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稀粥罢了,……你莫不是以为我是吃坏肚子?这点常识我恐还是有的。”男子很是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继续捂着肚子,眉头紧皱。

想这般大规模的发病,问题定是出在食物与水源之上,可没听说过琴天城惹上了谁,就是惹上了,也犯不着下如此毒手来。陶木晴思索了一会儿,忽而朝他道:

“这位小哥,我也学过一些医术,让我替你把一把脉如何?”

那男子微微一怔,表情不甚怀疑地上下看了她,嘴角一撇:“你行不行啊……”话虽如此,手却依旧向她伸了过去。

“你若是不信我倒也可以慢慢等大夫来给你瞧。”陶木晴自也不在意,手指轻扣在他脉门之上,静静听了一会儿。此人心音紊乱,脉象虚滑无力,像是……像是中了她门中的一种削骨散。但仔细一听,又觉得有些许不同。

“……怎、怎么样?”那人见她许久不语,自然是吓得不轻,吞了一口唾沫,生怕从她嘴里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陶木晴方回过神来,收手回来,对他笑道:“不妨事的,小哥就是中了点小毒。买三钱龙胆草和着二钱的灵杉叶香,用热水匀了,喝几天就没事了。”

“真那么简单?”

陶木晴耸耸肩:“我只是开了我的方子。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放心不下也可就这么排着,等大夫发话吧。”

那男子将信将疑的立在原地,却没见着要走的意思。陶木晴无暇顾及他是何所想,不过心头隐隐起了些想法,径直往旁牵了马,便返回听风谷。

一路上,她脑中繁杂成了一团。

记得前不久小师妹来传话,说是师父兴许会来琴天城寻他,现又逢上城里百姓中毒一事。师父行为一向捉摸不透,这……这会不会是他所为呢?

若真是他,那他此举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莫非英雄大会……莫非沈家山庄,这一切当真是他一手操办的?

被这个想法惊愣到了,陶木晴赶紧摇摇头。

印象中,她师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才对。只是师父此人向来行踪诡秘,往往是十天半月不见其人影,加之这一切的条件又都太过偶然了些,让她自己都没法不去怀疑。

拽着缰绳的手狠狠的捏紧,指甲掐的肉生疼。<

br>她不禁去思考这样的事实——

倘若自己的师父,当真是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那她又该如何自处才好?

今日的天气乃是大好,温软的阳光把些许绿叶染得金光闪闪。后门处的几只猫儿懒懒地趴在地上打盹儿。

陶木晴绕过那几个猫儿,自己心事重重,没心思逗弄,一直往自己住处方向行去。

岂料刚走到回廊一角,就瞧得宿兮正慢慢推着轮椅在她门口停下,往她房里瞅了瞅,大约是见得无人,略微有些失望之意。

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轻轻迈步子小心翼翼的走至他背后。

屋内静悄悄无人,窗外偶落了三两只鸟雀,叽叽喳喳叫嚷了几声,也都飞了。

宿兮在门口伫立了好一会儿,也觉得趣意了了,这才缓缓动了轮椅要走。不想刚一转身就对上陶木晴那双笑吟吟的眸子,先是一吓,然后就语塞住。

“你……你怎么……”

陶木晴抿嘴笑道:“你在看什么?”

他略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自不然道:“没看什么……就是瞧瞧你在不在。”

陶木晴愈发笑得合不拢嘴了,凑上前问他:“那你如何不进去?”

明知她是在打趣自己,宿兮耳根还是忍不住的泛起微红来,慢吞吞道:

“我进去作甚么,你又不在。”

他说罢,又拿话岔开:“快用午饭了,你打哪里来?”

“我去琴天城逛了一圈。”陶木晴边说着边把手里抱着的包裹拿出来,作势要打开,“我有一样好东西要给你看。”

看她双目亮晶晶地想是又发现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宿兮不禁笑问道:“是什么?”

“等等你就知道了。”

包袱才拆开一半,身后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听有人唤她:

“陶……陶姑娘,宿大少爷!”

陶木晴停下手,回头就见得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在他二人面前站稳。

“你慢些说,发生了何事?”宿兮皱眉看他。

小厮望着陶木晴,继而指了指背后:“是我们谷主……庄子里不少人,不知怎的忽然中了毒,谷主叫小的来请陶姑娘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惨死街头的武侠君终于满血满槽原地复活了……(开玩笑

被人无视的苏岛主满载一船的阴谋表示,他苏汉三又回来鸟~

我是半路转行的先生党!作为一个忠实的先生党,这里无条件无理由扣掉小步戏份(赶紧顶锅盖走

囧囧囧rz

棒打鸳鸯四人团的最后一名成员即将出场(是下一章还是下下一章?一切皆有可能!

虐的风潮慢慢会来滴,眼下先打好基础再说。乃懂滴!

【七七菇凉已经洗白无力,这货在黑道上越走越远,已经远到我无法触及的领域,大家请无视我成绩说要洗白她的话!严肃看你!】

嗯,这一章感情戏份比较少……就先不调戏主角了。哇咔咔,以后留着再说……

☆、【天意如此】

“中毒了?”宿兮面色一沉,眉头越皱越紧,“中了什么毒?”

“小的也不晓得,谷主对解毒之术向来不甚精通,所以才想让陶姑娘过去看看的。”

陶木晴微侧过身,偏头暗自忖度。她早间在琴天城遇上大批百姓中毒,现下回了听风谷,还没等歇下就有人说谷里的人也中了毒……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些?

“陶姑娘?”见她半晌不言语,小厮由不得出声唤了一句。

眼看宿兮余光朝她瞟过来,陶木晴清了清嗓子,点头应下:“我同你去就是。”

细碎的阳光,温煦地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映在身上,一路沿着回廊走出去,绕过一处拐角,小厮带着她二人走至一间普通客房里。

屋内,朔百香负手立在床前,步云霄同十三猫皆在不远处静静站着。

陶木晴仍有些犹豫,在门外停了片刻才慢慢迈出一步,步云霄抬眸看见她,眼底里神色淡淡的,一如既往,瞧不出有什么异处。记起那日还他的衣袍如今还披在身上,虽说当时他并不在房中,但那张简短的字条应当是读了的罢。

“陶姑娘来了。”朔百香面朝她,微微颔首道,“今日早膳之后我庄中不少下人都染上怪病,连得宿老爷与苏小姐也不曾幸免。我瞧这症状有些貌似中毒之态,故而前来劳烦姑娘一遭。”

陶木晴点点头走过去:“可是食物里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我已派人去查了,想必一会儿会有结果。”

她在床边坐下,床上躺着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看穿着打扮应当是个小厮。陶木晴伸手扳过他脸来瞧了瞧,面色发青发紫,嘴唇乌黑,双目翻白,口中有白沫,如此模样不像是琴天城里人的病状,想来不会是同一种毒。

她摸上那人脖颈上的脉,仔细听了半刻,心里头有数。

“谷主。”门外有人求见,端了一小碗的稀粥恭恭敬敬呈上来。

“这是今早厨房里熬的小米粥,谷中不少人皆有食过,方才属下已仔细查过,但凡喝粥之人皆一病不起,想定然是稀粥中不知被何人下了毒。”

朔百香不冷不热地扬手:“知道了,把粥端给陶姑娘瞧瞧。”

“是。”

下面的人亦是小心翼翼把粥碗递给陶木晴,她接过手来,碗上很烫,这粥应当是刚盛的,凑到鼻下嗅了一嗅,她抬头问那人:“这粥是才煮好的?”

那人并不解她何意,顿了一顿,方抱拳弯身,解释道:“庄中的粥一直有人煮,因怕要吃时再现煮恐会耽搁时

间,故而便在锅中温着。”

陶木晴甚是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忽将粥碗送至嘴边,想也未想就如此灌入口中……

“陶姑娘!”

“木晴!……”

两个不同的嗓音同时间出口。

桌椅晃动,连得上面也茶壶也被震得叮咚响。

伴随着耳畔一声清清脆脆的瓷碗碎裂之音蓦地响起,关节上传来的闷痛让她眉上不自觉蹙而起。

低头看时,正有人一只手大力地擒住她的手腕,顺着那件玄色的衣袖往上看过去,却对着步云霄那双微微带惊的眸子,眉峰深深的拧紧,薄唇轻抿着,像是想说什么话……

旁边的宿兮亦是担忧不已地望着她,但在瞥见步云霄面上神情之时,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心上顿浮起许多复杂来,眸中闪烁不定,最后只默默然移走视线,再未去看他二人。

朔百香皱着眉盯了步云霄少顷,随后一拂袖,转身朝底下人喝道:“还不快收拾?!”

上好的青瓷碗在地上洒了数片,闻得这一声怒斥,那下人骇得手脚哆嗦,赶紧俯身下去收拾。

十三猫就靠在那门上,偏头看着,一脸很有深意的笑,收都收不住的样子。

碗里的粥已被她喝下大半,陶木晴好容易回过味儿来,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们……这是作甚么?我不过尝尝这粥,又不会死人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我又如何配得出解药来呢?”

步云霄仍是没有松口:“粥中有毒,你明知道……若是你也中毒怎生是好?”

“怕什么。”陶木晴不着痕迹地抽手回来,笑道,“我打小是不怕毒的,最厉害不过是闹肚子,没什么要紧的。”

宿兮淡淡出声道:“即使是如此,你也不应这般大意。往后,还是别胡乱吃的为好。”

“哦。”

打碎的碗已被人收拾干净,朔百香往前走了几步,抬眼看着她:“那陶姑娘尝出是什么毒来了么?”

陶木晴自床边站起身来:“拿些纸笔与我,我这便开方子。”

朔百香略一颔首,立即吩咐下去。不多时就有人备上上等纸张与狼毫,在桌面摊开。陶木晴沉吟了一会儿,落笔书写。

少间就拟好了一张方子,朔百香命人拿下去取药,别的话倒没怎么说。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人也就都散了。

午后一直将到傍晚,因得陶木晴的那一剂药,

庄子上的人多多少少也就都恢复如常,宿岳同苏七皆转醒过来,自在房中休息。这毒下得并不猛。倒像是知道会有人来解一般。

由于发生此事,朔百香对厨房的饭菜愈加看得严了许多,几时都备有银针试毒。

谷中的下人脚步匆匆,不住从她窗前走过,约摸是在准备些什么东西。

被这中毒一事搞得一阵心烦意乱,陶木晴在屋中坐不住,推门往外面走,漫无目的地在庄子上散步。

不得不说,现下的一切条件证据都指向她师父,若下毒的那个人当真是她师父的话,她该怎么和宿兮他们解释?

万一他寻到这里来,那她又怎么开口为好?

鱼和熊掌无法兼得。要么脱离师门,要么就离开宿兮。但无论哪一样,她都割舍不下。以往她是心心念念着掌门的位置不错,可眼下撇开这个不提,师父对她的确有恩,当年若非是他收留,只怕她早已饿死。

她人可以属于邪派,可心并不邪。她的良心还是热的,做不出这样冷酷无情的抉择。

悠悠转转路过花园时,余光瞥见那丛中静静地立着一把素朴至极的轮椅,他的背影在一地微黄的草叶里显格外的单调。陶木晴愣了一愣,迟疑着要不要上前去叫他,正在原地踯躅不前时,宿兮已然转过身来,见得她在背后也是怔了下,随即微笑道:

“怎么一个人?”

陶木晴摇摇头:“我闲着没事,出来走走……你呢?”发觉他额角的几丝薄汗,不由就有些惊讶。

宿兮含笑道:“我也是没事,方才在园子里练了一会儿武。”

“你练功?”素来只看他出手对付别人时游刃有余,却没见过他练武是什么模样,她一时起了兴致,“练的什么?刀法还是剑法?……嗯,是掌法么?”

“不是。”宿兮摇头笑道,“就是随便练练,招数乱得很,没什么意思的。”

“那也比我好许多,改日你身子大好了,教教我功夫如何?”

“这倒是。”宿兮开口,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半带着笑,半带着严肃看她,“你的手上功夫着实应好好练练,没得浪费了一身的好轻功,岂非是可惜了?”

这话里尽数不过是训她武功不济,陶木晴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闷闷道:

“我就是随意说说,也没真想要你教的。”

“那可不成……我可当真了。”宿兮扬眉看着她,颇为坚持,“日后我教了你,你不许偷懒耍滑的,留你的功课半刻也不能拖着。”

“还没教就板起脸了啊?”陶木晴退后几步,吓得摆手,“你比学堂里的先生还厉害呢,让你教,我不是要累死?”

宿兮笑着叹了口气。真让他来教,只怕不出几天,两个都懒了散了,哪还管什么招式不招式。他便是再厉害,终抵不过一个陶木晴。

“对了。”陶木晴忽想起什么事来,急急对他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个东西给你看。”

“又是什么东西?”

她皱眉叹道:“就是早上想给你瞧的那个,忙着写解药的方子,我险些都给忘了。”

“快到用饭的时候了。”宿兮想劝她,“是很重要的东西么?不如吃了饭再看也不迟……”

“很重要,当然很重要了。”陶木晴不欲与他多话,只匆匆笑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就好了,我很快就回来。”

话音刚落,人便飞似的又朝原路跑了回去,离去时带了一阵清风,扫得他袖摆微微拂动。宿兮只无可奈何地一笑,就这么对朝她离开的方向望着。

幸而不是太远,不过片刻功夫就走至了房门前,陶木晴满心喜悦地伸手推开门,才踏了一只脚进去,就看见屋内站着的那个人,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桌前不远处,朔百香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看着她。

陶木晴思及来者不善,心中蓦地一冷,方才的欣喜一点一点散了开去。她收敛面上的笑意,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朔……谷主。”

朔百香清清淡淡地上下扫了她一眼,一如既往听不出感情的语气道:“回来了?也正巧我有话要同你说。”

右眼猛地突突直跳,她来不及去摁,只能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是个聪明人,想来明白我会说什么。我也少了那些卖关子的话,便就直说了。”

朔百香嘴角动了动,慢慢向她跟前走了几步,仰头盯着窗外的苍穹,许久,才道:

“我知道兮儿他很喜欢你。”

陶木晴垂下眼帘,静等她下文。

“你对他……也很不错。”

她顿了顿,眉间一动,唇边吐出字来:“你们没这缘分,这是命。”

朔百香转过身,定定地注视着她:“想来宿老先生对你……你也是很清楚他的态度的。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心里必然极为瞧不起我这番言辞,我亦不同你解释。”

她慢慢走近,居高临下垂眸看她然后道:

“你的身世我

知晓,在拜入桃花门之前你一直住在一个叫荒石村的地方。

那地方贫穷苦寒,因曾与外邦有过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多年前病疫灾荒之时朝廷自不与理会。过后的年里头,荒石村已经到了快饿殍满地的地步,你四处偷盗,换取银两粮食来救济灾民,也多次潜入朝廷命官府中留下相关书信。不过官官相护,荒石村这般不起眼的地方,你若不是告到官家那里去,谁肯来管这般闲事?

如今依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坐上掌门之位么?这一方面应了村中族长的托付,一方面也可就此收揽钱财,重建荒石村。

这些都没有问题,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