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湘目瞪口呆,“你…你不觉得…难以下咽么?”

我意犹未尽,又从她碗里抓了把塞嘴里,含糊不清道:“真…好吃。”

凌湘见瓜子所剩无几,赶紧揣着碗背过身去,“你太讨厌了!哼,我再也不来找你玩了!”

我忙拉住她:“我有重要的事没问你呢!”

“何事?”她转过身来,把碗藏在身后。

“是不是有位淑妃姓蔺?”

凌湘狐疑盯着我:“你怎么知道?”

“只是听说…我很好奇,那位淑妃娘娘很厉害?”

“皇上最宠的当数蔺淑妃。皇后只育有二位公主,淑妃去年诞下皇长子,无疑是要被立为太子的。况且,蔺丞相在朝中的地位无人能及。”

我不禁为沈云珞捏了把汗,秦朗坤是如何得罪了蔺家人,这下可麻烦了。蔺淑妃这样得势,怕沈云珞将来没好日子过。

凌湘悄悄凑到我耳边问:“于归,你想干什么?”

我斜瞟了她一眼,“我能干什么?沈美人行事乖张,我怕她得罪人。”

“唉…她真够让人头疼,也不知整日在琢磨些什么?还是吴美人好,考虑周详又开朗健谈,对我很是宽容。”

我蔫蔫叹了口气,沈云珞非逼着我进宫来给她当丫鬟不说,还嫌弃我不如翘儿,这是什么人呐…

初晨,殿外喜鹊鸣啾,日光金琐碎。青釉熏炉焚着淡淡的香,若有若无,清新安神。

沈云珞在镜台前坐着,冷冷望着镜中的我,“罢了,不如不梳。”

我累坏了,她就这样说一句话,真是没心肝。为了秦朗坤,我还得哄着她:“娘娘,披头散发像什么样子?就凑合一下嘛…”

“我也想凑合,可是你让我连凑合都不行。”沈云珞自顾自拔了满头珠翠,任青丝散落,“反正我也不出去,你别叫人进来就是。”

我站得腰酸背痛,坐下喝了杯水,“娘娘,那幅凤穿牡丹,明日能拿回来。”

“是么…快十五了,也该去请安了。”沈云珞一双蛾眉似蹙非蹙,目光空洞。

我几度想过是不是要告诉她我见过秦朗坤的事,却又不想给她再添乱,便小心告诉她:“皇后娘娘为后宫之主,应当是大度之人。于归觉得,娘娘要当心的是蔺淑妃。”

“蔺淑妃?”沈云珞明显有些诧异,“是蔺家的人?”

“是,既然公子得罪过京兆尹蔺水蓝,只怕这蔺淑妃也不好惹。”

沈云珞的眼眸似蒙了雾气一样让人看不清,只淡淡地望着我说:“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从凌湘那儿打听来的。蔺淑妃时下最得宠。”

“那与我无关,我只要好吃好喝地过日子,不要圣宠。”沈云珞细弱的嗓音温柔如旧,只是骨子里那种执拗真不似杨柳,而似蒲苇。

第五章40、夏初临-4

夏青派人来告诉我绣品裱好了,命我去取。便趁机出去溜一圈,总不想对着沈云珞死气沉沉的脸。夏青大约听我说这是献给皇后的礼物,才上心了,就像她对我客客气气完全是由于逍遥王的缘故。记得书上说,这种人叫做势利小人。

去絮华宫明明有更近的路子,我偏偏绕了远,沿着翰林院那道宫墙慢慢走着,想象秦朗坤就在那里,隔着一道墙望着这边。当然,他一定不是在望我。

透过稀疏的林子,能看见林荫小道上有两名女子走过来,手里捧着衣物,大约是从浣衣局出来的。仔细一看,那不就是裕华宫的宫女么?我并非刻意躲在树后偷听,只是耳朵极其灵敏,几十丈之内的声音皆能听得清楚。

“她们那不叫风光,不过自恃有几分才色,就在皇上面前卖弄!这不,虽然封了美人,皇上却一次也不曾招幸。”

“这都过去十天了,皇上只招幸过一名宝林。或许这批进宫的女子,都不合皇上心意。”

“你不懂了吧?是淑妃霸着皇上,连皇后那,皇上都许久没去了。”

“咱们裕华宫更是清冷,皇上有一年没来了吧?”

“那吴美人的性子,恐怕皇后和淑妃都容不得,哪里会让她有机会往上爬…”

“姐姐说的是,皇后与淑妃虽然斗的厉害,却从不会让旁人得了便宜。”

她们二人渐渐走远,我忿忿道:“小人,在背后嚼舌根!”

“你在背后偷听,亦非君子之行。”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我心跳如鼓,转身见一名少年身着浅灰色云锦袍服负手立在我跟前,人儿虽小,但气质雍容。

我盯着他辨认许久,恍然忆起来,“你是玉临王!”话一出口,我方想起下跪行礼,“奴婢不知玉临王在此,冒犯王爷了,还请王爷恕罪。”

“平身。”他吐字极稳,声音还显稚嫩,语气却老成。

我站起来偷瞄了四周,他一个人在这转悠什么?也不带个随从。他倒是先问起我来:“你在此处做什么?”

“奴婢要去絮华宫。”

他微微颔首,“那你去罢。”

我刚要退下,一想似乎不妥,顿住脚步问:“王爷要去何处,不如奴婢先送王爷?”

“本王…只在此处寻找芸香,找到了便回去。”他语气有些局促,毕竟是皇家人,讲话都不能随心所欲,刻板得不像孩子。

“芸香?什么样的?奴婢帮王爷找。”

他抬目瞥了我一眼,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掌托着一朵干花。洁白,五片花瓣卷曲。我几乎认识所有的花,可这种却好似第一次见。

“王爷寻这花做什么?”

“你不知么?把它的花叶碾成粉,便是用来杀虫防虫的香料。翰林院的藏书阁春季受潮了,许多藏书长了虫子,虽然晒过,但还是不能彻除,所以需要大量芸香。”

“可是,这哪里需要王爷亲自寻找?宫里自然会买来的。”

“此花在中原一带不曾有种植,宫里所有的芸香都是西域进贡的,并不多。今年的已然全部用完了。”玉临王皱起了稚气的眉,“我们也曾经试过栽植芸香,只是屡次失败。去年我在此处洒了些种子,发芽之后长的并不好,没多久便枯死了。可我今日途经此地,隐隐闻见花香,现在又恰好是芸香花开的季节,或许…”

我嘴快问道:“或许有存活的芸香?”

他郑重点头,“只是听说北方不适合种芸香,却无人试过,本王不信他们,唯有眼见为实。”

我狡黠一笑,种花而已,怎能难得倒本小妖?“王爷,奴婢可以帮忙,奴婢进宫前一直侍弄花草。”

“果真?”他眼里流露出孩童的欣喜,“你是叫于归吧?”

“是,王爷还记得奴婢?”

“当然,逍遥王看中的女子,定是有非凡之处。”他脸上浮现一抹深奥的笑意,我就不懂了,小孩子为何要装深沉?而且装得与华容添有那么几分像。

于是与他一同猫着腰在附近嗅着花香,找芸香的踪迹。我忽然注意到他髻上的金簪,雕了精美的花纹,一端有小小的动物的头,与华容添的簪子一模一样。我好奇问:“王爷,你簪子上的是什么头?”

他蹲在那里,仰头望着我,语气不悦说:“那是麒麟,上古神兽。”

麒麟,我只是听说过,应当是尊贵之物罢。我又问:“逍遥王也有这样的簪子?”

“当然,这是先皇赐的。皇兄的是龙,我们其余三人的都是麒麟。”听他与皇上称兄道弟,我头皮发麻,按年纪,他足以当皇上的侄儿。

第五章41、夏初临-5

「昨天加更了,怎么没人表扬我呢…伤心ing」

一只白蝴蝶在草丛中翩翩飞舞,我贪玩,伸手便召了它过来。蝴蝶立在我手背,蝶翼一张一合,悠悠享受着午后慵懒的时光。玉临王诧异极了,目不转睛盯着我,声音放得很低,深怕惊扰了蝴蝶,“常人为了补蝶得花多大气力,你是如何做到的?”

“奴婢说过,从前一直侍弄花草,自然就与它们成为朋友了。”我手腕转动,蝶儿飞走了。

他狐疑瞪着我:“本王从未听过这一说。”

我冲他笑容灿烂说:“不知王爷是否听说过孤陋寡?”

他蹭地站起来,把我吓一跳,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却听见身侧传来华容添的声音:“四弟走远了也不和奴才说一声,他们正急着找你。”

华容添风度如旧,手中握着那柄镀金折扇。我离他不过几尺之遥,能闻见他身上惯有的芳香。那张英俊的容颜似乎散发着冷淡,我看着他发愣。

“王兄…”玉临王又转头皱眉瞪着我,“于归,你怎么见了王爷也不知行礼。”

我如梦初醒,垂着头行宫礼,“奴婢给逍遥王请安。”

“你怎会在这里?”他微笑着,语气疏离。

“奴婢要去絮华宫,途经这里。”

“从裕华宫去絮华宫,不需要走这条路。”

他的话语冰冷,我为何觉得难过?大概是他往日待我太好了,如今教我不习惯,人总是这样善变。心口传来一阵刺痛,我紧锁眉头,沉默以对,从腰间取出那支簪子递给他。我始终低头垂目,双手托着簪子许久,他并没有拿。

皇家之人,想必心眼长得更加复杂,我猜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只觉得额上渗的汗珠往下淌,微风一过,凉嗖嗖的。在玉临王面前,我终是给了他台阶下:“奴婢于立夏那日宫宴拾得,今日见了玉临王髻上的发簪,方知可能是王爷落下的。”

他大概生气了,逼近我几步,粗声道:“看来你清楚这代表了什么?你就这样践踏本王的心意吗?”

我抬头,惊诧道:“代表什么?什么心意?是王爷想纳我为妾的心意么?奴婢惶恐,万不敢攀龙附凤!”

华容添的脸色呈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愠怒,我不解。显然一旁的玉临王也面露惊色,劝道:“这宫女不懂规矩,该罚!王兄可别气了。”

手上的金簪被华容添一把夺走了,我莫名其妙望着他愤然离去的身影,问玉临王:“我又说错话了么?”

“皇上既将你赐给了逍遥王,你因何拒绝?”

“我未曾拒绝!皇上赐的,于归怎敢抗旨?在宫里当宫女和在逍遥王府里当丫鬟不都一样么?只是,王爷说要纳我为妾,这我可不乐意了!”我嘟着嘴,身子倚上一棵树。

玉临王嘴唇紧抿,想笑而未笑,最终正色道:“谁说要你去逍遥王府当丫鬟?皇上赐的女子,怎么可能当丫鬟,至少是侧妃,正二品。”

“啊!?”我大惊失色,原来、原来是这样的!皇上将我赐给华容添当妾室?我忿忿不平嚷道:“怎么都是三妻四妾,皇上这么多女人、王爷也这么多女人?这是什么人间呐!”

“可是…逍遥王游江南的时候便看上你了,一封六百里加急派回来恳求皇上令选妃的队伍在苏州停留几日,破例选了商户女子。为了掩饰,王兄还怂恿皇上对太后撒谎,编了个梦,否则你和那位沈美人没有资格进宫。”

玉临王的话令我惊讶极了,我究竟哪里迷住了华容添,令他颇费周折将我弄进宫里来?可是他误会了,从一开始,我便没想要那支极其珍贵的簪子!

“我没见过王兄对女子如此上心,于归,这是你的福气。”

“什么?给人当妾是福气么?”我瞪着玉临王,凡人的想法简直不可思议。

玉临王面带难色看着我:“于归,你果然不同凡响,难怪逍遥王喜欢。他一向是无拘无束的人,喜欢游山玩水,搜罗新鲜玩意儿。”

我冷冷睨着他:“玉临王的意思,于归是件新鲜玩意儿?”

他皱了眉头,清清嗓子说:“不是…也不是这个意思。你是绝色佳人,不是玩意儿!”说罢,他愣了会子,疾步走开,一边叫着,“来人、来人!本王乏了,回宫!”

剩下我又气又愁地在原地跺脚,逍遥王和长庆王都被我得罪了、今后我要怎么过啊!真真想哭,却是欲哭无泪。待我哭丧着脸出现在夏青面前,她被我吓一跳,“于归,你生病了?”

我摇摇头,仍旧是被霜打了一般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脸色那么差。”她皱着眉摸了摸我的手,“手也冰凉,你真的没事?”

“可能是有些乏…无妨,夏大人,我今日不学梳髻了。”

“嗯。”夏青将案上托盘递给我,“在这了,这幅凤穿牡丹真是绝品,不到两个月便能绣出来,连宫中老绣女都为之惊叹。沈美人行事一向出人意料。”

我心不在焉应道:“嗯,夏大人,那我先回了。”

第五章42、夏初临-6

端着珍贵的凤穿牡丹在宫里漫无目的走着,脑里纷乱如麻,有书云:快刀斩乱麻。这是叫我斩了自己的脑袋么?为何做人要有这么多的烦恼?只有逍遥王能救我出去,可是我怎么能给他做妾?若是他能令我成仙,做妾也罢,可秦朗坤才是我的劫。我要嫁给秦朗坤、我要报恩、然后成仙。使劲摇了摇头,再三确定了方位,心中怀着对这座皇宫的厌恶,咬着牙往前走。

晌午的日头正毒,我却不知为何背脊发凉,越走越是觉得乏力,腰酸软不堪。难道真是生病了么?我从未病过,想着能捱一捱便能好了,谁知腰间的酸痛愈渐沉重,几乎令我无法行走。

忽然双腿一软,托盘“哐当”一声打翻在地,那幅凤穿牡丹在烈日下眼花缭乱,我蜷缩成一团,脸颊贴着被晒得滚烫的石砖,汗流浃背。

原来不知道生病是这样痛苦的事情,我以后再也不会烦沈云珞生病了,生病真的很可怜。我一个人窝在地上,枕着刺绣,呜呜哭了起来。想用法力,却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使不出。忽然发现凡人原来生得这样脆弱,我忍不住边哭边喊:“白娘子、好痛…白娘子,于归好痛…”

我能察觉到一股热血在流动,或许整个身体只有那一处是热的了,小心掀开百褶裙,见雪白的绸裤已经血迹斑斑。血、鲜红的血!我吓呆了,伴随着一种未知的惊恐,慌张将裙子掩上。

原来是流血了…止住血应该就不疼了吧?紧紧闭目,用尽全身法力,可是疼痛不减,反而加剧。我绝望了,泪水没完没了,那鲜血也没完没了…我会流干血然后死掉吧?可是我不想死…

一阵热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我不喜欢的檀香。

罗净将我从地上捞起来拥在怀里,蹙眉问:“你怎么了?小桃花?”

我泪眼婆娑望着他,望着他阳光般的肤色,如蜜一般诱人,可是现在没心情看男人了,我止不住地抽泣,说话都断断续续:“大、大师…我要死了…你来了,真好…”

“我察觉到你用了很强的法力,便过来看看是否出了事?你受伤了?”

我心中悲伤满溢,吸了吸鼻子,“我流了好多血,我快死了。”

“哪里流血?别担心,我替你疗伤。”说着,他要将我放平,我按住他的手,摇摇头说:“没用的,大师…我方才试过了,止不住…大师,临死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罗净的嘴唇在颤抖,紧紧搂住我,素日淡漠的双眸似乎密布了剧烈的沉痛。我禁不住伸手摸着他的脸,哽咽着问:“我死了以后,能成仙么?”

他居然动情地抓住我的手,眼里湿润,“你不会这样死!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也被他的慈悲心肠感动了,强作笑颜说:“大师,其实于归心里一直有个愿望。”

“什么…”

我深深吸口气,盯着他的脑袋,“我想…摸一摸你的光头…”

然后,我看见他的神情由悲痛变得疑虑,再变得平静,最后是愤怒,三根手指紧紧掐住我的手腕吼道:“你这笨桃花!”

被他这么一吼,我连哭都忘记了,瞪着肿肿的眼睛。罗净似乎想狠狠将我摔在地上,整张脸都在抽搐,矛盾了许久,终于将我打横抱了起来,黑着脸低声说:“你不会死,更不会成仙!”

我喏喏无力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哎哎…我的凤穿牡丹…”

最后,我窘迫地窝在一个和尚怀里,手里拎着湿嗒嗒的刺绣,这般狼狈出现在华容添面前。罗净是用飞的,直接落到华容添的寝殿,幸而没有其他人看见。当然华容添还是吃惊不小,前一个时辰我还在惹他发怒,现在就有了报应。

华容添急忙请罗净进殿去将我安置在他床上。那紫檀六扇屏风我认得,正是上回来过的地方。

罗净冷着脸,垂目解释:“情急之下,贫僧只想得到王爷这处。”

“罗净师傅,你今日不是为太后讲经?怎么…”说着,他狐疑看着我。我原想说我要死了,可罗净方才发火说我不会死,我还是闭嘴好了。

“我也是凑巧遇见她,王爷,贫僧多有不便,先行告辞了。”罗净如一阵风从我眼前消失,华容添追出去了,我紧紧攥着绣品,侧耳听见华容添说:“师傅慢一步!她究竟怎么了?”

罗净的声音发涩,“月信,大概是初次,她不懂,亦害怕。”

“什么?”华容添的语气一开始很惊讶,随后笑起来,显然我生病他笑得很开心,“她岁数不小了,竟然不懂。”

“劳烦王爷了,贫僧还赶着去给太后讲经。”

“有劳!”

第五章43、夏初临-7

华容添双手负在身后踱步进来,嘴角挂着笑意,眼睛也弯弯眯成一条缝。他将我反复打量好几遍,似是很惬意道:“也难怪你不解风情。”

我忐忑不安迎着他的目光,几乎想抓起被子将头蒙起来。不过,我还是大胆而好奇地问他:“月信是什么?”

他又笑了,笑得很促狭,柔声道:“桃花癸水,按月而至,如潮有信,故称月信。”

我听得一头雾水,华容添取下我手中的绣品搁在案几上,替我放下床帐。“你先歇着,我命人来帮你。”

“公…王爷,你不生气了么?”

隔着淡黄的轻纱,他双眸中笑意更甚,“跟孩子生气,何必。”

“这是什么地方?”

“我为皇子时住的殿所,皇兄一直为我保留。”

看他的神色,我确信自己没事了,月信、是月信。

当我从老宫女嘴里完全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从今往后便再也不想听见这个词。同时我也明白了另一个词的含意: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