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今日来见朕到底是为了什么?想必也不是为了你家臭小子事专门跑这么一趟。”宣和帝撇了撇嘴,朝安四招招手,安四会意把一旁候着内侍全都带了出去。

“陛下您日理万机,我也就直说了,洛家小姐婚事还希望陛下能缓一缓。”

百里正话一出,倒是让宣和帝愣了下神,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三年没踏进皇宫一步老家伙居然是为了这么一件事,事倒确不是小事,但根本就和他八竿子也打不着才是。

宣和帝瞅了百里正半响,神色不愈怒道:“百里正,朕给你脸面,你也莫要顺杆子往上爬,婉阳事朕不计较,百里询选了洛清河当媳妇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你真当朕是给洛家那个丫头面子?”

看着百里正一脸温吞,宣和帝话锋一转挑起了眼:“原因呢?你要朕不去过问洛宁渊婚事,总得给朕一个因由吧?难不成你家小子娶了洛家丫环,你就连人家小姐婚事也一起包办了?”

百里正朝一脸愠怒帝王摇了摇头,盘着腿直接在湖边草地上坐了下来:“陛下,原因我还真是说不出来,您要是铁了心把洛家小姐许给宣王,臣还真是没辙。”

“朕还没下旨,你就知道了?”宣和帝看他一副耍赖样子,也不忌讳跟着一起坐了下来。

“您动向满京城都看着呢,再说您真决定好了?”百里正端正了神色,慢慢开口。

要是真想让宣王继承皇位,又岂会让他在这种时候站在风尖浪口、成为众矢之?若说是属意平王,洛家小姐又怎么能当宣王妃?

帝王心术就算是不可琢磨,但也太反常了。

帝位之争百里家从来都不掺合,只不过现在隐山入世,北汗、南疆蠢蠢欲动,他就是想躲也没有办法了。

宣和帝但笑不语,缓了缓神色道:“昨日兰临城守将陈冲进京了。”

百里正眼底泛起些许疑惑:“可是前几日兰临城红焰引起…出事了?”

宣和帝点了点头,从衣摆里淘出个小木盒来:“就算你今日不来朕也会传你入宫。”

他把木盒递到百里正手里,脸色有些意味不明:“他们来了。”

百里正听得有些诧异,打开木盒,眼沉了下去。

“这一方墨石是他们故意留下,探子回报他们朝京城方向来了,由日程来看,想必也不远了。”

“陛下有什么打算?”百里正敛低了眉角,暗叹了一口气,难怪会轻轻揭过百里家弃婚一事…

“打算谈不上,到时候若是他们出现,朕希望百里家能置身事外。”

百里正神色一凛,眉色转了几下才道:“谨遵陛下谕旨。”这句话说格外郑重,刚才还其乐融融氛围立时变得沉闷严肃起来。

宣和帝皱了皱眉,但也没有接话。当初变乱后,不愿意进这皇城并不止皇姐一个,面前坐着人也是一样,这些年来能躲就躲,都快在百里府发霉了,偏生还走不出去…

“陛下。”安四从小径处走了过来,小声回禀道:“喜妃娘娘在园子外候着了。”

要不是看这边气氛有些僵,他还真不敢在这个时候走进来。

宣和帝舒了口气摆了摆手,笑骂道:“让她等着,没看到朕有正事在处理吗?”

百里正摸了摸鼻子起身行了个礼:“陛下,臣还是不打扰您温香暖玉了,臣告退。”

他说完便朝外走去,行了两步回过头看到正要起身宣和帝补了一句:“陛下,您是大宁祚之本,郑太医行药温和,只能治标,林太医虽说进太医院时间短,但是善用猛药,您不妨试试他。”

宣和帝神色一冷猛地抬头朝百里正看去,沉下双眼里漆黑一片。安四闻言也是心里一惊,看向百里正神情里就带了几分不可思议。

竟然敢窥探天子之症,还不知死活给说了出来,百里大人是不是真嫌自己命太长了。

“哈哈…哈哈…百里正,你这个臭脾气还真是改不掉,管比谁都多!”坐着帝王陡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宽慰。

百里正混不在意宣和帝脸色,拍了拍沾上土衣摆:“您要是有时间不妨见见洛家小姐,会让您意外。”

他说完转身就走,倒真是干脆果断,留下后面两个人若有所思。

隔了半响,安四才听到坐着帝王平静无波声音:“安四,把喜妃宣进来。还有…召林太医进宫。”

安四应了一声,眉宇渐渐松了下来,看来还是百里大人话陛下听得进去…

喜妃站在园子入口处,听到里面大笑声着实一愣,陛下居然也会笑成这样?里面到底是谁?

她还没回过神来,便看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不修边幅老者。那人朝她颔了下首便面色如常走过,别说行礼,甚至连招呼都不算打了一个。

喜妃神情不悦,正准备呵斥却被身后女官给拉住。

她心下一沉,不动声色看着老者走远了才回过头淡淡扫了一眼:“冬梅?”

她身边素衣宫女急忙行了个礼回道:“娘娘,奴婢三年前在上书房伺候时候曾经见过这位大人。”

“哦?那你是知道他是谁喽!到底有多金贵,居然见了本宫也不行礼!”

“奴婢倒是没有听说过,只是听见安公公曾经唤他‘百里大人’。”

喜妃眼底嘲讽还来不及划过便僵在了脸上。百里?那个传世五百年大宁第一世家?她虽然家世不显,但能爬到这个地位,进退倒是学极好,当即也不在在意那老者无礼,脸上浮起了一丝温婉笑容便朝园子里走去。

京城最出名食楼当然是东来楼,但要说最有特色茶楼那就非书客居莫属了,这是间老字号茶楼,是祖上传下来产业。书客居遍布大宁上下,就连北汗和南疆也开了不少分店。

京城这一家开在了最热闹长云大街上,这里茶是一等一好,但要硬说是一间茶楼倒也有些言不符实,因为这间独特茶楼只设一层,并且没有包厢。据传创建这间茶楼第一任掌柜打便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口号,并规定无论是达官贵人或是平民百姓都只能在同一层楼里品茶,无分高低贵贱。

尽管这规矩有些不合常理,但每日前来人却是络绎不绝,不为其他,只因为书客居每日都会免费提供一份一品灵茶千叶红来招待一位客人。当然,这也不是没有条件,只有在书客居每日出试题上拔得头筹人才有这个特权。

千叶红虽说不是极品,但在市面上也很是罕有,是以不少寒门子弟都喜欢每日到书客居来碰碰运气,更因着每次题目都千奇百怪,所以不少世家子弟也爱到书客居来找找乐子,近些年来书客居名头是越来越响,光顾客人也越来越多。

但毕竟是京城繁华地,真正贵人并不是没有,要真齐坐一堂也有些将就。书客居老板虽然恪守古训,但也并不是不懂变通之人,为了不惹事端,便在书客居东角里置放出两间竹坊来,隔着大堂也只是一帘竹叶,此举一出便让京城里贵人颇为满意。也因为如此,每日书客居只会招呼两位贵客,并且先到先得,这便成了不成文规定。

宁渊懒懒坐在竹坊里,拖着下颚昏昏欲睡,自从叶韩被宣和帝派到岭南后,清河就天天拖着她往外面跑,一日都不曾歇过。比起前几日郊游外行、舟车劳顿,今日只是这样躺在茶馆里还真算是正常了。

她朝外面瞥了一眼,端起桌上清茶抿了一口,年俊陪着清河去逛街顺便到长公主府接封皓,算着时间也还有一会,想到此宁渊便朝外面招了招手。

门口候着小厮似是时刻注意着里面动向,宁渊手还没放下,他已经走了进来。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这小姐生好生俊俏,偏偏又和平日里来那些大家贵女完全不一样,小厮朝宁渊瞅了两眼,脸一红头又低了下去。

“你们这有什么上好茶?”宁渊装模作样问了一句,她倒不是不想点,只不过对于品茶她还真是一窍不通,说是牛嚼牡丹都已经算是好听了。

“咱们茶楼可是京城里独一份,小姐应该是头一次来吧。银针桑雪、墨飘香…本店那是应有尽有,就连上贡瑞血…”

宁渊摆摆手,打断了小厮不正常激动,淡淡来了一句:“全都上一份吧。”

小厮一愣,手打了个哆嗦,诧异开口:“小姐您是说全来一份?”

这可是品茶,不是在酒楼里点菜啊!

宁渊点点头,看向小厮眼神就有点不善了,她声音说也不小,难道还听不清?

小厮心一惊,急忙低下头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心里早没了刚才进来时激动。这位小姐看着性子高雅,怎么行径跟土财主差不多!

这也不怪他,因着书客居平日里接待客人三教九流,像那些只有银子附庸风雅商人一掷千金各种好茶都上情况也不是没有,但坐到竹坊里还这般行事还真是头一个。要知道每一个进竹坊客人都是掌柜亲自允许,家世差点倒还真进不来。

小厮颤颤巍巍走出去,隔壁竹坊里已经有人笑出了声来,那人声音低沉沧桑,很是有些沉淀感。

“小姐还真是性情中人,老头子囊中羞涩,不如小姐做东,如何?”

宁渊闻声朝隔壁竹坊看去,模模糊糊看不清人影,她拂了拂手心里光洁瓷杯,颇为豪迈摆了摆手:“当然没问题,老丈是不是独自一人,若是如此,不如来和我作个伴?”

正好可以打发清河他们回来前这些时间。

还没听到隔壁竹坊人回答,书客居大门已经骚动起来,而堂内则是一阵诡异安静。

“掌柜,你们书客居好大排场啊,居然敢把我们三皇子拒之门外。”

宁渊闻言眼一眯,抬头朝大门口看去,一身常服元硕在侍卫簇拥下慢慢朝竹坊这边走了过来。

宁渊手里茶杯轻晃,慢慢溢了点水出来,她看也不看站在门口紧张得直冒汗小厮,慢悠悠对着隔壁竹坊道:“老丈意下如何?”

有些钝意轻笑声慢慢传来,宁渊只听到隔壁老人无限哀怨嘟囔了一句:“小姐美意当前,只怕老头子我无福消受喽。”

38 对峙

诺大个书客居,整个大堂情况入目可见,元硕既然铁了心想进来,自然是直奔看起来最为别致雅静竹坊,店里小厮不敢拦他们,只得眼看着他们大模大样走了进来。

前面打头阵侍卫撇着嘴傲慢朝四方抬了抬眼,伸手就朝竹帘拉去,却被一双手给拦了下来。

一个身穿儒服、看起来极具市井气息中年人不知何时闪到了竹坊面前,他朝元硕方向行了个礼,面带难色恭声道:“齐王殿下,小人是这书客居掌柜祁征,实非本店不懂礼数…只是小店也有规矩,每日竹坊只招待两位客人。今日客已满,若是您不介意,改日定为殿下您空置着。”

“哼。”元硕身边侍卫朝中年人吐了口口水,骂骂咧咧喊道:“咱们殿下来这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还要赶我们出去,这是个什么道理!”

这话就说得有些胡搅蛮缠了,驱赶别皇子——一个小小茶楼掌柜又怎么担得起这么大罪过。祁征朝元硕看了一眼,见他神色不动,便堆了个笑容又行了一礼道:“殿下,本店规矩传了几百年,实乃情非得已啊。”

他面色也有些发苦,如果这里面两个人是好相与,他怎么也不会得罪北汗三皇子,可偏偏…他哪头都得罪不起!

元硕见堵在竹坊外掌柜格外坚持,脸色微沉没有出声,他也不过是在大宁京城随意走走,哪知随便进了一间茶楼都会惹出这种风波。但现在他还真是对里面人有了好奇之心,居然在知道他身份后还能不动如山坐在里面,大宁王朝不知死活人难道就这么多?

想到前几日居然在叶韩算计下给洛家孤女让了路,他心里火头顿起,声音也一并沉了下来。

“祁掌柜,本王在漠北素闻大宁上下极是好客,这次本王远道而来,难道还不及你店中这点规矩重要?更何况这竹坊有两间,腾出一间来想必不是难事。”

元硕说得极是有礼,倒也让祁征接不下话来,毕竟是北汗皇子,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真把元硕扫地出门,更何况那些满是煞气侍卫也让他冷汗直流。

祁征接不了口,只得转过头朝身后两间竹坊看去。一时间书客居里格外安静,平日里喜欢高声肆谈仕子也停住了声朝这个方向看来。竹坊里人不只是让元硕不解,也勾起了他们好奇心,毕竟也不是谁都敢和北汗三皇子叫板。

“老头子没别嗜好,就是喜欢占着大地儿饮茶,掌柜,再上一壶墨飘香。”透着浑厚和嚣张声音从其中一间竹坊里传了出来,祁征一愣,苦笑着摇摇头,也不出声,只是朝傻愣在一旁小厮摆了摆手。

大厅里人俱是一愣,看向竹坊眼神里都带了些许不可思议,尽管不喜北汗人,可这是不是也太大胆了!

元硕怒急反笑,抬手朝满是怒色准备拔刀侍卫长打了个手势,眯起眼朝第二间竹坊看去,他倒是要看看,第二间竹坊人又能说出什么话来?

但是竹坊里却长久安静了下来,一直到大堂里看着客人脖子都望得发酸,里面还是悄无声息。

祁征看元硕渐渐开始不耐烦,急忙转身对着竹帘行了一礼,轻声唤道:“小姐…?”

他这声唤得极是郑重,让人听来更是错愕万分。难道里面是一个女子不成?书客居老板一向极会做人,可对一个女子做到这种地步,倒真是头一次见到。

“祁掌柜…”如罄竹一般悦耳优雅,但又好似带着十足漫不经心,沉寂了良久,祁征才听到里面悠悠响起声音,忙不迭走上前两步。

“我点茶呢?”

这句话一出来,就让祁征打了个踉跄,弄了老半天,里面这位小姐压根就没把北汗三皇子挑衅放在眼底。他抬眼朝旁边看了一眼,果然瞧见店里小厮端着满盘茶盅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祁征眼一沉就喝道:“还不快给小姐上茶。”

小厮面色有些发苦,只得顶着无数道诡异视线朝竹坊这边走来,天知道他现在只想从那些侍卫恶狠狠怒视下尽快完成这莫名其妙命令,可是他一双腿却该死使不出半点力来。

等他端着满盘茶盅走到竹坊门口时,甚至听到一连串不约而同呼气声。

竹帘一掀,虽只有一瞬间,但里面光景也落入了众人眼底。

简洁利落纯白色常服浅浅自竹椅上散落在地,端着茶斜背着门口女子全身素朴得找不出任何可以证明身份配饰,但偏偏头上挽着黑发簪玉却在不经意间折射出静美高雅,她细细把玩着手里瓷杯,光洁白瓷印得手腕肌肤晶莹剔透,大方高贵。

看不清里面那女子模样,但是她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隔世悠远和深沉。这两个词本不适合用在一个大家闺秀身上,但满堂人却硬是觉得无比契合。

里面瓷器磕碰声音不停传出来,祁征朝脸色不善元硕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却被里面响起声音陡然打住。

“祁掌柜,你刚才为何事唤我?”

这声音虽说听着散漫,但让祁征是打心眼里高兴,有啥事还是让他们双方去解决好了,他一个小小茶楼掌柜,可担不起这么大责任。

“洛小姐,外面站着是北汗三皇子,他希望我们能给他让间竹坊出来,老头子我一向喜欢宽敞地儿,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你倒是可以和他合计合计!”

祁征还来不及开口,隔壁竹坊里那老者声音又给岔了出来,他这声如洪钟一般,不仅让满座客人脸色大变,就连元硕脸也立马给沉了下来。

“老丈,这可不好说,桌子就这么点大,我叫茶盅都摆不下,可没地方招待贵客。古话说得好,陋室乃是德馨处,齐王殿下要是真有雅兴,不妨去离书客居十步远空地上试试品茶,也许会别有一番风味。”

离书客居十步远地方,不就是叫花子聚集地吗?一听这话,众人看元硕眼光都带了点戏弄意味来,满京城里姓洛小姐除了云州洛家洛宁渊,倒真是不作他想。而洛家和北汗恩怨,就更是…罄竹难书了,也难怪人家洛小姐会故意刁难到这种地步。

元硕盯着面前小小竹坊,眼中幽光一闪而过,他朝前走了两步,竟然径直坐在了离竹坊最近一张桌子上。

众人都不解其意,却见他朝祁征招了招手:“祁掌柜,既然你们书客居有规矩,那本王就入乡随俗。不过…”元硕话锋一转,朝台上看了一眼慢慢道:“听说你们书客居规定谁若胜了当日试题,都会有些彩头,今日你不妨把这彩头换一换。”

祁征一愣,朝元硕拱了拱手低声道:“殿下意思是…”

“就以你这书客居竹坊为彩头,本王若是赢了,书客居接下来一个月内都不能接待任何客人,当然…”他朝宁渊所在竹坊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道莫测笑容:“也包括今日。”

就是因为洛家和北汗血仇不共戴天,他才不能在洛宁渊面前落了面子,尤其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不等祁征搭话,元硕便径直问道:“你们今日试题是什么?”

祁征朝高台看了一眼,眉宇有些纠结:“今日试题是凭色彩和香味猜出茶叶种类。”他说完神色有些迟疑,这北汗三皇子摆明了就是和洛家小姐争个输赢。可是从刚才洛家小姐点茶行径来看,根本就是个不谙茶道,这么一来,洛家小姐必输无疑。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洛小姐,本王今日有幸和你同处一堂,倒也是个缘分,小姐不如凑个热闹?”元硕这话倒是直直对着竹坊里女子开口而说,他神色更是倨傲张扬,想必也从洛宁渊刚才点茶里察觉到了里面人不善茶道。

但他敢肯定,洛宁渊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说‘不’,对于洛家一门倔强过去这些年来他也领教得不少。

“齐王殿下相邀,洛宁渊…却之不恭。”

竹帘后低沉韵雅声音传了出来,让大堂里一干仕子齐松了口气。若是洛家和北汗皇子对峙,就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茶楼竹坊这么简单了。

“那好,殿下您先来。”

祁征一挥手,隐在高台后少女端着一个托盘娓娓走了出来,少女碧绿长衫,姿颜脱俗,硬是让满是紧张大堂多了几分柔和气息。

“今日第一件茶品为四叶形,碧绿色,其香若春雪化风。”

清丽声音从端着托盘少女口中慢慢道来,大堂里人齐皆望着元硕,没有一个人开口。元硕来自北夷蛮地,应该是不懂茶道,他们此举也有些看笑话意思。

哪知元硕端起桌上茶杯轻轻一抿,随意便开口答道:“残叶雪,长于西边珊瑚海底。”

他眉宇间满是轻松,祁征听得一愣,忙接口道:“殿下说得极对。”残叶雪是书客居独有茶种,认得出来并不奇怪,可知道它长于何地却是极少了。

堂中人不由得朝竹坊看去,一共四道茶种,现在北汗三皇子还把产地给说了出来,行伍世家洛小姐真能赢吗?

“第二件茶品为圆形,鲜黄色,其香如春日桃花。”

元硕转头朝竹坊看去,听着里面半天没有声息,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此茶名为香君,长于北汗雪岭。”这声音一出,整个大堂都松了口气,元硕脸上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他摸了摸衣摆,眼底划过一道暗光。

“洛小姐也说极对。”祁征满脸笑容,声音也高了起来。不同于刚才元硕答对惊讶,他这次倒真极是欢喜。要知道作为书客居试题出题者,他每日最大爱好就是在堂里看着别人答不出题目满脸窘相。

等到元硕答出了第三道茶品后,最后一道也被端了上来。

最后上来少女着一件红装,极是打眼,她微微服了一下慢慢开口;“第四件茶品为针叶形,血红色,其香若冬梅花开。”

祁征摸了摸额头冷汗朝竹坊看去,这是书客居刚刚从南疆引来新品种,还是第一次在大宁面世,本来今日是要引个噱头…

“静思,产于南疆。”

随着这声音响起,一旁苦着脸祁征完全卸下了心神,洛家小姐真是有点门道,连南疆新茶都识得出!

瞧着掌柜面色,众人知是猜对,脸上都显出了几许愉悦来,看向元硕眼神也多了几分扬眉吐气,毕竟和一个女子打成平手,这北汗三皇子面子上也过不去。

元硕像是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个结果,他拂了拂衣袍,神色不变抬抬手:“洛小姐果然学识渊博,本王佩服。但行事总要有个输赢才是,本王手中有一异茶,本来是要送给贵陛下。小姐若是也能猜到,本王立刻向小姐赔礼,并以此物相赠,如何?”

“你说。”

竹坊里面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元硕也不恼,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墨盒,勾了勾唇角道:“此茶纤丝若蒲,晶莹剔透,无色无味。”

随着这声音,桌上放着墨盒被缓缓打开,见到里面置放东西,大堂里人俱是一惊,确是晶莹剔透,极其罕有。

祁征看着也有些不可思议,他出身茶道世家,家中孤本曾有关于此物记载,只是这东西早已绝迹在五百年前了…

‘叮’一声轻响,竹坊里传来瓷盏敲击木桌声音,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便看到一只纤白如玉手极快扯开了悬于竹坊之中竹帘。

39 嚣张

元硕怔怔的看着自竹坊中走出来的白衣女子,脸上得意的笑容倏的一敛,登时诧异无比。

尽管早就从各种暗报和传言里得知洛家这一代的孤女并非常人,可是真的近到面前…却也太过出人意表了。

这般的气度和模样,甚至是比…更加慑人。他生于北汗皇宫,性子高傲自负,但看人的眼光一向极是毒辣,只消一眼,他便能肯定这洛宁渊绝非一般大家女子可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