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乐颠颠笑起来,听得他微醺的话语吐在耳边:“灿若桃花。”

忽然注意到侧面座上一个半大的小孩,不过十一二岁,神态举止却端着十足的架子。我用指头挠了下华容添的手掌心,努努嘴问:“那边的小孩是谁?”

“玉临王。先皇驾崩时,他才出世,他母亲也追着先皇去了。因为他最小,皇家所有的人都是极宠他的,他也着实是天赋异禀,年纪虽小,心思缜密、处事谨慎,有先皇遗风。”

“小孩子,要那么谨慎做什么?”我摇摇头,又笑嘻嘻问,“那你呢?逍遥王?”

“本王,乐在逍遥。”说着,他一手又打开了折扇,我趁他不备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了,双手交叉在胸前,得意洋洋炫耀:“捉不住我了吧?嘿嘿!”

他不禁失笑,这张英气十足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样放肆张扬的笑意,我傻傻看着他,阳光款款洒满他全身,真的很好看。

这时候,皇上突然发话:“皇后说得没错,许多年未见逍遥王如此开怀。看来是这位佳人令四弟如获至宝,朕必须给予嘉奖才是!”

华容添稍稍收敛了笑声,却不减笑意:“皇兄说的是!”

皇后笑答:“那便正好,于归,来一起领赏罢!”

我才注意到,沈云珞和吴千雁正俯首跪在前边。我也离席,与她们一并跪着,皇上赐每人一壶桃七酿,三人一同叩谢圣恩。这一刻备受众人瞩目,托盘里的白玉壶娇巧玲珑,袅袅酒香似四月桃花熟醉,我抿唇笑看向身边的吴千雁,她亦回我一笑,再倾了些身子看沈云珞,她明眸低垂,仍是一派说不出的淡漠。

我心头一紧,手不由颤了两下,沈云珞,你为何总是叫我心疼。

第四章36、三株媚-9

回座,隔着窈窕若仙的宫廷乐舞,我凝视沈云珞脸上残留的零碎哀怨,她空乏得不像个完整的人,仿佛只剩一副皮囊。这歌、这舞,那诗、那酒似乎都与她无关,只有远远隔着几道宫墙的秦朗坤,才能将她点燃。

华容添将酒递到我唇边,“于归,你尝一尝这绝世佳酿。”

我竟然落泪了,清泪滑过脸颊,滴在酒杯里,溅起醇醉酒香,“公子,我暂时不能走。我要看着她好起来。”

华容添怔了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杨花付诸东风,无力挣扎,却能入土发芽,落地生根。”

“可我害怕…她形似杨花,却韧如蒲苇。公子,我不能丢下她。”我要亲眼看着她安身立命,才能放心去找秦朗坤。

“那…好吧,你何时想出宫了,再与我说。”华容添趁着醉意揽住我的腰,不经意想起前日花园的事,一个激灵推开他,结结巴巴说:“公子!其实…我、我有喜欢的…”

“三弟!”长庆王好似从天而降出现在面前,皮笑肉不笑说:“我来恭贺三弟觅得佳人啊!捡日不如撞日,今日就纳入王府?”

华容添似醉非醉,笑呵呵道:“不急,好酒须得细品。何必一口吞下肚,连味道都不尝清楚?”

“那是,三弟对付女人可比我在行!二哥我粗人一个,只晓得霸王硬上弓,改日还得虚心讨教讨教!”说完,长庆王狂笑不止,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发亮。我对他厌恶至极,也不知罗净怎么会做了他的食客!

长庆王走远了,华容添兀自饮酒,低声说:“你在宫里我不放心。”

“我就跟在小姐身边,哪儿也不去。”

“所以才不放心。”

“为何?”我不解问。

他转头盯着我,深邃的眸子里似是含了些嘲讽,“长庆王倒是提醒了我,霸王硬上弓的主又何止他一个?”

我笑容一僵,他在极力掩藏哀伤,这一刻我用了法力去窥探他的内心。只见一名女子站在琼花丛中,白衣胜雪,笑容甜美说:那我嫁给你可好?

她是那样纯美,令我自惭形秽。那是他心里的沉痛,也是深爱吧?

猛地从幻境中出来,我喘了口气,好奇问华容添:“长庆王说要你纳我?莫非你娶了妻室么?”

“没有。”他垂目望着桌上的白玉酒壶,半晌才说:“于归,我可以纳你,但不能娶你。”

我笑着摇摇头,原来凡间的男子竟是这样践踏女子的尊严。

“你不愿意?”他剑眉紧蹙,显然觉得意外。

我答:“不愿意。”别说给他做妾,便是皇上要娶我当皇后,我也不干。秦朗坤和沈云珞注定无缘,本小妖的机会来了,谁也别想挡我的成仙道。

华容添这回笑得神色复杂,眼神更加深邃。席间他也没再看我一眼,我便也沉默着。只在临了的时候,他淡淡笑着说:“罢了,就当我做了场桃花梦。”那一刻他的话传入我心里,竟是酸涩的。好一场桃花梦,他可以毫不费力将真切的我化为虚无,原来我们之间的交情也不过如此。

宫宴结束后一个时辰,圣旨便紧跟着到了絮华宫。沈云珞、吴千雁二人被册封为美人,正四品;那芍药和芙蓉等四人为六品宝林,其余的被分派各个殿所为七品御女。

众人领了赏赐之后,叩谢圣上隆恩。我也在列,因为我也有一份赏赐。

回到屋里,掀开盘上的红绸,竟是六根玛瑙簪,红润扁平,端上雕的镂空桃花纹,真是稀罕之物。好奇去看了沈云珞的,同样是六根簪子,翡翠绿莹,末端的柳叶栩栩如生。她却理也不理,自己坐在案前接着绣花。

我两手将所有的簪子都抓了起来,嘻嘻笑着问:“小姐,你看这些多好看!”

吴千雁此时刚好进门来,手上托的盘子里也是六根簪子,上好白玉,雕的是梨花。她将托盘搁下,笑答:“这是百花簪。”

“什么意思?”

“皇上早年命巧匠打造了一百副簪子,模百花神韵,各具形态。之后,这些簪子渐渐被赐出去,我们收到的,便是其中三副。”吴千雁拿出三支,举着对我说,“但是并不是得到簪子的人就能佩戴。本朝能佩戴六根簪子的,是正一品妃,佩五根簪,是二品昭仪,依此数下去,我们四品美人,自然只能戴三根簪子。”

我将手里一大把的簪子都放下,哭丧着脸说:“我没品级,那就是不能戴了!干吗要赐给我?”

吴千雁故作吃惊道:“咦?好像王妃也是一品夫人哦!你呀,比我们戴的还要多!”

“你胡说…”我跺跺脚作势要去打她,吴千雁却一本正经说,“如今我们三人要相互扶持了,在宫里,可是步步为营。”说着,我们俩同时侧头看沈云珞,她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思既不在绣花上,似乎也没听我们说话。这个女人,大概已经得失心疯了。

吴千雁无奈摇摇头,低声对我说:“于归,劝她想开些。在宫里,得学会利用机会,这一次我们三人走运,下一回还不知轮到谁。趁风水轮还没转走,我们必须齐心往上爬,否则将来便是让人踩死。”

我手一抖,险些摔了簪子,怯怯望着吴千雁问:“真的么?要被人踩死?”

“是。不过你大可放心,逍遥王今日问皇上讨了你,总有一日会接你出宫。”吴千雁朝沈云珞努努嘴,“可是你得帮帮她。”

蓦的恍然大悟,吴千雁是想要个伴儿吧?独自一人在宫里孤立无援确实很难,如果沈云珞得宠,而我真的做了王妃,她好似也更有了地位。

待吴千雁走后,沈云珞开口说:“我不想迁走,这里离他最近。”

想有何用?华容添说的对,柳絮无法抗拒东风。

第五章37、夏初临-1

酉时三刻,我如约爬到那棵树上,一眼看见了墙根下的秦朗坤。顿觉欢喜,冲他挥手大喊:“公子!公子、我来啦!”

日渐西沉,绮丽的落霞染透天际,一层深一层浅地铺陈过来。秦朗坤被笼在金紫的光芒中,渐渐转身,他脸上却被官服映出忧郁的蓝色。翰林院空荡荡的,殿前一座宝鼎香焚,青烟冷淡。

“咦?今日翰林院怎么如此冷清?”

“立夏日,皇上给众臣放假了。”秦朗坤仰头望着我,眉头紧蹙,“宫宴早都结束了吧?她怎样了?”

“嗯…小姐被封为美人,明日便要迁往裕华宫。”

秦朗坤的身影在暮色中僵住了,西天的光华由炫转暗,他的脸庞变得模糊了。我心口抽紧,声音发涩道:“公子,也就只能这样了。你们还是…相忘于江湖罢。”

他苦笑两声,喃喃自语:“相忘于江湖…相濡以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公子!”我甚至想跳下去安慰他,可还是忍住了,把心一横说,“你们之间应该了断,否则对彼此没有益处。”

秦朗坤转身,对着夕阳,一线富有磁性的嗓音低低吟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他舞着衣袖,步履蹁跹,自顾自在高墙之内咿呀唱戏。我看呆了,为何他要生得比女子还要柔美?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他?恩人,你可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大声唤道:“公子,这牡丹亭,你应当与别人唱!你们一个为官,一个为妃,今生再无可能!”

他顿住了,然后踉跄跌倒。我情急之中从树上跃入翰林院,扶住他,“公子,你们二人都如此叫人不放心!小姐尚有我照顾,我会好好照顾她,我会让她无病无忧、平平安安!公子更要保重,你还有家人、还有整个秦府。不是说朗朗乾坤、善恶有报么?公子是善人,一定有好报。”

秦朗坤支着身子,垂目问:“你怎么知道?是珞儿告诉你的?先父将这样的期许压在我身上,却不知我能否扛得起。”

“公子,于归相信你。”

他琥珀色的瞳仁在夕阳下折射出动人的光彩,我当然相信他,无条件地相信。“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小姐她会明白的,她或许更加期盼你大展经纶,满腹才学能得到赏识。”

“是这样…”秦朗坤点点头,薄唇蠕了几下,恳切道,“于归,告诉她,后宫险恶,万不能轻信他人。尤其要防的人,是淑妃,蔺家没有一个好人。”

我搀起他来,隔着绸缎衣料摸到他的骨骼,瘦瘦的,仿佛一捏就要碎掉。“公子放心,于归会照顾小姐的一切。”

秦朗坤盯了我一会,又抬头看看树,“你怎么下来的?”

我瞪着眼睛答:“跳下来的。”

“没摔着?”他围着我瞧了半天。

“没…没有。”我往后退了两步,干笑道,“公子,我该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可是你要怎么回去?”秦朗坤指了指我身后一道高墙。

我回头,拧眉嘟嘴,想了一会才说:“我沿着这道墙找找看有没有树…”

“那我陪你找。”秦朗坤今日很热心,可是怎么能让他看见我上树的过程?小小丫鬟会轻功,岂不是叫他生疑?我忙推辞,“不要不要!我自己去,公子快出宫罢!宫门要关了!”

他恍然道:“对,我还在晒书!来不及了!于归,你当心点!”

我用力点头,莞尔一笑,“多谢公子挂心。”

他走远了,我却还在傻笑。为了他,我会呆在宫里,直到沈云珞振作起来。

夜晚风凉,我敞开窗户收拾细软,沈云珞嫌风大,吹乱了她的绣线。我无奈道:“你白天绣就行了,这么晚,哪里看得清?”

“快绣完了,过几日好用上。”

“用在何处?”

沈云珞抬眼睨着我,“送给皇后娘娘,皇后最喜欢珍藏苏绣。”

我深感诧异,忙端了案几上的白釉烛台过去看,“你绣的什么?”

“凤穿牡丹。”沈云珞纤指未停,华贵的绣线构成一幅精致堂皇的牡丹图,在众多灯烛下光影斑斓。

我不解问:“你一进宫就忙着绣这个,是为了送给皇后?”

“我只求平安,不求荣宠。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前途未卜,倒不如未雨绸缪。”沈云珞又垂下头去,认真挑着丝线。

我在屋里寻了一圈,拖了把紫檀禅椅过去,探头询问她:“小姐,圆凳坐着多累,这个不是更舒服么?”

她只瞥了一眼,说:“太高。”

我撅着嘴,自己坐下,“你能不能多说几句话?这屋子里明明住了两个人,却像只有我似的。”

“那就当只有你好了。”沈云珞依旧不冷不热。我吐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出去了。还有重要的东西落在原来的屋里,该去收拾一下,别被凌湘那小丫头给拾去了。 

第五章38、夏初临-2

刚出了院子,隔着双廊的花窗,听见吴千雁的声音:“那就多谢夏大人了。”

我停下脚步,笑眯眯站在花窗这边唤:“多谢什么呀?”

月华如练,她们站在一片树荫中,云锦宫装淡淡泛着光。吴千雁脸色稍变,看见我又松了口气,“你躲在那叫人看不见,吓着我了!”

“于归,吴美人位居二十七世妇,你怎么这样不知礼数。”夏青还是那样的脸色,一派凛然。

“我只是路过、路过而已。”我低下头匆匆离去,如今她们两都是四品,都可以罚我跪了,唉…

窗内昏黄,凌湘在屋里收拾东西,一面哼着小调。

我轻着步子进去,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跟你一样,去裕华宫!”凌湘咧着嘴笑,“夏大人将我拨给吴美人了,以后跟着她,我的俸银会越来越多的!”

“为什么?”我一面问,一面在床沿坐下,悄悄从枕芯里掏出了簪子,藏在衣袖。

凌湘神秘兮兮对我说:“皇上喜欢吴美人,不久便要晋升了。”

“这都被你知道啦?”我笑道,“以后你风光了,可要记得我。”

凌湘神气的神情只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平静,“你来做什么?”

“拿点东西。”我在橱子里找出进宫穿的那套衣物,华容添在苏州赠与我的。

“那衣裳还留着做什么?今后都穿不上了。”

“我喜欢。”我朝她一笑,出去了。那支金簪我觉得珍贵,便藏在枕芯里,现在是否该归还了?而这套衣物,我总有一天要穿上它出宫。

裕华宫有东西南北四座殿,早已住了不少人,沈云珞与吴千雁一同住进了北殿。这比絮华宫冷清多了,偌大的宫里,虽然住了二十几个人,却听不见一丁点声语。我愁眉苦脸打量着沈云珞的寝殿,以后所有的活,都要我干,连个帮手都没有。原以为美人有多风光,还不如夏青,至少身边跟了四个小宫女。

我们的东西并不多,最珍贵的当数那幅凤穿牡丹,我小心翼翼展开来铺在画案上,虽然沈云珞惹得我极不高兴,可她一双巧手就是这么令人着迷。

“改日叫人裱起来。”

“小姐,这个要怎么裱?”

“这大概要送去给翰林院的裱画师…问问凌湘,她应该知道。”沈云珞顿了顿,又盯着我说,“今后要改口了,你总是没规矩。”

我也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恍然想起来,“噢!要叫娘娘!”

沈云珞恹恹道:“我真是想念翘儿。”

我跺了一下脚,怒视她,什么意思嘛!

忙忙转转好几日,才算把裕华宫都摸清了。矮我半个头的凌湘全权当起了我的师傅,哪些人得宠哪些人需要避开,她心里都数得清清楚楚。我也甘愿充当跟班了,去哪儿都随她一道,生怕自己惹祸。

特意拉上凌湘去絮华宫托夏青请人裱那幅苏绣,她今日倒是宽容,一口应下了。我笑逐颜开,偷偷捏了捏凌湘的手,她鼻子里哼哼,竟然向夏青告状:“于归她连梳髻都不会,日日清晨叫我去给沈美人梳髻,夏大人,不如让于归闲时来学梳髻,瞧她笨手笨脚的。”

我把手一甩,气呼呼瞪着凌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和沈云珞一样将我往火坑里推!

“于归进宫时日太短,确实需要好好调教。”夏青轻轻捏起我的下巴,朗朗道,“这双眼睛,也不懂得藏心思。你要如何在宫里活下去?”

我把头一扭,发横道:“我不会在宫里呆很久的!”

夏青淡淡笑了,“你以为王府很好呆?”

我也笑,比她笑得好看,“谁说我要去王府?”

“不然,你要怎么出宫?”

夏青语气轻缓,我的笑容却僵住了,完了,得罪了华容添,我怎么出宫去?他不会就把我丢在这里了吧?因为我不想做他的妾,就让我在宫里发霉烂掉?据我这些日子对人类的了解,完全有可能的!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咽喉紧紧的,讲不出话,只是愁眉苦脸瞪着夏青。

夏青神情诧异:“怎的这样委屈?我欺负你了不成?”

我瘪着嘴低声说:“我想见见王爷…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夏青也不知什么表情,坐着的椅子吱嘎响了一声,语气如常,“王爷不是你想见就见的,你每日按时来我这学梳髻,过几日或许能见上。”

我忙不迭应了,朝夏青行过宫礼。夏青微微点头,“这样倒是有点你主子的风范,可是沈美人怎会调教出你这样的丫鬟?”

我垂着头不作声,沈云珞是我见着的第一名女子,从一开始我便在学她。可是做人的日子越长,越是不想装得那般娇弱,我是桃花、可不是杨花。

第五章39、夏初临-3

「暗暗,不好意思,出去银行办事,没想到去了这么久,小甯表愤怒啊…淡定、淡定。」

午后闲下来,我与凌湘坐在廊里歇息。院里的花草生机盎然,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目,却让人觉得懒懒地犯困。倚着红漆方柱,斜斜望见对面宫殿的飞檐上立着各种神兽,被日光勾勒出漆黑的轮廓,想抬手比划,还是放弃了。昨日学了一个时辰如何梳髻,至今胳膊都酸痛无比。我一面捏着双臂,一面抱怨:“这里宫女也太少了,我还当在宫里能享福,原来这样劳碌。”

凌湘在嗑瓜子,齿间喀喀响得清脆,粉嫩的唇一撅一撅,“后宫里这么多女人,又不止这裕华宫。美人只能分到一名宫女,婕妤便是两名,昭仪便是四名,若有一日,你主子当上了妃子,有六名宫女伺候,你还是领头的那个。”

我殷殷望着凌湘,神往之。若我当了领头宫女,就不用起早贪黑地干活了。“好凌湘,从美人到妃子,得多长时间?”

“或许两三年、或许五六年,亦或许一辈子都当不上妃。”

这无疑是一盆凉水,在夏日炎炎里将我浇了个透爽。作为报复,我从凌湘瓷碗里抓了一把瓜子,她一脸不高兴:“要吃,问你主子要去!”

我冲她拱鼻子,然后学着她的样子咬开一粒,可瓜子仁没有像她的一样跳嘴里去,仍旧卡在壳里出不来。只好用两指掰开,再把那里面细细长长的仁拈出来。

凌湘笑得花枝乱颤,指着我道:“你不会吃瓜子么?”

刚把瓜子仁吃到嘴里,被她这么一吓,就咽进肚了,丁点味道也没尝出来。这下凌湘笑得更欢了,气都喘不过来。我黑着脸将手里一把瓜子全倒嘴里,连着壳大口大口嚼起来,瓜子壳与木头差不多,味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