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笑说宁夫人谦虚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响亮的掌声。

顾楚摇晃着水晶杯,冷哼了一声,“这个老女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这在我们的圈子见怪不怪不是吗?一个窝不斗得死去活来还真没话题感了,”石岩悠哉哉地喝着杯中的美酒,瞄了一眼站在长歌旁边的宴南濯,颇为遗憾道,“只不过,失去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真是可惜了。”

顾楚蹙了一下眉,斜睨向他:“石岩,也许你对长歌有几分认真的意思,但就算撇开宴南濯不说,她也不适合你。”

“喔?怎么说?”石岩饶有兴致地看向她,问。

顾楚转过头盯着台上,弯月般璀璨的眸子仿佛隔着一层深重的雾,缓缓吐出:“因为你的腐朽已经深到骨子里去了,需要被救赎,而我的直觉告诉我,长歌不会是那个可以救赎你的人。”

石岩端着酒的手微微一晃,酒杯中荡起点点涟漪,深红似血,一如他脸上妖娆的笑。“你的直觉从来没灵过吧?”

“错,除了对我自己不灵以外,我的直觉向来很灵。”顾楚偏头看他,“算了,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也懒得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先走了。”

“这么急?”

顾楚瞥了不远处一眼,明亮如星子般的黑瞳中闪着火光:“看到不想看到的人,本小姐没胃口了,拜拜!”

石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过头,就看到一道身影快步跟了出去。

他饮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从新看向台上,漫不经心地想,顾楚,很多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钟雪芝牵着宁博上台,优美的乐声立即回荡在大厅内。

长歌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古典舞这诡异的三个字,等她回过神来时,只觉得最近的女性同胞大概是后宫戏看多了,整天就挠心抓肺地盘算着怎么暗算人,前就有柳青青,现在又来了一个钟雪芝,她最近真是流年不利,祸不单行啊!可是…该怎么办呢?她的手心沁出了一层汗,手托着下巴,大脑进入高速运转中。

宴南濯斜睨向她,淡淡一笑,鼓励道:“小姑娘,出息点,别紧张。”

长歌默默地想,她倒是想出息点,但她连古典舞是个什么东西都没琢磨出来,怎么出息嘛…见他神色淡定自若,她忍不住告诉他实情了。

“虽然吧,看到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我挺感动的,真的,但你有知道实情的权利——”她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我连古典舞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正说着,一个灵感倏地蹦了出来,长歌顿时激动地握住宴南濯的手:“那什么…宴南濯,我对古典舞真的完全没概念,所以我认真思索后决定,等一下轮到我时我就装昏倒算了,你只要在我倒下的关键时刻扶住我,并且辅之以恰到好处的演技就行了,怎么样?”

长歌满含期待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等着他点头。

“…”他久久没有言语。

长歌知道他大概是觉得她无耻得可以,但她也没办法呀,这次和上次校庆不一样,台下都是一群商界元老,虽然年纪大的不在少数,但绝对都没有老年痴呆,更不会以为钟雪芝老年痴呆了,于是这事就非同一般的棘手了…

良久后,宴南濯才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还真想得出来。”

长歌觉得这事太刻不容缓了,立即凑到他耳边晓之以理:“你看呀,就我们现在这层关系,我要是丢脸了,你不也丢脸了吗?我深深地觉得丢我的脸事小,丢你的脸事大啊…老实说,现在就这一招最靠谱了,你就配合配合我,一会儿扶我一把就成,好不好?”

宴南濯大概是觉得她无药可救了,淡淡地转过目光,移回台上。

宁博的小提琴演奏已经进入尾声,宁菲儿穿着芭蕾舞鞋象公主一样走上台,长歌的心悬到了最高处,转眸看宴南濯,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长歌唇角抽了抽,真是求人不如求己啊,大不了等一下她直接晕倒下去,虽然没人接住她,但最多就是痛一下,怎么也好过当众出丑好吧?

长歌酝酿好情绪,刚打算两眼一闭,宴南濯的手就倏地抚上了她的腰,低醇清润的声音就传到她的耳际,暗含威胁道:“你要是敢给我装晕试试看。”

长歌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再移向台上舞技精湛的宁菲儿,轻叹了一声后,咬了咬牙道:“好,既然你坚持,那我们一起死吧!”

宴南濯如墨的瞳孔收了收,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弯了弯,轻声地低喃了一句:“以前,我还真想过…”

长歌没听清,刚想问,突如其来的掌声就淹没了宴南濯的声音,随即众人的目光移向她,仿佛都在期待着这位极少露面的宁家大小姐接下面的表演。

大家的目光是这样的热情如炬,这一瞬间,大概是回光返照了,自她有记忆以来的人生片段骤然有如浮光掠影般闪过她的脑海…真没想到,离开宁家大宅,远离她们母女的视线,也躲不过这场是非。

长歌刚僵硬地移了一步,宴南濯就拉住她,唇边噙着笑,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让你死,我不舍得。”

这句话太震撼了,等长歌的意识飘回来的时候,宴南濯已经牵着她上台。

“各位好,刚才长歌在台下和我抱怨说一个人跳舞太没意思了…”他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温柔而专注地望了她一眼,才移开目光,望向众人,微笑道,“…所以,我和我未婚妻决定为大家跳一曲华尔兹,既是祝我岳父母百年好合,幸福美满,同时也答谢各位赏光莅临!”

这是一个令人迷醉的夜晚,高贵奢华的水晶灯发出璀璨的五色光芒,在每一个角落间欢快地跳跃。这时,一道炙热的白光晃过全场,最终停留在舞台中央那一对璧人身上,随着他们的步伐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他们,女的灵动典雅,男的气度翩翩,容貌皆以一等一的无可挑剔,真正的赏心悦目大抵便是如此了吧…众人无不在心中感叹。

长歌从头到尾一直略略低着头,直到宴南濯答在她腰上的手轻捏了一下,她才从幽思中迷茫地抬起头,说了一句:“啊?”

“啊什么啊?”宴南濯瞥了她一眼,带着薄荷味的薄唇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耳垂,低低地呢喃了一句,“专心点。”

说着,将她从臂弯中旋了出去,轻盈飞扬的裙摆如同一朵刹那盛放的白色牡丹,开到极致时,宴南濯倏地极为灵巧地收回手臂,她便又旋回到他的怀中。

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一气呵成,众人霎时心领神会。几年前,传言宴少突然情定极少露面的宁家大小姐,火速订婚,曾在本城的商界轰动一时。不过那时两家都有意低调,订婚典礼只邀请极少数亲朋好友见证,所以难觅其中内情,大家都只道是商业联姻的性质占主导因素。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两人本就是真情实意,感情甚笃。

众人皆在心中感慨,攀上宴氏家族这根高枝,宁家以后只怕是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脚下的步伐有条不紊,长歌怔了许久后才恍然从魔咒中清醒过来,她竟然在跳舞!可是…这么文艺而高雅的才艺,她什么时候学会的?

长歌蓦地想起第一次看禾禾弹钢琴时,心中很有些落差。因为作为一个刚变成凤凰的山鸡而言,钢琴对她而言,着实是一门高不可攀的技艺。但禾禾非要她试试,她推脱不下,只得抱着视死如归的精神一个个敲下指尖的音符。而当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弹完一整首后,禾禾分外惊喜地说她弹的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禾禾事后还斩钉截铁地断言,她会的远远不止这个,只是尚未被探索出来而已。

而从今日看来,确实如此。

也许是这个气氛过于梦幻,让长歌突然滋生出一种想倾诉的欲望。“宴南濯,你知道我以前的事吗?”

“说说看。”

他的声音低醇而悦耳,周围的光线渐渐隐去,整个大厅里好像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其他人。

看到他的神色闲适而放松,长歌突然也觉得轻松了很多,开始述说起过往:“我失忆了,在我十七岁那年。我一觉醒来就已经躺在医院里,医生说我发生了一场车祸,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挺离奇的,对吧?”

宴南濯轻轻一笑:“我不是说过这个世界上就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吗?只不过恰好被你遇到了而已。”

长歌似沉思了一下,微微颔首:“说得对,只是恰巧被我遇到了。”

“然后呢?”

“然后我在外面漂泊了一年后,回到了宁家。”长歌抬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再后来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知道我失忆前是个什么样子的。”

脚下的步子依然在继续,宴南濯盯着她的眼说:“别的呢?还想知道什么?”

别的?长歌有些迷惑地望着他,偏过头细想了一下,“当然,还有很多都挺想知道的。”

“比如?”宴南濯的身体和她贴合地十分紧,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比如…其实我还特别想知道,以前送过一块表给我的人是谁。”

宴南濯漆黑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她:“为什么?”

“因为…”长歌顿了顿,象是在思考,片刻后倏地抬眸,认真道,“…那表挺贵的,要不是卖掉它换来颜墨的手术费,我估计他现在都在天国了,真得好好谢谢他。”

“…”宴南濯的脸色骤然变了变,声音突然轻柔地不像话,低低在她耳旁说,“宁长歌,你每次总能给我不一样的惊,却没有喜!常常让我发自肺腑地忍不住想劈开你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他怎么突然就发火了?长歌茫然地望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宴南濯刚才帮她解围,还是让她十分感激,遂狗腿地表示:“劈吧,我不反抗,不过我的脑部构…唔唔…”

长歌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唇舌倏地被撬开,含着,来回地吮吸舔舐,酥麻带电的感觉猛地席卷全身,好像每一寸肌肤都被点燃了…

☆、送花的人

一切来得太突然,长歌在脑子一片空白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宴南濯居然连吻技都这么精湛,真教她情何以堪!

“还站得稳么?”宴南濯低醇磁性的声音响起在她耳际的同时,搂过她的腰走下来,将她身上大半的重量都承在自己的怀里。大厅中骤然响起一阵响亮的掌声,其中还夹杂着年轻一辈的亢奋的口哨声和叫好声。长歌倏地回过神来,脸一下就红了。

宁镇伟极满意宴南濯今天的表现,含笑着走上台说了几句场面话,大厅内又响起悠扬轻缓的音乐,剩下的就是自由闲谈玩乐的时间,场内的来宾也随意了许多,跳舞的跳舞,用餐的用餐,聊天的聊天,气氛十分自在融洽。

宴南濯压低头,在她耳边低低地笑:“是挺乖的,果然没反抗。”

“…”长歌囧得无法言语。

刚才他们倆实在是太…血气方刚了。 当然,在刚才那种气氛,那种情调下,宴南濯作为一个身心皆正常的男人而言,血气方刚了点完全可以理解,但她跟着气血上涌,血液逆行个什么劲呀>o<…最关键的是她完全亏了,宴南濯都不知道吻过多少人才练就了这么精湛的吻技,而她,还是初吻啊…真不是一般的亏,而是亏大发了,长歌发自内心得郁闷了…

宴南濯拉她走到阳台处,为她抚了抚额前的碎发,微微笑道:“你先去厅外面吃点东西,刚才特地让云都的厨子做好送过来的。我有点事要和东城谈,一会儿过来找你,记住,别走远,嗯?”

长歌觉得这真是她今晚听过最好听的话,立即爽快地答应了。

她坐在石凳上吃着美食,心情特别舒畅。

“花还喜欢吗?”在月光和昏黄灯光的交织下,修长的身影缓缓踱步到她面前,面上挂着一斯若有似无的笑。

长歌望着他妖冶的容颜,脑海中再次诡异地浮现出“罂粟”两个字,好半响后,才道:“今天的花是你送的?”

石岩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笑容得体地略略点了点头。

长歌思索了片刻后,放下筷子,神情严肃地说:“石先生,小丽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我应该不欠你什么了吧?你为什么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报复我?”

他的眉目微微扬了扬,“打击报复?这从何说起?”

“不然你为什么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朗诵《给娜塔莎》呢?”

石岩凝视着她,哑然失笑道:“我还以为时下的小姑娘都喜欢这个,没想到你例外。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会再送了。你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很乐意为美女效劳。”

长歌觉得他的眼神太过炙热,透着不寻常的光,莫非…想了想后,她试探地开口:“石先生,你…不会是想追我吧?”

“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石岩摊了摊手,敛起一贯的玩世不恭,神色带着几分认真,兴味地望着她浅笑。

长歌盯着他的脸,陷入沉思中。先前他貌似有和她“春风一度”的想法,可惜最终没能付诸实践。她想根据文学创作中,花花公子的一贯思维模式大概是:如果看上一个姑娘,势必要立即将她搞到手,如果暂时搞不到手,那么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搞到手。而他现在,显然是处于想把她想方设法搞到手的阶段…这样一想,就什么都通了。

长歌紧皱的眉头松了松,正了正面容,礼貌道:“谢谢石先生的花,但你也知道,我已经有未婚夫了,未免误会,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石岩环胸笑道:“你不是还没嫁给他吗?现在我们男未娶,女未嫁,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长歌怔了一下,因为她发觉他说的话确实挑不出什么逻辑错误。

略微思索片刻后,她决定实话实说:“石先生,其实是这样的,我暂时呢,还没有一支红杏出墙来的打算,而且…我对你也没什么兴趣,要不,你干脆发展发展别的目标?”

“兴趣是慢慢培养的,你不给我机会,怎么知道对我没兴趣呢?再者,你这支红杏要不要出墙,不是一念之间的事吗?”石岩语带诱惑地盯着她,浓黑的眸子透着几许兴味,身子往前靠近了些,他们之间的距离顿时被拉近了许多。面对着面,他性感的薄唇渐渐逼近,却在快要碰到她时,被她突然伸出的手挡住脸,倏地一下侧过身,闪开了。

石岩不仅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盯着她笑:“我就喜欢有爪子的猫。”

长歌站在他一米外的安全距离,手托着下巴,研究了他半天后,浅浅地笑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石岩。”

石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绅士而得体。

“我想知道,你对我的兴趣,是建立在精神层面还是身体上?”

石岩大概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愣了一下,却并未打算骗她:“都有。”

长歌点了点头:“要是我的身体先我思想一步对你投降,你会不会就对我失去兴趣了?”

石岩抚着下巴,看着她的黑眸,笑得迷人:“也许会,也许不会。”

长歌欣赏他的诚实,唇角弯了弯:“所以,我们不适合彼此。”

石岩的目光细细地描过她细致的五官,左唇角微挑了一下,然后微垂着头,打开打火机,点上烟。“为什么?”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薄荷烟草味,他看着她,眼睛里闪着一贯妖冶的光亮。

缭绕的淡淡烟雾中,长歌看着他,蓦地想起宴南濯抽烟的姿态,发觉他们吸烟的样子都是极好看的,但感觉却是迥然的不同。宴南濯就算指缝间夹着烟,都象是一尊赏心悦目的艺术品,气场浑然而天成,气质高贵而优雅。而石岩吸烟的姿势,隐隐透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诱惑,散发着一种慵懒沉迷的气质。这种雅痞中带着坏坏的感觉,可能情窦初开的少女会沉迷,但她却早已经过了这样的年龄。

“石岩,你知道你给我的感觉吗?”长歌突然想起以前在小说中看到的一句话,觉得形容石岩再合适不过,“你就象是个在黑暗中生活的撒旦,需要足够的光来驱赶周身的冰冷和空洞。”

石岩神色未变,拿烟的手却微微一抖,突然站起身来,把她抵在桌子和他之间,温温地问:“既然是你觉得光可以拯救我,那你为什么不能是那光呢?”

长歌怔了一下,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些零碎而模糊的画面,仿佛很久远很久远以前,虽然看不清,也听不清,但脱口而出的话语早已快过她思维:“也许我的…已经照到别人身上了呢?”

石岩的心没由来的一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刚打算再说什么,一个声音就传来,“二哥!”

长歌回过头,就看到韩子杨神色微愕地立在不远处,原本清澈灼亮的目色蓦地染上些许复杂。石岩笑了一下,挪在撑在石凳上的手,缓缓站直微躬着的腰,长歌立即从他对面挪开。

韩子杨怔怔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慢步踱了过来。

石岩此刻的表情已恢复一贯的潇洒倜傥,好像随意在问:“不是在忙拍戏吗?怎么过来了?”

韩子杨答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刚好休息。”顿了顿又说,“我是来找长歌的。”

石岩听他这么说,看了长歌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绅士地说:“那你们聊。”

石岩前脚刚走,韩子杨脸色就转青,恶狠狠地瞪着长歌:“二哥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纯属学术探讨。”长歌低着头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韩子杨叫石岩“二哥”?莫非他就是韩震天传说中的那个私生子…

韩子杨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火气更甚,讽刺道:“宁长歌,你现在确实是本事了,一边把宴南濯拐到手,一边还吊着我二哥,你到底居心何在呀!”

长歌觉得这项指控太严重了,一时间有点难以消化,愣愣地望着他。

韩子杨见她不辩驳,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环着手臂冷冷道:“你就算想红杏出墙也给本少爷走远点啊,竟然勾引我二哥!”

长歌盯着韩子杨看了良久,突然“噗”一下笑出声。

“笑什么笑?”

长歌正了正脸色,也操着手,悠悠地问他:“你也知道你说的一点都不好笑了吧?”

韩子杨铁青的脸终于缓和了些:“你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这个事情怎么能这么定性?”长歌杵着下巴凝神了一会儿,慎重地说,“就算有,也是他勾引我吧。”

“…”韩子杨脸刚转好的脸又黑下去了。

长歌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和他纠缠下去,反正她已经打算以后看到石岩,有多远躲多远了。

韩子杨突然逼近,再次把她困在石凳和他的身体之间。

长歌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怎么大家今天都爱玩这一套?老实说,虽然这个经典桥段是禾禾平时最常提到的,并为自己迄今为止还没演过一回而深感遗憾,但是,如果同一天遭遇三次,而且每次的男主角都不一样,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长歌将上半身尽量往后倾斜,“我说韩子杨,你是不是往后…”

她的“退”字还没说完,韩子杨就蓦地抓起她的手:“长歌,我们出去谈一下好吗?一会儿我送你回来。”

长歌瞄了一眼宴会厅:“可是今天是我爸爸的结婚周年庆典,我现在走了不太好吧?”

韩子杨脸上染了几分冷色:“你不是表演完了吗?留在那里,难道等钟伯母继续挑你的刺?”

还没等长歌答应,就被他硬拽了出去。

☆、围堵

盛夏的夜繁星璀璨,窗外也被闪烁的五色灯光点缀得格外迷人,星星点点的光绵延铺满了整个视野。长歌想,所谓夜色醉人,大抵就是如此。

收回目光,望着面前的人,她微微笑说:“想和我聊什么?”

长歌依稀可见韩子杨清澈的眼瞳里倒影着她的脸,收回视线,她略略低了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沉默了好半晌后,韩子杨才抬手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又放下了,看向她,语气有些自嘲地开口道:“长歌,在来之前,我一直在想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拽到这里来,哪怕你正在宴南濯的身边。但到了这里后,我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挺可笑的吧?”

长歌的目光从新凝聚在他的脸上,微微摇头道:“不可笑,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他又沉默了良久,问:“如果没有宁菲儿,如果我喜欢的不是她,你会在订婚宴前夕跑掉吗?”

长歌微微一怔,有点无从思考,直愣愣地望着韩子杨,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假设?”

韩子杨步步紧逼,盯着她不放:“如果不是假设呢?”

长歌蓦地觉得自己好像掉入到了一个玄幻的世界,有点辨不出真假,抚着下巴沉默许久后,只得说:“你看有没有可能,你这个‘不是假设’的假设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假设呢?”

“宁长歌!”韩子杨倏地站起来,眼中放出火光,恨恨地说,“你就不能不和我唱反调吗?”

长歌的心猛地一跳,四下张望了一下,立即把桌上的柠檬汁递给他:“你不要激动!虽然你包了场,但难保服务生中会有你影迷是吧?就算为了你的形象,还是先降降血压吧。”

韩子杨气极地瞪了她一眼后,才接过水一饮而尽,在心中郁闷地嘀咕,和你说话确实是随时都需要降血压。他坐下来,修长漂亮的手指扣在玻璃杯上良久,才放开,望着她说:“那天在KTV走廊上,你听到了多少?”

“该听到的,大概都听到了吧。”

韩子杨又陷入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地注视着她的眼:“你听到的不是真的。”

“啊?”

“我和你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不排除有想气菲儿的想法,但我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是,我是一直以为我喜欢菲儿,因为我、二哥、菲儿从小就认识,我从小就对她有好感…”韩子杨开始平静地剖析着自己的心路历程。

怎么又来了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啊?看来青梅竹马这个戏段是目前的流行趋势啊,完全处于一个供不应求的状态。长歌边听边想,青梅竹马这种两小无猜的感情,宴南濯有,韩子杨有,连禾禾都有那么一段,为什么她偏偏没有?当然,也许她也有,但是她不记得了。她越发地觉得,这个世界大概再没有这么令人悲喜交加的事了,她的前男友因为喜欢青梅竹马,所以让她沦落为了炮灰;她的现任未婚夫也和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最后却因为倒霉没修成正果,却让她捡到了这么一个大便宜。这个世界果然是很公平啊,喜剧一下后,必然要来点悲剧点缀,悲剧中又处处透着喜剧的色彩,令人措手不及的同时又防不胜防,最后只剩下各种无奈了…

韩子杨想起了许多事,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是菲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二哥,我知道她喜欢的不是我。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但是真正得到后,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菲儿对二哥,我对她,都是这样。更多的时候,连我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