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项清春和严恪同时无语地看着她,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这就是了。他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内情,却被她冤枉成是想要揭人伤疤——到底讲不讲理啊?

小姑娘确实不讲理,扬了扬拳头表示,如果你敢揭她伤疤,她打到你连你爹娘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眼看两人像小孩子一样就要吵起来,项清春少不得出面打圆场,虽然说,以他阴暗的内心认为,温彦平和以前的小伙伴们闹翻,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因为那些小伙伴都是男的居多,闹翻了也没什么——可是,小姑娘日后估计会十分难受,看得出来,先前她是真心想要和严恪做好兄弟的,并不掺杂任何暧昧感情。

严恪气呼呼地坐在那里,看着温彦平穿着一身清爽的女装,却吃相豪迈,与印象中没啥两样,比刚才看到的那种装模作样的贤良闺秀好看多了,让他脸色稍霁,也能听得进项清春的话。

等项清春解释一通后,他才慢吞吞地道:“因为某些不好的原因,所以你必须女扮男装?”

温彦平正啃着一只鸡腿,唇瓣油乎乎的,却没有沾得满脸都是,可见真是训练有素,点头道:“正是,若不是我爹娘一直希望我嫁人,我还想一辈子当男人呢。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么,我的梦想一直是想看遍万里河川,名山市井,地貌风情,皆惟我所愿。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总不能忤逆父母之命。”说着,有些哀怨。

听罢,严恪点点头,感同身受。他是卫国公府最小的嫡子,自小便被卫国公夫人宠溺长大,稍大一点还有兄姐嫂子各种溺爱,差点将他养成个走鸡斗狗的纨绔小霸王。后来,遇到了同年龄的温彦平后,首次尝到了败绩,被揍得嗷嗷叫,痛哭流涕。虽然得家人如此溺爱,可是若是父母硬起心肠来,父亲要将他丢到大哥严律麾下磨砺,他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真的不是存心欺瞒?”他再一次问。

温彦平很认真地看着他,“确实不是存心欺瞒!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世,我是温府收养的,可是在我爹娘收养我之前,我只是个平头百姓,后来我亲生爹娘被山贼杀了,我也沦落到山贼窝里,幸好命不该绝,得到我爹娘相救,才脱离了那等惨境。他们见我可怜,便收养我。我经了不好的事情,心结难解,便一直扮男装,心里也将自己当成男人了。”

听罢,严恪更愧疚了,果然是揭人伤疤,早知道自己不应该剜根问底的。

正当他愧疚时,温彦平却豪爽道:“没事啦,过了这么久,我都放开了,当个男人是我毕生的梦想呢。”

“…娘子,小心筷子掉了。”项清春黑着脸提醒道。

温彦平嘿嘿地笑了一声,自然知道他似乎有些恼怒,凑到他耳边和他咬耳朵,“你不觉得骗他很有趣么?”

问题是,真的是骗人么?

项清春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两人解开了误会,又做回了好“兄弟”,互相敬酒,与先前无异。

酒过三巡,严恪放下酒杯,看着温彦平的女装,挠了挠头道:“我还是不太习惯你这样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个男人,可以和我一起喝酒吃肉的兄弟!”说着,看了眼一旁斯文喝酒的男子。

温彦平十分激动,宛若遇到知音,说道:“我也觉得自己是个男人!”

项清春:“…”这俩熊孩子,都想抽一顿。

严恪是个心胸豁达之人,知晓温彦平并不是存心欺瞒,早已放开,爽朗一笑,又敬了她一杯酒,说道:“不过,你是女子无疑,恐怕以后咱们是做不成兄弟了!咱们曾经兄弟一场,若是项侍郎欺负你,你告诉哥哥,我给你出气!”

温彦平也回敬一杯,哈哈笑道:“才不要,自己欺负回来,才有劲儿!而且他打不过我。”

两人相视一笑。

项清春无语。

严恪很快便离开了,离开之前,又看了温彦平一眼,心里怅然若失。走出八珍斋,冰冷干躁的空气迎面吹来,天高地阔,心头一片锃亮。

雅厢内,项清春拿着帕子为她擦去脸上的酒渍,见她双颊泛红,目光迷离,知她心里难受,柔声道:“你还有我呢。”

温彦平低低地应了一声,低垂下眼睛。

她知道,世俗的包袱太沉重,她和严恪再也回不到曾经了,既然现在说笑喝酒,也仅只一次。只要她是温府的义女,项家的媳妇一天,她就必须恪守该有的规则。

他们在八珍斋坐了一个下午,温彦平醉酒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靠窗的沙发上,头枕在项清春的大腿上。

发现她醒来,男子低首微笑,笑道:“醒了?”将她扶起身,将一旁还温着的醒酒汤端过来喂给她喝。

喝了醒酒汤后,温彦平甩了甩脑袋,又活蹦乱跳了。

“好了,咱们回家吧。”她朝他露齿一笑,眉眼明艳舒畅,没有先前的失意。

冬天悄然来临,当京城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温府来了一位客人。

温彦平正陪着项母窝在暖阁里一起说笑呢,便有嬷嬷掀帘进来,禀报道:“夫人,韦府二奶奶身边的嫣红过来了。”

项母听罢,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让人请她进来。这韦府的二奶奶温彦平也是知道的,成亲后不久,项母便开始带着她出门应酬见亲戚。这韦府的二奶奶是项母娘家嫡亲大哥家的嫡出小姐,去年时嫁给了刑部尚书府的嫡次子,也算得是他们的表妹。

一名穿着榴花襦裙的丫环脸色憔悴惊惶地跟着嬷嬷进来,对着项母屈膝行礼后,马上哽咽道:“姨太太,请您去看看我家姑娘吧,她、她…”

项母一看她如此作态,心知情况确实不好,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仔细说说,芳丫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嫣红抽泣着说:“姑太太,我们姑娘昨儿摔了一跤,却未想肚里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结果、结果…摔没了。姑娘哭得差点昏厥过去,今儿刚醒来,又开始哭,谁劝都没用…”

项母听罢,大吃一惊,急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家姑娘不是一直盼着怀个孩子?怎地如此不小心?”曲家姑娘嫁去一年,未传出孕事,项母也为这侄女焦急。

嫣红用帕子拭着眼角,咬牙切齿道:“还不是那刘氏,倚仗着自己在二爷那里得宠,不将我家二奶奶放在眼里,每天装腔作势,尽勾得二爷往她院里去,冷落了二奶奶。我家奶奶是个宽厚大度的,不愿与她计较,可谁知她胆子越发的大了,昨儿二爷回来难得和二奶奶说几句话,她就过来了,挑拨了几句话,二爷就生气了,失手推了二奶奶一把,二奶奶就摔了…”

项母一下子瘫在炕上,半晌红了眼睛,恨道:“简直是欺人太甚,韦府莫不是以为我们曲家无人?!”

同时生气的也有温彦平,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韦二敢宠妾灭妻?”

嫣红有些不自然,刑部尚书韦府的二少爷宠爱妾氏刘氏在这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大家都是私底下唠嗑两句,还没有人这般如此明白地指出来。看来这新夫人与二夫人的想像不同,也是个明快爽朗的人。

看到突然生气的儿媳妇,项母连生气都忘记了,愣愣地看着一掌拍在檀木雕花小几上,眼尖地看到小几好像在她掌下裂了——儿媳妇终于耐不住,暴露她的凶残本质了么?>__<。。。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君扔的地雷,谢谢~~

S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2 23:5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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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告一声,明晚可能不更新。

闺蜜怀孕了,没想到检查出来是宫外孕,现在住院了,明天咱要去医陪她,就不更新了。

第 169 章

曲家是淮阳的名门望族,韦家二奶奶的父母现在被外放作官,父母不在京的日子里,曲芳香素来与这位姑母交好,现在发生这般惨事,自然第一个寻求帮助的便是项母了。

项母同样也是十分疼爱这个兄长的嫡女,虽不是看着她长大,但当年她出生的时候,她也是抱过哄过的,她自己没生过女儿,便将侄女当女儿来看待。现在,侄女被害得摔了孩子,作姑母的,少不得去探望,若是能为侄女讨回个公道那就更好了。

温彦平也跟去了。

温彦平嫁到项家几个月,对项家某些亲戚女性颇有好感,现在项清春的嫡亲表妹身上发生这等惨事,怎么着也要去探望探望。

项母看了眼多了一条裂痕的檀木雕花小几,没有反对儿媳妇跟去。

略略拾掇,项母又让人去库房取了些补品,便带着媳妇一起去了尚书府。

刑部尚书韦府与项府隔了小半个京城,坐车用了半个多时辰方到。韦夫人得知勇川伯府的大夫人到来,带着大儿媳妇亲自迎接,眼尖地瞄见了项母身后的丫头嫣红,便知道项母今日为何而来,忙端着个笑脸相迎。

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自家侄女受了这般大的委屈,项母家在很难给个笑脸,绷着脸皮,与韦夫人等人寒暄几句后,便不客气地提出要去看可怜的侄女。

项母虽然被儿子调-教了很久,但本质还是改变不了多少,这会儿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冷言冷语。幸好韦夫人也知道二儿媳妇落胎这事情是自家儿子不对,项母态度不好情有可缘,将不悦吞了下去,引着她们去了二儿媳妇的院子。

来到曲家表姐的院子,很快便有得到消息的嬷嬷过来迎接,那嬷嬷是曲芳香的奶嬷嬷,最是知晓自家姑娘所受的委屈,听闻项母来了,忙过来迎接,虽有满腹话要说,不过看到韦夫人和韦大奶奶都在,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抹了抹泪。

老嬷嬷抹泪的模样,可比个丫头抹泪更让人心酸,项母的脸又冷了几分,怒意勃发。

天气正寒,屋里四处放了烧得旺盛的火盆,室内有些干燥,空气也不甚流通,使得屋内的药味十分浓郁。

温彦平随着项母走进卧房,便觉得呼吸一窒,说不出的难受。

屋子里守着几个丫头,皆是双眼红得跟兔子一样,见到韦夫人等人,忙过来请安,对于项母的到来,也露出惊喜的表情,觉得她们家姑娘有依靠了。

项母细心地看了眼房中布置摆设,然后很快发现这里还缺了个人,不禁冷着脸道:“你们二爷呢?”妻子被害得小产,作丈夫的不来陪罪都好了,竟然不见踪影。

一个心直口快的丫头道:“回姑太太,二爷他正陪着刘姨娘呢。刘姨娘身体不适,二爷一早就过去了。”

这下子,连韦夫人真的尴尬了,忙怒道:“还不快将那孽障叫来给香儿陪礼?曲家姐姐,真是对不住啊,我那孽障实在是该打,竟然做出这等事来,昨儿我家爷已经将他叫去教训了一顿…”

韦夫人一出陪笑佯怒,项母的神色稍缓。

不过在温彦平听来,韦夫人一通陪罪却没有说到重点上去,例如说,让韦二爷拿出实际行动来给小产的妻子陪罪,将导致这一切祸根的小妾给收拾了。作为当家主母,还是婆婆,发落儿子房里一个姨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单安一个孝字就可以处置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那姨娘还能将男人勾过去,可见韦二对她的放纵,还有韦家对一个妾氏的放纵。

温彦平心里不爽,想着若是狐狸精面对这种事情,这种挑拨离间的小妖精早就被那一肚子坏水的男人收拾得连渣都没了,指不定这辈子都要在恐惧后悔中渡过。哪里还能闹得起来?小妖精没被收拾,究其根源,不过是韦二护着,韦夫人不愿因为个玩意儿与儿子离心,便随了他去。

这一翻对比,温彦平突然觉得项清春这种坏人实属难得,至少比个宠妾灭妻的韦二好多了,也比一心纵容儿子的韦夫人好多了。温彦平喜滋滋的,看来自己嫁得还不懒的,回去要好好奖赏狐狸精~~

她们进了内室,但见曲芳香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床顶,眼睛红肿,已经哭不出来。直到项母的呼唤将她叫醒,曲芳香哀凄地叫了一声“姑母”,干枯的眼泪再次掉下来,项母也少不得陪着一起试泪,周围的丫头见状,忙也低头跟着抹眼泪。

韦夫人和韦大奶奶再一次尴尬了。

这时,韦二爷终于被人请来了,见到项府来人,面上虽有不悦,也知道此事是自己做得不地道,忙过来与项母请安请罪。

“我可不敢劳架二爷请罪,二爷何罪之有?”项母冷言冷语地说,然后声调一转,哽咽道:“只可怜我家香儿,好好的人,这会儿却只能躺在床上,连心肝肉儿都给人剜了去,可是却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关心,若是大哥大嫂知晓香儿经此一遭,止不定心里多疼…”

项母当下来了一场煽情的表演,温彦平心里鼓掌,原来自家婆婆也蛮会说的,这下子韦二脸上也露出尴尬的表情,频频陪罪,韦夫人也不好再为儿子辩护,韦大奶奶是知道这小叔子的德行,十分安静地当背景,不该她多话的时候,绝对不多话。

韦二爷是个看起来仪表堂堂的男子,五官英挺身材颀长,有贵族子弟的骄气,却不失谦和,十八岁便成为举人,也算是少年英才,不然曲家当初也不会看上他而许婚。只可惜,曲家却忽略了其的内在,等曲芳香嫁进到韦家两个月后,韦二爷便抬了自己一个通房丫头刘氏作姨娘不说,还百般宠爱。曲家当时并不放在心上,只叫女儿大度,尽早怀个孩子傍身才是正道,那些儿的女人不过是玩意儿,越不过正妻。曲芳香便忍下了,可谁知韦二爷却是个宠妾灭妻的胚子,将小妾宠得越来越不像话,若不是韦夫人在上头压着,刘姨娘都要骑在正妻头上了。

曲芳香也不是吃亏的主儿,她自然想要将丈夫拢到身边,也作过努力,只可惜这些努力在韦二爷的真爱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当一个男人为真爱冲昏了头后,根本没理智可言,任你百般手段,也讨不了好。曲芳香吃亏在于,无论她做什么事,丈夫不仅没有帮她,还站在她的对立面,好的也成了坏的,香的也成了臭的。想要让婆婆出手帮忙,可是婆婆宠爱二儿子,根本也管不了,便成了如此情况。

昨日的事情,让曲芳香对丈夫死了心,一个能为了旁的女人无情地将妻子推倒的男人,害得妻子小产却仍是紧着小妾就生怕她吓坏了被处置的男人,这种丈夫要来干嘛?

在项母的指控下,韦二爷只得低声下气地和妻子陪罪,但却丝毫不提对小妾的惩罚,曲芳香眼中透着嘲讽凄凉,不吭一声。半晌,看到婆婆韦夫人眼露不耐烦,心知婆婆心里并不认同自己让丈夫如此伏小作低陪罪,心中更难受了,有些意兴阑珊地别过脸,当作没看到。

韦夫人少不得来打圆场,韦二爷收到母亲的眼神,忙道:“我知晓芳香心里不快活,还烦姑母多多开导劝慰她。”说了几句好话后,韦二爷便找了个借口开溜了,并不耐烦陪在这里。

半晌,韦夫人和韦家二奶奶也离开了,让项母多劝慰儿媳妇,她还年轻,以后还能再怀上。

项母恨恨道:“不过是个下-贱玩意儿,看她能猖狂到何时。香儿莫要难过,等你身体养好了,再收拾她也不迟。这次虽是你们姑爷失手,可是也脱离不了刘姨娘那贱-人的挑拨离间,此事绝对没完。我稍会就修书一封告诉你母亲…”

“算了,母亲随父亲在外头,要操持诸多事情够辛苦了,我不想再给她老人家为不孝女徒增烦恼。”曲芳香黯然道。

“你呀,总是这般报喜不报忧的,如何是好?”项母百般怜惜。

接着,项母少不得要给侄女灌输一些如何斗小三的技术,作为一个从成亲后不久就开始斗小三的战斗能人,项母的手段原本是十分粗暴没技术含量的,可是架不住人家有个脑子好使的儿子,在项清春十五岁时,露了一手收拾了西院里丈夫的那群小三小四后,项母受教了,同时腰板挺直了,这会儿忙照本宣科地拿出来献宝。

给侄女漏了几招后,曲芳香眼睛发亮,同时也感叹姑母根本不像娘亲所说的那般,是个没脑子的莽货,明明这手段十分了得。

温彦平一直当背景,见两人在交流斗小三的经验,已经听过一次没啥兴趣,便叫来嫣红,表示自己想去净房更衣。

嫣红原是想亲自带她过去,不过温彦平制止了,端庄柔和地说:“表妹现在身体适,心情也不好,你们在这里用心伺候便是,我自个去就行了。”

嫣红觉得在理,便给她指了方向。

别过嫣红后,温彦平抚了抚袖子,往净房方向行去。到了净房时,突然身影一闪,便在拐角处消失了。

小院子里,一对男女依偎着坐在假山后的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呼啸的北风恰巧被巨大的假山挡住了,假山旁植了几株红梅,枝头上花苞欲绽,暗香浮动,这实在是适合看雪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的好地方。

“二爷~~~”幽怨的女声如怨如泣,“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妾身知道,姐姐现在一定很伤心,二爷心里也是伤心的。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这可是二爷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妾身的孩子,妾身每如此一想罢,真真是心如刀绞,食不下咽(高兴得多吃了两碗饭),难以安寝(梦里都会笑醒)。妾身原是一直盼着二爷有后,可却因为妾身去请安,让二爷生姐姐的气,害得姐姐摔了一跤…”

“别难过,这也是我的错,是我不应该气怒之下失手推了她!”韦二爷一脸惆怅,心里也对那流掉的孩子颇为可惜。

“不,不怪二爷,那时也是妾身不知道姐姐有了身孕,才会拿些小事去烦她,怎么会是二爷的错呢?二爷是个男人,哪里晓得后院之事?这后院里的事情本来就是姐姐来管,二爷再有错,也只是因为不知情…”

话题在那女声的引导下,错误一拐,完全成了曲芳香的错,竟然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还害得韦二爷不慎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如此恶妇,还有脸哭诉自己的委屈。

所以大家都没错,错的是小产的孕妇,是她自己不爱惜自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惜福,还乱吃醋,拿些小事当鸡毛令箭。这孩子会流掉,也是为了警告她,做人要贤惠厚道,别为了点儿小事,没有容人雅量。

“…”

趴在假山后偷听的温彦平简直是大开眼界,第一次知道原来也可以这般颠倒黑白,这刘姨娘简直就是个奇葩能人啊!虽然说,对女人她是怜惜的,但也要分亲疏远近,这种制造家庭祸事的小妾真的很难给她们好脸色瞧。

当然,更让温彦平觉得不能饶恕的是耳根子软、又自以为是的韦二爷,这才是罪魁祸首。所以说,男人有异心,真应该断子绝孙,这道理是十分正确的。

于是,小姑娘出手了。

在韦二得了刘姨娘宽慰,觉得自己没错后,突然站起身,准备去找妻子说道说道时,突然腿一麻,直接跪了下去,双膝狠狠地磕在坚硬的地板上,那声音仿佛连腿骨都要磕裂了,听得人两股颤颤,不忍睹目。特别是现在是天寒地冻的,人的骨头又脆,这一磕,也不知道疼成什么样了。

刘姨娘大惊,忙过去扶他,只是一个女人的力气有限,不仅没扶起来,反而一个踉跄,韦二再次摔着了,整个人仰首摔在地上,背脊着地,砰的一声响动,骨头又再一次错位。

刘姨娘更惊了,忙爬了起来,刚要过去查后,突然身体莫名一软,迈开的脚有些支撑不住身体,重重地朝前踩了下去——

“啊——”

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起,外头守院的仆妇赶紧进来查看,就见韦二爷躺在地上身体躬成一只虾米状,惨叫连连,娇美的刘姨娘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脸色苍白,唇瓣颤抖,不成语句。

趁着混乱,温彦平借着假山的掩护,赶紧溜了,速度快速,竟然也没有人发现。

回到曲芳香的卧室,姑侄二人已经交流完了斗小妾的经验,可能是还想为自己的未来拼搏一把,曲芳香死寂的眼神恢复了些许光彩,正喝着丫头端来的药。项母一脸欣慰,直道让她养好身体,拿出正妻的手段来,切不可让些贱人得意云云,心里却想的是,回去后再和儿子说道说道,若是能得到儿子一丁半点的指点,那就更好了。

见到温彦平,曲芳香也有了心情招呼这表嫂,温彦平作腼腆状,柔声细气地安慰她,让她好好养好身体。

就在气氛和乐融融时,突然一个丫头惊慌失措地进来,禀报道:“二奶奶,不好了,二爷受伤了。”

曲芳香冷笑道:“二爷受伤了你们来通知我作什么?我现在一不能起身,二不能管事,莫不是还想让我拖着这破身子去探望他?”女人小产就如坐月子一般,很多忌讳,就算听到此事,曲芳香也不打算作贱自己去探望,心里莫名地还有些解气。

那丫头也知道说错了话,忙陪着笑脸。

项母作为长辈,少不得要问一句,“发生什么事情了?可请大夫去看了?”

那丫头说道:“老夫人一听说就让人去请了,现在也不知道二爷哪里受伤呢。”

听罢,曲芳香便让她下去,使了自己的心腹丫头嫣云去瞧瞧情况,以表示自己这作妻子的对丈夫的关心,若有什么便回来禀报。吩咐完了丫头,曲芳香对项母道:“我这心里还是怨怪他的,恨不得他受罪一翻,才能体会到我的苦。还有刘氏那贱人,我迟早要让她给我孩儿偿命。”眼里迸射出刻骨的仇恨。

不过这种仇恨在听闻了嫣云带回来的消息时,突然散了。

“这是真的?”曲芳香吃惊地看着嫣云。

嫣云肯点地点头,有些为难地看着项母和温彦平,虽然自家小姐说不将项母当外人,听了也没关系,可是这种事情,还是给姑爷留点面子比较好。

项母见状,知晓自己此时留在韦家不方便,省得招了主人的忌讳,忙提出告辞。曲芳香假意挽留几次,依依不舍地让项母离开了。

项母一离开,曲芳香忙道:“你给我说一说情况,怎么会伤到、伤到…”有些难以齿启,索性含糊带过,“太太知道此事了么?”

“太太自是知道了,当场就发落了刘姨娘院里的几个丫头。”嫣云有些不忍,低声道:“奴婢听伺候二爷的袖云姐姐说,她先前给二爷换衣服,瞄了一眼,都肿成了胡萝卜,怪可怕的,二爷疼得动弹不得呢。”

“怎么会伤成这样?”曲芳香的第一反应是,不会真的坏了吧?那她怎么办?她还打算再怀上个孩子后半辈子有个依靠呢。

“听说是刘姨娘弄的。太太说如果二爷好不了,就让刘姨娘给二爷偿命。”

曲芳香揪着被子,喃喃道:“报应,真是报应!不管二爷最后有没有好,刘姨娘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大快人心的同时,突然又呜咽起来,“可怜我那孩儿,竟不能亲自为他报仇了。”

嫣云见罢,赶紧安慰道:“奶奶莫要再伤心了,咱们现在应该高兴才对。刘姨娘现在被太太发落了,又做出这等事情,想来二爷应该会瞧清楚她的为人,知道还是奶奶您最好的。您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将身体养好了,拢住二爷的心。您瞧啊,二爷现在身心受创,若是您悉心照顾,让他开怀,二爷就算是铁石心肠,将来也会看重于你。”

曲芳香深觉有理,忙将眼泪擦了,面露坚毅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君仍的地雷,谢谢,么一个~~

S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13 22:14:52

第 170 章

傍晚,项清春从衙部回来,方进门便得到了小姑娘两个主动而热情的颊吻。

摸了摸被亲的脸,项清春拉着她一起坐到暖炕上,接过小姑娘殷勤倒来的热茶,心情颇好地道:“怎么了?看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温彦平马上收敛表情,摆出一副难过的模样,叹气道:“我怎么可能开心呢?看到曲表妹发生那样憾事,真是为她心疼难过。”说着,便将曲家表妹及韦府的事情告诉他,最后总结道:“表妹之所以会如此,完全是韦二宠妾灭妻造成的!”

项清春没有搭话,端着茶盏慢慢地喝着,直到她用那双生机勃勃的眼睛瞅向自己,项清春方点头道:“韦二确实做得不地道。”

温彦平弯眸又笑起来,趴到他肩头上,不用他促催,自己就一股脑儿地将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当时我就想啊,若是你处于韦二的境地,那什么刘姨娘早就被你收拾了,哪里由得她猖狂,乱嚼舌根挑拨离间人家夫妻感情。刘姨娘用心险恶,不过她再恶也恶不过你…”

听着她喋喋不休地称赞自己的坏,项清春一时间无语之极,感情她对自己还真是有信心,而且他什么时候给她的印象都是坏的一面了?

说实在的,对于韦二的做法,他虽然觉得不妥,但也不觉得他哪里做错了,这个时代的环境就是这样罢了。若是他,娶到不喜欢的妻子,虽不至于像韦二般宠妾灭妻,但也会挑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女人在面前摆着。不过,这些设想都不成立,他已娶得自己最想要的那人,早就视世间规矩如浮云,必然只会将她宠得没法没天,反而不会因为旁的女人给她罪受,若是别的女人敢不敬她,根本不需她出手,他早就灭了对她不敬之人,丝毫没有同情心可言。

所以说,说他坏,温彦平真没冤枉了他。

“今天我啊,对比韦二和曲表妹,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好,嫁给你比他好多了。只可怜了表妹那样的美人儿,生生受了这等苦。”她惆怅地说,上看下看狐狸精,长得比韦二美,脑子比韦二聪明,手段比韦二狠,心肠比韦二黑,看来还是挺好的。

项清春听得心花怒放,小姑娘终于发现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在他故作冷淡的脸上又亲了两下,以示奖励,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以后会不会像韦二一样突然对别的女人好,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信任我,然后将怀孕的我推倒小产么?”

“别胡说!”项清春额角青筋微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要推也推别的女人,管她们去死,怎么可能推她?

见他好像要发火了,温彦平见好就收,喜滋滋地笑起来,捧着他的脸,在他沾了茶渍的红润的唇上亲了一口,袖口一抖,一柄短剑在手,朝空中比划了两下,又道:“嗯,我也相信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在你敢推我之前,我会先将你和那些小妖精都解决了。”

一剑在手,天下我有,敢欺负她,戳死拖走!

项清春觉得那柄短剑实在是刺眼极了,其实对于她随身携带兵器这等事情,他心里是极度不乐意的。后来知道这柄剑之于她的意义后,绝口不提它。

短剑是温彦平八岁时拜入季夫人门下后,季夫人赠她的宝剑,温彦平后来便一直随身携带着,仿佛这样能给她勇气,让她不会再被丁点风吹草动吓得半夜惊醒。其实,他知道,这剑不离身,证明她心里还是没有安全感,幼年的经历带给她太大的伤痛,无论他们如何呵护,也无法抚平那种刻入骨子里的伤痛恐惧。

刷的一下,她将短剑收回,又凑到他面前给了两个甜蜜蜜的颊吻,娇娇腻腻地说:“你别生气啦,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好,我没想过要对你怎么样的…”

项清春冷笑一声,“我可不敢不对你好,免得落得韦二那等下场?”

温彦平心中一惊,十分纯洁地看着他,一脸诧异地问:“韦二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将茶盏搁放在炕几上,然后拂开她挨着自己肩膀的手,下了炕头,往屋里而去。

温彦平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随他进了内室,见他突然脱去朝服,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忙巴巴地将搁在薰笼上的衣服捧过来给他,然后趁着他换衣服之际,蹭了出去。

项清春换了一身居家的宽松长袍,手肘间挂着一件厚披风,走出外室,见到小姑娘坐在窗前的矮榻上,支着下巴晃着双腿悠然地看着窗外的萧条的冬景,悠然自得的模样,哪有先前害怕他生气的小心?

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

他心里有些恼怒,也不知道恼自己的寻根究底,还是恼她不信任自己。每次他生气,都是自个憋得半死,可她转眼就能抛开,怡然自得,没什么可以让她放在心上。

见到他出来,温彦平一跃而去,像只轻盈的蝴蝶一样,扑到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美丽的下巴,笑眯眯地说:“你生气啦?是我不对,我以后会改的。”

生气、郁闷、怨恨、邪恶…种种极端黑暗的情绪,最终在她扬起笑脸望过来时,化为了满心的怜受。

他扶住她的腰,冷笑道:“你有什么不对?需要改什么?”

温彦平语塞,她哪里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对?需要改什么?只是觉得他好像生气了嘛,就哄哄他呗。这是今天她从韦二和刘姨娘两人身上学来的,原来男人偶尔也需要哄的,所以就现学现卖了。只可惜她只哄过女人和弟弟妹妹,没哄过男人,做得不伦不类的。

温彦平努力回想自从他回家后的事情,很快便道:“好吧,韦二那事情是我做得不对,我以后会改的。不过,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连韦家都安插了你的人手?啊——”痛呼一声,她的腰快要被他掐断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