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水中央

游方到达南昌的第三天,终于来到传说中的千古名楼滕王阁。

今天他没让华有闲再去别处,反而特意叮嘱他就跟在自己身后,下车的时候华有闲去拿画夹,游方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拿着,这多少让人有些不解,游方远道来南昌不就是特意画腾王阁吗,怎么到了地方反而连纸笔都不带了?

远望今日之滕王阁,高二十丈立于赣江之滨,花岗岩凿阶高台上的楼阁层铺碧色琉璃瓦,梁枋彩画为宋代碾玉装风格,斗拱作解绿结华装,雄伟与绚烂交辉。游方早已对此阁的结构了然于心,外看三层飞檐回廊,内部却是六层半。

从景区大门走入,游方的步子仿佛很凝重,就似前方有什么无形之物在阻挡,就连跟在后面的华有闲都觉得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压在心头,莫名的沉重。

这种感觉很奇怪、很难形容,不看游方会觉得很轻松很惬意,在这样的天气到这样的地方游玩感觉当然很好,可以一旦凝神望着他的背影,却会莫名感觉到天地之间有物无形浑然凝炼。吴玉翀挽着游方手臂的姿势也有点小心翼翼,手只是虚扶没有丝毫着力。

她当然能看出来,游方是在行走中入了定境,心神已融入地气灵枢移转汇聚与山水风景交融的意境中,似虚而是实,元神心像正是眼前所见。这是在行游中凝炼神识之功,而且境界正在门槛处,只须一线莫测机缘堪破。

游方在这种情况下挽着她走,是一种完全坦然毫无疑忌的姿态,装是装不出来,胸臆舒展便是如此。吴玉翀在暗自叹息,收摄神念不敢有一丝共鸣扰动,唯恐不经意间流露出内心深处的不安,她感觉到一丝轻松,至少游方没有猜疑防备她,同时又说不清为什么感到难言的沉重与无奈。

她若是同道高手,此刻应身处为他护法的位置,她若是他仇敌,就算此刻不打算杀他,也是打断其破关精进机缘的天赐良机,然而吴玉翀什么都没做,只是挽着他随步行走。

当游方迈步走过一座牌楼时,后面的华有闲突然感到心神一片轻松,轻松中还带着奇异的宁静,仿佛刚才那无形的凝重压力一刹那间消失了。再看游方已经停下了脚步,挽着吴玉翀回首而望,恰好看见牌楼的枋楣上有一块匾,上面横书四个大字——地接衡庐。

吴玉翀也顺着游方的视线抬头望着这四个字,华有闲也走到他们身边回头看去,一时各有所思尽皆无语,最后还是吴玉翀轻轻推了游方一把道:“游方哥哥,咱们别站在这里了,去参观滕王阁吧。”

如此引人注目的男女,而且还站在道路的正中央如录像定格般发呆凝望,已经引起过往游人好奇的关注,再站一会儿,估计就会引发围观事件了,以为他们在进行某种行为艺术表演。

吴玉翀这一推,游方就似从沉睡中醒来,伸手又拍了一下神情同样痴迷的华有闲道:“小闲,别发愣了,去腾王阁吧。”

华有闲打了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再一转身发现游方已经挽着吴玉翀又往前走了,姿态、步履与刚才一般没有变化,仿佛那回首定格的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可是走着走着,华有闲又感觉到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凝神望着游方的背景时,恍然间会有一种错觉,游方迈步前行时仿佛身形未动。

身形不动如何行走?游方象一座立地的楼阁,迈步之间随之移转而动的是周围的景物天光,每一步迈出就似移动了天地!华有闲赶紧甩了甩脑袋收摄灵觉不敢再看,心神随之而动的话会觉得自己都站不稳。

而吴玉翀一直在看着游方,脚步也有点不稳,却没有勉强自己站定,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手挽的更紧了,已经是被游方搀扶着在行走,就似不胜酒力。在她看来,游方仿佛一座立地楼阁,前方的滕王阁也是一座楼阁,当游方迈上台阶走向滕王阁时,不是这个人和这座楼在动,而是天地空间灵枢变换,融为一座楼阁。

她很清楚,游方已然化神识为神念,就在刚才迈过牌楼的那一刹那,这踏破境界门槛的机缘来的是如此玄妙莫测却又是水到渠成。她是他的敌人,应该阻止他变得更强夫,可是他的修为境界不到,又不可能继承刘黎的地气宗师衣钵,这是一个很令人纠结的问题,按照计划,她只能隐忍等待。

在游方身边“潜伏”了这么久,他的秘法修为远不如江湖传闻那么可怕,这些底细吴玉翀已经很清楚,但她丝毫不敢因此小看游方,手段高低可不仅在秘法修为境界,游方还有多少手段与底牌她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梅兰德绝对不是某些认所说的那样心黑手狠、嗜血成性的恶魔。恰恰相反,与他在一起有种春风化雨的感觉,这让她莫名喜欢却又感到害怕。

然而今天她什么都没想,反正都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罢,今天不愿意去想。

参观滕王阁层层而上时,三个人居然一言未发,也不象其他游客那般寻各种角度拍照,只是将所见所闻默默印在心中。登上第五层,在阁外回廊中凭栏远眺赣江,那江流尽处的浩淼烟波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吴玉翀只觉置身的楼阁与身边的游方一体,随江流前行,宛然已在水中央。

恰在此时,游方却突然身形一晃伸手去扶栏杆,仿佛是在高处感到晕眩没有站稳。这回是吴玉翀伸手扶稳了他,很关切的问了一句:“游方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游方笑了笑道:“可能是有些累了,歇一会儿就没事,我们进去吧。”

他刚才是真的晕眩,想当初刚刚掌握灵觉之时,平常所没有的感觉变得那么清晰,一时也有些不适应,需要渐渐涵养淬炼。而如今甫化神识为神念,清晰的不仅是常人所没有的感觉,而且感受到周围地形灵枢中充满了无形的力量,可以随念运转化虚为实,但神魂沉浸其中一样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所包围,在滕王阁上登高远眺不自觉神念舒张,以至于一阵晕眩。

游方很有些不适应,本能想起初习秘法时在北京天坛等地的经历,神念也需要学会收摄不随意扰动周围的地气,但想掌握纯熟又不能不延展淬炼,因此总是有些恍惚,在腾王阁这种地气雄浑的灵枢汇聚之处自然受不了。

下了滕王阁,吴玉翀又问道:“去吃饭吗?游方哥哥既然累了,今天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游方摇头道:“我不是累,就是见风景雄浑一时震撼,因此有些恍然。先去吃饭吧,下午找个闹市中环境轻灵的所在散散心,感受纷扰中之安然,不知哪里合适?”

华有闲插话道:“百花州,那里挺合适的,我昨天去过。”

吴玉翀点头附和道:“好呀,好呀,百花州,好美的名字,我喜欢!”

中午吃的是南昌特色瓦罐与拌粉,口味实在一般,游方的嘴一向很刁,滋味好坏甚至未沾舌尖就能尝出来,但他并不挑,否则行走江湖不得经常挨饿啊?有美味就享受,平时填饱肚子就行,更何况此时正神念恍惚,什么美食也吃不出滋味来。

吴玉翀嘴上不说,可是看她表情就知道,也觉得这里的饭菜不好吃。华有闲看出来了,笑着说了一句:“要想尝尝正宗的瓦罐,明天可以去绳金塔,不仅参观古塔名胜,还能逛逛市场。”这小小子昨天才在市内转了一天,情况倒摸的挺清楚,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知道。

游方愣愣的答了一句:“好,明天去绳金塔,顺便吃个晚饭,然后我们就该回去了。”

绳金塔建于唐代,经过历代修葺如今已屹立千年,塔记有云:“今之墨角净墙,朱栏青瓦,飞檐铜铃,遵古标新。直视碧湖,下窥新城,皆赖政通人和,重振而恒昌。

绳金如是,滕阁亦然。滕断葫芦剪,塔记豫章残,昔之动荡,民谣亦不安。滕壮葫芦灿,塔矗南昌靓,今之气象,出自民之心志。”

它与滕王阁一样是此地标志性的风水建筑,不过立此塔的用意是镇豫章地气,游方既然来到南昌去了滕王阁,不可能不去绳金塔。但是今日神念恍惚未定之时,这种镇地气的所在他可不敢立即就去,沧州铁狮子前的经历犹在眼前,有过教训,至少要等到收摄神念自如之后再参观。

吴玉翀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提醒道:“我们后天就回去吗?游方哥哥,你是来画腾王阁的,画还没画呢,不用那么着急去绳金塔。”

游方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在此地作画,我要找寻的意境已经领略,玉翀,你呢,还有什么想看的没有看到?”

吴玉翀低下头吃东西,似乎这菜又能对胃口了,一边吃一边答道:“我跟游方哥哥走,下午先去百花洲。”

所谓百花洲原指古时东湖上三个以拱桥相连的小岛,如今水面尚有两州,从唐时起便是吟咏行游的佳处。现在是初冬,虽赏不到“苏圃春蔬”的景致,但闹市中一池清波荡漾,曲桥通往水中小洲,就似婷立千年的天然舫船。

游方来到湖边时微微皱了皱眉道:“难得尘嚣之中有这一池清波,居然有人在湖边乱丢垃圾,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吴玉翀牵了牵他的袖子道:“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别和他们生气了,破坏了自己好心情,走吧,我们过桥去那边。”

游方:“我不是生气,只是无奈之叹。有你在身边,心情怎会不好?我们走,去赏我们的风景。”

来到百花洲上,眼前虽无繁花锦簇,但四面清波灵动,似含情未诉、欲说还羞。吴玉翀暗暗惊叹,游方的脚步不经意间真有化境之妙,宛如一篇无字文章。上午在滕王阁感受他的神念意韵,宛然随江流前行停留在水中央,而下午跟着他走,便真的置身于水中央的百花洲,就似天地方寸运转移步成境。

他对神念之境领悟的非常快,已经开始掌握如何收摄并与地气灵枢相融。吴玉翀的秘法修为已化神识为神念,当然了解那“恍惚有物”的感觉,没想到游方掌握的这么自然,并且没有闭关不出,而是在地气灵枢移步运转中体验,用不了几天就会成为真正的神念高手,如此看来他将来的潜力惊人啊!

在身边看着他,隐然已有一代地气宗师风范,看来那一天的到来已不会太远。

古时东湖的水面从明代起被分为四片,也称南昌城中的东、南、西、北四湖,走出百花洲,他们又去了位于南湖中的南昌画院,这已经是三天来他参观的第三处书画馆,不经意间就是这么巧,谁又能说他不是来作画的?这一路就是画卷展开,或妖娆、或雄浑、或清雅、或灵动。

南昌画院景区明代称杏花楼,来到这里令人不由自主想起一出名剧《牡丹亭》,汤显祖就曾在此吟咏留书。清代杏花楼景致又称观音亭,立于湖中小洲四面环水,只有一桥向北与湖岸相连,是如今的南昌一景“水观音亭”远望还真有一幅水墨观音的意境。

从水中央的百花州又来到水中央的观音亭,游方长出一口气,终于完全收摄那陌生的神念感受不再恍惚,眸子清澈如水,元神中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不知是腰间秦渔的叹息还是身边玉翀的叹息。

从观音亭往回走,游方已经打算回梅岭山庄休息了,他今夜需要定座行功。然而刚刚走到来时的路上,他的瞳孔悄然收缩站定了脚步,扭头道:“玉翀,你和小闲不要过桥,坐船离开这里。…小闲,在市区内开车多转转,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可能有点麻烦事要处理,你们不要跟着,回头电话联系。”

只见远处的桥头,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正是形法派掌门杨弈程与长老云飞絮,显然是在等人,在这四面环水只有一桥相连的水中央堵住他了,游方想躲都不好躲开。

第二百八十一章 毒棋

游方迈步走向桥头的时候,杨弈程和云飞絮迎了上来,然而只走了几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是兰德先生的神念。游方没有让他们再往前行,也没有让他们在这个地方拱手行礼。两人皆有惊骇之色,虽然早就听说兰德先生手段高超,今天才知道他年纪轻轻已然是一位神念高手,难怪在江湖上与月影仙子并称一对璧人。

他们却不清楚,“兰德先生”就是在今天上午刚刚化神识为神念,片刻之前才能够完全收摄,转眼就第一次施展。假如这两人运转神识相对抗,会发现游方的神念运转尚未掌握纯熟,那凝虚化实之力飘忽而微弱且很不稳定。但他们怎么可能在此时此地与游方动手,一旦被神念阻挡身形,两人立刻就站定。——游方想要的就是是这个效果,用的时机真巧啊!

前天夜里出了叶鸣沙那档子事,在这里遇见形法派的人并不意外,形法派世代传承的根本道场在庐山,离南昌并不太远。看来叶鸣沙真按他的吩咐去找执戒长老云飞絮自行领罚了。但是这两人来见他却在这种场合,当着吴玉翀与华有闲的面,看似望道相迎,实际上是堵住去路,这多少让游方有些不悦,因此才展开神念拦住。这两人顺势止步,看来并无明显的敌意。

可是游方仍然感觉很奇怪,因为这两人的神情不对,他们的眼圈是红的,显然带着悲愤而来,与他私交不错的云飞絮还有尴尬难言之色,难道出了什么变故?假如仅仅是因为叶鸣沙的举动而觉得心中有愧,还不至于此啊。

游方走到两人身边点头示意道:“你们是来找我的吗?此处说话不方便,也不要打扰不清楚我身份的朋友。”

云飞絮似是硬着头皮答了一句:“我与掌门师弟是专程来请兰德先生走一趟的,有件事必须要向您当面问清楚,如有得罪之处,请您千万见谅。”

走一趟?什么意思?难道形法派想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挟持他不成?游方听见这话心中就是一惊,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他们走,刚想停下脚步问清楚,就听杨弈程以压抑的语气说道:“宗门不幸啊,酿此惨剧,却牵连到兰德先生的清名,杨某无地自容!松鹤谷与叠嶂派同道亦被惊动,我不知如何向满门弟子与天下同道交代。”

游方又吃了一惊:“松鹤谷与叠嶂派也来人了?究竟出了何等大事?”

云飞絮低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兰德先生请随我等来,大家都在桥那边等着呢。”

走上桥头游方才发现,原来这两人是专程来接他过桥的,桥那边远远的还站着几个人,有几个不认识,但他看见了万书狂与向雨华夫妇还有男装打扮的李永隽,这些人的神情都很凝重,看来真出事了!

李永隽看见游方,一双妙目似想说话的样子,同时又充满担忧。

这个场面让游方意识到可能事态严重,但也松了一口气,有这些人在场,反倒没人会把他怎么样了。他来到众人近前微微抬臂拱手道:“不知此地有何变故,将诸位同道都惊动了。”

万书狂答道:“兰德先生,我们还是去松鹤物业大厦那边再说吧…杨掌门,你可有意见?”

杨弈程:“只要能将事情弄清楚,在哪里都一样,形法派无意见。”

听他的语气,是形法派出了事,要来找梅兰德问清楚,但是万书狂却不放心,要把大家带到松鹤谷的地盘上。松鹤谷就在江西,游方原打算在南昌的行游结束后,让华有闲和吴玉翀先走,自己顺道去松鹤谷看看向影华呢,没想到先碰见万书狂夫妇了。

松鹤矿业不仅在南昌有分公司,而且还拥有一座大厦,众人离开水观音亭来到的地方就是松鹤物业大厦七层的一间私密会客室。有松鹤谷弟子上茶,众人安坐之后打发走闲杂人等,游方终于问道:“在这里有什么话可以尽管说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云飞絮叹息一声道:“兰德先生,请问您昨天晚上在哪里?”

一旁的叠嶂派弟子唐万方语气微有不满的插话道:“明知故问!我和李师妹都看见了,只是兰德先生携伴私游,未亮身份我等不便上前打扰。”

说来也巧,游方住在梅岭山庄,而这几天李永隽也住在梅岭风景区的一家道观中。自从她返回青城山之后,紧接着就听说青山湖发生了一场血战,梅兰德又遭遇莫测之凶险危机,着实捏了一把汗,恨不能与梅兰德并肩作战。当皓东真人从杭州返回之后,她问师父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

皓东真人是接到沈慎一的秘信又被刘黎拦住,带着量天尺秘密赶到杭州的,确实没有来得及通知门下弟子。回山后见徒弟每日在观兰台长坐出神,皓东真人就让李永隽也去行游,在山水灵枢之间安抚心神。

梅岭自古就是道家洞天之一,又是风水鼻祖郭璞曾行吟仙游之地,叠嶂派自古传人大多都是道士,在梅岭也有一个分坛,是山中很小很不起眼的一座道观。李永隽来到这里并非偶然,她的想法居然和游方一样,打算在梅岭呆几天然后再顺道去拜访向影华。

梅兰德离开杭州后又一次音信踪迹全无,想知道他的消息只能去问向影华,李永隽是出家女冠,她并不是要和梅兰德发生什么,就是单纯的关心,哪怕知道他一切平安也好。

没想到在山中遥望洗药湖地气的时候,居然看见他了,虽然离得很远,可是李永隽一眼就认出了他,那行走坐卧间的气度与神采,在心中莫名已成印,除了他绝对不会是别人。但李永隽并没有下山与游方打招呼,可能还没有合适的机会吧,但这几天她一直留在梅香观没有离开。

李永隽在梅岭看见了梅兰德,而且知道他就住在梅岭山庄,这件事梅香观的住持唐万方清楚,但没有对别人提起。

身在江湖,他们也很清楚梅兰德如今的处境凶险,平时绝不会用“本来”身份,结伴行游时也不希望被撞破。

唐万方此时开口语气明显不悦,云飞絮赶紧解释道:“我不敢有猜忌之心,只是想让兰德先生本人说清楚。”

游方面色一沉,坦然答道:“我住在梅岭山庄,外出私游,你一定要问我行踪,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看刚才的场面,他只能说实话了,也幸亏说了实话,因为唐外方并没有提到梅岭,只是说云飞絮明知故问。

云飞絮没有立刻回答游方的反问,叹息一声又问道:“那么,兰德先生在梅岭见过叶幽之之子叶鸣沙吗?”

游方一怔:“岂止是见过,那叶鸣沙来向云长老领罪了吗?他若不领罪,我还打算找你呢!”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角落里的形法派弟子段园很激动的说道:“如此说来,叶鸣沙满门被灭,果然与你有关!”

游方震惊道:“你说什么!叶鸣沙满门被灭?什么时候的事情?”

杨弈程不由自主提高音调问道:“兰德先生真的不知?”

李永隽冷哼一声道:“兰德先生当然不知!就别兜圈子了,又什么话痛快交代,你们难道还想审问不成?”

云飞絮站起身来道:“不敢,不敢,事关四条人命、灭门惨剧,不得不问清楚,否则难以交代。兰德先生,昨日夜间叶鸣沙连同老母妻儿一家四口被杀,就在事发前的昨天晚上,叶鸣沙曾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在梅岭洪崖开罪了你,心中惊惧不安,今日要向我禀明详细经过,领受门中责罚。

不料凌晨有邻居发现血迹从他家门缝下流出,于是报警,等警察赶到才发现一家四口已遭毒手,死状极其凄惨。叶鸣沙虽不能称当世高手,但修为绝对不弱,能毫无声息灭他满门者,修为绝对不弱。但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还要灭其满门,一定是有仇!

因为其死前不久给我的电话中提到了兰德先生,言语之中惊惧不安,出了这样的事,我等不得不向你询问清楚。又恐有逼问寻仇之嫌,故此将恰好在南昌的松鹤谷与叠嶂派几位同道也请来,孰是孰非只要说清楚自有公论。这是警方勘察现场拍的照片,我拿来的一份,兰德先生您自己看看。”

说着话云飞絮递过来一个文件夹,游方打开翻看了几眼就立刻合上了。案发现场的场景极为凄惨,连游方都不忍心多看,现在他完全明白初见杨弈程等人时他们为何是那样一副神情。

“我在前天夜里确实见过叶鸣沙,当时发生了一件事,其人行止实在不堪。”游方将文件夹还给云飞絮,一五一十详细介绍了在玉琴湖边发生的事情,最后道:“空口无凭,请诸位看一样东西。”

从叶鸣沙那里“没收”的相机游方就放在随身的背包里,包一直让华有闲背着,看见杨弈程等人打发华有闲与吴玉翀走,游方把背包拿了过来,此刻掏出相机打开存储文件夹将叶鸣沙拍过的照片一幅幅放给云飞絮看。

如果只看其中的一两幅,完全就是梅兰德在无人山野中对一女子施暴的场面,但是将所有照片前后连起来看,事情的经过就一目了然了。

云飞絮看了之后额头微微见汗,一言不发又将相机递给杨弈程,这相机在每个人手中都转了一圈,众人大多默默无语,只有李永隽咬牙骂了一句:“心计如此歹毒,该死!”

她不这么说还好,这样一声传出来反倒容易引起误会。杨弈程与云飞絮是一脸愧色一时无语,游方则沉声道:“叶鸣沙设计欲败坏我的声名,但他不认识我也不知我到了南昌梅岭,有人告诉他我的行踪,见过我又恰好在南昌的人不多,了解叶鸣沙心中所想的就更少,请问杨掌门,能查出那幕后欲陷害我的人是谁吗?”

他没有纠缠昨夜的惨案,而是将问题交给了形法派,语义已经很明显了——暗中煽动叶鸣沙的人,应该就是做下这桩惨案的人,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毁了梅兰德的声名,将他搞臭搞倒。

话虽说得清楚,可还是有笨蛋没听明白,只听形法派弟子段园又说道:“叶鸣沙用心险恶,兰德先生想责罚他自无问题。可是灭门惨案发生的这么巧,不解说清楚恐引人遐想。叶幽之死,其子陷害兰德先生,兰德先生素来下手不留情,故此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话还没说完,游方伸手一拍面前的茶几喝道:“放肆!”

随着这一声喝,游方拍的那张茶几倒是纹丝未动,只听咔嚓响声一片,段园坐的那张椅子一下子就碎了,他猝不及防间一屁股就墩在地上。游方当众施展神念之功,若是对付高手自然还不能运转自如,但对付一张椅子那是毫无破绽。

游方也在暗暗心惊啊,这段园心直口快把话说出来了,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其实很多人难免都会这么想。江湖上真正认识他、了解他的人并不多,大多是听近来的传闻,兰德先生这位年纪轻轻的前辈,风头正劲名利双收,佩服他的人很多,恐怕也会有莫名嫉恨他的人。

更何况他杀的人不少,每次出现几乎都是一番杀伐,一方面确实是扬名立威之举,另一方面给人的印象却是手段狠决,出手不留情也不留后患。假如说不清这件事是谁干的,真的有很多人会这么猜疑。

心惊归心惊,但是游方该生气的时候一样毫不掩饰的发作,否则岂不显得他心虚?他自知年纪太轻,所以在各派同道面前并不刻意摆前辈的架子,待人十分谦逊,但谦逊是他自己的事,终究是前辈的身份,他人怎可以当面如此不知轻重?该把架子摆出来的时候也是一点都不含糊。

兰德前辈怒而生威,杨弈程赶紧站起来道:“前辈息怒,晚辈说话不知轻重,请您千万莫要计较,我自会责罚。”然后又训斥段园道:“你怎可如此口无遮拦?就别坐着了,闭嘴站到一旁!”

第二百八十二章 徒取风流薄幸名

段园的座位让兰德前辈给撤了,闭嘴在屋角侍立。

云飞絮今天的角色很尴尬,论私交他在形法派中与游方是最好的,但是叶鸣沙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他的,他又是门中执戒长老,不论孰是孰非他今天必须得问清楚,只得站在那里拱长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兰德先生昨夜在何处?若是有人清楚,也就不必说别的,我等追查那行凶之人便是。”

游方仍然沉着脸反问了一句:“若是无人知我昨夜在何处,你仍然猜疑于我吗?有没有搞错,是你形法派弟子无行,我宽宏大量没有为难,让他自行回门中领罚。若真想杀他,他还能活到昨夜,还有可能禀告云长老曾开罪于我吗?”

游方昨天夜里在哪?当然在梅岭山庄的房间里睡觉。有人能证明吗?真没有,他是一个人睡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房间里没别人。

云飞絮脑门上又开始冒汗了,低着头道:“晚辈绝对不敢猜疑兰德先生,叶鸣沙已死无法再追究他本人,但我形法派仍要向兰德先生致歉,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晚辈之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因为段园刚才的胡言乱语,只怕有江湖同道不了解您,凭空猜疑。”

他的想法倒也简单,游方此番在南昌携美色同游美景,晚上总不可能是一个人睡的吧?这种事情说出来反而省了不少麻烦。云飞絮早在游方杀孙风波到松鹤谷拜山时就认识他了,也绝对不相信叶鸣沙被灭门之事是兰德先生做的。

九星派穿杖堂主孙风波曾险些置梅兰德于死地,掌门沈慎一领众堂主到松鹤谷“问罪”。可最终的结果是兰德先生不计前嫌,联合消砂派挽救了九星派的灭门之祸,也救了沈慎一等人的性命,这样一个人,怎可能嗜血无情?如今梅兰德已然是九星派门外供奉长老的身份,就与他在消砂派的地位一样。

云飞絮心里很清楚是有人企图陷害梅兰德,但是这位小前辈是万万不可轻易得罪的,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有可能是形法派下不了台阶,得把这位小爷供起来才好收场。可是这又能怪谁呢,是自己门中出了败类,让人有机可乘啊。

这时李永隽寒着脸说话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算兰德先生不说出他昨夜在何处,又能怎样?是消砂派弟子无形,兰德先生大度。难道就因为叶鸣沙开罪过兰德先生,就可以无端猜疑吗?…兰德先生不愿说出昨夜的事情,自然是因为贫道。”

云飞絮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你?”

李永隽:“昨夜我和兰德先生在一起,长谈一夜未曾稍离,现在说出来,请问云长老是否满意?”

别说云飞絮摸不着头脑,就连游方本人也是苦笑不已,心中暗道这真是个傻姑娘。然后大家都沉默了好一阵子,万书狂与向雨华对望一眼神情很古怪,因为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向影华,这话该怎么说呀?

李永隽傻,在场的人还有比她显得更“傻”的,云飞絮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问道:“请问是在何处,所行何事?”

李永隽:“就在梅岭山庄,谈灵枢之妙、神念之功,观月影山河象、水涵星斗文。兰德先生是谦谦君子,可世上总有心念龌龊之小人,兰德先生不言,是为贫道之声名,恐有人凭空非议。”

哦,原来他俩昨夜就是谈玄论道来着,并无男女私情之事,李永隽还话中带刺等于在骂人——谁要是胡乱编排就是心念龌龊!

一旁的唐万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上去他完全相信李永隽说的话。李永隽在山中望见梅兰德是怎样一副牵挂神情他完全清楚,而且昨天夜里李永隽真的不在梅香观,只说是去梅岭观悟地气灵枢之妙,原来是夤夜拜访兰德先生去了。

说实话,李永隽昨夜去哪儿了?她本来还真想去梅岭山庄夜访梅兰德,结果到门前而怯步,于是就在梅岭中独坐一夜,遥望洗药湖,观月影山河象、水涵星斗文。至于她究竟在想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云飞絮只能转头问游方:“兰德先生,是这样的吗?”看他的神情已尴尬万分,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居然当面问出了这种事。

游方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李永隽叹息一声道:“你何苦要说这些呢?”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听在旁人耳里显然不一样,以为他默认了。先前之所以不说,是不想有损李永隽的清名,但为兰德先生的声名着想,李永隽自己说了出来。其实对于他这种行走江湖、一直在刀锋起舞的“英雄”来说,风流浪迹之名无伤声望,但对于李永隽这种出家女冠而言却有损清誉啊。

但是李永隽自己也说了,只是长谈而已。

这时杨弈程又站了起来,一脸愧色的拱手道:“消砂派上下今日失礼了,请兰德先生万勿怪罪!其实事情很清楚,有人利用叶鸣沙欲败坏兰德先生的江湖声望,一计不成又设一毒计,灭叶鸣沙满门之人应该便是那利用他设局之人。

叶鸣沙这么做,是被父仇蒙蔽不清楚真正的仇敌是谁,经兰德先生教诲已有悔改之意,只可惜没有来得及。叶幽之当年也是被无冲派奸人所惑,执迷不悟越陷越深以至于走上不归路,所以设局之人应当就是无冲派败类,很可能就是从青山湖逃脱的安佐杰主使。”

这位掌门倒是个明白人,说的都是正理,刚才从段园“胡说”开始,越说越显无礼,赶紧打住吧,形法派今天肯定的是得罪人了,就看怎么处置妥当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岔开了刚才尴尬的话题。唐万方清咳一声道:“如果确系安佐杰所为,利用形法派败类构陷兰德先生,那么如今很可能仍在南昌。此地是形法派根基所在,杨掌门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论是何人所为,也必须交代明白!”他的话中隐含着问责之意,矛头指向了形法派。

万书狂接着说道:“兰德先生还在南昌,而奸徒借形法派发难,若尚未离去,可能还有异动。杨掌门携门中众高人在此,岂能容他们猖狂,若需我等协助,杨掌门尽管开口。”这话说得倒客气,可是也有问责的意思——这本来就是形法派自己要处置明白的事情。

向雨华倒没有理会杨弈程,似是不经意间看了李永隽一眼,眉头微皱沉吟着冲游方说道:“兰德先生,假如真有高手暗中凯觎对您有所谋,我是否通知影华赶到南昌?”这话听上去考虑倒挺周全,假如安佐杰真在南昌,还是把向影华叫来帮忙更稳妥。

游方轻轻摇了摇头:“月影仙子那般出尘之人,怎忍心总是烦扰她沾染此等人间险恶事?在南昌城中形法派根基之地,只因几个丧家之犬,何须向松鹤谷求援?这样岂不是太抬举宵小之辈,却小看了杨掌门等一众形法派高人?”

话说的挺好听,可是游方的神色却不是很好看,一丝笑容都没有,脑门上就似写着三个大字——不高兴!他确实不高兴,无论谁听说那样的惨剧心情都不会好起来,而且是形法派弟子招惹他在前,今天却又当众被“逼问”一回。

大家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下面就该形法派掌门好好表态了,杨弈程又不是傻子,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决不能让奸人的诡计得逞。然后又问游方还要在南昌停留多久,需不需要派高手随行听命?

游方却仍然摇头道:“我到南昌只是私人行游,既未想打扰江湖同道,也不愿暴露身份于无关之人,江湖中事不必牵连太多。我本打算明日就离开南昌,但既然形法派出此变故,我也有我的责任,就多留几日,但在南昌城中就不必派人随行了,藏头露尾宵小之辈,我何惧之有?”

李永隽劝道:“说虽如此说,但凡事还是谨慎为佳,兰德先生虽然无惧,但还是有人在暗中侧应的好,察觉异状也好通知杨掌门派人追查。”

游方想了想道:“这样也罢,我不介意再做一次钓鱼之饵,明日我要去绳金塔,那就请杨掌门派一名弟子暗中随行吧,但此人我有要求。”

他让杨弈程派个人跟着他,这个人不需要是高手甚至不必掌握神识,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但又需要了解秘法修行与江湖各派,是真正是风门弟子。此人应该是南昌本地人,非常了解当地的情况,而且是大家都不熟悉的生面孔,只需暗中跟随他,发现异常不必出手,随时通知杨弈程等人即可。

游方并不畏惧安佐杰之流,假如对方真的就在南昌的话。自从在杭州五派共悬花红之后,安佐杰已注定无法冒头掀起什么大风浪,更何况是在这里?如果这件事是安佐杰干的,他只是暗中使绊子利用叶鸣沙设计,而自己根本不敢公开现身,就很能说明他现在的处境。

杨弈程直接说幕后凶手可能是安佐杰也是在借势,都不用刻意招呼谁,闻说消息愿意主动去追查的人有大把,如今安佐杰的下落可是太值钱了!

安佐杰真想直接对游方下手,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仗着修为高超孤身突袭与他单挑。想当初在青山湖游方尚且不惧,今天更不会怕,正可亲手宰了他!只是这件事真是安佐杰策划的吗?什么人能对他的行踪这般了解,他事先可没有通知过任何人。

游方心中也很疑惑,有另外的想法,但是跟谁都没法说出来。

这天晚上,游方仍然回到梅岭山庄休息,就似没有受到意外的打扰。吴玉翀问他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闷闷不乐?游方只说有话要找她私下聊聊,然后又独自出门了。

等到晚上十点多钟,游方还没有动静,吴玉翀有点等不及了,主动打电话给他:“游方哥哥,你怎么不在房间,不是有事找我吗?”

电话那边听上去环境很噪杂,游方的声音带着醉意:“对不起,我在外面喝酒忘了时间,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吴玉翀很关切的问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怎么一个人喝闷酒,我去找你好不好?”

游方:“这个地方乱糟糟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要过来了。”

吴玉翀:“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对我说嘛,要不你回来吧,我陪你喝酒好了。”

游方答应的很痛快:“那好,如果你不嫌我烦,就在房间里等着。”

半个小时后,吴玉翀房间的门铃响了,她起身打开门,只见游方提着一个五斤装的小酒坛站在门口。她接过酒坛一把将他拉进来,关上门道:“游方哥哥今天晚上怎么了,一直怪怪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游方看着她,眼神中不知是什么表情,叹息一声道:“坐下慢慢说吧,我有事要告诉你。”

在沙发上坐下,吴玉翀刚刚将酒放在茶几上,游方就取过喝茶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的饮下一大口,看着吴玉翀道:“玉翀,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一般,而你也了解我不少事情,所以有些话也应该对你说了。前天在洪崖,我对你说过什么是灵觉还有神识之力,并说想学可以教你。

今天我要告诉你,我所修习的是一种秘法,能运转地气灵枢有滋养形神之妙,它已经传承千年,祖师是风水宗师杨松筠杨公,在如今的江湖上有风门各派。我的真名不叫游方,你所见到的我,只是一个于江湖中隐逸的身份而已,在江湖同道面前,我叫梅兰德,大家都称我为兰德先生。”

游方竟然对她讲述了风门秘法的传承渊源以及如今的江湖各派,而且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吴玉翀的神情惊讶不已,很有些不安的问道:“游方哥哥,你能告诉我这些,我真的好高兴,可是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说出来,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第二百八十三章 醉卧红颜青丝里

说到这里,游方的语气明显低沉起来,一边饮酒一边缓缓道:“今天,我得知了一桩灭门惨祸,与我们前天在玉琴湖边的经历有关,你可知当时是什么状况?”

他向吴玉翀讲述了那天有女子在山中“遇险”的实情以及叶鸣沙暗中的图谋,还有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最后又说道:“别的错或许可以容忍,但无论是谁做下了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可原谅的!我对那叶鸣沙并无好感,但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也准备去领受责罚,却全家无辜受戮,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玉翀捧起酒坛子给他斟了一杯,又拿过一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杯道:“难怪游方哥哥这么不开心,我陪你喝。”

游方和吴玉翀喝了一杯酒,这茶杯挺大的,而且他刚才也喝了不少,也牵亏是酒量好才未失态,此刻似乎有点后悔酒后失言,看着吴玉翀的眼睛道:“这些是我的秘密,我身边的人并不知情,今天告诉你,也希望…”

吴玉翀打断他的话道:“游方哥哥,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小仙姐姐他们说的,绝对不会!”

游方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问了一句:“你小仙姐姐还有小闲弟弟他们对你好吗?”

吴玉翀低下头,弱弱的答道:“他们对我很好,从小到大,真正对我好的人并不多,我会记住的。…游方哥哥,假如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你会怎么怪我?”

游方反问道:“你会吗?”

吴玉翀突然笑了,脸颊上已有红晕,看上去似酒意上涌,显得格外妖娆:“当然不会了!”

游方似是带醉开玩笑:“你发誓!”

吴玉翀翘起一只小指头伸过来,以那种最可爱最可爱的表情撒娇般的说道:“好的,我发誓,游方哥哥也发誓不许欺负我,我们勾勾手。”

游方也伸出小指和她勾在一起,笑着说道:“发誓总要有个彩头吧,就和打赌差不多。…我知道你练过功夫,如果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那就废了这身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