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帝威严的声音,刘良甫躬着身体进来,眼角余光瞄到穿着白色丝绸睡袍坐在床边的皇帝,旁边站着身穿正服但头发已经放下来的赵皇后。

刘良甫将温夫人回去时被人带去昭安宫及有人装鬼吓人,还有大公主与二皇子在昭安宫受伤等事情一一禀报,没有添加任何的感□彩,平实地直述出来。

赵皇后听得诧异,心里琢磨着其中的利害之处,这一瞧便知道是针对温夫人的计谋,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到其中。大公主和二皇子是自己活该,大皇子呢?他又在这里担当了什么角色?还有剩下的那些皇子皇女们,他们应该没有参与进来吧?皇后有些头疼,怕若事情不可收拾,不只皇上会惨罪她治理教管皇子皇女不当,太后也会因为大公主的事情而怪罪于她。

随着刘公公的叙说,崇德皇帝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瞬间变得高深莫测,虽然坐在那儿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但刘公公仍是感觉到了天子发怒时的压力,在这深秋清冷的夜,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刘公公比任何人都清楚,温良深得帝宠,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镇国公之子,也不仅仅是他在战场上立了大功,更不是他才华洋溢,而是因为已故的温远温子靖。

温远是温良一母同胞的兄长,曾是皇子时的崇德皇帝的伴读,更是崇德皇帝的至交好友。可是十几年前,温远为了救当时还是十八皇子的肃王,成为了宫斗的牺牲品,也成为了皇帝心中永远的遗憾。温远临终前,将年仅七岁的幼弟托负给当时的还是皇子的崇德皇帝。对于温良此人,崇德皇帝也是将之当成了儿子来培养的,虽然比不得肃王,但在皇帝心中也占据了颇为重要的位置,不然也不会无视了老镇国公一哭二闹的攻势为温良与一个丫环指婚圆了他的心愿。

可是,这种事情却没有多少个人知道。而今晚的事情,几位公主皇子摆明是想要设计温夫人。但到皇子们底还年幼了些,计划得不周全,更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戏剧性。虽然不知道皇子们是否是基于为大公主出气的原因而设计这一出戏,但此举到底惹得他们的皇父不愉快了。他们心里再不平衡,这婚事也是皇帝亲自指的,他们如此这般行为,不是打皇帝的脸面么?

而且,崇德皇帝也是个比较护短之人,若是温良真为此事进宫来闹,到时就热闹了。

过了会儿,崇德皇帝开口道:“刘良甫,你退下吧。”

刘良甫应了一声,然后躬身退下。

待刘良甫离开后,赵皇后小心观察皇帝的神色,虽然面色淡淡的,但从些许的小动作可以瞧出他此时心情并不好。赵皇后嫁给他也有十几年了,虽然她不知道温良对皇帝而言代表了什么,但从她还是十皇子妃时便知道温良每次回京,定会过王府来探望十皇子和十八皇子,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和国公府的人还亲近,如此可猜测温良是不同的。

赵皇后心里叹了口气,若是大公主和大皇子二皇子他们将这事掩下还好,若是他们打算揭出来,届时…

“皇上,可要安寝?”

崇德皇帝淡淡地应了声,在皇后的伺候下解下头上的束发金冠时,突然说道:“明日你去重华宫,若母后为此事生气招温夫人进宫,你帮着她点。”

赵皇后不意外皇帝会如此说,笑着应了一声。

温良他们回到温府,月已至中天。

简单的洗漱过后,两人便上床安寝了。

灯火已熄,朦胧的月色也被厚重的床幔阻隔在外,视觉中一片黑漆漆的。

上了床后,如翠姑娘直接滚到了睡在外边的温良怀里,双手双脚缠上他的身,磨磨又蹭蹭,实在是要男人的命。

温良今晚不想对她做什么坏事,只能用手拍了下她的屁股,音色沙哑地说;“丫头,别闹,好好睡觉。”

如翠姑娘将下巴抵在他的锁骨上,问道:“温大人,你的心情还不好么?”

黑暗中,只有绵远的呼吸,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臂用力地拥抱住,力量十分大,好像要将她搂折腰一样。

过了会儿,温良低首在她额上亲了下,温和地说:“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哦。”如翠姑娘也回亲他,说道:“若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可以和我说说,虽然我不是装垃圾的藤萝,但也可以倾听别人说心事的啦。哦,我没有指你的话是垃圾,别多想。”

原本温情脉脉的气氛一下子被某人一席话给搅和了,温良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脸以示自己的不满,然后说道:“丫头,你就不能不如此煞风景么?”

如翠姑娘喊冤,“我是很认真的担心的呢!我听说啊,丈夫若是心情不好,妻子不及时发现找出问题并解决它,再好的夫妻感情也很容易失和,而且丈夫也容易对妻子暴力…虽然温大人你喜欢在床上和我打架,每次都弄得我很累,但我从来没有怨言也没有嫌弃你哦~~”

“…真是感谢你的宽宏大量啊!”磨牙的声音。

某个二货神经大条地忽视了,一脸喜滋滋地说:“没什么啦,做人呢就要心胸宽阔,这样才会长命百岁,所以我对温大人您一向很大方的。”

温良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翻身将某人压在身下,恶狠狠地堵住这张总是让人暴青筋的嘴,然后改变主意顺便将她就地正罚了。

……

………

亲密交缠的肢体,炙热的气息交织,暧昧的喘息,皆让坠入情海中的两人忘情失神。

终于,一个深深顶入发泄出来后,温良倒在她身上。

一会儿后,一只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撩开床幔,让外头清新的空气吹散那些欢情的味道,顺便探手将床前小柜子上的茶壶拎来自己喝了口,然后哺喂给摊在床上没力气的某人。喂完了水后,还恋恋不舍地多亲吻几下。

“好累啊…”如翠姑娘再次煞风景地叫了一声。

温良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仍是压着她不放,连某个半软的东西也没抽出来,享受那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让他的心产生一种很柔软的感觉。

他有很多坏习惯,最坏的习惯就是晚上总喜欢搂着她温软的身体睡觉,每次燕好后,也总是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开,对她有一种本能的依恋心情,仿佛患了什么绝症一样,想要确认或体验什么。初时她还会抗议,后来大抵是习惯了他像孩子一样的索讨,她心里也有某种隐隐的猜测,便也不再拒绝他。

然后,渐渐将他宠坏了。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起身,拿了条干净的绢布为她弄干净身体,才搂着疲惫的她睡下。

“丫头,明天若是太后招你入宫,记得…”温润的唇凑到她耳畔小声地私语。

“嗯?”

原本惺忪的眼眸突然瞪大,她吃惊地看着他,很诧异于他会这么交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太后寿辰的第二天,没啥意外的话,一般官员是没有假期的,所以温良依然一大早就得如往常一般去上朝了。

如翠姑娘依然如一个贤惠的妻子般送他出门,夫妻俩在门口唠嗑了会儿后,温良带着某种担心的心情去上朝了。

温良没法不担心——虽然在二翠姑娘看起来莫名其妙无法理解他的心情——比起常人,他自幼时便因姑姑是先帝的后妃得先帝恩准常入宫探望姑姑。那时先帝在位,后宫虽有中宫皇后但却由一个贵妃把持宫务,贵妃又是个妒性大的,使得整个宫闱黑暗而混乱,甚至及此波及了前朝的政局。那段记忆太黑暗,使得他对于皇宫没什么好感,加上他知道太后为人,那真是个喜欢挑事的主儿,加上她宠爱大公主,知道大公主受伤,不管对错,都是别人的错,就怕他家的二货被太后欺负去了,他又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自然担心了。

如同温良的猜测,太阳刚刚出来时,宫里便来人了。

当如翠姑娘看到来人时,顿时笑了,十分热情地说:“原来是海涵的王公公,青衣蓝衣,快点给公公上茶。”如翠姑娘吩咐完,又亲切地对王公公说:“王公公,您上回走得匆促,可真是教我遗憾呢,我家不只有好茶还因为我家大人爱吃甜点,厨子也能做出一手的好糕点,还未好好请公公品尝品尝呢评,心里真是过意不去,难得公公来了,自然要备好茶点…”

王公公还没开口,就被她噼哩叭啦地说了一通,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而且那句“海涵”又是什么意思?还没等他琢磨出个大概,等听到她后面一连串的话,王公公脸色顿时变了,每次想插话说自己不需要了,但却发现竟然被对方一连串的话绕得思路都跟着她转,着实插不进口,每次想说话都被堵住了,这也特能说了吧?还有,她难道就这般欢迎他?

王公公仔细瞧了瞧对方热情喜悦的脸色,还真是琢磨不出她是真热情呢还是真热情呢,但这态度至少是让人心中满意的。可是,他真的不想再喝几大壶的茶了,太监憋不起啊,所以你真的不用这般热情吧?

管家明叔抬头望天,丫环们低头望地,统统默认了他们夫人折腾王公公。

终于,就在丫环送上来茶后,如翠姑娘笑盈盈地开始给他斟茶时,王公公赶紧说道:“温夫人,今日就不喝茶了,咱家来这儿是真有事儿。”

“诶?”如翠姑娘歪歪脑袋,不解地问道:“王公公难道不是过来喝茶的么?不要紧,王公公喝完茶歇一歇再说童,每次都劳架王公公跑一趟我也里也过意不去呢,所以王公公您多喝一点让我过意一点。”

喝什么茶啊,再喝下去太后娘娘就要暴怒了!

王公公在心中腹诽着,但对着这张笑脸也说不出什么讽刺的话来,只能忍耐地告诉她太后宣她入宫,就期望她知好歹,别找借口拖曳。

幸好,听到他的话,如翠姑娘虽然面有憾色,但却还是明事理的,笑道:“原来是这样,又有劳王公公跑一趟了。请公公稍候一下,待我准备一下便与你进宫,不会耽搁公公多少时间让您挨骂的。”

王公公听罢,对这温夫人的印象好了不少,决定以后有什么事还是方便她一下,她由一个丫环转变成官夫人,看在世人眼里也是她攀了富贵,没个看好她的,估计她自己这官夫人当得也不好过,原本同是做下人的,他也能体谅一二。

管家明叔隐约能感觉到王公公神色稍缓,心中有些哭笑不得,这王公公不会是被他们家夫人折腾多了,不过是做了件人之常情的事情,却赢得了他的好感…这好感也太廉价了,不过这样也好,王公公是重华宫中的老人了,只要他不在太后娘娘那儿撺掇些什么事儿,也算是行个方便了。

如翠很快便换了一身入宫拜见太后的正服,依然带着青衣一人在王公公的陪同下一起入宫。

重华宫内,太后端坐在上首位置,她身边除了皇后娘娘外,还有垂着头聆听太后安慰但神色有些萎靡不振的大公主。

太后怜惜地拉着大公主的手说着安抚的话儿,顺便生气地说定然会为她和二皇子作主,惩罚对皇室龙子凤女无礼之人。大公主抿着唇,小心地看了眼一旁的皇后,鼓起勇气想说什么,但在太后的强势下,终究只能嗫嗫地说不出话来。

皇后脸上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看着太后与大公主的互动,时不时地适当劝说几句让太后别太生气,只是眼里偶尔滑过几分不易觉察的无奈讽笑候,就看这老太太今日又要怎么折腾,要不要悄悄让人将肃王妃请进宫来折腾一下这老太太。

今日一早,太后起床时没见大公主如往常般过来给她请安,自然奇怪地问起。昨夜昭安宫里发生的事情大公主虽然有心隐瞒,可她昨晚被宫人送回来时可是扭伤了脚,早就惊动了重华宫中的嬷嬷们。大公主是太后娘娘的心头宝,她们自然要将此事询问清楚也好向太后娘娘交待,不然受罪的便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了。所以地太后娘娘问起,嬷嬷们自然将事情说了,虽然不仔细,但该涉及的都说了,太后听罢当即大怒,生气的对象自然不是跑到昭安宫去“赏月”的二皇子和大公主,而是原本就看不顺眼的温夫人。

太后自从成为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后,十多年来享受惯了,一直顺风顺水,连皇帝皇后也敬她几分,从来没有驳过她面子,除了近几年来小儿子肃王夫妇憋屈过她几下外,还真没有人敢让她难受落面子。所以对害得大公主受伤的温夫人,太后娘娘根本不放在眼里,不过是个虚衔无实职的太师夫人罢了,她就不信治不了那女人。

等后妃们过来拜见完后,太后马上让人去招温夫人进宫觐见,要为大公主和二皇子出气。

大公主昨儿个在温良恭敬不失礼地让宫人将他们送回各自的寝宫时,就有些坐立不安了,等后来让人去打听得知那装鬼吓人的太监自杀后,大公主被吓得不清,虽然是皇家公主,但因太后的原因,一直被保护得极好,可这一下子直面这种事情,还是被吓着了,也终于将一连串的事情连系起来,顿时明白了她与二皇子可能着了别人的设计了,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使得她整夜不能安寝,所以现在看起来神色不好。然而这模样看在太后眼里却是她受了委屈之故。

大公主明白自己和二皇子着了别人的道了,所以对太后将这事情完全怪罪于同样无辜的温夫人觉得有点不对,可是心里又盼着有什么事情让那女子不痛快,毕竟对于温良这人,她心中还是极有好感的,昨晚近距离接触,心头对他的那点念想又被勾起,对于能嫁给他的女人,心里头实在是喜欢不来。

大公主的矛盾没人知道,太后安抚了她后,又着人去将二皇子叫来。听闻二皇子受伤,而且是伤着了脸,太后自然是关心非常,这时代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是男女皆极为注重仪表,若是男人坏了容貌也是要遭人嫌弃的,何况是堂堂天家皇子,哪里容得皮相缺陷。

由于受伤,二皇子今日被皇上恩准不用去同其他皇子一般去上课,允许在自己的殿中歇息养伤害,还宣了太医来仔细为他看了顺便用了上好的膏药涂抹以便将来不留伤疤。

然而这一系列的事情看起来明明是恩宠,但二皇子却承受得胆颤心惊,父皇什么都没问,更没有其他的动作,这比派人宣他去询问这事更让他感觉到糟糕业,有种风雨欲来之前的宁静。

二皇子性情温和淳厚,比不得大皇子精明,但也非蠢笨之人,昨儿被送回寝宫后不久便听宫人打听那装鬼吓人的太监莫名自杀后便知道此事非同寻常,这与先前他们与大皇子商量的计划完全相悖,让他怀疑是不是有人趁机陷害他们,让他们在父皇那儿失了圣心。

就在二皇子在自己的宫殿里坐卧不安时,听到太后派人过来请他去重华宫,二皇子心里顿时有种“来了”的沉重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阳光下的皇城另有一翻与黑夜不同的景观,高大的宫殿回廊皆显得无比华丽,那站岗的背脊挺得笔直的侍卫们也让人感觉到一种威严而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至少,在如翠眼里,这样的气氛可比昨晚那种阴森可怕让人不由产生无限臆想的黑暗好多了,虽然事后从温良好里知道她昨天被那领路的太监带去的是皇宫有名的闹鬼的昭安宫确实让她吓了一跳,但白天有阳光有人影有鸟语花香,没什么值得怕的。

刚来到重华宫前,便遇到了同样被太后召到重华宫关心的二皇子。

二皇子一见到如翠姑娘,便想起了昨夜某人彪悍的差点毁了他三观的凶残行为,让他对女人这种生物第一次有种畏惧之感,再也不敢如同往常般轻率待之。

反观如翠姑娘见到二皇子马上露出一个笑容,先是规规矩矩地向二皇子行礼,然后关心地问道:“二皇子的伤势怎么样了?都是昨晚那鬼的错,竟然如此吓人,让二皇子不小心伤着了。”

见她一脸义愤填膺状,二皇子心里不自在,其实追究起来,根源还是在她身上,三人撞在一块儿,他完全就是个垫底的,而且还是悲催的脸朝下才会擦伤了脸蛋。不过他脸上的伤现在看起来磨破了皮,周遭的皮肤红肿中泛着血丝,看起来是恐怖了点儿,但却并不严重,太医说了,只要每天按时换药注意不让伤口遭了感染,应该很快便能好,而且不会留下痕迹。

“已经没事了,多谢师母关心。”二皇子见她还要说,赶紧说道:“师母也是来见皇祖母的么?皇祖母在里头,咱们进去吧。”

如翠姑娘笑着应了声,转身对王公公说道:“王公公,又有劳你了,以后有空再请公公喝茶。”

还喝茶?!王公公脸色绿了下,然后勉强地笑了笑,赶紧躬身请他们进去。

二皇子走在前头,如翠滞后几步,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重华宫的大殿。

他们进去的时候,太后娘娘正在安抚精神萎靡的长公主,见到两人进来,太后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招呼二皇子过来,完全像一个慈爱的祖母一般拉着二皇子嘘寒问暖,特别关注了他脸上的伤,生怕会留下什么疤痕之类的。

与二皇子相比,如翠姑娘孤伶伶地站在大殿中央,太后似乎完全将她忘记了一下,连她的请安都没有理会,周遭知晓太后特地要刁难她的宫娥太监们看着她,眼里露出嘲讽的表情。

这种情况十分尴尬,但如翠仿佛没有觉察一般看着太后夸张地与二皇子叙祖孙之情。大公主悄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移开视线当作没有看到,倒是皇后微微蹙起眉头,开口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不悦地看了皇后一眼,问道:“何事?”

皇后保持着端庄的笑容,温和地说道:“母后,二皇子这伤臣妾看着也觉得可怜得紧,不如直接派位太医驻守到二皇子身边近身照料,直到二皇子伤势恢复,你觉得这样可好?”

太后听罢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道:“还是皇后细致,咱们这皇家的皇子公主,身份尊贵,可比不得那些不知打哪来的人,身体轻忽不得。”

听出太后的意有所指,殿内的人皆忍不住看了眼站在大殿中央的人,表情各异。

二皇子没有附和,他看了眼如翠,然后目光转向皇后,见皇后表情微沉,心中也沉了沉,小心地说道:“皇祖母,温夫人也来了。”虽然是师母,但二皇子相信若他现在将那声“师母”叫出来,可就要被皇祖母心下厌弃了。

太后听到二皇子的话,暗暗皱眉,仿佛这才发现一般,淡淡地看了眼如翠,就要怒斥一声叫她跪下时,如翠姑娘赶紧上前又请了次安,然后一脸沉重地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臣妇有罪,臣妇昨晚不应该误信人被带到昭安宫里打扰了经过那儿赏月的大公主和二皇子,因天色太黑,又有个太监在那儿装鬼吓人,才会不小心冲撞了大公主和二皇子,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张了张嘴,见她自个认罪倒省去了她点明了,正准备趁机定她的罪时,谁知对方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时候,突然改由一脸笑意,满脸惊叹地说:“不过大公主和二皇子的雅性真是特别,竟然不带宫人去昭安宫赏月,臣妇事后听我家大人说那里是昭安宫时,还吓了一跳呢。不过昭安宫一到夜晚灯火寥寥,倒也适合赏月,二皇子和大公主果然是太后娘娘疼爱的皇子公主,这雅性真是与众不同啊~~”

“…”

喂喂喂!!你那一脸崇拜赞叹的表情算神马啊!很讽刺有木有?!

太后一脸僵硬地看着自说自话的某人,发觉自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满耳都是她看似恭维却讽刺无比的话。大公主和二皇子也憋得一脸通红,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想生气又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有皇后是唯一感觉到忍俊不禁的,心里头笑得肠子都要打结,看她那副真诚无比的崇拜表情,还真让人难以拒绝,这模样怎么那么像肃王妃每次驳了太后面子时又来憋屈太后时的表现呢?果然不愧是主仆都是一样的德行么?

太后被她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想怒斥她胆大妄为让公主和皇子受伤,可人家摆明了昨儿是有人陷害她带她去昭安宫装鬼吓她才会让她不小心冲撞了大公主和二皇子,这若是要追究她的责任,也站不住脚,若是这事追究起来,大公主和二皇子不管出现在那儿的动机是什么可皆要丢面子了,也显得她这太后不讲理之类的。

皇后见太后被憋屈得差不多了,笑道:“母后,看来这事情也是情有可缘的,这之间的事情温夫人也是受害者呢。臣妾倒是比较好奇那装鬼吓着了二皇子和大公主的太监是哪宫的人,居心何在?难道昭安宫以往来的那些不好的流言都是他捣鬼的?臣妾昨儿入睡时,又听刘公公过来禀报说那装鬼吓人的太监可是当场撞死了的,却不知是不是自知罪孽深重才会畏罪自杀。”

听到皇后的话,大公主和二皇子心跳加速,不受控制地看向皇后,手心都出了一手的冷汗。

太后也僵硬了会儿,皇后这是提醒她若要追究起来,估计里头会牵连出更多的人么?一时间太后想了很多,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按原计划趁机将看不顺眼的温夫人整治一翻。她自然从宫人那里听过事情的始末,原是想拿公主皇子受伤这事情发难责罚一顿温夫人,可是皇后这一袭话更是透露出许多东西,其中还有皇帝的态度。

就在太后面色阴沉不定时,外头又有太监过来禀报道:“太后娘娘,肃王妃和蕴郡主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一听,直觉头疼起来,按着额头说:“今儿不是初一十五,她来作什么?”头疼啊,这儿媳妇一进宫来,她总觉得全身都疼。

那太监小心地看了眼站在殿中央笑盈盈的如翠姑娘,心知肚明肃王妃是为温夫人撑腰来了。不过重华宫里的人都知道肃王妃自从嫁给肃王后,太后娘娘对她真是又爱又恨,只要肃王妃出现,太后就会开始全身不舒服了。这事儿他们都习惯了,但太后娘娘却又诡异地对肃王妃所出的蕴郡主疼爱得不行,总感觉是太后娘娘自己在瞎折腾。

“回娘娘,肃王妃说是蕴郡主想您了。”太监巧妙地说,肃王府的蕴郡主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这么说准没错。

果然,太后听罢眉眼舒畅,赶紧让人宣她们进来。

皇后端端正正地坐着,眼里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心说哪里需要她帮衬一二,肃王妃和蕴郡主出马估计就能解决了,就是大公主和二皇子若要追究下去以后可能不会太好过。想罢皇后看了眼坐在太后身边的大公主和侍立在一旁的二皇子,果然见他们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神色,他们并不是怕肃王妃,而是不太乐意见到那位小堂妹罢了。

一会儿后,装着一身深色宫装的肃王妃牵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进来,女孩儿虽然小,但是人有志气,每回进宫来都是自个从宫门走过来的,因此每回拜见太后时间都耽搁不少,但太后却从未生气过,对外的说法是肃王府的小郡主对太后娘娘一片孝顺之心,其实他们都知道小包子脾气像她爹,特别讲究规矩,什么事都要自己来。

“给母后请安,母后今日精神依然很好,臣媳便放心了。”肃王妃笑道,笑容甜甜软软的很讨人喜欢。

绷着脸的小包子也上前行礼,奶声奶气地说:“楚楚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高兴楚楚高兴~~”

看到这张似极了小儿子的脸蛋儿,虽然是个女孩儿,但太后仍是疼进了心坎里,忙让小包子起来将她抱到怀里为她揉揉走了半个时辰的小短腿。

在太后的注意力放在小包子身上时,肃王妃忙向如翠姑娘使了个眼色,让她悠着点,可别一张嘴就将太后娘娘气着了。如翠姑娘很淡定地回了个笑容,示意她很乖的,而且也会看人脸色,可不像肃王妃是个不会看人脸色总拿小郡主去阴太后。

就在这曾经的主仆俩眉来眼去的传递信息时,又有太监进来,禀报道:“太后娘娘,太师温良大人在殿外请求太后娘娘召见。”

太后娘娘终于黑了脸了,心中愤怒,一个两个的都当她的重华宫是毒蛇猛兽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重华宫外,穿着一身朝服的男子背对着阳光而立,深秋凉爽的秋风穿过宽大的袖袍,带来了清冷的寒意,那人却恍似没有感觉似的,目光望着重华宫大殿的方向。

周遭往来的宫人小心地偷瞄去一眼,在望见那人昳丽无双的面容时,惊艳中忍不住悄悄红了脸,然后不意外发生了很多惊叫声,原来是因为看得太投入而没有注意前方的路不小心与走来的人相撞摔倒了。

从大殿中出来的王公公看到这情景,不由得有些黑线,心想着这对夫妻俩还真是绝配,怎么都有种是祸害的感觉呢?想到刚才在大殿内,三言两语气得太后说不出话来的温夫人,再看现在等待接见的温大人,王公公突然觉得太后娘娘与他们较真真是太难为自己了。

“温大人,太后娘娘正在忙,说让您…让您…”

见王公公面有难色,温良自动接道:“太后娘娘是不是让我改日再来?”

王公公赶紧陪笑道:“瞧大人说的,太后娘娘真的是忙,让大人没什么正事就不用进去拜见她老人家了,您有这个心她老人家就高兴万分了。”

温良唇边的笑容不变,叹道:“只有这份心却没行动我也不安心啊。而且太后娘娘错了,我这次来不是去探望她老人家的,而是听说我夫人被召进宫了,以她驽钝的心性恐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让太后娘娘不开心,这不是来瞧瞧么?”

可不是嘛,一开口就是噎死人的话,让太后娘娘憋屈得不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连肃王妃都来了,谁还能欺负得了她?

等第二次请示太后仍是没有接见,温良也不恼,感谢了跑了两趟的王公公,便离开了。见他这般轻易离开,王公公不知道怎么地,心里有些不安,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仿佛将要有大祸临头一样。话说回来,温子修此人可是大楚的智士皇帝御用的军师,这般轻易放弃,怎么让人感觉到他在酝酿新一轮的计谋呢?

只希望最后不要让太后娘娘太难堪,不然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很苦恼啊。

大殿内,太后见王公公没再进来禀报,心中满意温良的识相,不过转眼看到殿内那一站一坐的两个二货,顿时那种头疼的感觉又出现了。

见太后撑着脑袋,肃王妃马上贴心地说:“母后,您身体不舒服么?要不要去唤太医来?”

太后面无表情地移开手,淡淡地看着她,在心里说道:只要你们不气哀家,哀家一点事也没有!

如翠姑娘也劝道:“太后娘娘,您可不能讳疾忌医啊,有病就得治,不然将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俗话说千金难买早知道,到时您后悔了也没有人…”

“闭嘴!”太后忍无可忍地怒道,双目犀利地瞪着她们,实在是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她不过是想要治治这个抢了她预定给大公主的驸马的女人,明明都在自己的地盘了,可这丫头怎么这般难缠?现下是听到她的声音就有种厌烦感,让她几乎想将她轰出去,眼不见为净。

如翠姑娘砸砸嘴,虽然有些可惜,但在这种地方也不会如此没脸色,如太后所愿地闭嘴了。

皇后暗暗摇头,太后被肃王妃坑惨了,现在来个和肃王妃一样坑死人的二货,莫怪会感到头疼。再观大公主和二皇子的神色,也有些憋屈的样子,特别是面对肃王府的小郡主时,作为堂兄堂姐的他们也有些坐不住啊。

“皇祖母,翠姨做错事了么?”小包子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

太后勾了勾唇角,对小丫头点头,果然面对长得像小儿子的孙女比那两个讨厌的女人好多了。虽然肃王妃进宫来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太后今天仍是打算要让某个女人吃下些苦头的。

“做错了什么?”

“她害你大皇姐和二皇兄受伤了。”太后笑道,有意诱导小家伙,“蕴儿说,该不该惩罚她?”

小包子直接看向大公主和二皇子,两人在那张严肃无比的小脸瞪视下,赶紧挺直背脊,不敢随便大意。并不是他们害怕一个三岁的孩子,只是这张脸太像肃王叔了,让他们压力山大啊。谁人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惹谁都好,就是不要惹到肃王叔,不然连皇帝也救不了你。而且肃王的气场太强大了,每回面对他,他们总有种气虚体弱的感觉,完完全全地被镇住了。

小包子看了他们一会儿,却摇头说道:“不罚翠姨!”想了想,努力组织语言:“翠姨很乖,不会害人的。”

“…你大皇姐和二皇兄也很乖!”太后不乐意地说。

小包子仰起头,小手背在背后,学她爹平时那副严肃得让人蛋疼的样子,严肃地说:“不乖,所以受伤了!脸脸,脚脚,真不乖!”小包子分别指着二皇子的脸和大公主的脚。

“…”

太后终于大怒,朝肃王妃发火:“你又教了蕴儿什么?蕴儿怎么会有这种错误的想法?若是不会教孩子你可以将她送进宫来哀家教!”

被喷得正着的肃王妃并不介意太后的怒火,反而无辜道:“母后,蕴儿一直是王爷教的,臣媳插不上手。”说着又是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王爷说了,臣妾脑子小,不会教孩子大道理,所以教育孩子的事情让臣妾不必费那个心,安心伺奉好母后就行了,臣媳也觉得在理。”

……

太后再一次被这无耻的儿媳妇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不是夸奖你的话吧?而且,女孩子记事后不是一般由母亲教导的么?你让王爷一个大男人来教闺女什么意思?难道以后女红中馈管家之事也让王爷来教么?

“糊涂!蕴儿是女孩子,本应该由你这作母亲的来细心教导,你倒是推得干净。”太后指着肃王妃骂道:“是不是将来栖白长大了,你这作母妃的也不管了?”

“母后,您真的冤枉儿媳了。”肃王妃大声喊冤,“是王爷说了,咱们蕴儿可是肃王府的郡主,应当由他来教导,不能让妇人左右长于妇人之手!”

太后更气了,手中的扇子快要捏得变形,“你们什么意思?将蕴儿当男孩养不成?”

“绝对没有!王爷只是觉得女子不输男儿,若是蕴儿喜欢的,让她学习也未尝不可。”肃王妃一本正经地说,内心默默内流,她也不想这样啊,但是谁叫你儿子当初的目标是要将你孙女培养成肃王府的继承人呢?计划都拟到了她十八岁成婚了,现在改也没法了。

殿内的人见婆媳俩就着小郡主的教育争论起来,纷纷在心中呐喊:喂喂喂,你们是不是歪楼了,今天的主角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呢,不是应该先解决了她再说么?

皇后、大公主和二皇子皆是一脸无奈,不过见太后显然被肃王妃气得不再揪着昨夜的事情不放,三人也同时松了口气,就希望太后气得糊涂了,然后将她们都轰出重华宫,估计事后她也没脸再召见一次,事情如此解决于大家都好,若是深究起来牵扯出太多的人,后果影响太大,皇宫也丢不起这个脸面。

正在这时,王公公进来,躬身禀报道:“太后娘娘,皇上、肃王、温良大人来了。”

一瞬间,殿内的人皆低下头,不敢直视太后那张脸,这苦逼的模样…真教人心酸啊。

“…宣。”

听到太后有气无力的声音,王公公躬身施了一礼,赶紧退下。

一会儿后,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崇德皇帝带着弟弟和臣子进来。三人分别给太后请安后,殿内的人在皇后的带领下给皇帝见礼,一翻折腾后,方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依次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