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皇帝的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在如翠姑娘身上顿了一下,笑道:“母后,您这儿今日可真是热闹呢。”

太后脸色淡淡的,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他一眼,说道:“可不是嘛,连皇上这般日理万机,今儿也能抽空过来,真是让哀家感动。”

崇德皇帝没有将太后讽刺的话放在心头,转向倚在太后旁边的小包子,温和地说道:“蕴儿好久不见了,到皇伯伯这边来。”

小包子瞅着他,然后又转头望了眼她爹娘,严肃地伸出根手指说道:“皇伯伯,昨天见了!”

“…”

看皇帝被小丫头一句话噎得不行,太后心气顺了不少。

虽然被小包子噎了下,但崇德皇帝仍是将小丫头抱到怀里掂了掂,高兴地说道:“咱们家蕴儿又长大一点了呢,快快长大吧,皇伯伯会为蕴儿准备多多的嫁妆,一定会让蕴儿嫁去的!谁敢不要蕴儿,咱们拿嫁妆砸死他!”

小包子不懂大人的意思,但听懂了的旁人脸色着实古怪,大公主和二皇子低下头,有种捂脸的冲动,心道:父皇啊,您这样当着肃王叔的面暗指堂妹太严肃了以后嫁不出去真的不好吧?

果然,这时肃王又冷又硬地开口了:“多谢皇兄!不过蕴儿不需要!”

一阵寒流经过,殿内的人都体验了一次冬天冰水的洗礼。

所以说,就算心里觉得肃王府的小郡主以后估计要搭很多的嫁妆才能嫁出去,但也别当着肃王的面说啊!

这时,皇后出来挑大梁了:“…咳,皇上,您怎么来了?”

见皇后转移了话题,众人投给皇后一个赞赏的眼神,不愧是这六宫女主人,就是贴心。

闻言,崇德皇帝也敛起了笑容,淡声道:“听说母后召了温夫人进宫,也不接见温爱卿的求见,温爱卿求到朕这儿,朕与臣弟怕母后心情不好影响了凤体,便过来瞧瞧了。母后身体大安,朕心中甚慰!”

太后脸色更不好了,她没想到不过是个丫环胚子出身的女人罢了,倒连皇帝都搬出来了,莫非这些人以为她奈她无可奈何?而且不管怎么说,大公主和二皇子确实受伤了,她这作祖母的惩罚让孙子孙女受伤的罪妇有谁能说一句不是?

“温子修倒是好大的面子,马上请来皇上,是怕哀家欺负你媳妇不成?”太后第一个怒指温良,痛心地说:“温太妃与哀家情同姐妹,哀家素来待你不薄,难道在子修眼里,哀家是个是非不分之人?”

温良赶紧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诚恳地说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并没有这个意思。而且臣以为太后娘娘误会臣的意思了,臣只是担心娘娘凤体不适,怕臣的媳妇驽钝说话不当又让太后娘娘生气。而且…臣也是经过万般努力才娶得她为妻,在臣心里也是想要她千好万好甚至能讨太后娘娘欢心的,可是她就是这般性子,就只有臣心里喜欢也没法子。臣知道太后娘娘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可那时臣的媳妇也是受害者,她无意害得大公主与二皇子受伤臣也心怀愧疚,太后娘娘若要追究,应该让人严查此事,揪出那吓着他们的恶人,而不是将罪过都推到臣的媳妇上。”

太后神色依然不好,“你的意思是哀家一意孤行?怪罪了你的媳妇?可大公主和二皇子的伤确实是因她而起。”

温良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太后娘娘,臣知道,不过昨晚大公主和二皇子已经答应臣,他们不追究臣的媳妇之错。而且这是一场人为的阴谋,也不知道是不是针对大公主和二皇子,臣心里也担忧呢。”

“阴谋?!”太后重重地咬着这两个字,瞪着温良的目光有些不善。

温良撩起衣摆单膝跪在地上,说道:“嗯,请太后娘娘和皇上彻查昨夜之事,还臣的媳妇一个清白。”如玉般俊美无瑕的面容上无一丝畏惧,诚恳而坚定。

“温子修!”太后重重地一拍桌面,瞪着他的表情仿佛要吃了他。

眼见太后就要发火,崇德皇帝适时道:“母后熄怒!温子修并不是有意惹母后生气的,而且朕也好奇昨儿个的事情,怎么发生得这般凑巧。原本是以为两个皇儿调皮贪玩,现在看母后如此慎重,朕也觉得务必要好好彻查一翻。”

闻言大公主和二皇子脸色变得苍白,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

太后脸色难看地看着崇德皇帝,面色变幻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8 章

大殿内安静得诡异,伺候的宫人们噤若寒蝉。

太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崇德皇帝神色淡然,温良依旧单膝跪地,其余的人作壁上观。

听到温良一翻表白,此时又跪在那里,可让如翠姑娘心疼得要命,温大人那般娇贵(温良怒:╭(╯^╰)╮本大人才不娇贵!),怎么能跪那么久呢?几次想开口都被肃王妃暗中制止了,使得她不由暗暗瞪了几眼太后,埋怨她非要将事情弄得这般麻烦,她是二了点,也不代表没脑子,看大伙的反应,皆是想将昨天的事情揭过的,谁知道太后非要揪着不放。

终于,二皇子忍不住上前一步跪在太后和皇帝面前,大公主也直接从椅子上滑下跪下来,两人同时说道:“请皇祖母和父皇熄怒!”

“你们干什么?”太后怒道:“瑶儿你脚上还有伤,仔细又严重了,你们还不快快扶大公主起来?”说着朝一边的几个嬷嬷怒斥。

大公主却不肯起来,姣美的容颜上浮现几许羞愧:“皇祖母,请您别为瑶儿伤怀,是瑶儿的错…”是她的错,若不是为了给她出气,大皇子和二皇子不会想要教训一下温夫人,本来只是想要吓一吓温夫人,谁知道当时会真有个太监假扮鬼来吓人。

二皇子也说道:“孙儿多谢皇祖母一片拳拳慈心,只是孙儿的受伤确实与温夫人没有关系,请您别为孙儿受伤之事伤怀。昨儿是孙儿见月色极好,便想邀请心情不好的皇姐去赏月,不料却遇到装鬼吓人的宫人,当时天色太暗,我们都没有看清楚路,才会撞到一起,温夫人并不是故意的。皇祖母,是孙儿先前讲叙不清楚,让您误会了温夫人,孙儿罪该万死。父皇,儿臣未能及时同皇祖母讲明当时情况,让皇祖母因为忧心孙儿和皇姐而误会,请您责罚。”

说着,二皇子深深叩首,一派诚恳忏悔。

太后面色稍霁,神色复杂地看着二皇子,如何不知道他这是要将所有的罪都往自己身上揽,也让她不要与皇帝置气,若是真的要和皇帝对着干,她虽然是太后,但这天下最大的还是皇帝,结果得不偿失。

太后心中叹气,越发的心疼大公主和二皇子,也更讨厌引起这事情的如翠姑娘。这种心情没有人能明白,大抵是有点将这几年从肃王妃那儿受到的气借机转移到温夫人身上了——谁叫她是从肃王府出来的?所以太后明知道此事有内情,还是想借机惩治她一翻。可是太后来不及出手,就有太多的人帮她了,明明是个丫环出身的女子,未免也太好运了吧?

崇德皇帝虽然表情依然淡敛,但看向二皇子的眼神好多了,添了几许赞许。二皇子见状,心中一喜,明白自己这一步险棋走对了。

二皇子此举铤而走险,却未尝没有得到好处。皇帝面上淡然,却已经暗地里让人将昨晚的事情调查清楚,知晓了里头还有大皇子、三皇子等人参与,甚至连大公主和二皇子都成为另外两个皇子的棋子。崇德皇帝心中震怒,不过却不想将此事摊开让人看笑话,私底下自然免不了一场责罚。而二皇子此时将罪都往自己身上揽,一时间虽然会被惩罚得重了些,但也能挽回一些在皇帝心中的形象。

半晌,太后轻叹一声,说道:“好孩子,都起来吧。”让人扶起大公主和二皇子后,太后又看向也同样起身的温良,淡声道:“子修,你自幼便进宫常到哀家这里,哀家心里也是将你当成晚辈来看待的。老实说,哀家觉得夏氏无论在哪方面都匹配不上你,在温太妃临逝前,哀家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你,哀家自然也想给你最好的。”

听到太后提及已逝的温太妃,温良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怀念和悲痛之色,他至亲的人一个两个离开了。尔后听出最后一句意有所指的话,温良深深一揖,温声道:“让太后娘娘失望了,是子修的不是。可是,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般,或许众人皆认为她不好,但子修心里明白她的好就足够了!太后娘娘,是子修不孝,让您费心了!”

话都到这般,太后能说什么,只能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哀家不管了,你们要怎样就怎样吧!”

太后的意思也很明显,这事情她不追究了。殿内的人听罢,不由得跟着笑起来附和了句“太后英明”,皇后甚至在心里觉得太后早就应该这般做了,也省得今儿被儿子媳妇等人一联合起来又气了一回。

不过太后虽然暂时偃旗息鼓了,但却不代表她就此放弃折腾人。要说太后心里对肃王妃有多不待见,就对温良的媳妇有多不待见。原本只是因为想要给大公主出出气,让人知道大公主是她宠着的公主,想要欺负她也得掂量一下,现在倒是演变成了和肃王妃置气,就是想狠狠地折腾肃王妃罩着的人。

“温夫人看着也伶俐,听她说话也有趣,有空也进宫来陪陪哀家说说话吧。”太后如此说。

听到这话,温良和肃王妃都有些急。

“母后…”

“太后…”

见他们面露急色,太后心里反而觉得解气,你越是不让干就越要这么干,太后认为这次之所以让如翠姑娘全身而退,完全是大家都帮她的原因,以后日子还长着,就不信你们能时时进宫来护着她!于是太后娘娘马上拍板决定了如翠姑娘以后时常进宫的命运。

温良和肃王妃相视一眼,同时心中一叹。他们真的不是为二翠担心啊,而是为太后娘娘担心,你要召个二货进宫陪你不是召个祸害么?外一被二货气坏了身体,他们也会不好意思啊。

等温良携同他媳妇退下后,太后也让人将大公主和二皇子送回他们的寝宫休息,肃王夫妇也趁机告辞离开,最后只剩下太后和帝后三人。

没有那些小辈在,太后免不了要向皇帝抱怨一翻,埋怨他不帮自己的皇儿,反而帮着个外人,瞧大公主二皇子今日被吓得怪可怜的。太后敢如此抱怨也是看皇帝现在心情好,若是遇着皇帝心情不好时,她也只有闭嘴的份儿。

崇德皇帝淡淡一笑,说道:“母后,您先前也说过,温太妃将子修托负于你,便顺着他心意一次,有何不可?相信温太妃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欣慰于子修现在的选择,证明他将往事放下了。”

“可是,若是将瑶儿指婚于他,不是更好么?咱们瑶儿样样拔尖出挑,哪是个丫环可以比得上的?娶了个丫环出身的女人,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话呢。”

听罢崇德皇帝有些乐了,忍不住调侃道:“若是他在意流言的话,当年就不会弄得皇弟被世人怀疑断袖了。母后你瞧,皇弟在京城里不也是流言满天飞,但你见他何时在意过?”

太后有些不服气:“他是不在意,但哀家这作母亲的心里焦急。你再瞧瞧蕴儿,那些大臣家的女眷怎么说的?竟然敢说蕴儿这模样儿哪家敢娶她作媳妇儿?本就严肃了,肃王妃还这般教她…”

“哦,没什么不好啊。”崇德皇帝一副与有荣嫣,仿佛肃王府的小郡主是他得意的孙女一样:“女儿并不输男儿,蕴儿若是有出息了,将来又多了个能干的臣子顶半边天,就像朝廷中有皇弟镇着,朕也安心几分。”

“皇上!”太后震惊地叫道:“蕴儿是女孩儿!”

“朕知道,可蕴儿长得像皇弟,连那神态都像,不是么?”

“那也是个女孩儿,没法变成男孩儿…”

一旁的皇后听着母子俩的对话,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暗忖道:肃王不在意,温子修不在意,因为那些掀起流言的人都被宠弟不成样的皇帝私底下暗暗处理了,有人代劳,肃王又怎么会在意?至于肃王府的郡主…哎哟,头疼啊!

母子俩不知第几次围绕着肃王府的小郡主的话题说了一会,崇德皇帝见太后累了,嘱咐她休息便和皇后一起离开了重华宫。

帝后二人走了一段路,崇德皇帝说道:“皇后,皇子和公主们年纪大了,你着宫人仔细伺候,朕希望不再有像昨晚的事情出现。至于这次的事情,等禁卫的报告过来,牵涉其中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看着皇帝淡漠冷情的侧脸,赵皇后心中一苦,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不过作为皇后,如果连她都不能为这个男人分担这些事情,估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做到了罢,届时他会有多苦?如此一想,赵皇后恭顺地应了一声。

大抵是知晓皇后的难处,崇德皇帝伸手拉着皇后的手,温言说了一句“辛苦了”。赵皇后笑了笑,回握他的手。

帝后两人用一种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在宫殿中。

出了重华宫,年轻的夫妻俩慢慢地走在宫中,阳光散漫,落在两人身上,带来一种惬意的感觉——或者是因为身旁有那个人,所以才会感觉到惬意罢。

“你怎么会过来了?现在不是皇子们上课的时间么?”如翠姑娘奇怪地问。

温良淡淡一笑,“嗯,确实是他们上课时间,我给他们布置了作业,让他们朗诵一百二十遍,背诵一百二十遍,然后再抄一百二十遍。”

如翠姑娘一脸指控:“温大人你公报私仇!”

“对,我就是公报私仇,又怎么样?”他秀丽的下颌微抬,在秋日和薰的阳光下俊美的容颜仿佛发光一样让人无法直视,又美得那般出彩,恍若阳光下的琉璃般玫丽无瑕。

如翠姑娘笑眯眯地看他,大大方方地说:“没怎么样,我很高兴。”说着,红着脸主动地拉了拉他垂在宽大的袖袍下的手,只觉得这手美得像工匠巧手加雕琢出来的象牙,温暖有力,让她舍不得放手。

温良反手握住她的手,侧首睨了她一眼,然后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地将她拉过来捏了捏她的脸,语气不好地问:“丫头,我昨晚是怎么吩咐你的?你今天又怎么做的?”

如翠姑娘马上喊冤:“温大人,这不是没机会嘛,而且这主意太馊了,我相信自己若真的这般做了,太后娘娘马上会将我轰出宫的。”

“怕什么,不是有本大人在么?”温良笑着打趣她。

如翠姑娘叹了口气,“就是有温大人在,所以我才不想给温大人您添麻烦。”然后又低声道:“若是皇上和王爷没有来,太后娘娘说不定会骂你管妻不当。温大人很好很好,我才不要让别人看轻你…”

温良一时不知道作什么反应,只觉得心中又酸又软,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就算周围还有侍卫宫人看着他也不在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

一,大姨妈来了,疼得打滚不想码字!QAQ

二,后天这文入V了,同样明天不更新了,后天尽量三更…

接下来这文的进度咱会尽量拉快,咱也想看二翠怀包子生下小包子后囧倒一翻人,到时多有趣,都是囧人的小包子们的天下了~~所以喜欢这文的亲,决定继续追的亲,雾都在这里感谢你们,么么哒~~

第 29 章

太后召见这件事情在如翠姑娘以为已经落幕时,却未料这事隔天却变成了京城热门的流言。而继“飞上枝头变禽兽”“丫环变官夫人华丽大变身”之后,二翠姑娘再一次出名了,不过这次的名声有点凶残。

流言这种东西呢,其实就是浮浪不根之言,用通俗的话来说是广为流传而无根据或来源的说法。

而如翠姑娘与大公主和二皇子发生的那件不得不说的事情在一天之内不知被谁传出了皇宫,然后以一种另类的方式被人们所知,在知情者反应过来时,流言已经变了个版本,好坏皆有。

而当胡太医听到他侄孙媳妇的那凶残的流言时,时间已经过了一天,而且听到的还是那则坏的流言,顿时激动了。

胡太医是太医院的院使,也是现在太医院里资格最老的太医,深得太后皇帝等人敬重的元老了。

胡太医本名胡正卿,寒门弟子。虽是出身寒门,但听闻先祖曾是前朝颇有名望的太医,后来胡家没落了胡氏一门人丁凋零,直到他这一代时,只剩下一脉单传。胡太医虽然出身贫寒,却一心铭记祖训,专心研习医术。而也因如此,使得他的婚事一年蹉跎过一年,待后来他的医术钻营越精时,他的年岁也已经大了,却仍是孤家寡人一个。就在几个亲戚为他婚事担忧,开始频频找媒人准备给他相一门亲事时,胡太医却阴差阳错地治好了谭家小姐的陈年旧疾,谭家人感激他,便将同样因为生病而同样蹉跎了年华的谭家小姐许配予他。

说到平津谭家,谁人不知道这个古老的家族,连皇室皆对其敬重三分。虽然他们家的小姐因为疾症而蹉跎了年华,但却也不是一介寒门大夫能配得上的,但谭家人却不计较身份之差将自家小姐许配给胡太医,而这其中,也有当时种种的原因造成,但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胡太医虽然成了谭家的女婿,却从不为此而骄傲自得,谭家小姐也是个恭良谦逊之人,与夫婿举案齐眉,夫妻恩爱,虽然日子过得清贫,却也颇为逍遥自在。成亲三年后谭家小姐在二十九岁的高龄产下一女,夫妻俩爱若性命。而就在女儿出生之时,胡太医也在谭家的保举下进京,在太医院每三年的医士大考中得了一等,顺利地成为了御医,带着妻女一起上了京城久居。

胡太医这一生只娶了一妻,身边无任何通房妾侍,妻子为他育有一女,虽然没有儿子继承衣钵却并不感到遗憾,除了每年回平津过年时皆会携妻子到谭家拜访,其温和的好脾气皆让谭家的小辈们敬重喜爱,而他也将谭家的小辈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爱护。

等胡太医的女儿出阁后,平津谭家又有小姐嫁来京城,成为了当时的镇国公夫人。镇国公夫人是谭家的嫡女,胡太医之妻也是她嫡亲的姑姑,镇国公夫人对胡太医也要恭敬地叫一声姑父,待他敬重非常。在镇国公夫人的两个孩子出生时,两个孩子也与胡太医一家颇为亲厚。在镇国公夫人去逝后,其子温良与镇国公闹翻被逐出家门,也是胡太医收留了当时身无分文的少年,为他提供了住处。

这些年来风风雨雨地走过,在胡太医心里,温良那熊孩子便是自己的亲孙子一样了。温良与老镇国公闹翻被逐出家门时,老头儿差点没将医箱砸到镇国公那张表情平板的脸上,后来温良去了边境后,胡太医又开始为他担惊受怕,每个月都要托人去问问情况,就深怕愤世嫉俗的熊孩子想不开在战场上壮烈牺牲了,好不容易等北越投降温良那熊孩子终于想开了回来了,胡太医刚安下一颗心想着这熊孩子也应该娶个媳妇安定下来了吧,谁知竟然又闹出了事情,要死要活地娶个出身低劣的女子为正妻,闹得满城风雨,等他回过神来时,那熊孩子已经让皇帝为他下旨赐婚了,气得老头儿差点喘不过气来。

好吧,无论如何反正他开心就好,现在媳妇也娶了,接下来就好好地过日子,早日与他媳妇生个大胖小子让他抱曾孙才是道理。可谁知,不过几天时间,那熊孩子又出事儿了,他媳妇竟然因为残害皇室公主和皇子被太后召进了宫里。

谁人不知道太后原本有意将大公主许配给温良,他却偏偏相中了肃王妃身边的丫环硬生生打了太后的脸面,太后又是个爱面子的,不折腾你媳妇才怪。这厢太后召人进宫,旨不定要趁机修理人呢。尔后胡太医又听说了,原来是因为大公主和二皇子受伤之故。

其中的内情被封锁了,大概是皇家并不想将这事情闹大,所以宫里的人都下了禁口令,可是这也足够胡太医心惊肉跳的了。听说大公主和二皇子因为温夫人而受伤了,太后将人召到宫里问罪了。怎么听来都是温夫人残害皇嗣啊,太后不趁机削你一层皮才怪!

那时胡太医刚下班回来,和老妻一起坐在大厅里喝茶,他们对面是前天刚从江南上来探望他们的外孙女儿孙俏俏,十分俏美伶俐的女孩儿,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特讨人喜欢。祖孙三人正在说着话,听到管家传来这个消息时,胡太医当场喷了,然后木木懵懵的老头儿机械地起身,就要去温府。

“老爷,别急,妾身倒觉得不会有事的。”胡老夫人拉住丈夫,细细劝慰道:“这只是外面的传闻罢了,都过了一天时间了,若真有事儿良哥儿那孩子也会使人上门来说的。”

这事儿胡太医知道得也有些晚了,昨天靖王府的懿太妃发病,他被请去靖王府一天都呆在那里,根本不知道外头的信息,直到今天才听管家禀报。

胡太医却仍是不放心,说要去温府一趟,虽然作为长辈晚辈并不乐见他如此折腾,但他是真将温良当成了亲孙子,不见见不安心,就生怕那流言是真的,温良自己要吃大亏。而由此,心里也对温良媳妇生出一股子不满。

胡老夫人见无法劝说,见一旁好奇地看着的小外孙女,便笑道:“老爷要去妾身也不拦着,就让俏俏陪你去吧,也让她见见新表嫂。”胡老夫人虽然也想去看看,但到底年纪大了,走几步也累得慌,想去也没法,免得给下面的人添乱子。

胡太医听罢,见乖巧可爱的外孙女,还有些迟疑时,却见女孩儿笑道:“外公,我很久没有见表哥了,趁这机会一起去见见表哥和新表嫂吧。”

胡太医想了想觉得在理,便点头。

下人很快便备好了马车,祖孙二人便匆匆忙忙蹬上马车,促催着车夫往太师府而去。

马车很快地便到了温府,他们刚进到温府不久,便发现温府正乱着,众人急哄哄的挤在池塘边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管家明叔很快便过来了,瞪了眼引他们进来的门房,姑老太爷都上门也不过来禀报将人晾在这里,实在是不合格的门房。

“明管家,这是…”胡太医皱着眉,对眼前的乱子十分不满。

倒是揣扶着他过来的女孩儿饶有兴趣地探着脑袋张望,很快便看出了挤在池塘边的人是想要将在池塘中挣扎的人救上岸来。现在是十月中旬,天气已经凉了,池里的水也泛着丝丝寒气,若不早点救上岸来,冻着了也会生病的。不过女孩儿也看得出,那些人挤在池塘边你推我搡,但对救人毫无益处,反而像是在帮倒忙一样,可怜那在池子里挣扎的人,尖锐地叫着“快救我上去”之类的呼救声。

明叔欠欠身,歉意地说道:“胡老太爷,没什么事,不过是个丫环不小心跌下池塘了。您今儿怎么来了?快到里头坐着喝茶,属下让人去禀报夫人一声。”

见他说得云淡风清,胡太医心知有异,也不再关注,点点头便跟着明管家走过池塘时,刚好见到带着几个丫环迎面走来的如翠姑娘。

如翠姑娘也很惊讶,马上笑着过来给老人家请安,脆声道:“胡爷爷您怎地来了?是不是想我家夫君了?昨天我还和夫君说,过两天去你那儿看望您和胡奶奶呢。这位妹妹是谁,长得可真俊俏。”

听到她的话,胡太医脸上一板,说道:“什么想不想的,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也不通知我老头儿一声,你倒是好生清闲,闹得这府里也热闹得紧,哼!”

如翠姑娘好脾气地笑着,并不在意,正准备揣扶着老太医到客厅去好好叙话,刚好那被人救上来的丫环见着了她,马上尖锐地叫道:“三少夫人,您真是太…太无礼了,你如此无视我家夫人,我要回去告诉夫人和老爷,您这作儿媳妇的不敬父母!”

虽然一身湿漉漉的,但可观那丫环身上所穿的衣物的料子不错,料想应是身份不差的丫环,又听得她这么一说,倒是可以从只言片语中猜测出个大概。胡太医脸上的表情马上淡了,倒不急着离开了,转身看向那丫环。

如翠姑娘笑了笑,对那丫环道:“我怎地无礼了?刚刚不是告诉你们了么,不过是个误会,没什么的,并不值得爹娘忧心,夫君也说就不用特意去惊忧他们了。”

那丫环怒道:“就算是这样,但我可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您就算不喜欢我,但也应该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而不是这般狠心地让人将我推下池塘,这又是何意?你身为儿媳,些举分明是不尊重夫人…”

听到这话,如翠姑娘走过来,十分惊讶地说:“不是你自己跌下池塘的么?我听人来报时,还急急忙忙来瞧情况了呢。”说着,又是一脸同情地说:“看来是天气太冷让你脑袋拎不清了,来人,快送妙薇姑娘回镇国公府。”

“你…”听到她如此狡辩,那叫妙薇的丫环差点自己气得半死,这也特无耻了。她绝对不相信自己送自己出府的那个嬷嬷不是故意的,分明是有意将她推下去的,跌下池塘时,她还能看到水面上的倒影里那个嬷嬷没有收回的手,若是没有这府主人的吩咐,那嬷嬷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推她?

这时,那被认为推人的嬷嬷也应腔道:“夫人,奴婢听您的吩咐送妙薇出府,谁知她却喜欢咱们这府里的池子,非要走这边来看,这不,池边的石板滑,一个不小心地跌了下去。哎哟,这天气寒,妙薇姑娘您还是快快回去换身衣裳吧。”

“原来如此。”如翠姑娘叹了口气,颇为同情地说道:“事情就是这般简单,你真是想太多了,看来是累着了,回去让娘放你两天假歇息醒一下脑子吧。”

妙薇被这主仆俩一唱一和地弄得火冒三丈却无法反驳,模样儿倒是有些可怜。她可是镇国公夫人身边最受倚重的丫环,何时受过这等闲气了?

跟在如翠身后的青衣和蓝衣互视一眼,然后掩着唇窃笑,这叫妙薇的丫环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此次过府来是传达镇国公夫人的命令让如翠姑娘回府去给她请安顺便也是要问那些流言的事情。大抵是她跟在镇国公夫人身边久了,养成了一股子的骄傲心气,完全不将同样是丫环出身的如翠姑娘放在眼里,一来就是颐指气使,看不起她们这些作丫环的,让人十分厌恶。现下看她这落汤鸡一样的模样,只会让她们这些丫环拍手叫好,同是丫环,你又凭什么对她们指手划脚的?

见那丫环一手指着如翠气得发料,胡太医眉头皱得越深了,喝斥道:“一个下人也敢用手指着主人,这就是镇国公府的丫环!哼!”

那丫环不知道胡太医的身份,见他一身常服,也看不出是什么人,如此听他污蔑镇国公府,自然也火大,怒道:“你是谁,怎可如此污蔑镇国公?小心我家老爷生气治你的罪!”

胡太医胡子翘起来,冷笑道:“生气又怎么样?我还巴不得那小子生气,成天板着个脸以为死了妻么?”

“…你、你、你…你竟然诅咒我家夫人…”妙薇气得差点翻白眼,胸脯一鼓一鼓的,气得两眼都要翻白了。

胡太医心中解气,一直觉得现在的镇国公夫人是抢了谭家丫头的位置,所以心里一直不待见的,不过出了口气后,又觉得和个丫环较真实在是降低自己的身份,冷淡地看了一眼便让外孙女扶着自己走了。

如翠姑娘抿唇笑了笑,让人将那丫环送出府后,便也去正堂陪老人家去了。

第 30 章

正堂里,丫环们上了茶点后,安静地退至一旁。

如翠姑娘亲自为胡太医倒茶,顺便小心观察了下随胡太医一同来的姑娘,小姑娘也在观察她,两人视线对上时,双方都弯起眼睛笑起来,笑容看起来都颇为喜悄可爱,还有一种挺那啥的气场。

胡太医见两个姑娘笑得有些二的气场,咳了一声,问道:“良哥儿媳妇,听说昨天太后召你进宫…”

如翠姑娘端端正正地坐着,笑道:“是啊,太后娘娘说我人伶俐,说话有趣,她老人家心里喜欢,让我有空进宫陪她说说话呢。”说着,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的笑容。

“…”胡太医一时间被她的厚脸皮弄得无语之极,然后绷着脸说:“可外头的流言不是这般说的。”

说到流言这事儿如翠姑娘宅在家里现在还没听说,不过鉴于以往肃王妃那满城风雨的夸大流言,也能想像出几分,继续淡定道:“流言这事就像放…”屁字太不雅了,如翠姑娘硬生生拗口道:“空谈,没个准儿。胡爷爷不必担心,真的没什么事儿的。”

“没什么事儿?”胡太医不满地说:“外头可是说你残害皇嗣!”这得多重的大罪啊,不过现在看她好好地坐在这里笑,胡太医也知道定然是流言夸张了,但是无风不起浪,至少也得摸摸这风头是什么意思,免得这些小年轻一个不谨慎着了道。

说到这个,如翠姑娘也不好意思了,当下便将太后寿辰那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第二天被召进宫里的事情也没落下,虽然有删减,但大体的都没有落下。

胡太医先前还听得心惊肉跳,等到最后已经无语了,心里第一个念头是: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气死人不尝命,没气死太后及两位皇子公主算她好运。第二个想法是:她可真是幸运,连肃王和皇上都为她出面了,最后太后娘娘竟然还表示对她的喜爱,要召她进宫去陪她老人家,这在旁人眼里可是莫大的恩宠啊,那些诰命夫人还没这等福份呢。

胡太医暗中观察这丫头,秀气的瓜子脸,肤白细腻,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清清爽爽喜喜俏俏的,特别的讨喜,让人忍不住也想跟着笑。不过除此之外也没见着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了,与其他的贵女相比,出身自然是比不上的,女子必备的管家中馈等事宜也不知道晓得会多少,单就在气质才貌上怎么也配不上良哥儿。可是,好像这丫头无形中就是特别的幸运,不只嫁了个人人羡慕的夫婿,连那等不利情况也被她扭成了喜剧,最后不了了之,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福气了。

如此想罢,胡太医原先因为那些流言对她的不喜也去了几分。

听完了这事,胡太医也知道是自己瞎操心了,怨不得温良没有让人来告诉自己一声。想到那孩子自小就是个聪明有主见的,很多事情心里门儿清呢,他这老人家自是不必为他担心。

“刚才那个丫环可是镇国公府里来的?”胡太医喝着茶,淡淡地问道。

如翠虽然不知道胡太医与镇国公府之间的关系如何,但先前也见识到胡太医拐弯抹角地骂人的话,那可真是一绝,让她好生佩服。“妙薇是娘身边的丫环,她今儿是奉娘的命令过来给我传话的,让我与夫君明日回府一趟,也是为了昨日太后娘娘召我入宫的事情,听说爹也正为这事生气呢。”

听罢,胡太医冷笑一声,心道气死活该,也不再揪着这事了。

终于将事情说清楚了,如翠姑娘又瞧向陪在胡太医身边的那女孩儿,问道:“胡爷爷,这位妹妹是…”

那姑娘朝她笑了笑,伶俐地道:“表嫂,我叫孙俏俏。”

如翠听罢顿时明白了,这是胡太医的外孙女儿,十四五岁的年龄,模样甜美可人,透着一股子的精灵生动,是个极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很能吸引人们的视线。

几人正说着话,便听下人来报温良回来了。

听到这话孙俏俏和如翠姑娘的眼睛都同样亮起来,孙俏俏好奇地张望着,如翠姑娘起身迎了出去。

在孙俏俏视觉中,一名穿着月白色衣服、身材颀长的男子迈着一种极有韵律的步伐走了进来,浓重的墨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与宽大的衣袂随风轻扬,那样的浓墨色与纯粹的月白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对比,乍然一看之下,让人心生一种震撼之感。待那人走近,让人的视线不得不落在他脸上时,又再一次为他的容颜而轻吸了口气,眼睛再也移不开来,生生痴了几分。

温良唇角含笑,那双桃花眼中也是笑盈盈的,可见他心情不错,但无意之间,那双桃花眼也颇为勾人,使得被那双桃花眼扫过的人都忍不住心神一荡,尔后发觉不对时赶紧收敛起心神,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瞧他。

小姑娘也赶紧低头,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表哥越来越好看了…

“胡爷爷,您怎地来了?这位是…”

胡太医哼了一声,习惯性骂道:“外头都流传着你媳妇残害皇嗣,你这皇子师傅教妻不严,我能不担心么?还有,这是你兰姨家的表妹俏俏。”

温良听罢,摸着手里的折扇,笑道:“是夸张了点儿,不过也是京城里近来太闲了,应该添点事儿就不会总盯着我们了。”见胡太医要瞪眼,赶紧作了一揖,又对小姑娘说道:“胡爷爷,俏俏表妹来了您也不同我说一声,我也好让我媳妇接她过来见个面嘛。”

胡太医耷拉着眼皮不感兴趣地说:“省了,我可不想让悄悄为了你和别的小丫头争风吃醋。”说着看了眼一旁无所觉的如翠姑娘,觉得觉得她此时淡定得还真是…让人摇头叹息啊。

被如此埋汰,温良苦笑着不说话了。

胡太医说的这事是他少年时常发生的事情,他外表出众,气质雯然风流,所以不管到什么地方都会吸引一堆目光,甚至引得小姑娘们为了他而大打出手。虽然非他本意如此,而且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但小姑娘们曾经为了他大打出手是事实,甚至连谭家的那些表姐表妹们都为他而吵起来过,让长辈们颇为头疼。每回他去谭家时,那些表姐表妹们特别活泼,长辈们也特别地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