理身子,一定会好的…”

慕嫣然欣慰的说道。

那厢,景熙帝和贺启暄说了会儿话,面上突地浮出了几抹淡淡的戏谑,“自打朕住进这落山别院,明里的不算,只暗里发现的贼人,都已经有三拨了。”

“贼人?”

脸上显出了一抹诧异,贺启暄似是明白了景熙帝的意思。

“皇上,您和皇后娘娘在此,都城内人尽皆知,既如此,还有什么好瞒着的?不如就依了臣弟的意思,从京畿大营调三千精兵来守护此处,否则,常有贼人惊扰,您和皇后娘娘哪里能放宽心调理身子?”

贺启暄有些情急的说道。

释然的摆着手,景熙帝笑道:“朕身边有暗卫,那几个贼人,不在话下。他们心里痒痒着,不打探到朕的情况,哪里能安心离去?前几日得了确切的消息,已经回去复命了,所以这几日,也到清静了些。”

明白了景熙帝话里的意思,贺启暄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一边,却执拗的说道:“一旦有异常,皇上即刻派人去告诉臣弟一声,臣弟立刻调人前来。”

“你放心,若真是不得安宁,朕不会硬扛着。朕是来享福的,不是来遭罪的…”

哈哈笑着,景熙帝心中一片暖意。

再回到王府,天色已经暗了。

慕嫣然带着几个孩子去净手,只等着贺启暄将两位公主送回宫中回来,一家人便团座在一起用晚膳。

两日过后,便是大年三十了。

因着晚间要去宫里参加除夕夜宴,一大早起身,贺启暄和慕嫣然便带着孩子们回了慕府。

柏松堂里,一身簇新衣裳的慕老太太满脸的慈爱笑容,看着儿孙满堂一片欢欣的模样,老人家的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晚上进宫,你和王爷去就好了,大冷天的,别让孩子们跟着遭罪了。早些回来,等你们赏烟火…”

慕老太太看着慕嫣然慈爱的说道。

慕嫣然点头应下。

歇了午觉起身,慕嫣然和柳氏、叶氏二人陪着慕老太太打了几圈叶子牌,最后,老太太一人赢三家,及至快近用膳的时辰,叶氏的钱匣子已然空了。

“幸好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明儿说什么我都不打牌了,要不然,开年第一日就输钱,这一年可不都得往外使钱?幸好幸好…”

感叹的说着,叶氏一脸夸张的忐忑表情。

“睿儿是咱整个慕府的摇钱树,有他在,你就是输一年的钱又能如何?你呀,可劲儿的花他的钱,他才有劲头赚的更多呢…”

慕老太太打趣的说着。

大人们说着笑话,孩子们也开心的追逐笑闹着,柏松堂里,满溢着年节的热闹。

将近酉时,宫里的马车便到了,贺启暄和慕嫣然起身跟慕老太太等人打了招呼,二人出了慕府钻进马车,径直入了宫。

除夕夜宴,设在太皇太后的寿康宫。

贺启暄和慕嫣然先去了永寿宫,恭迎了太后娘娘,一行人才朝寿康宫而去。

到寿康宫的时候,一众太妃、接到邀请的朝臣和外命妇,以及景熙帝的妃嫔也都尽数到了,及至太后和贺启暄几人落座,竹帘响动,太皇太后搭着长平郡主的手从内殿出来了。

身后,跟着牵着两个儿子的卓远之。

往年开宴前,景熙帝都要说几句话,大意便是,祝祷大梁国泰民安,以及大梁万民衣食无忧,太皇太后和太后等人身体康健。

如今景熙帝不在,贺启暄也未多说什么,径自斟满了三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