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苦着脸点头承认了:“确实是刘黎前辈送给我的。”

向影华扑哧一笑,游方是第一次见她这般俏皮可爱的表情,这笑容如此明媚,简直让人意识不到身处深山寂夜,只听她笑道:“我果然猜中了。”

游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自以为应变从容,没有什么破绽呢。”

向影华轻笑着答道:“当时只有你们三位在场,刘黎前辈赠送三枚晶石,怎会是别人的?影华不笨,当然能想到,而你在晚宴上说的话我也听得清楚,看似没破绽,只是你的反应没破绽而已,事情本身是有痕迹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她一直在笑着说话。

游方也呵呵一笑:“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好好的场面搞砸了,他想接,就送给他呗。”

向影华收起笑容:“你今天的人情,对张玺来说足够重了,在广州若有些事,让他留意关照应无问题。”兜了一圈又把话说回来了。

游方不想再多说,岔开话题道:“夜已深了,你明日还要远行,早点休息吧。”

向影华在月光下抬起头:“你不回去休息吗?”

游方正色道:“我还想独自待一会儿,好好领悟今晚练剑的精妙之处。”

向影华扑哧一声又笑了,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你是走不动了吧?”说这话突然伸手推了游方一下。

用一个字形容现在的游方,就是——装!

定住神气长身而立,谈笑自若看似很潇洒一点破绽都没有,但刚才一番剑舞下来,他全身的力量几乎都被抽空了,比普通人跑了个马拉松都要累,还不是一般的疲劳,而是全身发不了力,稍一迈步腿就得发软。

向影华站的有些近,伸手就能推到他的前胸,换别的时候,游方可能早就悄悄往后退步了,哪还会站在这里不动?方才万书狂与向雨华讲悄悄话,说兰德先生与向影华的月舞对剑,竟然坚持了一个时辰,他在考虑是不是得过来把他给背回去,并不算很夸张。

除了上次抓住她的手,给她戴上手链之外,这是两人之间第二次有肢体上的接触。这种动作换成别人倒很平常,可向影华做出来,那真是意想不到的偷袭。游方身子一仰往后退了半步,不由自主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倒,紧接着又被向影华扶住了。

“兰德,实话实说不丢人,不必这么硬撑着。我要是把你一人丢在这里自己回去,来一只野猫都能把你抓伤了。”向影华双手挽住游方的右臂,将他的身体扶稳,带着笑意与嗔意小声说道。

游方闹了个大红脸,说话气都喘不匀了,咳嗽了好几声答道:“影华小姐月舞之威,实在精妙难言,兰德领教了!想装作没事,却被你戳穿了破绽,还是底气不足啊!”

向影华在他的肩侧微低着头,垂拂的发丝挡住了发红的脸颊:“在我面前,你又何必如此呢?我扶你回去吧,还能走得动吗?”

游方赶紧点头:“能走动,能走动!”向影华扶着他还真能走动,但只要一撒手他就得东倒西歪。

这情景让游方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但又不好拒绝,朋友之间搀扶一下而已,你要是想歪了那是自己心念不纯,向影华可是大大方方。他真没想到向影华会这样做,就算没有向左狐这回事,向影华的形容气质也是令他万分欣赏甚至感到惊艳,却又不敢轻易接近与触碰。

想必向影华自己也清楚,今天的举动似乎是一种无言的表述:我并不在千里之外。

她兰心慧质,将游方的很多破绽都能看透,有的说破有的不说破,但正因为如此,另外的一些事,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向影华的形容天然无雕饰,素面不施粉黛,至于香水之类肯定也从来不用。但游方被她搀扶着,却闻到了淡淡的、几乎无法形容的诱人清香,似月光下神秘的芳踪如影随行。晚宴上的酒意早已散去,但此刻的他仿佛真的要醉了。

“影华,你以前也扶过别人走路吗?”这话的语气就有点像喝多了。

“嗯,我曾就这么挽着父亲的手臂散步,感觉真好。”向影华挽着游方,微微低着头答道。

就这一句话,游方差点没栽倒啊,那迷离的醉意顷刻间全醒了!然后他再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一路默默的走下山,绕过山庄来到大门前,气血经络随着一路运行舒活,游方渐渐已经缓过来了,完全可以自己走了。向影华很自然的松开了手臂。

两人在二层楼梯口互道晚安,各回各的房间睡觉。

这一夜,小游子却失眠了,仰望着窗外的星空喃喃自语:“老天爷,你不要这么捉弄我!向左狐,你不是个好东西,却有一个好女儿,你若是泉下有知,就好好保佑她,也别让她受老天爷的捉弄!吴老,你若在天有灵,还在看着我吗?可惜我在你身边的时间太短,有很多道理都来不及请教,你也从来没教过我这些。我那个师父老不正经,这种事情该怎么办,你教教我好吗?

月影仙子,就算不提男女之情,我也非常希望你是我此生红颜至交,与你有隔阂,太遗憾了!但有一种感觉想要,却永远难得,真正的难以得到,你一定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也许有一天,我会将我所欠的都还给你,你认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但是现在不行,我不完全属于我自己。

对,吴老,你曾说过——道路都是自己选的,但只要在人世间,一切选择的后果并不只属于自己,先是清楚的人,然后才是能担当的人。”

他默语良久,此刻在窗前看不见天上的月牙,远处只有月光下的山影,还有更远的地方,星星在无言的眨着眼睛。

游方最后低下头道:“吴老,你不说话吗?那好,我明白了,您老是让我自己想清楚。老头子师父给我那样一副担子,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得把自己栽进去,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还是善待眼前值得珍惜的一切吧,明天好好送她就是了。

这段日子,我肯定离不开这里,那就好好陪着箬雪,至少给她此刻想要的,回想起来也值得感念。有空也该回去看看了,屠苏那丫头在学校不知怎么样了,应该会照顾自己了,看一眼也好放心。”

第二天一早,麓湖岸边的霞光刚刚升起,向影华等三人向游方以及前来送别的同道拱手告辞。

向影华与游方打招呼的时候,游方正欲拱手,她却将手伸了出来,很自然的一个姿势,握手而已。众目睽睽之下,游方也不能把她晾着啊,也很自然的伸手相握。

她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了,放在他的手背上双手合握,游方只得又伸出左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只听向影华道:“兰德先生,也许你我之间不必再说谢字,但是自从相识以来,你陪我的这一路,影华真的很感激。”

游方:“既然不必说,你还说什么,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你一定要保重。”

向影华:“你也要保重,凡事小心!有机会的话,别忘了来松鹤谷做客,我不会在别的地方。”说完话轻轻松开了手,眼神仿佛还在说——兰德,你就没有别话要对我讲吗?一定有,我能感觉到。

可惜游方真的什么都没再说,旁边的张流冰见月影仙子与兰德前辈握手,他也趁势把手伸了过去。但是向影华却只冲他微微一点头抱拳,就这么把他的手晾在那里,张流冰倒也见机很快,随即抬手还礼,没让自己尴尬。

松鹤谷三人走后,寻峦派众人也向游方告辞。经昨天一场晚宴,他们对这位年轻的小前辈感觉已经是相当的亲近而且很敬仰,纷纷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与落脚的地点,希望兰德先生有空去做客。

至于游方,此刻是刚从海外归来的风水奇人,要云游天下山川,尚且居无定所,当然不太好留联系方式,只有一个现在使用的神州行手机号而已,只能一切随缘了。

先前在松鹤谷中的经历,是游方第一次在各派同道面前亮相,是一个很好的铺垫,而在广州发生的这件事,经过寻峦派众弟子之口,渐渐传遍江潮,而且越传越显高深,正式奠定了“梅兰德前辈”的声望。

假如等到有一天,众人突然获悉他就是继承刘黎衣钵的下一代地师,估计都会恍然大悟,说一声原来如此!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刘黎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老头的第一步打算已经成功了。

江潮风门各派是千年之前杨公留下的风水秘法传承,开枝散叶至今,与通常人们所理解的风水界还是不一样的,与莫家原江湖八大门中的“风门”概念也有所不同。它们特指修炼风水秘法,凝炼天地灵枢的各派流传,众弟子可能混迹于公开的风水界,也可能完全是另外一种身份。

有趣的是,梅兰德的名声,随着安琪妮年初那份报告以及公开的发言,在风水界也渐渐传扬开来,明里暗里,他都成为了传说中的风水奇人。

后话暂且不提,张玺先送陆长林、郝丰俊、包旻等人去机场,同时也安排几名门人轮流住在白云山脚下值守,倒不是为了监视游方,而是注意那座山庄周围的动静,毕竟刚刚发生了唐朝和的事情,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刚送走陆长林等人,白云山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张玺闻讯不禁暗暗皱眉,却只能苦笑而已。

第一百六十一章 窃玉飞贼

月影仙子刚走,兰德前辈就将前日与他“幽会”的佳人,那位亨铭集团的齐董事接进了白云山庄,看样子打算接下来在广州的日子里,就留这位美人相伴。这位前辈真的是风流无忌啊,竟然来了一出山中藏娇。

若说梅兰德与向影华没有男女私情,张玺这个老江湖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若说有吧,这两人又总是若即若离,还当面声明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看样子一定有什么隐情。与齐箬雪偷情约会钓唐朝和现身,这个馊点子是张玺与张流冰父子出的,现在看来兰德前辈假戏真唱了,隐居山中也不寂寞,这让张玺哭笑不得。

但无论如何,这是兰德前辈的私事,张玺也什么都不能说,而且还吩咐知情的弟子,一律不许乱嚼舌头。他本来很着急,想立刻就去求见兰德先生,私下寻问李丰前辈有何交待,现在却决定等两天。

兰德先生拥美山中,正是尽兴快意之时,前脚将齐箬雪接进山庄,张玺后脚就赶到了,这不是打扰好事自讨没趣吗?

游方前天半夜回到山庄时,将齐箬雪的车留下了,这天他是步行走进的度假村,而齐箬雪已经趴在二楼窗口眼巴巴的望了半天,看见游方从前方道路转弯处一棵大树下走出来,她探出半个身子挥手,这把游方吓了一跳,身形如电两个纵步就到了窗下喊道:“小心,别掉下来!”

然后齐箬雪就觉得眼前一花,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游方横抱在怀中站在卧室的床边。游方没有走门,直接从窗户进来了,身法快得让齐箬雪都没看清。对于她而言,他有任何神奇她都能接受,只是觉得目眩神迷,有些痴醉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兰德,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

游方抱着她低头道:“以为我又一次消失了?不会的,我答应过你,至少现在不会。今天早上给向小姐送行,耽误了一点时间。”

齐箬雪确实等的着急,或者是在担忧,她担忧像上次那样又收到他的一封信而不是等来他的人。昨天中午醒来,她的感觉非常好,从来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感到舒畅,紧接着她就注意到游方把车留下了,不禁微微有点担忧。

下午她开车悄悄回家一趟,收拾了一些衣物与生活用品,然后去商场、药房、书店都转了一圈,凡是能想到的东西她都买了。还有四十天呢,一个人度假与两个人的“蜜月”当然不同,得好好准备准备,比如她还买了几本关于烹饪、茶道、家庭保健按摩方面的书。

休假之前她可没想到这些,但是回想起来,这正是她内心深处所幻想的,否则她也不会住到这里来。等到一切真正发生之后,她又觉得似梦一般,不敢相信它是真的,又害怕它不是真的。

就是在这样一种心情下等待游方,一直等到上午十点多钟。太阳升的越高,她就越不安。但这一切的不安与焦虑,都随着他的到来烟消云散,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融化在他的怀抱中。

“箬雪,你今天好迷人。”游方已经把她放在床上,半个身子压着,支起一只胳膊看着她说话。

“前天就不是吗?”箬雪的手臂仍然勾在他的脖子上。

“我说的是实话,是越来越迷人。”游方还没说完,她娇润的唇已经迎了上来,于是低头吻她,两人就似沙滩上喘气的鱼。

好半天这口气才喘匀了,游方搂得很紧,几乎让她动不了,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在她耳垂边说了一句:“我们先去吃饭好吗?我猜,你一定又忘了吃早饭。”

吃午饭的时候,齐箬雪问了一句:“兰德,你真要陪我整个假期吗?”

游方笑着点头:“当然了,除非你…”

齐箬雪赶紧打断:“没什么除非,我就是想再听你说一遍。你是与我一起住在度假村,还是让我陪你去别的地方,或者每天都过来看我?我记得你说过,这段时间,每天午夜你都要练剑的。”

游方有些感慨:“我说的话你倒都还记得,正想与你商量,我们一起住在白云山庄吧,我就在那里练剑,也不用每天来回。”

齐箬雪有些犹豫:“住那里?”

游方:“怎么,你不愿意吗?”

齐箬雪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喜欢就行,只是那个地方是亨铭集团的产业。”

游方:“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不付钱,自己度假,又照顾你们集团的生意,有什么不好?虽然奢侈了些,但为了好好享受这个假期,也是值得的。”

齐箬雪点头道:“那个地方的确非常好,从现在到我的假期结束,你原先的租期还差半个月,我来续租吧。”

齐箬雪的收入不低,但她只是一个高级白领,算不上大富大贵,执行董事一年的年薪七十万左右。另外在她签订的工作合同中,还有一份带条件的干股分红,假如亨铭集团的税后利润超过一定的数额,她可以拿到一定比例的奖励,这要看市场情况以及公司经营的如何了。

赵亨铭就是个甩手掌柜,除了处理生意场上一些必须出面的大事之外,所有的具体工作都扔给集团高层经理人员,自己出去风流潇洒。

齐箬雪的工作完成的非常不错,至少亨铭集团一直在正常运转,这两年她都能拿到这笔分红奖金,平均算下来和年薪差不多。

她在亨铭集团工作了两年多,广州那套公寓是租的并没有买房子,车是自己买的,除去所得税与各方面的开销,这两年也有一百多万不到两百万的积蓄,经济条件比一般人是好多了,但也承担不起长期租住白云山庄这种奢侈消费。

那地方一年的租金可就是两百多万呐,还不算额外的服务费。但是兰德喜欢,那就住吧,不就是多续租半个月吗,钱不就是这么花的吗,只要有他陪在身边就行。

游方看着她,眼神很朦胧也很温柔:“你已经借钱给我办晚宴了,还让你再帮我租房子?用不着这样,这些都不用你操心,只要你喜欢就行。…想当初第一次见面,就是你把我接到白云山庄去见牛老,真是没想到会有今天啊。”

齐箬雪抿了一口果汁,羞答答的说:“我也没想到,真的,做梦也没想到,兰德,你太让人着迷了,不知不觉中。”

游方笑着反问:“是吗?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对我没什么好印像。”

齐箬雪低下头很扭捏的说道:“那时的我,太没有眼光了!但你却把我看透了,冷翡翠的故事,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游方:“不过是江湖人忽悠人的伎俩而已,你到现在还在意吗?要说看透,今天我才好好看透你,欣赏你的一切…”

游方的语气很暧昧,齐箬雪的脸发烧了,弱弱的瞟了他一眼道:“大白天的,在餐厅里呢!”

游方一耸肩:“我只是说欣赏秀色,可没别的意思,大白天的在餐厅里呢,你在想什么?”他把别人挑逗的心襟荡漾,自己却扮起无辜来。

远离尘嚣的白云山中练剑,风景如画、美人相伴,游方的日子过得快赶上活神仙了。每天半夜齐箬雪干脆也一定要陪游方去练剑。这怎么个陪法?在林间空地旁放了张休闲椅,坐在那里欣赏游方的剑法,下雨天就在旁边撑起一把大伞,她看不透其中的玄妙,却越看越觉得陶醉。

游方每天半夜练剑并不惊动山庄的工作人员,直接从楼上窗户走,齐箬雪说自己没这本事,只能让游方抱着来回了,槁得他像传说中窃玉偷香的采花飞贼一般。

向影华不在,游方却用了另一种方式去练剑。他以向家送的七枚钨光石布成星辰璇玑阵,在星光下练剑,却没有拿出那枚黑钨晶,而是以自身合秦渔为灵枢运转阵法,感悟剑意与天地灵气玄妙的共鸣。

游方这几天没有离开山庄一步,有三个方面原因:

其一,他不想以梅兰德的身份见到太多的人,将来还要在广州混呢。

其二,他要练剑,不练剑也要陪齐箬雪。

其三,他一直在等张玺,他知道张家父子随时可能会来“拜见”他。

然而游方等到的第一个访客却不是张玺,而是一位没有想到的人。

就在齐箬雪住进山庄的第二天下午,吴琳琳打扮的很是一副清爽可人的模样,开着一辆标致307来到了山庄。她停好车走了下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游方的背影,只见他站在草坪前端,手扶着栏杆远眺麓潮,身形似乎与山水风景融为一体,充满一种神秘的气度。

吴琳琳直接就向游方走了过去,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道:“琳琳,你怎么来了?”

是齐箬雪的声音,吴琳琳吓了一跳差点没把脚崴了,转过身来一看,齐箬雪托着一个茶盘走了过来,头发很随意的披在肩侧,脸色嫩白里透出绯红,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莫名的魃力,眼神也很惊讶的看着她。

吴琳琳嘴张的老大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过了半天才说道:“齐董,你,你,你不是休假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齐箬雪笑了,神情很自然的答道:“休假也不必走很远,我就住在这里。”

吴琳琳的大眼睛几乎瞪成了一对鸽子蛋:“你住在这里,租下山庄的那位向小姐呢?”

齐箬雪:“她有事已经回去了,但兰德先生还在。”

这时游方已经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道:“这不是吴琳琳小姐吗?箬雪,你在休假啊,助理也追到这里汇报工作?…坐下聊吧,一起喝杯茶。”

坐下之后,吴琳琳有点摸不着头脑,在游方与齐箬雪的追问下,却还是说了实话:“我来…是想请兰德先生看电影。”

游方与齐箬雪对望一眼,神色都有些说不出的古怪,齐箬雪问道:“看电影?今天不用上班吗,这么早就来了。”

吴琳琳的神色不知为何有些委屈:“齐董,今天是周末。”

齐箬雪哦了一声:“这样啊,我都过的忘了日子。”

吴琳琳看看游方又看看自己的顶头上司,吞吞吐吐的说道:“来之前我给山庄值班经理打过电话,知道兰德先生在,才过来的,却不知道齐董也在这里。你们有事就忙吧,不好意思,我打扰了。”

齐箬雪住在山庄里,这座山庄是亨铭集团的产业,所有服务人员都是亨铭集团的下属员工,虽然亨铭集团是赵亨铭的,但直接管理公司的一直是齐箬雪,谁又敢公开乱说?况且才住进来一天而已,所以连吴琳琳都没听说这回事。

齐箬雪笑了,态度显然比平时工作时温和的多:“没什么打扰,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一起吃顿饭吧。”

游方一见她这个态度,也笑着说道:“我好久没看电影了,听琳琳这么一说,还真想去看看。要不今晚我请客吧,出去吃饭,吃完饭再去看电影,二位女士意下如何?”

虽然事出意外,但游方也很大方,吴琳琳是好意上门,又是齐箬雪的助理,还是他的老朋友,面子上总不能闹得太尴尬,干脆顺水推舟去看电影吧。吴琳琳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

游方站起身来笑道:“为了琳琳回家方便,就开她的车吧,我来给二位女士当司机。”

这天晚上,他们真的下山吃饭然后进市里看电影去了。吴琳琳来这里是打算“泡”游方的,周末想约这位帅哥出去玩,没想到却撞到了齐箬雪手里,当时是吃惊不小啊,差点没给吓着。还好场面并不难堪,游方很有风度的让她下了台阶。

可是吴琳琳心里想不通啊,她和亨铭集团的其它员工一样,早就把齐箬雪当成赵亨铭的女人了。虽然她在齐箬雪的身边了解的情况更多,知道两人的关系不像外界传的那样亲密,但在她看来也是迟早的事。

这下倒好,齐董说休假就休假,而且陪着兰德先生就住在白云山庄里,赵亨铭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就算是出来偷偷与情人幽会,就不能躲远点吗?

这位性情直率爽朗的姑娘今天有点心事重重,饭吃的不是很有滋味电影也没有看明白,她做为齐箬雪的助理,觉得自己有必要也有义务提醒她一声,一直在琢磨该怎么说。

好不容易在电影院等到一个上洗手间的机会,吴琳琳在外面的走廊上拦住了齐箬雪,小声道:“齐董,有事我不该多说,但是…我毕竟是你的助理,你休假和兰德住在山庄,董事长知道吗?”

齐箬雪决定与游方住在山庄中,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出的,她答话时恢复了一贯冷艳得神情:“我想他迟早会听说的,但这是我的私生活,与他以及亨铭集团都没有关系。既然山庄的工作人员都看见你来了,你可以私人身份告诉亨铭你所看见的,我不会怪你的。”

齐箬雪没有让自己的助理为难,假如吴琳琳不知情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自己跑来了,山庄工作人员也都看见她来了。这虽然是私事,但是吴琳琳不告诉赵亨铭的话,假如赵亨铭事后迁怒,自不会与山庄服务员计较,但吴琳琳恐怕得重找一份工作了,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

看完电影先送吴琳琳回家,两人打车到麓湖岸边,又手挽手步行上山,晚风温柔带着一丝清凉,山影憧憧敛含着情意朦胧,他揽着她、她偎着他,齐箬雪突然说道:“兰德,很不好意思,过几天可能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游方不动声色的反问:“赵亨铭吗?”

齐箬雪就似做错了什么事情,低着头弱弱的说:“有些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这个人,一向自信惯了,他以为他很有魃力,很可能会来看看你到底是谁?也有可能会给你难堪的,用他们那种人的方式,我怕到时候会惹你不高兴。”

游方又问:“你是在提前为他道歉吗?”

齐箬雪:“不是,我是在为我道歉。”

游方说了一句让人身上发冷,但心里又发暖的话:“这倒不必了,又不是你的错。我倒不在乎他能把我怎么样,就算是断头催又能怎样?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我不会勉强你做什么的。”

齐箬雪赶紧解释道:“我没想法,真的没有,在你身边也不愿意去想。这个人我了解,他与断头催当然不一样,这世上怎么可能人人都是断头催?况且就事论事,他也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而我也对得起这份工作与薪水,他无非会觉得挫伤了他出身高贵的自尊。”

游方:“这么说,倒是我该向你道歉了。不知道你这个假期结束之后,会不会失业?”

齐箬雪:“暂时倒不会,只要我不主动辞职,公司还要正常运转下去,没有合适的人能立刻接替我的工作,我与亨铭集团签了三年合约,还有九个月…如果他真的一定要出气的话,无非是不再与我续约,可能还会传出一些难听的流言。这些我都能想到,自己会处理的,你不用操心。”

游方嘴角似在笑:“如果是这样,赵亨铭可是笨到家了,你看他像个笨蛋吗?”

齐箬雪被他逗出了一点笑意:“不像!但谁都有赌气的时候,说不准的事。”

游方将她往胸前揽得更紧:“来就来吧,只要你不后悔也不在乎,我不会在乎他怎么样也不会故意把他怎么样,有什么话,等你好生过完这个假期再说。…早就告诉过你,这是在玩火,有些事,你我之间不太可能,但我也会…”

齐箬雪及时打断道:“说过的话,就别再说了,没说的话,等陪我过完假期再说。…今天有点热,出汗了,回去先洗个澡,你陪我洗。”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送天梯

赵亨铭在齐箬雪住进白云山庄的第三天,也就是吴琳琳请游方看电影的第二天就来了,他从台湾刚回广州,就听吴琳琳私下里汇报,休假的齐箬雪与一个叫梅兰德的男人住在白云山庄。这两人分明就是情人关系——吴琳琳虽然没有直说,但意思很明白。

赵亨铭非常意外,齐箬雪找什么男人本是她自己的私事,但是这两年来,圈子里的朋友早就把她当作赵亨铭的女人。赵亨铭没有公开这么说过,但也从来没有否认,在他看来,齐箬雪迟早是他的女人,他虽然没有正式追求过她,但也给过很多的暗示。

其实对于赵亨铭来说,女人倒无所谓,他身边从不缺乏各式各样的美女环绕,但是一位尽职而出色的公司管理者就太难得了。只不过嘛,这位公司管理者又是一位冷艳性感的美人儿,不论从虚荣心、占有欲、信任感等角度,赵亨铭还是非常希望以自己的吸引力能征服这个女人。

现在他却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齐箬雪成了别人的情人。梅兰德?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听说是个江湖骗子。去年他外公牛然淼在广州搞元青花悬赏征集,让亨铭集团出面筹办,将亨铭大厦搞得乱糟糟的,当时赵亨铭还挺高兴,因为这是牛然淼眼里有他这个外孙的表现,要不然怎么不让别的人办呢?

后来就是一个叫梅兰德的人出现,打碎了一只赝品元青花,竟然把老爷子给哄住了,看来很有几分手腕。

今年初鸿彬工业园出事了,断头催请几位高人来看风水做法事,其中就有一位梅兰德,这在赵亨铭看来也是一场闹剧。但事后梅兰德的声名却在风水界传开了,甚至港澳台一带的“业内人士”都有耳闻,这也得感谢齐箬雪请来的专家安琪妮。

但是听断头催等人的说法,对这位“梅兰德大师”还是很推崇的,认为这人真的很有本事,看来不是一个简单的江湖骗子。

但这人也不能骗到齐箬雪头上啊?赵亨铭听说消息之后怎么也坐不住,想立刻赶到白云山庄,但那样又太失他的身份了。后来他说服自己找了一个高尚的借口,不能眼看着齐箬雪上当受骗,他有义务去揭穿那个骗子。

赵亨铭平常出去玩喜欢自己一个人开车,但这一次却特意带着司机和保镖,郑重其事的赶往白云山。

他上山的时候,张玺立刻就知道消息了,也叫上儿子张流冰赶往山庄。他们没有坐自己的车,而是去挤地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不堵车的市郊,然后打车直奔白云山风景区。——这样做是为了赶时间。

张玺既然认识齐箬雪,当然不会不了解亨铭集团的情况以及她与赵亨铭之间说不清的关系。赵亨铭去了山庄,很可能是去找麻烦的,张玺倒不是担心这个花花公子能把兰德前辈怎么样,而是怕场面上起了冲突,赵亨铭吃不了兜着走,这对兰德先生以及齐箬雪也都不好。

赵亨铭来到白云山庄,在门前平台右侧的停车场停好车,保镖下车开门,司机也下了车,都彬彬有礼的站在车的两侧,既没有走到别处也没有上车坐着。赵亨铭下车后稍稍整了整衣领,风度翩翩举步而行,虽然心中不悦,但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显得非常有涵养与礼貌。

不用去找齐箬雪,她与游方就坐在草地上的休闲桌两旁,桌子上放着散发清香的绿茶,中间放着棋盘,这两人在下棋。棋盘上是最高档的黑白云子,而他们下的竟然是最简单的五子棋!一边下棋一边以眉目传情。

齐箬雪这时已经看见了他,站起身来打招呼:“亨铭,你怎么来了?…兰德,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赵亨铭先生,亨铭的外祖父就是牛老,你见过的。…亨铭,这是我的朋友梅兰德。”

齐箬雪也一样面带微笑,表现的非常有涵养与礼貌。

游方闻言已经快步迎了过去,一把拉过赵亨铭的手,很热情的双手相握道:“哎呀,赵亨铭赵先生啊,久仰久仰!早就听箬雪提过你的名字,出身名门却不骄不纵,年轻有为闯出自己一番事业,实在令人佩服。早就想登门拜访,又怕您贵人事忙,今日一见,果然风采不凡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游方如此热情有礼,说的都是赞许的话,赵亨铭反倒不好板下脸来,只得一起坐下边喝茶边说话。有服务人员来添杯子和热水,齐箬雪却让服务员站到了一边,她亲自泡茶、倒茶。

赵亨铭坐下之后先解释了一番自己的来意:“箬雪,前一段时间你的工作太累了,而我也忙着去台湾段家慰问,没有来得及问你去哪里休假。昨天才听吴助理说,你住在这里,所以立刻赶来了,没想到你和梅先生在一起。”

齐箬雪给他倒了一杯茶解释道:“兰德很忙,难得有时间来看我,所以我要休假好好陪他,这是一点私事,就没和你打招呼了。”已经很温婉的当面确认她与梅兰德的关系。

赵亨铭又问游方:“梅先生,箬雪可是我们亨铭集团的顶梁柱啊,这两年就是我的左右手,我却不知道原来你们也是朋友,请问你和箬雪是怎么认识的?”

游方顺嘴跑火车的功夫,也不比他的剑法更差,端着杯子答道:“是在欧洲旅行的时候偶遇的,那时箬雪正在英国留学,听说赵先生是箬雪的学长,当时已经回国创业了。”

赵亨铭心中暗道这人还真是个老江湖,在他这个明白人面前还装呢!不动声色却又略带矜持的追问:“哦,我听说梅先生也是从海外归来,请问您就读哪所大学?”

游方:“墨西哥私立美洲大学,只是一家很普通的学校了,没法与赵先生出身的名校相比,只不过混张文凭而已,让您见笑了。”他倒是“谦虚”的很,反正用不着和赵亨铭比这些。

这话唠的,让赵亨铭反倒不好乱找茬了,只得先喝茶,聊了几句闲嗑,找了个机会又问道:“梅先生的大名我也听说过,最近在风水界传扬的很广,都说您是一位海外归来的风水奇人,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在这一方面有所造诣?恐怕不是在墨西哥的大学里学的吧。”

游方很随意地一摆手:“都是一些江湖人的忽悠,入不得赵先生的法眼,要说风水,去年我和您外公牛老就在这个地方,还聊了几句,当时箬雪也在场…我虽然在海外求学,但一直对古老而神秘的东方传统文化感兴趣,刻意研究过这一方面,也有幸得到前辈高人的指点。”

赵亨铭揪住这个话题不放,继续追问:“梅先生给人看风水为业吗?您在鸿彬工业园的事迹我也听说了,我爷爷各种产业,其格局布置,也都请过很多风水大师提供意见,虽然他老人家并不信这一套,但民间总有这些讲究,也就姑妄为之了。…梅先生若有时间,不妨也给我们亨铭大厦看看风水,报酬嘛一定会很优厚的!…虽然我本人也不太信这些,但是总有人信,所以在江湖上有人以此为营生。”

游方也不生气,淡然道:“亨铭大厦?那就不必了,去年我去过,就是那次元青花征集活动,风水没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传来很大的马达噪音,一辆出租车上了山停在平台旁,张玺父子走了下来。赵亨铭是认识张玺的,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打招呼:“张总,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张玺一摆手冲赵亨铭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却快步走过来站在游方身旁恭恭敬敬道:“兰德先生,我带犬子来拜望您!您在这里已经住了好几天了,而我这几天实在很忙,刚刚处理完香港元辰基金会的事情,希望您不要介意!”

赵亨铭的表情就和昨天的吴琳琳差不多,张嘴的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他在游方面前自视很高,无非自恃是牛然淼的外孙还是亨铭集团的老板,出身剑桥年轻英俊风流潇洒,但在张玺面前他可端不起架子来。

论财富、地位,张玺当然不能与牛然淼相比,但可别忘了牛然淼有七个儿子八个女儿,张玺在商界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亚于赵亨铭的母亲、牛然淼的女儿牛逢辰,自然比赵亨铭要强多了。真要论的话,赵亨铭差不多就是与张流冰一类的人。

若说赵亨铭与张流冰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赵亨铭拥有自己的产业亨铭集团,而张流冰仅仅是在父亲的公司当一个高级职员打工而已,看上去赵亨铭似乎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