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瞥向他,他正似笑非笑地勾起唇回望着她,濯黑的眼瞳闪着淡淡的光泽,狭长的眼微微向上挑起,带着一贯的深邃迷人。她知道宴南濯说到做到,立即正襟危坐,分毫不敢造次。

石岩吸着烟,散漫地望着眼前的这对人,突然一笑说:“宁小姐放走了我这里的一个人,我留她下来抵,合情合理,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宴南濯唇角勾了勾,看起来好像在笑,眸光却连一丝温度都没有,冰澈透骨:“什么人这么重要,需要用我未婚妻来换?”

长歌的手一直被宴南濯握着,他的指尖偶尔会或轻轻地摩挲过她的手心,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她很不习惯。想抽回手,却被宴南濯斜睨了一眼,她只得讪讪地笑了一下,再不敢乱动。

顾楚有趣地望着这一幕,心想着两人确是一对璧人,石岩要是真对长歌动了心思,恐怕…不过这小子一向城府甚深,这次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她还真有点看不透。

“人不重要,却直接影响了我的生意,我除了找宁小姐,还真不知道该找谁担起这个责任。”石岩有意无意地瞟向长歌,妖娆的眸子笑意闪动,“宁小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长歌回视他说:“此事是我不对,你若是同意其他的补偿手段,我肯定配合,但太过分的话…就请恕我没办法配合了。”

宴南濯凝视着长歌,沉声问:“他提的是什么要求?”

这个…长歌怔了一下,正想着要怎么转移话题,顾楚立即插了一句:“石岩,你就说你要怎么才肯放了长歌吧?”

顾楚随即丢了个暗含警告的眼神给石岩,石岩看在眼里,笑了笑说:“顾楚既然说了,那我怎么也要卖她个面子。宴总知道吴万国这个人吧?你帮我摆平他,再把长塘的那块地让给我,这事就这么算了。”

宴南濯嘴角含笑,语调越加轻柔了,“石岩,你觉得你有这么大的胃口吗?”

石岩无所谓地说:“宴总要是给得起,吞不下也得吞下呀。”

此话一出,他们背后的彪形大汉都往前移了一步,整齐地看向宴南濯和石岩,似乎在等他们发话。

顾楚扫了面无表情的两人一眼,懒懒地说:“打吧,我刚好通知了局子,一会儿他们来扫场子,顺便还可以请你们去坐一坐,降降火。”

宴南濯瞥了顾楚一眼,随即盯着石岩,轻描淡显地说:“好,成交。”

“宴总真是快人快语,人你带走吧。”

“石岩,我预感你今后的日子会很忙碌。”宴南濯如墨般濯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深沉。

“那拭目以待。”石岩痞气地笑了笑,回视他说。

宴南濯站起身,牵着长歌就出去了。

顾楚也跟着站起来,托着下巴沉默良久后,再抬眸,一动不动地盯着石岩说:“石岩,你这次玩真的?”

石岩妖冶的眼瞳闪了闪,瞥向顾楚:“你说呢?”

顾楚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在下巴上,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边朝大门走边扔下一句:“你这死小子,好自为之吧。”

☆、承认错误

大门口,依然是衣香鬓影,灯火通明。尹邹吊儿郎当地斜倚在悍马上,一手抽着雪茄,一手抱着美女时不时逗一下。他对面的宾士车旁也站着一个一身全黑的男子,同样出色的五官,只是面容稍显心不在焉。

尹邹看向他,嘴角勾了勾:“滕三,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会里面有你的小情人吧?”

滕漠回瞥了他一眼,淡声说:“你以为我是你吗?”

尹邹笑着亲了一口怀里的美女,痞里痞气地说:“你还真不是我,我心里可没装着个乔落。”

滕漠盯着尹邹的淡眸突然眯了眯,“尹子,你是不是找打啊?”

尹邹见势不妙,好看的脸上立即堆满了笑,“我们今天是来帮南濯火拼的,怎么能先内讧了呢?他要是知道我们这么不给他面子,过后不得阴我们一招才怪,嘿嘿…”

滕漠环住胸,盯着他冷冷地说:“那你少说废话。”

尹邹悻悻然地闭上嘴,半晌,滕漠又问:“你知道石岩和骆子然什么关系?”

尹邹抽了一口雪茄,眯了眯眼说:“铁哥们吧…你真要问,应该问他和韩震天是什么关系。”

滕漠说:“我听说过,现在韩家的生意大半由他在打理。”

“嗯,我和他不是很熟…对了,顾楚好像和他是青梅竹马。”想了想又说,“顾楚今天不会来了吧?”

说着开始掏电话,“我得通知承泽一声…”

美女见尹邹把他晾在一边,立即送上香吻,边捶着他的胸,边嗔怪道:“尹少你又不理人家,人家不依啦…”

尹邹立即给了她一个法式深吻,坏笑道:“宝贝,我哪里没理你了?今天晚上我们慢慢理…”

“讨厌啦…”

滕漠看都懒得看他们,思绪流转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说:“我听说,蔺青陌回来了。”

尹邹面色无多大变化,背脊却不可避免地僵了一下,半晌后,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笑嘻嘻地说:“回来了就回来了呗,难不成还要本少去为她接风洗尘吗?我没那么大的度量。”

滕漠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下,略略沉默了下说:“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尹邹心中突然涌上来一阵烦躁,和旁边的美女拉开了点距离,美女好像也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撅了撅嘴,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这时一个人突然走到滕漠身边,小声地说了几句,滕漠立即点了点头,边打开车门边说:“回去了。”

尹邹错愕了一下,然后掐掉雪茄,嚷嚷道:“靠,就不打啦?那这热闹怎么看呀…真TM没意思。”

“南濯不让我们插手就别插手,”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你和石岩他们那伙人最近也别搅合在一起了,免得跟着遭殃。”

尹邹痛快地答应,“好吧,你先别走,陪我去喝两杯。”

“不去了,落落有点感冒,你找习二和东城喝吧。”他发动引擎,一溜烟就消失了。

他身后的黑衣人见他们主人都走了,也训练有素得迅速开车离开。

尹邹低头嘟噜道:“靠,一碰到乔落就栽,真没出息…”说完立即拨了一个电话,“南濯,滕三已经走了,要没事的话,我也走了…嗯,知道了,挂了…”说完也开着他的悍马载着美女逍遥快活去了。

没多久,宴南濯和长歌就走了出来。长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宴南濯扔上车,绝尘而去了。

电话铃声传来,长歌按下接听键,禾禾劈头就是:“长歌,你还活着吧?”

车内的灯光略显昏暗,在宴南濯如雕塑般的侧颜上打下几分阴影,看不清表情,一个念头飞闪至她的脑海中:现在活着,一会儿能不能活着还真难说。

长歌瞥了一眼宴南濯,讷讷地说:“我…没事,你先带颜墨回去睡觉,他明天还要上课呢,我一会儿回来。”

电话那头同情地哀叹了一声:“好吧,不过你别和宴南濯硬着来,这次真是你太鲁莽了,别的不说,保命要紧…好了,不说了,拜拜!”

被禾禾这么一说,她惊觉这次可能真的犯大错误了。但这事原本一切都是她计划好了的,她先直接说姓宁,就是为了让英姐顾忌着她的身份,卖她这个面子,收钱了事。如果小丽不是被那个秃头看中,她相信英姐也确实会这么做,只是不知道是她太倒霉了,还是小丽太倒霉了,后面竟横伸出这么多枝节来,完全是始料未及…

长歌咽了一口口水,挂了电话,幽幽地瞟向宴南濯,打算从他如万年深潭般诡谲的表情中看出点端倪来。但看了半天,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简直太让人没安全感了。

长歌觉得这就是和干大事的人相处的痛苦,因为一般干大事的人除了要求智商要高,还要求情商也要高,连性格都必须具备一个共同特点——深不可测。宴南濯作为一个干大事的人,完全把这个性格特点贯彻得很彻底,让人有点无从下手。

长歌唇角扯出一丝笑来,试探着问:“宴南濯,我说…你在想什么啊?”

“我在想…”宴南濯扫了她一眼,随即摇下挡风玻璃,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说,“…你看,现在月黑风高的,就算杀个人灭个口,再毁个尸灭个迹什么的,大概也挺顺利的。”

“啊?”长歌愣愣地望着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颤了一下说,“我觉得吧,你这个想法可能太激进了,你看呀,我们现在是沐浴在社会主义的和谐阳光下…”

宴南濯冷静地说:“现在是晚上,没有阳光,而且,连月光都没有,我看实在是很难和谐。”

“…”长歌觉得这真是一个很强大的冷笑话,但还是试图绕回来佐证自己的观点,“其实吧,我们看问题可以更深入点,要是透过现象挖掘到本质就会发现,一般和谐的背后都潜伏着被和谐的危险,象现在这么不和谐反倒有可能是在向和谐转化,和谐和不和谐本来就是辩证统一的,你千万不要被眼前的不和谐因素蒙蔽了,一旦被蒙蔽了吧你可能就会被和谐了,我真是特别不忍心见你被和谐!真的!”

宴南濯终于转了转他那线条优美的脖颈,斜睨向她,似笑非笑道:“所以,你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大概就是想表达杀人有风险,行动需谨慎吗?”

长歌顿感无比震撼,宴南濯他…简直确实是干大事的!她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自己绕到哪里去了,他居然还能一句话就精辟总结了,而且还这么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她果断地点了点头说:“你真是太聪明了,就是这个意思。”

“喔,你对我可真好。”宴南濯抬起头,将她脸颊边垂落的发丝掠到耳后,然后手滑落至她的脖颈处,停住,慢悠悠地说,“但是我想,经过我严密部署后再行动,风险基本可以降到零,要不我们试试看,嗯?”

长歌颤了一下,根本不敢动,因为她深信就他这么很黑很暴力的背景,要是惹得他发飙了,说不定真的“咔嚓”一声就拧断她的脖子。

“那什么…宴南濯,我这次吧,其实是真的没办法了,小丽是我朋友,我不可能见死不救,这完全有悖于我做人的原则,谁知道后来就发展成现在这样子了,我真不是故意给你找麻烦的…”

宴南濯凝睇了她半晌,才缓缓垂下手,“你真要帮忙,不知道给我说一声吗?就这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谁负责?你想过吗?”

长歌垂下头,深入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承认错误,“真对不起,我错了。”

宴南濯偏着头看她,良久才道:“错在哪里?”

长歌蹙眉沉思半晌后发现,真要说到这个错误产生的原因确实有点复杂,遂决定抓要害来说:“一是错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我都没能把自己的潜力激发出来,以至于最后没能跑掉,真是挺遗憾的。二是错在我一直认为金钱万能,没想到它也有失灵的时候,这一点就更让人遗憾了…当然,别的原因也很多,比如我忽略了某些随机事件发生的可能性,错误地高估了人性和个人品质问题…总而言之,这一切不和谐的因素,让我完全不受控制地走上了被和谐的道路,最后就促成了这个错误的产生,简直是个巨大的遗憾呀!”

“…”宴南濯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微微垂着头,轻轻揉了揉眉心,好半晌后才说,“我对你刚才说的话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我们还是来谈谈你实习的事。”

长歌立即正襟危坐,很虔诚地说:“你安排吧,我会好好实习的。”老实说这次她是诚心的,不管她主观上是多么不希望事件朝着现在这个方向发展,但事实是它确实这么发展了,她的确对不起宴南濯。再说他只是让她打打杂,怎么说都是她赚了。

宴南濯看她答应得这么爽快,眼中掠过一丝幽深的光,再转过眸时,已是一片平和。“十天后的期末考试结束后,就来报道吧。职位,我到时候再安排。”

“嗯,没问题。”

“另外,以后如果再遇到石岩,离他远点。”

“嗯。”

“不然后果很严重,知道吗?”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长歌本来想问,但是看到宴南濯渐渐冷沉的眼,自觉地点头收了声,今天说的话已经太多了,她要是再废话,保不准宴南濯就把她人道主义毁灭了。

可能是车内的温控系统太优良,长歌不知不觉睡着了,当她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后,看到的却是面前的两层别墅。

她怔怔地想,走错地方了吧?

☆、纯洁 or 不纯洁

从车上下来,长歌愣愣地看了面前的别墅几秒后,终于完全清醒了。

她立即转过头,弓着腰对司机大叔说:“大叔,花园路309号,麻烦你送我过去一下。”其实此刻,她的心思正处于九转十八弯的阶段,因为以前再晚宴南濯都会把她送回家,今天却一反常态得把她带到他家来,实在难保他没有什么想法。

当然也不排除是她的想法太不纯洁了,但现在世道这么复杂,如果太纯洁了势必很快就无法维持纯洁,所以为了多多少少保留点纯洁,她只能不那么纯洁。

腿刚跨进去一半,就被一只大手给拽了回去,紧接着是强而有力的关门声音传来。宴南濯就这么盯着她看,神色泰然而自若,再一次无法让人揣测他到底在想纯洁的事还是不纯洁的事。

长歌立即笑说:“其实吧,我也觉得这么晚还麻烦司机大叔不好意思,那你们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宴南濯倒真的放开了她,环着胸,修长的双腿交叉着倚在车门上,面色慵懒地望着她笑,长歌没由来地心一紧。

宴南濯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腕,悠悠地瞟了一眼腕表后,似笑非笑地说:“凌晨一点过的半山腰上,就算有出租车经过肯定也是杀人埋尸的,更不要说这里早在两年前就不允许非私家车进入了,你确定要在这里等出租车吗?”

“…”

长歌试图说服自己,宴南濯作为一位正儿八经的好青年,也许从来就没思考过纯不纯洁的事,他深更半夜把她载回家也许只是想让她参观一下豪宅,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顺便行不道德之事什么的…毕竟人家什么美女没见过,光是前面27次被泼的经历中,那些个美女都是一等一的货色。

长歌掂量了下目前的形势,觉得还是申明一下为好,微微笑道:“宴南濯,我其实…是个特矜持的人,你知道的吧?”

宴南濯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灼灼地盯着她半晌后,温柔地点点头,遂迈开修长的腿大步往里走,风中依稀传来他的声音:“知道,所以你留在这里慢慢矜持吧。”

耳边传来一阵引擎发动的声音,长歌回过头,发现司机大叔已经无情地抛下她远去了…

寂静的夜,浓黑如稠,她一个人立在那里,只觉得背脊缓缓浸透阴冷,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寒颤…瞟了一眼前方越来越远的挺拔身影,挣扎了几秒后,她果断地拔腿追了上去,边喘气边微微笑说:“其实…进屋再矜持也一样。”

房子比外面看起来更大,整个大厅的设计采用的是欧式风格,优雅奢华却又不失大方简洁。

“少爷您回来啦。”他们刚走进门,一位精神抖擞的老人立即迎了上来,接过宴南濯搭在手上的西服外套。

当他抬头望向长歌时,双眼仿佛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嘴唇刚动了动又立即停住,只恭敬地鞠了一个躬,微笑着说:“小姐好。”

长歌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说:“您好。”

老伯看向宴南濯,和蔼地问:“少爷,要带小姐去客房吗?”

这个应该问她吧…长歌连忙微微一笑道:“那麻烦您了。”

宴南濯似有深意地斜睨了她一眼,转过头对老伯说:“这么晚了,胡伯你去休息吧,我带她上去就行了。”

“好,少爷。” 胡伯临走前,笑吟吟地看了长歌一眼说,“小姐如果择床,梳妆台上有帮助入眠的香薰灯,你点上很快就可以入睡了。”

“谢谢。”长歌朝他笑着点了点头,心想这个胡伯真是个好人,随即跟着宴南濯上了二楼。

宴南濯打开一间房,对长歌说:“你今晚就睡这儿吧。”

长歌目光在整间房溜了一圈,发现家俱和装潢都是以鹅黄色为主色调,温暖而干净。唯一有点奇怪的是,到处都摆有卡通造型的布娃娃,看起来象小女孩的房间。

宴南濯言简意赅,“衣柜里有换洗的睡衣,你要是没事,我回房了。”

“好。”刚才真是误会他了,这确实是个正儿八经的好青年啊…长歌惭愧地想,有可能复杂的不是这个社会,而是她自己,这个发现真是挺打击人的。

宴南濯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说:“我就在你隔壁,明天起床后叫我。”

长歌洗完澡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思索,既然石岩答应了,应该就不会再为难小丽,遂拿出电话,立即给小丽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小丽哭哭啼啼地一再表示感谢,长歌叹了口气说:“我没关系,但你如果继续和你男朋友在一起,这种情况可能还会发生。”

“小晚,你放心,我杜小丽要是再犯贱找他,就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死都活该!我决定就这几天离开这里,回我老家重新开始。” 小丽沙哑的声音中透着大难过后的大彻大悟。

长歌点了点头,想起禾禾应该已经带颜墨回去了,说:“嗯,司机已经把你载到我家楼下了吧?你等等,我让禾禾来接你。”

长歌睡到半夜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渴,她下楼喝完水走回卧室,就立即爬回床上。

扯过被子盖上,模模糊糊间,她觉得身下好像软绵绵的,胡乱地伸手一摸,黑暗中,长歌立即被惊得醒了一大半。

刚要坐起身,腰就被一阵力道制住,一道暗哑而略带戏谑的声音传到耳际:“宁长歌,你想睡我的床?”

寂静的夜,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际,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混合着淡淡薄荷香的檀香味,连他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不、不好意思,走错了…”长歌无法淡定了,第一反应是赶紧撤。

她手脚并用,胡乱地挣扎一通,无奈整个卧室漆黑一片,她好不容易扯开横在她腰际的手臂,刚要爬下床,突然被一道重力一扯,整个人落到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宁长歌,”脸上一寸处的呼吸声突然有些变得有些急促,长歌隐约感觉到一双眸子正紧紧地盯着她,灼热无比,“你要是再敢乱动,不如…我们就做点什么吧。”

长歌僵住不动,仿佛全身血液都在逆转,紧张道:“我说…你不要冲动啊,那个…我真没注意,不小心就走错地方了,要不你放开我,我立即、马上、飞快就滚回我的卧室去?”

宴南濯轻笑了一声,若有似无的渺渺余响回荡在偌大的房内:“走错地方?这个借口会不会太牵强了点,嗯?”

长歌眼前浮现出几条黑线:“你们家的门长得都一样,我怎么知道你睡觉不关门?”

宴南濯含笑的声音慢悠悠道:“不一样的话,你怎么有借口爬上我的床呢?宁长歌,真没想到,你这么不纯洁。”

长歌嘴角抽了抽,牙一咬道,“你就当我不纯洁吧,我现在马上滚回去。”

刚动了一下,宴南濯带着几分暗哑的声音又传来:“不准乱动!”

长歌愣了几秒,顿时明白过来,脸发烫地说:“好好,我不动,你也千万别动!”

宴南濯大掌轻抚过她的发,突然笑了一声:“宁长歌,你觉得…我真的会对你怎么样吗?”

长歌沉默了半晌后,慎重地说:“这个真是难说。虽然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但人一冲动,难免会饥不择食,我觉得吧…我们还是都悠着点好呀。”

“喔?那要是我真的饥不择食了呢?”宴南濯一手梏在她的腰上,一手枕在她的头下面,声线带着一贯的慵懒。

长歌果断地回绝:“我们约定的条款中没这一条,我绝对宁死不屈。”

宴南濯从容而淡定:“我们约定的条款中也没有你半夜爬上我的床这一条,你怎么还是照爬不误?”

“…”长歌默了。

宴南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沙哑的声音已经略略平复:“快睡吧。”

顿了顿,又气定神闲地补充了一句,“下次再要爬上我的床,胸前再长点肉吧,不过…你真有需要的话,我也乐意配合。”

“…”长歌再次默了,妖孽果然是妖孽啊…

那一晚,长歌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雾。除了雾,除了她以外,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一片,她总觉得什么东西被弄丢了,但怎么也想不起…

她一直在跑,在不停的跑,试图找到一扇出去的门,但跑了很久依然什么都没有,她正无限惶恐的时候,迷雾又忽然散开了,一个少女出现在她面前,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明媚的阳光洒进教堂,满满都是阳光的味道,她身着一身漂亮的白纱走在红毯上,每走一步,身后裙摆都摇曳生花,而尽头处一个男人逆着光站着,虽然她看不真切他的样子,但他身上却有一股她熟悉的味道,就算看不清,她也仿佛知道他是谁。

在他的左手伸出的瞬间,她就毫不犹豫地交握上去。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无名指上戴着一款银白色的婚戒,在阳光下闪着银泽,然后他拿出一只一模一样的女款,轻轻套在她的手上。

朦朦胧胧间,她好像听到他在她耳边说:“i'm waiting for you,always.”

作为一个梦中模糊的片段,它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其实也不需要前因后果,它就是一段很王子公主式的童话故事,除了幸福外,仿佛也只剩下幸福,但是她却没由来地觉得这幸福中带着切切实实的伤感,说不上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