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木铎笑道:“徐凯啊,你不是转行搞收藏鉴定去了吗,怎么还对考古发掘这一行感兴趣?来见识见识也好,你恐怕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先秦两汉墓葬分布。”

游方答道:“我对这行非常感兴趣,就是长年干吃不了那个苦啊,还是搞收藏鉴定轻松,一直对池所长佩服的不得了!”

池木铎又对其它几位考古队员解释,这位徐凯也是一位同行,以前在新疆的考古发掘中一起共事过,后来不做野外发掘工作了,转行搞收藏鉴定,算得上是老朋友了。他对游成元姐弟耍的各种花样早已见怪不怪,很默契的就圆了谎。池所长既然开口这么说,几位考古队员也不好怀疑什么。

游成元上前介绍其他考古队员给游方认识,三十六、七岁的男队员钟毅,来自湖南省博,四十多岁的男队员张人云,来自本市文物局,三十出头的男队员朱大有与考古队中另一名女队员江霞飞,就是本县博物馆兼考古工作站的。

江霞飞二十七、八岁,家乡就在附近山区,身材与游成元差不多,比当地大部分女人高出半个头,模样带着山里妹子特有的水灵与标致,脾气却很有些大大咧咧,上来就拍着游方的肩膀道:“好俊的帅哥呀!成元,你不是说这一趟要把你弟弟带来介绍给我认识吗,怎么换人了?”

游成元:“我弟弟也不知道干啥去了,在广州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回来的路上恰好碰见徐凯,我们的关系也很不错的,就和亲姐弟差不多。”

接下来清理工作暂停,众人架起简易的煤气灶开始炖鸡汤,那边又点起一堆篝火烤兔子,诱人的香气弥漫在山脚,让人闻了忍不住流口水。在这寒冷紧张的黑夜里,增添了温暖而轻松的气氛,众人一天来的疲劳仿佛也减轻了不少。

大家围着游方问起村里的情况,游方详细介绍了村里发生的离奇爆炸案以及警察的调查经过,最后安慰大家道:“这一阵子村民起不了刺,明天就有大批警察进村,挨家挨户搜炸药问案情。”

江霞飞:“太好了,总算可以过几天安心日子!谢天谢地,这费居村总算遭报应了!但愿警察将那些盗墓分子一网拿下。”

朱大有却皱眉问道:“纵火爆炸案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你在村子里就没听见什么风声?”

游方一耸肩:“我也是第一天到这里,哪了解什么情况?与村民一起跑回去的时候,村委会早就炸没了,就看见墙上那几个字。想必是这里的人作孽太多,遭报应了。”

朱大有摇头道:“我们是考古工作者,什么东西没见过,怎能相信这一套?”

游方不以为然:“我们信不信没关系,那是警察的事,这样的恶性事件能不仔细查吗?真要是在村里过一遍筛子,纵火案能不能破是一回事,那些盗墓案恐怕得查个底掉。”

说话间鸡汤炖好了,兔子也烤熟了,江霞飞从帐篷里取出几个不诱钢菜盆和铝质饭盒,大家一起吃东西。游方却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不饿,站起身来问池木铎道:“清理的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游成元道:“主墓有点危险,墓室穹顶炸塌了,怕有再次塌方,还没有人下去。”

游方走到附近往下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我下去吧。”

游成元追问:“你确定真没有问题吗?”

游方很肯定的点头,又给姐姐使了个眼色:“我下去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你在上面帮着牵绳子,就一点危险都没有了。”

游成元趁机冲池木铎道:“想当初在新疆搞发掘的时候,徐凯是身手最灵活的,技术也是最巧的,比你和我都强多了,不如先让他下去看看情况。”

游方是真的想下去,而且是第一个下去。从山谷中走到这附近,神识中那奇异的感应一直存在,却没有因为距离的接近而变的更强烈,一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隐约精微状态,就是这一片风水垣局整体的共呜,而激发它的灵引就来自墓室中。

在这座墓里,一定有常人难以理解与察觉的现象发生,刚才闲聊时听姐夫讲述清理两座陪葬墓的奇异发现,游方觉得非常震撼,难道是两千多年前的人们施展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秘法,给后人留下了某种信息?

第一百二十章 建木传说

在古玩市场中,有一类被行家称为“妖怪”的东西,就是没有办法确定是属于哪个年代、哪种风格、哪种文化的造形器物,妖怪通常会被认为是臆造的赝品,就算是古物,也可能是改形拼接伪造成的。除非文化考证或者考古发掘有新的证据出现,否则妖怪永远是妖怪,因为它们断不出来历,没有“根”。

元青花也曾一度被认为是妖怪,因为在上个世纪初,北京城一帮搞古玩瓷器的,对元代青花并没有足够的认识,史料记载与明确的实物证据也不多。直到上个世纪末,随着中国陶瓷工艺史研究的深入,以及景德镇一带古代窑址的发掘取得突破性的新进展,元青花瓷的历史地位才得以确认,到了本世纪初,在国际收藏品市场中莫名来了一轮狂炒。

这两把剑的镂雕风格与纹饰造形游方曾经见到过,不仅在潘家园市场,还有佳士得园际拍卖会宣传图册上都曾见过同一种风格的东西。但当时被称为妖怪,因为谁也难以确定这是哪种文化风格的东西。在佳士得的图册上,甚至被猜测为两河流域文物,几乎无人问津,以很低的底价被境外收藏爱好者拍走。而在潘家园,这类东西也几乎都是糊弄老外的。

到今天游方才醒悟过来,这类东西恐怕都是来自楚阳乡费居村后的这个山谷,属于古南楚文化的一个分支,其中可以辨别断代的器物且不论,那些不可辨别的“妖怪”也是近两年出现的。那么姐夫今天的发掘太重要了,他给一类器物以及一种文化风格确定了“身份”,是最直接的考古证据。

这两柄剑给游方的感觉也很特别,在地下被封存了两千多年,出土之后却没有时间沙漏现象,仍然与当年一样带着锋利的光泽,似乎千年以来生机未绝就等着这一刻重现世间。从器物来看这是标准的煞刃,带着非常特殊的灵性,其锋芒似乎能够切入人的元神,而且两柄剑之间的灵性相互呼应吸引,以古人的话来说,就是雌雄双剑。

但它们毕竟是几千年前的古剑,假如真做为斗法的兵刃,游方认为不如自己手中的秦渔好用,假如在格斗中互击,更不如李冬平那柄现代工艺的合金短剑,只是做为平时辅助炼剑的器物或施法的神识灵引会很特别。器物最重要的灵性都要靠秘法高手自己养成,这两柄剑可能也经过远古的秘法高手多年养炼。

游方有点奇怪,这两把剑虽好,但对于秘法高手来说并不是不可取代的。假如是他,在潘家园古玩市场看见,会毫不扰豫的花自己能承受的高价买下,但他不会在此时以这种方式去谋夺。法律是一方面原因,代价也不值得,真正的高人不屑于做这种事,看来孙风波应该主要是冲别的东西来的,那座主墓中特殊的器物足够让他动心。

如果仅仅为了与人相斗,游方未必要得到两把这样的剑。但这对雌雄双剑的灵性却给了他启发,他以秦渔炼剑,拳意中也带着剑意,其实自身相当于与秦渔合炼的另一把剑,他自己找到了这种感觉。但这两柄剑之间的互相感应,非常直观的描述出了这种状态,就是一种传承心法,让游方一见之下就领悟的非常透彻。

到目前为止最大的收获,是见到了这样两把剑,对于他来说就足够了,以后的炼剑可以非常直观的进入真正的炼境状态。

还有一个问题让池木铎很疑惑,是关于这三座奇异相连的墓葬的断代。他根据土层分布、葬制、墓砖、壁画残留初步确定是汉代古墓,但是在那两把青铜剑的剑格上见到的却是前秦古楚大篆。

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车同轨、书同文,原六国文字一律改写小篆,到了两汉时期,笔画更为平直、书写与辨认更为方便的隶书流行,古老的楚篆早已消失,怎会出现在汉代的器物上?

游方看见了那两把剑,以神识仔细查探其物性,解决了姐夫的疑问,墓葬的断代没错,大约在东汉年间,但那两把剑却不是汉代的,而是先秦古物。他当然没和姐夫讲解什么神识,只是解释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不仅当代有古董,古时也有古董。

那两柄剑可能一直在部族世系中流传,一直到东汉年代,才被那两个人带入墓葬中。古人通过一种特殊的仪式守护主墓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游方腰间扣着登山绳,双肩以及左手腕上都分别系着一只手电,挎包里带着刷子、竹签、泥铲、小刀、镊子等考古用具,从地表那个被挖开炸塌的大洞缓缓的滑到墓室中。考古工作者通常担心的倒不是传说中的机关埋伏,而是尽量避免因为自己的进入损坏了古迹,用这种方式落地一定要小心。

池木铎还是很小心的让游方戴了一个防毒面具下去,游方以左手下照,看见了结实的砖地,落地踩石抖了抖绳子,向上方喊道:“姐,这里没问题,也不会塌,你不用管我了,自己去喝鸡汤吧,我恐怕要在下面待一阵子。”

游成元喊道:“我守在上面吧,有什么动静就给我发信号。”

他下来时已经释放神识扫过,这个墓穴并没有坍塌的危险,他需要独自查探清楚里面的东西。对于考古来说,这是一个非常细致的活,一不小心就可能损坏某些遗迹,比如池木铎在陪葬墓中发现的古代丝织品痕迹,确实需要专注不能分心。

游方落地的时候觉得很诧异,这墓室中感应不到丝毫的阴气,整座山谷的生机韵律也充盈其间,哪里像一座古墓呀?

落地摘下防毒面具,游方刚刚低头平视,一瞬间就愣住了,整个人就似石化一般。这里面真有东西,一人来高就在大约两尺外,几乎与他面对面站着,然而刚才以神识查探丝毫都没有感应到,灯光照亮了他才看清楚。

不要误会,那东西不是鬼也不是僵尸,否则游方只会感到惊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灵魂就都深深的被震撼,完全被定在那里,几乎进入了忘我空灵之境。

这是一棵七尺高的“树”,假如池木铎下来,第一眼估计也会愣在当场,他第一念会想到三星堆出土的青铜神树。游方的第一念也差不多,他不由自主想起了上古传说中的“建木”。

《淮南子》中记载:“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吕氏春秋》中记载:“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无影,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山海经·海内经》中记载:“建木,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暤爰过,黄帝所为。”而《山海经·海内南经》中还有一段:“有木,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栾,其木若蓲,其名曰建木。”

在很多古代神话传说中,所谓都广之野,据说是天地的中心,而建木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伏曦、黄帝等上古先皇来往于天庭与人间的梯子。

而游方看见的这棵“树”是青铜铸成,一根笔直的主杆,在顶端舒展开九十九条青铜枝,非常抽象写意的弯曲成片状,上面布满了各种嵌金纹饰,有像形枝叶、山川流水、飞禽走兽、花卉果实、日月星辰,在每一片枝条的末梢,都有一个嵌金的古楚大篆。

游方看见这一人高的青铜古树,为何第一念就想起了神话传说中的建木?因为风水鼻祖郭璞在《山海经》中为建木写了一句注:“其下声无响,立无影也。”而《吕氏春秋》中也提到“日中无影,呼而无响”。

是什么样一株神树,站在下面发不出响声,也没有影子,那不是根本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吗?游方突然醒悟古人附会于神话中的描述,假如能在现实中亲眼验证,究竟是在形容什么?而风水鼻祖郭璞所注,又是什么意思?

这株树近在咫尺看的清清楚楚,连鼻子都能闻见青铜特有的气味,皮肤也能感觉到那青铜叶片散出的寒气,但神识却没有丝毫的感应,就似无声无息无影无形不存在一般。游方根据眼中所见,终于发动神识锁定了这棵树,然后元神所见突然进入到一个奇异的世界。

为什么神识感应不到这棵树?并不是因为它不存在,因为它的灵性完全与这一片天地山川融为一体,区区七尺竟似顶天立地,游方可以神识锁定一棵树,但他绝对没有那么深的功力将这周围群山环抱的偌大世外桃园全部锁定,谁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里就是两千年前的地气灵枢所在,而这棵树就是灵引,激发的是整片山川的生机为神识,游方无法以自己的神识锁定它,而在空灵忘我之境中,元神与之融为一体。这种感觉宛如心盘发动,他不仅清晰的“看见”了这片山谷的每一寸土地与草木,而且也“看见”了两千多年前的山川原貌。

不是他主动发动心盘,他的心盘术不可能如此高深,也不可能感应的这么清晰!

是什么力量激发了这灵引,让两千年后的人看见这一切?游方隐约有所感应,这座墓室左右有甬道,阴阳运转之间激发了灵引,从而使地气灵枢与整片山川产生了共呜。难道是古人那奇异的仪式,有一对男女燃烧了自己的神魂,让奇异的力量依附在这株青铜树上要告诉后人什么吗?

当墓室被打开,仪式的力量最终被触动,它是两千年前所施展,直到今天才发挥效用的一种秘法。

墓室上方穹顶被炸出一个大洞,但这株树并不在正中位置,而是往里靠了一段距离,所以落下的土石并没有碰到。而墓室四周还有残存的壁画,内容与青铜叶片上的纹饰类似,却多了很多人物。

随着奇异的“心盘”运转,残存的壁画似乎活了过来,游方的元神莫名明了了一切。

这里是某一支南楚族人世代居住的世外桃源,其家族发迹于此,并走出大山建功立业,无论谁统治,他们都能受到世代封赏,由先秦至两汉,这里都是其祖源地。乱世之中此地可以退守自保繁衍生息,使世系不绝。并以此为据,势力延伸到周边百里,太平时受封赏自重,战乱时四处抢掠自肥,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他们是绵延千年的地方豪强,在此地呼风唤雨,也是显赫的贵族世系,历代积威。但是在两千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山川震动,并伴随千年未遇的雷鸣暴雨,这个山谷被毁了,崩塌的山体以及山洪冲下的泥土将这个世外桃源彻底掩埋。

而恰在此时,封侯的族长也获罪于汉家天子,全族都受到牵连流放,这次不能再依托于老天爷的庇护。在被迫迁徙之前,残存的族人举行了一个仪式,将历代流传的圣物永远留在了此地,就是这株青铜神树,象征着千年以来天地神灵的庇佑。

很难确切的体会他们当时的心态,究竟是感谢还是怨恨上苍,总之这个仪式给后人留下了一切经过的信息。

两千多年后的事谁也想不到,仪式的力量因为盗墓贼炸开墓穴,青铜神树重新感应到生机灵动被激发了。

这个过程可以持续一、两天,恰好在此期间掌控神识的游方进来了,清晰的感应到古人留下的信息,如果是孙风波进来,经历与游方估计是一样的。

但假如换一个普通人进来,比如池木铎,只能根据周围的残存壁画去推断了,或者只有朦胧的直觉感应仿佛做了一场梦,却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考古发掘中发生过一些类似的神秘现像,至今也无法解释。

这片山脚,是这个部族中的重要人物历代归葬之地,而游方进入的这座“古墓”,根本不是一座墓,而是供奉青铜神树的祭坛,也是他们留下的最后的遗迹。他们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劲要留下这种信息?现代人需要了解古人的心态。

在这片土地上古人的观念中,事死如事生。勉强用一句通俗的话来形容:“你希望怎么活着,那你就应该追求怎样的最终归宿。”生是短暂的经历,而死是一种回归、又一个轮回的开始、是一番世间生命的总结。这不仅仅牵涉到对墓葬的重视,也牵涉到杜会评价的人生信念,古人评论一个人时,所注重的是他最终的归宿时此生一切所为的总结。

一个人的一生尚且如此,那么一个部族世系的消亡怎会没有意义呢?所以他们要举行这样一个仪式,将这一切封存在地下,留给后人感叹评说。

就在这时,游方腰间一紧差点被提了起来,耳中听见头顶上有人大声喊道:“你没事吧,在下面干嘛呢?”

游成元在上面用电筒照着,可以看见下面的情形,见游方落地之后就傻傻的站在那里,半天不动也不说话,担心出了什么状况,将手中的绳子一紧喊了他一声。

幸亏她拉了一把又喊了一嗓子,将游方从数千年洄魂大梦中惊醒,假如就把游方扔在这里不管,他可能会昏迷几天几夜,再棒的身体也会大病一场,将功力尽失过很久才能恢复。这情形与游方曾在洛阳古墓中见到“神虎噬女魃”类似,一不留神困于画境中,幸亏谢家母女路过将他唤醒。

游方后来打造了一副画卷,除了师父传授的炼境心法之外,也是受了那一段经历的启发。

但今天的遭遇更离奇,游方在洛阳古墓中尚且能够自警,只是受伤的元神无法自我挣脱,而此刻他自己根本醒不过来,是在空灵忘我之境中主动将神识融入其中,相当于在两千年后参与了这个仪式:一方面气机与整座山川沉睡的生机共鸣;另一方面元神也与历史存留的信息相融;与此同时,他也等于在运转神识激发灵引。

想当年,那一对男女是以燃烧神魂付出生命力为代价完成的这个仪式,游方如何能消耗得起?怪只怪他的本事太大,已达到移转灵枢的境界,不由自主这么做,换一个与他同样境界的高手进来,恐怕也是一样的反应。除非是当代地师刘黎才能自我警醒,因为他早已切身了悟这种“心盘”运转的玄机。

或者是池木铎那样的普通人,只会恍然如梦一场,事后精神疲惫却没什么大碍。秘法修炼有得有失,有些特殊情况下需要格外小心。

游方回过神来,暗道一声侥幸,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刚刚恢复不多的神识之力差一点又耗尽,抬头喊了一声道:“我没事!这里有发现,需要清理一下,给我两个小时,尽量不要打扰。…下面没地方落脚了,不要再下来人。”

惊醒后的游方为何还要独自留在这里?刚才一幕虽然惊险,但对于习练秘法者来说,却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佳机缘,能够感悟到太多的未知境界与体验,就算其中有些玄妙自己了解也是不太可能亲身去施展的,极难有见证的机会。

游方也感觉到,经过自己的触动,这个古老的仪式已经快结束了,再一看时间,恰好进入天地一阳生的子时。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正的宝地

游方将周围散落的土石清理干净,从身上摸出来九枚各式晶石,围绕着那棵青铜树摆了一个特殊的阵式,他挑选这九枚晶石带在身上,恰好可以布成一个简单的灵枢大阵。然后他就在青铜树的前方静静的坐了下来,取出画卷展在身前。

已有所警惕,游方自然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他没有以神识激发这棵树,因为这株青铜建木此刻等于处于一个正在运转的、巨大的风水法阵的灵枢位置,这阵法就是天地之间这片山川整个的风水局生机萌发,它是自我发动的。

在这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青铜树之前,游方却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一个人自然无法与天地山川相比,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扰动它。

这一番定坐,仍是将元神融入其中,却以阵法收敛神气,不去参与、激发这个仪式,而是静静感受其运转。他有一个深刻的体会——为什么神话传说中的建木被视为勾通天地人神的桥梁?

眼前这株上古部族的圣物,此刻以神识感应不到,或者说它就与此地的山川风水融为一体,每一片舒展的枝条上那抽像写意的嵌刻,就是此地的山川流水、花鸟草木,树枝就像各个触角,神识通过它们可以延伸到整片山谷,感应的无比清晰。

游方开始以神识激发九枚晶石的灵性,缓缓的运转灵枢大阵,开始结束这个古老的仪式。这是个千年难遇的机缘,它等于凝聚了这偌大山川的风水灵枢在滋养神魂,看似过了很长时间,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时辰而已,最不可思议的是,游方的神识尽复,甚至隐约比以前巅峰时更为强大。

当灵枢运转缓缓消失,古老的仪式终于结束,那九枚晶石也经过了一番洗炼,灵性精纯到达顶点。他站起身来收起晶石,也卷起了画卷中的山川,神识终于清晰的感应到面前的青铜树。

它确实是一件古老的法器,却是不能轻易激发的,它包含的灵性太浑厚、太庞杂,以神识催动他,能向周围天地山川蔓延,到极致处,甚至能够运转整片山川的地气灵枢,还包含着奇异的心盘。

更特别的是,刚才的心盘发动时游方很清楚的记得自己见识过,在香山南麓刘黎对付向左狐时,就曾发动过几乎一样的心盘术,只是威力与范围没有方才那么大。游方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境界,就算窥见其玄妙也根本施展不了,但等到有朝一日功夫到了地步,他却可以尝试。

游方此时无论是体力与精力正处于巅峰状态,也想试试如何运用这件法器,他走上前去单手握住树干下部,将这棵青铜树提了起来。以之为灵引运转神识,却很小心的控制在自己功力所及的范围内,将神识通过枝条蔓延而开,体会与整座山川与地气之间微妙感应,然后扯动绳索给上面发出了信号。

“徐凯,你要上来吗?”游成元在上面喊道。

“成元姐,你让开,把绳子锁紧,我要带着东西上去,有两个人的分量。”游方在下面提醒了一句。

这株青铜树用手掂一掂有一百三十多斤,通常情况下单手持于身前是非常困难的,游方以之为灵引运转神识,山川地气都受激引,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像能够飞起来一样。

他当然不是真的能飞,而是能够以神气运转地气升腾,一发力身形变的非常轻巧,沿着绳子轻飘飘的就上去了。

游方出来的方式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他手持一株一人多高的树状物就像从地洞里飞出来一般稳稳的落地。

只要能够转向的灯光都向他照了过来,紧接着大家发出一片惊叹,然后都像石化般被这件东西深深的震撼,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对于秘法高手来说,这是运转法阵的器物,对于盗墓贼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然而对于文物工作者来说,这是一件无价的国宝,此生考古发现中最为难忘的时刻之一!谁能想到在这个遍布盗洞的发掘现场,能见到这样一株举世难寻的宝物,堪称南楚考古史上价值巨大的发现。

足足五分钟之后,池木铎才从呆立的状态下反应过来,喊了一句:“成成,你怎么没带手套?这么拿着,会损坏文物!”

此刻他忘记了游方已化名徐凯,连小名都喊了出来,幸亏其余几人也没注意这个细节。他下意识的就要伸双手去接,游成元却拉住他道:“别接,你可拿不动。”

她看的清楚,游方轻飘飘的跳出来,落地很稳,但脚却陷入浮土层中,这东西恐怕有一人多重,池木铎伸手是万万拿不动的。

游方也喊了一句:“很沉,你们别动,找个地方将它放下。”

各位考古队员非常紧张、激动、兴奋,手忙脚乱的清理出一顶专门的帐蓬,铺好毡垫,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游方手持青铜神树走了进来,就像要随时搀扶他,唯恐他走路不小心摔一跤。

等游方把青铜树放下,众人拿着放大镜与各种便携式仪器围着它转来转去,一张张脸憋的通红,眼睛冒着光,就像打了兴奋剂一般。

“建木,建木,这是建木,三星堆曾经出土过!”江霞飞大声叫了出来。

“对,这就是青铜神树,传说中的建木!”众人纷纷开口附和。

热议了半天,他们才想起转身询问游方在墓室中的经过,言语之中甚至隐含着责怪之意,这么大这么珍贵的器物竟然就这么很随意的单手拿着爬上来了。就算力大惊人能拿得动,哪怕在运输过程中不小心有一点轻微的受力形变,也会对国宝造成巨大的损失。

游方也不分辨什么,只是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也是太激动了。”

池木铎问道:“下面还有什么,你怎么待了这么长时间,是将这株建木复原了吗?这也太冒险了!”他看出来了,这株青铜建木的树枝是可以拆卸的,但是在墓室中徒手将它拼装起来,确实是冒着损毁文物的风险。

游方摇了摇头:“我没有复原,它本来就是这个样子。那下面不是墓葬,而是安放建木的祭坛,里面是空的没有别的东西。…我待了很长时间,是因为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关于这件东西的历史,你们想不想听?”

江霞飞凑过来抓住游方的胳膊问道:“是现场幻觉吗,你碰到神秘现像了,快说出来听听!”

游方:“想听故事,就都坐下。…池所长,那两柄剑上的铭文,你认出来了吗?”

池木铎略显惭愧的答道:“认识一个楚字,另外两个字能认识但不敢确定,还有一个字没见过。”

游方:“我现在却知道了,雄剑上刻的是‘楚阳’,雌剑上刻的是‘南姒’。很有意思,这个地方如今就叫楚阳乡。这两柄剑是这个部族世代流传的象征守护器物,历代有一男一女两人执掌,他们都是部族中的祭司…”

游方简要讲述了这个古老部族的故事,最后说道:“那一左一右的陪葬墓留下的痕迹,其实是一个远古的仪式,那些人在离去之前,希望将这样已消失的世系传承历史连同他们的圣物一起留下来,告之后人。…池所长,你写发掘报告的时候可以把这个故事写进去。”

池木铎微微皱了皱眉:“这有点像臆测,不好解释呀。”

游方:“这是传说,更能够增添文化古迹的感染力,庞培古城的故事,吴屏东教授没有讲过吗?墓室中还有残存的壁画,也是珍贵的古迹,你可以亲自下去看看,记录的就是这些信息,可惜上半部分已经损坏了。”

江霞飞笑道:“除了考古报告之外,可以再写一部文学作品了,真是不错的题材。”

池木铎若有所思道:“徐凯,你是说这座山谷在两千多年前被掩埋了,我们如今看见的地形,比当年抬高了近百米?”

游方:“是啊,你这一阵子就没做探测吗?”

江霞飞接话道:“怎么没有,在谷地里下探铲,铲杆都放到头了,打了十几米深还是积土层,根本见不到底部基岩,这在我们这一带山区简直是不可思议。…本来我们是在野地里下铲,让村民看见了还要敲诈五百块钱呢,说我们把庄稼地挖坏了,幸亏我是本地人才没让他们敲诈着。”

张人云也解释道:“这个现象确实比较少见,山区可不是关中平原。”洛阳铲在积土层较厚的平面地带用处比较广泛,但在这种山区做大面积探测,往往一铲子下去就能碰到岩层,作用受到了很大限制。

游方眨了眨眼睛又问了一句:“你们看今天的费居村,生活条件如何?”

钟毅:“风水宝地呀,当然不错了。”

江霞飞:“话也不能这么说,这片山谷容易内涝,种庄稼收成不好。但这个村子历来丰衣足食没问题,出去打工的人都不多,而且周围山中特产很多,完全可以发展多种经营,够这个村子开发的。如果把路修好了,想富起来真不难,比周围村庄的自然条件好多了。但是他们这些人懒而且贪,不愿意那么辛苦投入,盗墓发了财连路都不修,唯恐别人进山太方便发现了他们的非法勾当。”

池木铎沉吟着插话道:“根据考古结论,看这一片墓葬留下的信息,在两千多年前此地非常的富足,不仅农耕发达,而且手工业水平也相当高。我在墓葬里发现了纺织品留下的痕迹,看那么细的纹路不可能是棉或者麻,只能是丝织品,精美的让人窒息!”

钟毅也接口道:“进山谷的那一大片桑林,很可能就是古人种的,有桑才有丝,但是现在废弃了,这些村民根本就没有想到再去利用,多好的条件。唉,南楚的丝织工艺如今恐怕也失传了很多,但愿这一次考证能够重新发现一些,看看以现代技术能不能利用并改进。”

张人云在一旁问道:“不对呀,难道在两千年前,这里就不遭水患了吗,怎么适合发展农耕,形成当时的积累?”

游方伸手在地上画了个图样:“两千年前,这里可不是如今这般面貌,至少大部分时间可以旱涝保收,千亩良田能种的不仅仅是庄家,而且到了现代,周围山上的经济作物也很多,价值不比这片山谷更差。…在这里有两条溪流,最上方还有人工的堤坝,是最古老的水利工程。”

游方根据心盘所见,画出了当年的样子,在山谷的左右两侧有两条排水的溪流,发源于中央山谷的左右坳口中,其源头还有人工围成的拦水坝,一方面在平时可以蓄水灌溉,在洪水到来时也可以分流将水引到左右山涧中。

江霞飞很惊讶的说:“哎呦,你也懂水利工程?这就是这一片山区小流域改造的规划思路啊!左右各修一座小型人工水库,再开挖两道泄洪渠,灌溉和防汛设施都有了。”

游方谦虚道:“我不是学水利的,但我懂一点风水,如此布置就是一个近乎完美的风水垣局。可惜这里的村民并不想着真正把家乡营建的更好,怎样利用这个天然的风水宝地,一天到晚就动歪心思干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霞飞姐,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江霞飞:“我原先是南京河海大学毕业的,学的就是地质水利,毕业以后却对考古感兴趣,转行进修考古学。…有这些水利工程,还得把进山的路修好。…池所长,看来你提交考古发掘报告的时候,不仅要附上一份古代传说故事,还要再来一份山区小流域治理报告,指导村民干点正经事。”

钟毅皱眉道:“难道我们吃那些村民的苦头还不够吗?我们仅仅是考古工作队,干好本分工作就可以!这里明明是清山秀水,就算没有这些,也是丰衣足食,可是他们偏偏要那么干!他们自己不明白吗?这种人,不值得好心同情,一个村子全抓起来才合我心意。”

池木铎叹了一口气:“就算为子孙后代着想吧,我会向当地政府与村民提供这样一份报告,霞飞,这方面你专业,就由你来执笔吧。至于他们采不采纳这种建议,那是他们自己的事,老话说的好,天做孽犹可恕,自做孽不可活!”

然后又恨恨的说道:“但是!那些盗墓犯罪分子,一个都不能放过!导师吴教授告诉过我——为人却不知好好做人,世上处处穷山恶水。”

他们几个倒是越聊越热闹了,说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该干的正经事,时间已经不早了,池木铎吩咐道:“这棵青铜建木太重要、太珍贵了,要尽快送走,直接送到省博,在这里绝对不安全!…钟毅、老张、霞飞、大有,你们把它拆卸了分装好,这个样子不好运输。我要下到那个祭坛里面去,考察一下残存的壁画,看看保存的条件,也要立刻记录下来。”

四名考古队员留在帐蓬里,准备将建木的枝条都拆卸下来用专门的包装保护好便于运输,这种工作可不是在家里拆电脑,弄坏了就拉倒,而是几乎与剥生鸡蛋壳差不多细致,全部完成至少也得一、两天。

池木铎与游成元走出帐篷,正准备再次下到“墓室”中,游方跟出来小声道:“姐夫,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他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游方指着前方山脚下的平地道:“以盗墓贼的眼力,就算是高手,这个地方能找到痕迹的大墓基本上都被摸过一遍了,姐夫你是不是很失望?”

池木铎的语气心疼的都要滴血:“是啊,近百座大墓无一幸免,几乎盗无可盗,要不是最后这株最珍贵的建木幸存下来,我几乎想痛哭三天三夜,不瞒你说,我连拿刀砍人的心思都有了!”

这是怎么样一种状况,竟然使得池木铎这种文质彬彬的学者都想拿刀砍人,游方却笑道:“姐夫,你是有身份的人,也在公家任职,如今我姐也一样,那种放火呀、砍人呀之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连打听都别打听,交给我这种江湖人来处理吧。”

游成元掩口一笑:“你姐夫就是打个比方,真要他拿刀砍人,我连做梦都想不出来是什么样子。”

池木铎却一惊道:“成成,听你的口气,村委会是你炸的?”

游方一缩肩:“姐夫,我可什么都没说。”

游成元也抢话道:“木铎,成成啥也没说,你可千万别瞎说!”

池木铎又叹了一口气,干脆不说话了。游成元又道:“我也有点后怕,来晚一步,这件无价国宝恐怕就要流失了,又成为一件无根之物。”

游方补充道:“恐怕不仅仅是流失,就怕这帮又贪又蠢的村民,为了好出手分赃并多弄点钱,把整株青铜树拆开了卖叶片,一棵树变成一百件古青铜器,还他妈是镶金带铭文的!那么这株上古建木将永远消失,再也不会被发现,这几年这种事还少吗?”

姐弟俩对这种事情见得多了,聊的很随意,池木铎的脸色却越来越黑,一见他明显不爱听这个话题,游方赶紧话风一转道:“姐夫,您别生气,叫你出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其实这个墓葬群被发现的还不到一半,剩下的都在这个斜坡地底掩埋,最浅的至少也有几十米深。”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内鬼

池木铎一把抓住游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游方微微一笑:“当然是推测,但也可以肯定,你也是这么猜的吧?别忘了刚才的故事,两千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山谷被掩埋了有近百米深,就凭那些村民,可不容易找到剩下的大批墓葬了,除非调大型工程队来把这个山谷全部掘开,把子孙赖以生存的田地全部毁掉。…且别说后果如何,但工程投入和盗墓产出不成比例,这种不划算的事情,他们再笨再蠢也是不会做的。”

池木铎的脸色终于多云转晴,小心叮嘱游方道:“你这个推断,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跟谁也别说!…就算无法大规模盗掘,那些村民为了碰运气,弄不好也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挖的,万一真挖出来一两座也是造孽,而且把农田都毁了,关中平原上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游方:“我当然明白,跟谁都不会说,就是悄悄告诉你一声。我看你的样子像丢了魂似的,顺便给你唤唤魂。”

就在说话间,帐篷那边走出来一个打着手电的人,游成元远远的喝问道:“朱大有,这黑灯瞎火的,你往哪里去?”

朱大有吓了一跳,走过来解释道:“我们刚才商量过了,都认为这个发现太重要了,要赶紧通知县里、市里还有省里。这里没有手机信号,要到村口外打电话,看样子,我们一整天都要呆在这里,我顺便去取一些补给,包括吃的喝的。”

池木铎不动声色问道:“你好像忘了我是队长,这件事不汇报,怎么一出帐篷就想直接下山?”

朱大有陪笑道:“我没看见你们,以为已经下到墓室去了,再说心里既激动又着急,就想快点通知外面,这可是重大发现啊。”

池木铎点了点头:“这个发现实在太重要了,而且我们的处境很不妙!等于被困在山谷里。在犯罪分子眼里,这株青铜神树价值连城,很难不动心。…我现在宣布一条纪律,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不可以单独行动,不可以擅自与外界联系,每一个人与外界接触时,都必须有另外一人在场监督,直到建木安全的被送出去。”

游方看了姐夫一眼,心中暗道,姐夫看上去温文儒雅,却不是一个迂腐书生,该做什么决定很果断,不愧是吴老的得意门生。今天的发现当然是考古学术界的重大成果,但在此时此地,不仅文物本身的安全受到威胁,就连考古队员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封锁消息绝对是有必要的。

朱大有却皱着眉头问道:“池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谁吗?”

池木铎:“我不是怀疑谁,只是不想有不必要的麻烦,对国宝以及队员的安全负责。如果有人将消息泄露给村民知道,或者传到不法分子耳中,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

朱大有很激动的说道:“池所长,我干这行已经七八年,也是老文物工作者了!这一次和你一起来费居村,吃的苦头还少吗,我可曾有一句怨言?我要赶紧通知县文物工作站,让他们派人接应,这才是负责的态度,你为什么拦着我?”

池木铎:“我没有拦着你,但我是队长,通知谁、什么时候通知,应该由我决定。刚才宣布的纪律,请你遵守。”

朱大有:“什么事情该不该做,我当然清楚,用不着池所长你提醒。我是本地工作站的,在本地发现的文物,依照程序要及时上报,这也是我的工作职责。池所长是这次发掘工作的指导与领队,现场专业技术问题我当然尊重你的意见,但从行政角度,我不归你管辖。池所长拦着我,难道有什么私人目的吗?”

这位本县考古工作站的工作人员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铁了心就是要出去,他说这话等于撕破脸了,池木铎是从外省抽掉来的技术专家,虽然是现场的领队,从行政关系上却管不着朱大有。朱大有拼着事后挨自家领导的批评或处分,就是不听池木铎的,还真没办法,考古队毕竟不是军队。

“依照程序要及时上报”,这句话一点也不错,但所谓“及时”究竟是什么概念呢?此时此地绝对不合适!

现在是半夜,在一个无法与外界联系的山谷中,出入山谷唯一的路是交通不便的费居村。假如消息泄露出去,能以最快速度赶到的,绝对不是上级考古部门的人。连查案的警察都还没有来得及进村,假如这时候有一批利欲熏心的歹徒进入山谷抢走建木,考古队员能有什么办法?

费居村的大规模盗掘持续了数年,出土的文物不仅出现在潘家园,甚至出现在佳士得国际拍卖会上。村民们只不过坐在村子里买“土特产”,其余的事知道的并不多,除了村民之外,不可能没有专业人员的参与。

游成元曾怀疑考古队中有内鬼,有很多事情,不像警匪片中的情节那样曲折复杂,朱大有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连夜出去,甚至不惜顶撞与开罪池木铎,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