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本来就是这么随便一说,因为她原本是设想了这样一个情景:如果宴妈妈在这附近,也不慎掉进这池子里,一个但凡是有点天良的人,都势必会立即抛下女朋友,去救他母亲。要是真发生这样的事,她也不会怪宴南濯。但问题是她也不想就此英年早逝,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确保他妈妈不在附近且完全没有落水的可能,这样才可保她性命无虞。

但是这么问出来后,她就突然来了兴致,问:“你说要是真发生这样的事,你是先救我,还是先救你妈妈啊?”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回答,如果他回答“当然是救我妈”,她就立即以伤心欲绝的眼神望着他,并痛苦万分地说出三个字“你…禽兽”。如果他回答是“当然是救你”,然后她就以更伤心欲绝的眼神望着他,并以人神共愤的语调说出“你…禽兽不如”。如果他回答“两个都救”,她就看外星人的眼神望着他,震惊的同时并辅之以声情并茂的演技问出“你以为你是飞禽还是走兽啊?”

她想她大概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个桥段,所以才这么信手拈来,并打算付诸实践。但是当宴南濯沉默了N久后突然说:“不是游泳池吧?”,她还是有点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愣愣地问:“啊?”

宴南濯望着她,耐心地解释说:“我怎么听说,那个经典命题说的是一同掉进河里?”

“啊?”

他随即略略低着头,捏了她脸颊一把,说:“乖,等你们一起掉到河里,我们再来思考这个问题。”

“…”长歌很久以后才知道,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就是她和宴妈妈一同掉进海里都没关系,因为宴妈妈不仅能自救,甚至再把她一起救上岸都没问题。

最后在宴南濯的鼓励下,她豁出去扑腾了几下,没想到结果扑腾成功了。对此,她相当欣喜。

今天玩水玩得相当尽兴,长歌晚上突然想起,问:“咦,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游泳了?”

宴南濯一个翻身,压下,呵着热气,在她耳边说:“因为,某人在某方面的体力有待提高啊…”

“…”又一次自取其辱啊自取其辱!

第二天中午,长歌打算做一顿中国菜给宴妈妈吃。宴妈妈非常高兴,一直在一旁帮忙。

看她切菜的姿势很熟练,宴妈妈十分惊讶地说:“宝贝,你怎么这么会做菜啊?什么时候学会的?”

长歌回忆了一下,其实一开始她是什么都不会的,做菜都是隔壁李阿姨教她的。“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高三的时候吧。其实我…以前发生过一场车祸,醒来以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宴妈妈眼圈突然红了,说:“宝贝,真是难为你了,受了很多苦吧?”

长歌仰着头思考了下,说:“其实不算,我还是挺幸运的。虽然不小心失了忆,但遇到的大多是好人,都挺帮我的。”

宴妈妈深有感触地说:“嗯,谢天谢地!”然后又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呀,这种情况我们还真得去烧个香拜个佛什么的。”

长歌愣了一下:“啊?这里还有寺庙吗?”

宴妈妈想了一下,捂着嘴说:“呀,不好意思,我是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看的穿越小说了,我看上面但凡是提到大难不死,逢凶化吉什么之类的片段,都要去庙里拜拜…不过这里有没有庙子我还真没研究过…没关系,实在不行,我们去教堂也一样,就是不知道教堂准不准上香啊…”

“…”长歌瞬间觉得接话无能了,立即企图转移话题,但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好话题,正在思考时,突然被一声欢快的一声“宴阿姨,听说你在做菜呀…”给打断了,紧接着一个真真正正的漂亮少女倏地出现了,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蹦进来就给了宴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

长歌打量了她一下,发现这个少女长得真不错,漂亮的脸蛋轮廓十分立体,肌肤仿佛触指可弹,身材也十分高挑,背心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不错的曲线,热裤很短,露出一双白皙的大腿。笑容也十分明媚灿烂,整个风格看起来走的是甜姐儿路线。

显然,她也注意到长歌了,怔了一下,复又撅了撅嘴,望向宴妈妈撒娇说:“呀,宴阿姨,厨房这种事交给这个女佣做就行了嘛,干嘛还亲自下厨啊?”

“…”长歌怔了一下,有点没想法了。

“咦,你看什么看呀,快点切呀。”少女看长歌盯着她,有点不耐烦地嘟嘴说。

宴妈妈也有点没想法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不是呀,她是…”

还没说完,宴南濯就踱步进了厨房,看到案几上长歌切了一半的马铃薯,盯着瞧了瞧,摸了摸她的头,笑说:“虽然还没吃过你做的饭菜,不过这刀工看起来还是挺有模有样的。”

“是吗?我也觉得还可以啊,你看,厚薄差不多。”长歌捻起几片切好的马铃薯片。

少女好像发觉了他们两人亲昵的举止有些不同寻常,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问:“宴哥哥,她是谁啊?”

宴南濯淡淡笑了一下:“我未婚妻,宁长歌。”随即对长歌介绍说:“这是安思棠,一个小妹妹。”

安思棠仿佛很不满意宴南濯这么介绍她,立即恼怒地嗔道:“我才不是什么小妹妹,我都这么大了,好不好?”

宴南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安思棠突然想起他的前半句好像说的是…连忙惊道:“呀,宴哥哥,你怎么突然多出来个未婚妻?你的未婚妻不是死了吗?”

此话一出,一时间鸦雀无声,宴妈妈反应过来,立即打了个圆场:“啊?怎么就死了呢?没那么快吧?那什么…思棠啊,宴阿姨带你出去吃玫瑰羹,新研究出来的做法喔,美容养颜的…”

“咦,可是…”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是一个世伯的女儿,久居美国,这次来只是顺道来看看我妈的,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宴南濯说。

长歌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愣了一下后,埋下头继续切着菜说:“你是说她说我是女佣这件事吗?”

“嗯。”

“放心,我很快就会忘了她说过这句话,我怎么会和小孩子计较呢?你说是吧?”

宴南濯倚着门框,唇边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一边神色专注地看着她切菜,一边说:“嗯,不错,越来越懂事了。”

忽然,长歌停住了。她转过身,背靠在橱柜边上,双臂叉在胸前,认真地盯着他问:“不过,你严肃而又认真地回答我,我长得真的很像女佣吗?”

宴南濯倏地一下就笑出了声。

长歌正了正脸色,说:“严肃点,我说真的。”

宴南濯慢慢地收住笑,手掠过她额前的碎发,温柔地说:“没有。”

长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有女佣的气质而已。”

“…”

☆、少女

长歌以前没觉得自己有不待见少女这个癖好,但是今天见了这个少女后,她刹那间觉得自己的确有这个癖好了。

在饭桌上,大家刚坐好,思棠吃了一口糖醋排骨,立即高了三个分贝惨叫了一声,随即吐了出来。

宴妈妈一惊,急忙叫一旁的佣人递上一杯水,边帮她拍背边问:“思棠,这是怎么啦?不合口味吗?”

思棠紧皱着眉头,哭丧着脸,委屈道:“宴阿姨,你们中国菜怎么这么难吃呀?”

长歌心下倏地一沉,这少女…就算她觉得她做的菜不好吃,直接说不就成了么?这干中国菜什么事呢?好吧,就算她久居美国,但好歹也算是半个中国人吧?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得以一副外国人的姿态来抨击中国菜,太让人无法产生想法了…

她刚想说话,宴南濯就放下筷子,皱着眉说:“思棠,你这个说法有错误。你看啊,即便是这道菜不合你的胃口,你也不能以偏慨全,一棍子就打翻一船人吧?况且,你虽然是美国国籍,但也改变不了你是黄皮肤的事实,你说是吗?”

长歌简直想为宴南濯鼓掌,实在没想到他这个ABC竟能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啊。想了一下,也忍不住接口说:“是呀,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是踩在中国的土地上说这句话,八成是要被群殴的。而且,群情要是一时激愤了的话,你很有可能会被打死的。”

思棠瞪了她一眼,刚想反驳,宴妈妈也加入进来,说:“思棠啊,他们说得挺有道理的,所以你以后说话要谨慎点,知道吗?一般牵扯到国家民族的问题都是挺严肃的问题,你看你也经常回国去玩,要是哪天不小心说错了话,被群情激奋的群众打死了怎么办呀?宴阿姨得多伤心啊。”

长歌想了想说:“也不会,她这么小,回国一般也有监护人随行吧?大家对小孩子还是比较宽容的,要是她说错了话,她监护人只要适时跳出来说一句她精神方面有点问题,大家也就都谅解了。”

宴妈妈听着,眼睛突然一亮说:“呀,宝贝,你真聪明啊,这确实是个办法哎。”

思棠被他们三个这么一说,顿时羞红了脸,垂下头,红着眼圈道:“我错了嘛。”同时还不忘在垂头的瞬间,狠狠地瞪了长歌一眼。

长歌此刻心情本来就大好,立即装作没看到,问一旁的宴南濯和宴妈妈这几道菜的味道怎么样。宴南濯很给面子地说不错,宴妈妈就更给面子了,形容生平就没吃过这等美味。虽然言语之间不乏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但听着就是很让人开心啊。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思棠这位少女其实也挺有趣的,一方面通过糖醋排骨这道菜不好吃引申到中国菜都不好吃,另一方面她不停地夹除了糖醋排骨这道菜以外的所有菜,长歌顿时觉得她的确比想象中更纠结,更矛盾啊…

下午吃完饭后,宴南濯没有事情要忙,遂提出带长歌出去逛逛,显然思棠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立即嚷嚷着要跟着去。宴南濯肯定无法拒绝,于是三人成行。

一般来说,一男二女出游,如果不是必有我师,就必有JQ。长歌第一眼看到这位少女,就知道她对宴南濯肯定有想法,但宴南濯却很明显对她没什么想法。对此,她很欣慰的同时也觉得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作为一个天真得很纠结的少女,她依然是很受萝莉控的男人们待见的。

而就宴南濯的品位而言,基本上处于一个常常波动的状态。从他以前那位未婚妻来看,依稀可见他是个萝莉控,但就最近几年泼她水的美女来看,却又呈现出百花争鸣,各有千秋的态势。这也是她完全搞不懂宴南濯的一个方面,实在很难看清他对她有几分真心,也许他现在正处于小说创作中吃遍大鱼大肉,偶尔来点青菜小粥调剂□心的阶段…当然,换一个角度想,他也可能觉得她好歹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就算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理状态,他也该把她拿出来好好地物尽其用,于是,全部在晚上拿出来物尽其用了…长歌越想越觉得惶恐,立即阻止自己再深想下去。

鸽子广场上晴空万里,却无烈阳,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偶尔还可见有些学美术的学生们或艺术家们正心无旁骛地坐在画板前画着画,无数游人们或闲适地拍照留恋,或漫步穿梭于此,宁静而祥和。思棠终究还是个少女,看到有小男孩在吃冰淇淋,立即嘴馋地跑去买冰淇淋去了。长歌和宴南濯牵着手,悠闲地散着步。

长歌踌躇了一下,觉得有些事必须要问问了。刚要开口,宴南濯就说:“长歌,对这里,你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长歌蹙了蹙眉,四下张望了一下后,点头:“有。”

“喔?”宴南濯的眸光微转,静静地看着她。

长歌低着头专注地想着,说:“其实吧,刚才逛白金汉宫和泰晤士河的时候,我就觉得似曾相识了,依稀仿佛是在梦里见过…”

“在梦里?”宴南濯声音轻而柔和。

长歌想了想后,皱着眉又摇头道:“或许不是在梦里,也可能是上辈子的记忆吧…莫非我上辈子是外国人?不过话说回来,我上次去故宫的时候也觉得似曾相识,你说,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我是从清朝穿来的,然后又不记得了呢?哈哈…”

“…”宴南濯抚了抚额,然后睇了她一眼后,最终决定沉默。良久后,拉她在一旁坐下,说:“长歌,你,会相信你亲眼见到的事吗?”

长歌一怔,一时间有点不能接受他跳跃的思维,但认真思考后,还是说:“基本上来说,亲眼所见一般都不会有假吧?当然,现在的人类比较擅长伪装,有时候也很难说啊…咦,对了,你刚才是说什么亲眼见到的事啊?”

宴南濯嘴唇动了动,正要再说什么,思棠就拿着冰淇淋跑过来,兴高采烈地把其中一个塞到宴南濯手里,然后又倏地“啊”了一声,抱歉地望着长歌说:“呀!不好意思啊,宁姐姐,我忘了给你买了。”

长歌长长的“喔”了一声,在心里感慨地想,我们这里一共就三个人,你能记住你宴哥哥,却无视我这么个大活人,这忘性也真够特别的啊…

宴南濯将冰淇淋递给长歌,说:“你吃吧,我不喜欢吃甜食。”

“呀,真的?”长歌舔了一口,遂接过冰淇淋在思棠面前晃了晃,笑容可掬道:“思棠妹妹,那我帮你宴哥哥吃了,你不介意吧?”

思棠撅着嘴瞪着她,声音就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不介意。”

长歌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边打量她背上背的包包,边说:“咦,你还买什么好吃的没有?要不要我帮你分担点?”

思棠怒瞪着她的眼睛好像都能喷出火了,咬牙切齿地说:“谢谢了啊,不过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

长歌状似遗憾地舔了一口冰淇淋,说:“没关系啊,下次有需要的时候直说啊,你宁姐姐我一直都挺助人为乐的,尤其是这种事,千万别跟我客气。”

思棠又瞪了她一眼,然后撇过头不理她,紧靠着宴南濯坐下。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立即又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宴南濯,说:“宴哥哥,你渴了吧?喝吧。”

“嗯,谢谢。”宴南濯接过水,喝了一口,思棠立即笑得比花还灿烂,得意地望了长歌一眼。

长歌当做没看见,继续吃着冰淇淋。这时候,宴南濯忽然转过头,拇指倏地滑过她的下唇,长歌微微一愣,有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然后看到他舔了一下指头,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说:“确实挺甜的。”

长歌不淡定地脸红了…

偏偏宴南濯依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把手中的矿泉水喂到她嘴边:“渴不渴?喝点水。”

思棠这下脸都要气绿了,但是又无从发作,闷了半天后忽然蹦到宴南濯面前,蹲着,笑盈盈地说:“对了,宴哥哥,我姐姐给你打过电话了吧?她说过两天就要过来了喔,她还说到时候和我们一起回国。我太高兴啊,她这下总算有时间可以陪我玩了。”

她有意无意地扫向长歌,那神色仿佛在说:我姐姐来了,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长歌好笑得挑了挑眉,这少女不就是想制造出她姐姐和宴南濯有JQ的迹象吗?看来这个少女真不是一般的纠结和矛盾啊,明明自己喜欢宴南濯,又偏偏要把她姐姐扯进来,难道她是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自己搞不定,起码也要让自己的姐姐搞定?说来,这确实是一位很变幻莫测的少女啊…

“她现在有一部新电影马上就要开拍了,应该也抽不出什么时间陪你玩。”宴南濯笑着说。

长歌有点惊讶,问宴南濯:“她姐姐是演员吗?”

“嗯,她姐姐是安洛羽。”

长歌更惊讶了,安洛羽不就是那个拿了很多个影后的实力派美人么?

思棠看着长歌,做出一副“知道怕了吧”的得意表情。长歌此刻已经恢复镇定了,拍了拍脑门说:“呀,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看的那部《灵狐》就是你姐姐演的吧?演得真好啊。”

思棠愣在那里,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心想她怎么会夸她姐姐呢?想了半天才骤然明白过来,这讨厌鬼居然拐着弯说她姐姐年纪大,顿时气得满脸通红,除了瞪着长歌以外,她又无计可施,表情真是又纠结又可爱。

长歌觉得自己越来越恶趣味了,不过看着这位矛盾而又纠结的少女气呼呼的样子,她确实觉得还挺爽的。一路与这个少女斗智斗勇,她基本上一直处于胜利状态,对此她感到相当有成就感,有一种人生的价值骤然就被体现出来了的感觉啊…

☆、谈判

有人圆满,肯定就有人沮丧。

回到家吃完晚饭后,思棠终于从下午的挫败中觉醒过来。她直直跑到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的宴南濯身边,撒娇说:“宴哥哥,陪我去散散步嘛,都怪你们家东西做得太好吃了,人家今天吃了好多东西。”

宴南濯抬起头,刚要说话,长歌就走过来,笑吟吟地开口说:“呀,真巧啊,我今天也吃多了,要不我陪你去散步吧?”

少女撅了撅嘴,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后,对宴南濯继续撒娇道:“宴哥哥,去嘛去嘛。本来我也不想打扰你啦,但是你家花园这么大,万一我走迷路了怎么办?宴哥哥你就陪我走走嘛。”

长歌作恍然大悟状,点头道:“原来你是怕迷路了啊,那就更要找我了,我对这里熟悉得很。你看你宴哥哥正忙,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他了。”说着就要拖着思棠出去,思棠挣扎了下,但碍于长歌的力气比她大,只得被迫被拖着往外走。说实在的,她现在真想不顾修养,和这个讨人厌的女人大吵一架,但又怕宴哥哥不高兴,只能忍着。

“等等。”

宴南濯的声音响起,思棠立即欣喜地回过头,她就知道宴哥哥不会不理她的。

宴南濯的目光越过她,看向长歌:“你带她去逛,你确定你不会迷路吗?”

“放心,随便逛逛而已,不会走远的。”

“那早点回来,找不到路打电话,我来接你。”

“嗯,放心吧。”

宴南濯望着她们的身影,眼底是遮不住的笑意,这傻姑娘总算知道吃醋了,不错。渐渐收回目光,又看向手中的文件,却是明显的心不在焉。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儿子?”宴妈妈从旁边过,笑眯眯地问。

宴南濯笑了一下,淡淡道:“没什么。”

宴妈妈笑逐颜开,一副“你骗不了”的表情,走到他旁边坐下,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不说妈也知道,除了我们的小晚宝贝外,妈从小到大没见你在意过什么人和什么事。既然这样,有些事情说清楚不就…”

宴南濯打断她,说:“妈,我知道分寸。”

宴妈妈拍了拍他的肩,站起来说:“唉,妈老了,也管不了你们年轻人这些事了。不过,小晚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只认她这个儿媳妇儿,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你先忙吧,妈去敷脸去了。”

“嗯。”宴南濯微微颔首,合上文件,望着大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你放开!”刚走出门不远,思棠立即就挣开了长歌的手,把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人家说要和你散步了吗?”

长歌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好呀,那我们各走各的吧。”

“不准走。”长歌刚转身走了几步,就被思棠喝住。长歌回过头来挑着眉看她,似笑非笑。

思棠咬了咬唇后好像下定决心的样子,说:“我们谈谈。”

昨夜这里下过一场雨,花瓣被雨水冲洗地更加娇艳明丽,在这样傍晚的夜色里,一路上都是玫瑰的香味,沉郁而醉人。长歌撷了一朵玫瑰,摊在手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说:“好啊,谈吧。”

思棠低下头,沉默了好半晌也没说话,长歌猜这位少女大概是在酝酿情绪。也确实是,她们如果有什么可谈的,那就只有宴南濯。而显而易见的,这是一场针锋相对的战争。她们两个都很有必要培养下情绪,方便一会儿能文思如泉涌般地爆发。最好能如诸葛亮舌战群儒时一般,以无比出色口才给对方摧毁性的一击,最终取得彻底的胜利。

“你配不上宴哥哥,他不会喜欢你的,他只是暂时和你在一起而已,早晚会甩了你的,你还是趁早觉悟吧。”

果然,少女的第一句话就酝酿得十分不错,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长歌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笑着看她:“你下一句是不是只有你姐姐才是最配你宴哥哥的人?”

思棠吃惊地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长歌望着天边渐渐变紫的云彩,轻轻叹了口气说:“电视剧都这么演来着。”

思棠脸上瞬间红透了,跺了跺脚说:“你真讨厌!太讨厌了!真不明白宴哥哥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长歌忽然觉得这个少女除了矛盾纠结以外,也挺有可爱的。因为大多数女孩在骂人词汇上的运用,如果不是走尖酸刻薄的泼妇式路线,就一定是走绵里藏针的才女式路线。但这少女显然对骂人词汇的运用还不够熟练,到目前为止,都一直走的是毫无掩饰得小孩子式的撒泼路线。

长歌觉得这也是这少女虽然老和她作对,她却谈不上讨厌她的原因。因为她以前遇到的很多美女都是把说话的艺术玩得相当炉火纯青的类型,就比如宁菲儿和柳青青一类的。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个走小孩子路线的少女,爱憎分明,什么都写在脸上,显得十分难能可贵。

她偏头看着嘟着嘴的思棠,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老实说,这个问题你真应该去问问你宴哥哥。”

“问什么问,他就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和你在一起!” 思棠扬了扬高傲的下巴,脸转到一边。

长歌杵着下巴沉思了下,点了点头后说:“…嗯,还真有可能。”

“你…”思棠错愕地看着她,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长歌思忖着她在无话可说的情况下,大概又要瞪着她说“你太讨厌了”,赶紧抢在她前面说:“小妹妹,其实成人的世界是挺复杂的,我到现在都没完全了解宴南濯,更不要说你了。我猜可能你们两姐妹都喜欢他吧?如果真是这样,不得不说这是个悲剧。你想想看啊,即便他对我没什么想法,也不见得对你们两姐妹就有什么想法。退一步讲,即便他对你们两姐妹其中的一个有什么想法,对另外一个也势必不能产生任何想法。这样的话,不是让你们更痛苦吗?”

思棠震惊地望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长歌顿时觉得很宴南濯在一起久了,不仅文采进步了,连辩证都更有逻辑了,但看到少女相当受打击的模样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说:“其实我的意思就是说,你讨厌我是没用的,因为事实就是你宴哥哥确实和我在一起了。我看你主观上暂时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要不我们和平共处吧,怎么样?”

长歌觉得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不打算进一步打击她了,说:“好啦,你现在是想再走走,还是和我一起回去?你要是想再走走的话,我陪你。当然,也许你并不想我陪,但这里这么大,难保你不走丢什么的。”

思棠低垂着头,不说话,两人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中。长歌觉得自己就这样走了也很不厚道,好歹该给她点时间考虑下她的提议。

等她说话的间隙,长歌抬起右手搭在眉骨处,瞭望着远处的风景。视线所及之处是一望无际的沉郁花海,玫瑰的香味顺着徐徐袭来的清风渐渐沁入心肺,变幻莫测的流云彩霞在天际边游走着,在这样的微凉的夜色中,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一直延展到了不知名的远方…长歌的心猛地一跳,怎么她倏地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似的?莫非真在梦里见过?…正神游着,思棠忽然放开紧咬的下唇,抬起清澈的眼说:“我没关系,我对宴哥哥只是崇拜,他那么好看,又出色,我喜欢他很正常。但是这种喜欢并不是很强烈,我想要是我以后遇到别的人,也许就不那么喜欢他了。但是,我姐姐不一样,她很喜欢宴哥哥,前几年宴哥哥被坏人暗算,中了一枪,在医院住了很久,是我姐姐一直在旁边照顾他,难道他们不应该在一起吗?”

长歌怔了一下,半晌后才笑说:“那你的意思是宴南濯该娶你姐姐报个恩什么的?”

思棠恼怒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懂,他们就是很配,而且你…”

“你”了半天实在没“你”出来,思棠忽然很烦很暴躁地想,为嘛自己不好好学中文,这是为嘛?想骂个人都不知道怎么骂>_<…良久后,她骤然灵光一闪,终于想出一句无比恶毒的话,并立即脱口而出:“…你没我姐姐长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