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云豹徐九(三)

墨紫是会近身搏斗术的。就像杀手一样,一动就是三个字——快狠准。但她迄今为止,还没有在人前现过一次。那是最后的求生技,不到生死关头,她绝不会用。

老实说,她那点本事,只能在江湖人面前突袭一次。霍八鹰爪抓来,她能感到劲风扑面,显然有内家功夫。她是冒险揭自己老底,博取那一线把人甩出去的机会?还是等正想往桌边赶来的赞进和臭鱼?

霍八的手下功夫不怎么样,但皮糙肉厚十分耐打,还纷纷亮出了刀,且有一股拚命三郎的缠劲,再加上这房间对高手反而束手束脚,霍八这边是瞅准空子,要找三人中最弱的下手,出手极快且畅行无阻,而赞进和臭鱼的速度再快,踢飞所有草包也需要一点点时间。

霍八可能在人品方面是个大烂人,可他的功夫却是实打实的,不容小觑。

电光火石之间,墨紫动了,赞进也动了。

墨紫的动,不是搏击术,而是急中生智,抓起身前的桌布突然往上一掀。同时,她人已经往旁边跳下去。

赞进的动,是突然从屋角那边消失,令原本围攻他的打手们丈二摸不着头脑时,出现在霍八右面,大概一臂之长。

霍八没想到墨紫看似文弱,动作倒是不慢。桌布飞起来,他一拳打上去立刻感觉落了空。而赞进就趁这时,一掌当胸劈来。

一招之间,霍八就觉气血翻涌,不由大吃一惊,不敢有轻蔑之心,当即全神应战。

而墨紫虽然闪开了,却不就此停步,冲到门外,深吸一口气,收腹挺胸。她没用保命的招数,就是因为有了别的方法。

什么方法?

喊救命的方法!

就听她将最大的音量叫了起来,“来人啊,杀人啦!”

在别人看来这法子实在有点窝囊,在墨紫看来,却是替自己这方省麻烦的妙法。霍八既然能通过无忧阁的茶水下药,可见豹帮的势力挺大,但霍八有句话让墨紫最终决定将事情闹大。

霍八说:在无忧妈妈的地盘,他不会闹出人命。

这句话,说明霍八和无忧老板娘有交情,同时也说明他对这个无忧妈妈有所顾忌。否则,真狠起来,还怕闹人命?江湖之事,官府都管不到。一入江湖,就得随时有被人夺走性命的觉悟。

墨紫不是江湖人,但臭鱼是。赞进虽然初下山,一身好功夫也注定他会和江湖沾边。如今,豹帮的事要是处理不好,墨紫也不得不入这个江湖了。

无忧妈妈不怕人闹事,却怕弄出人命,可见干这行,因为要应付三教九流的男人们,必须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她墨紫今天就搏一搏自己的运气,看看能不能借力打力!

再高呼一声,拿出喊口号的字正腔圆,“无忧妈妈,纵人行凶,助纣为虐,难道这就是你无忧阁的待客之道不成?”

其实她刚喊第一句时,已经惊动了大堂里的客人和姑娘们,纷纷抬头看上来,瞧怎么回事。第二次再喊时,二楼和三楼的包厢门呼啦啦打开,走出不少华服锦袍的男子,女子们则跟在他们身后好奇往她这儿瞅。

墨紫是打算豁出去的,推不动身后包厢的两扇窗,就再次进包厢。一边正单打独斗,一边乱哄哄群攻,也没人搭理她,她抄起一把圆凳,走到外面,众目睽睽之下,用凳子把窗子砸了个稀巴烂。

这样,很多人就瞧见了里面打成一片的情形。顿时,说话声就大起来,指指点点,还有女子惊声尖叫的声音。

不期望来妓院的人能有多仗义,但有时候要的就是个声势。

墨紫一回头,直觉朝上看。不都是这个道理吗?越高地方出入的人地位也越高。刚才大堂接待他们的是三妈妈,以此类推,二层的便是二妈妈,三层的便是无忧妈妈了吧。

三楼最南的那一间,门打开得最晚,出来的人也最不一般。几男几女。男子们,年龄各不一,却神采飞扬;女子们,年龄都正芳华,娇美如花。每个男子身边几乎皆有两位美人,唯有最后走出门的男子,身边是个男的。

别误会,那不是断臂。

墨紫这么肯定,因为那两个男人,她是认识的。一个是华衣,一个是元澄。两人都穿黑衣,不过华衣的黑是酷黑鸦色,元澄的黑是星夜乌丝色。

元澄先有些漫不经心,似乎是勉为其难才跟出来的。可当他看到弄出动静来的是熟人墨紫,面上就有了丝兴味。沿着走道的扶栏侧坐下来,他手肘放上雕花木,这是要看戏。

墨紫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想笑的心情,对瞧戏的那位一笑,意思是瞧吧瞧吧。她可是一点不惊讶会在无忧阁看到他。一个还没上任就在家里请通宵宴的人,怎么会漏掉名满上都的无忧阁呢?也该来了。

墨紫笑,元澄也笑。

彼此一笑之中,似乎离共船一命的缘分已经十分遥远了。不可思议的是,两人仿佛根本不在意。

对元澄来说,墨哥如今是墨紫。

对墨紫来说,元先生如今是元大人。

两人这是要重新认识对方,彼此都采取退一步,而留给对方进一步的余地。没有事先商量,却用了同样的一种态度,不可谓不有趣。

一个笑:我看戏了啊。

一个笑:你慢慢看啊。

谁说救命之恩一定要报?

谁说救命之恩一定要讨?

不知报的,不内疚。不要报的,不难受。从一场交易开始的,然后,付代价的那方脆弱了,受代价的这方脑热了,才有了与君明珠的恩。所以,何不潇洒一点?在报与不报之间纠结,实在好没意思。

墨紫笑完,目光在三楼的扶栏内寻找中年妇人的身影。

“是谁敢在我无忧阁放肆,弄跑了我的客人,担待得起吗?”一个娇柔的声音带着傲然的调子。

无忧妈妈!

墨紫立刻找到说话那个,一愣。

一支金步摇,云鬓中镶满白玉香花,高额粉颊细颚,雪颈似天鹅的高贵,双手环扣在前。身着大牡丹花案的高腰云霞群,外罩青雾拢山纱。手腕一抬,两只金金的镯子打在一起,发出悦耳的铃声。仔细一看,中间镂空的,想来藏了铃铛在里面。

大周的手工艺,不像道德风范日趋严谨,而是继大唐之后更为精雕细琢和别具匠心。

这位无忧妈妈,哪里是个中年妇女。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虽然不是绝美,却是在气质上能艳压群芳的女子。

有那么一刻,墨紫以为,无忧妈妈就是莫愁。因为以她的目光,在场的女子还没有能胜过无忧妈妈的。

“你是无忧妈妈?”以为归以为,确认还是要的。

“你是说我纵人行凶助纣为虐的那个小子?”无忧淡淡挑起眉来,“记得走时,掏一千两银票出来,付我今夜的损失。”

墨紫一听,你裘三娘啊。刚要说话,包厢里的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就听到啊一声惨叫,一道黑影飞出窗外,撞到栏杆,倒地弓成了虾子。那人正是霍八,在赞进手下没过十招,就被剑鞘给打昏了过去。

赞进几个大步走出来,对墨紫说:“墨哥,他没死呢。”

而几乎同时,臭鱼已经把霍八的手下全打趴下了,嘻嘻嘿嘿笑着站到墨紫身边。

墨紫抬眼,见无忧神色不动,心中暗赞一声好修养,嘴上却不客气,“无忧姑娘,我受邀前来,本想见识无忧阁的美人,只是这滴水未进,茶里却下了料的。一千两的银子,该是你赔给我才对。”

要说无忧阁里的莫愁以貌美和琴技成为第一头牌,这无忧却是真正的当家人。她高兴就陪客喝喝酒,不高兴就管事算算账,因此不以妓者的身份闻名,而是以妈妈的身份赢人尊重。她的背景据说很深,传闻多种,归为一种就是定然有位高权重者或者江湖上武功极高的人替她撑腰,不然无忧阁早些年麻烦不少,若无人顶着,根本没有今日的气候。便是那最嚣张的道上人物,在无忧阁也得听无忧的话,让人三更走,不能留五更。有不信邪的,硬要胡作非为,隔三五日必倒霉,轻则不知让谁饱揍一顿,重则脑袋没了也不知道谁干的。

“这声无忧姑娘,我倒是挺受落。”无忧年纪不大,可身份摆着,一般人都叫妈妈。“不过,叫得好听,话却不中听。茶里下了料,难道就是我指使的不成?看你年纪轻轻,心术不正,随便给人栽赃。”

哦?是不是全大周全南德的利害人物都叫她遇上了?就没几个好对付的。

不过墨紫更厉害些,“无忧阁的三妈妈亲自带我们入的包厢,她说豹帮徐九爷会晚半个时辰到,让我们先坐等。可我们刚倒了茶,就发现茶里下了料。既然请客的人还没来,这茶中的名堂难道不是无忧阁的人弄得吗?”

离元澄最近的一个锦服年青男子,手里拿了盏白瓷酒壶,正对准在喝,突然止饮,将壶塞进身旁的女子手中,双目炯炯往墨紫身后看去。

一楼的三妈妈也在场,听到牵涉她,急忙推托,“跟我们可没关系,是霍八爷一来就放的迷药。”

无忧脸色终于变了。

聪明主子笨手下,是最无奈的事。

第154章 云豹徐九(四)

三妈妈这话不用说就是不打自招,承认她是知情的,且帮霍八摆下了龙门阵。

墨紫趁机亮出证物,“无忧姑娘,可不是我故意找麻烦,我手上这张是云豹徐九的名帖,他约我今夜在无忧阁赴宴,谁知他没来,来了霍八;这茶水,即便是他下药,显然三妈妈也清楚得很,我们三人一心来交朋友,却被霍八带这么多手下围攻,我若不请你出面,就吃了这哑巴亏,岂不是冤枉?想你无忧阁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可不能厚此薄彼,要知今日之贫客,他日之贵人,一看无忧姑娘气宇不凡,别人不明白,你却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无忧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说得无一不有理,她要驳斥,难道还能驳成自己气量狭小势利眼不成?而且,恰恰相反,她这等人,能把生意做到今日,确实通情达理,非一般女子可比,听墨紫谈吐之间坦荡斯文,自己倒少了蔑视之心。

“这位小哥如何称呼?”诚心之第一步,问名及姓。

“在下人称墨哥。”说完,眼睛瞄过去,正对上看戏的某大人,笑意更深了些。

“墨哥,今夜之事,我确实不知。想是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自以为是这无忧阁里能做主的。”无忧则冷冷看一眼三妈妈,后者心虚低下头,“茶水有料一事,我势必查个水落石出。若真是我无忧阁做的,不管是受人要胁还是指使,二话不说,一千两银票奉与墨哥,算是道歉之礼。”

墨紫迄今所遇,厉害的男子一个接一个,女子却几乎都在后宅内斗,除裘三娘之外,再没见过不亚于男子的女子,这无忧却是第二个了。女子备受束缚的大周,这样是也是遇一个少一个。

她当下一抱拳,“无忧姑娘真是痛快人,在下佩服。若能查出个是非曲直,在下感激不尽,至于这一千两银子,我必不会收。幕后之人是谁,姑娘与我大概心中都有数,冤有头债有主,姑娘已答应为我出头,我自然不能让无忧阁白担了坏名声。”

一千两和一人心,孰轻孰重?

无忧一听,更觉此人非池中之物,虽说穿着普通,却有海量胸襟,轻轻笑了,说道:“墨哥也是性情中人,无忧在此谢过墨哥。

你既大方,我也不能小气。找你来的徐九,就在我这儿,不过,我赌他不知他八哥行事,否则断然不能闹到这地步。”

墨紫就见无忧往身旁不远一个年轻男子一指。

“喏,这位面如锅底的黑脸哥哥就是鼎鼎有名的豹帮徐九,九爷,我虽然能处置自己的手下,不过霍老八冒名陷害你的事可不归我管,你找他申诉去。”无忧将责任都摊派好,“待我查实,还请墨哥再来一次,我好酒好菜招待。无忧阁的女娘们,你选谁陪都绝无二话。”

她话音刚落,就有人在群中说道:“莫愁姑娘也可?”

无忧眼波流转之间风情涌起,不少男人看得眼睛发直。

“不错,莫愁既是无忧阁的女娘,若墨哥选她,我也帮她应了就是。”她老板娘不发话,随便下面的人怎么立规矩,但她要是坚持,便是第一红牌,便是上都花魁,也得乖乖听话。

底下男人们发出羡慕的叹息声。

墨紫在要不要对此盛情有所表示的问题上稍稍犹豫不决,刚想色上一色,却被元澄面上又是挑眉,又是忍俊不止的神情,硬生生憋了回去。她要是装成色男,这人大概在心里要笑翻过去了。

话说,他有温润如玉的相貌,表情却一点不温,很是升了温的模样啊。

“徐九,你可得帮我把墨哥的事情好好解决了,否则今后你就别上我无忧阁来请客吃饭。”无忧一双美目,即便是瞪,也会让男人发痴。

无忧说完,对元澄盈盈一拜,娇声语,“今日有幸结识大人,还望以后常来坐坐。无忧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失陪了。”

元澄仍是扶栏坐着,眼都不望无忧,“无忧妈妈只管去便是,元某刚寻到好乐子,正兴致极高。”

无忧怔了怔,心想这般的人物对她那些美娇娘似乎全无兴趣,席间只与徐九等人说话,酒菜也几乎不碰,这会儿却说寻到好乐子。难不成倒和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一样,爱看打斗拌嘴之类的热闹?看似高洁,本质不怎么样?不由有点失望,再不说什么,留下看热闹的一干人等,竟转身往内楼去了。

无忧对元澄说话,声音是放轻的,墨紫只能瞧见无忧的态度从颇为欣赏到颇为清冷,就觉得定然是元澄说错话得罪了美艳老板娘。同时,她发现三妈妈不见了,多半被无忧找去问原委。

再瞧那华服男子,面黑却俊,方正的脸,炯炯有神的眼,天庭饱满,太阳穴鼓鼓,能有赞进那种高度和结实,不过穿着讲究的多。青蟒袍,银玉带,引人注目的是他臂上扣一枚白金环,二指宽,上有雕纹云豹,精美中凸显阳刚之气,粗野中天生领袖之狂。

墨紫尚未说话,徐九开口了,气沉而声响,“我八哥可还昏着?”

赞进踢踢霍八,替墨紫回答,“怎么还昏着,我不过打到他一拳,踢到他一脚,用剑鞘顶到他肩井穴,因为墨哥说不能伤人性命,也不知用几分力的好,还好之前再那群人身上练了练,不然可能就一下子给打死了,可昏这么久,会不会还是我下手重了?墨哥,怎么办?会不会惹麻烦了?要说,这什么王八的,真是不经打。我看他留了把胡子,以为像我爹那样厉害呢,搞半天没山里的野熊有劲。”

赞进的念功和他手上的功夫一样高。

徐九听得乱七八糟,大喝一声,“我豹帮规矩,兄弟如手足,伤我兄弟如伤我手足。先不论事情对错,大个儿,你既打昏我八哥,我就不能不找你比划比划。或者,你自打一拳,自踹一脚,自戳一剑,我便可以算了。”

啊?这是什么规矩?让赞进自己打自己,徐九能算了,她还不能算了呢。凭什么?她这边是受害者啊。

这时,就有一个中年女子上前来,对徐九耳语几句。

徐九点点头,高声说道,“墨哥,这么多人瞧着,弄个不好把无忧妈妈给得罪了。不若你们上来先坐,我们边喝酒边商定个比试的日子。”

墨紫不怒反笑,这个徐九是耿直,还是真怕无忧不让他来?不过,他有句话说对了,当这么多人的面不太好办事。刚刚,是需要大众的声势把无忧阁当家的给逼出来。现在,进入私下和解的阶段了。

她一声好说得那个干脆,引得徐九赞一句墨哥痛快。

墨紫可没让他赞得轻轻飘飘。当人面,徐九就要找赞进晦气,私下和解能有多顺利呢?

要进徐九他们那间屋,听到有人在身后跟她说,“墨哥,你若需元某相助,但说一声就好,一月之期仍在。”

墨紫停下脚步,感觉元澄也停了,她回头对他嫣然一笑,“元大人此话从何说起?大人与我萍水相逢,怎好厚颜求助大人?大人有看戏之心,我演一出好戏给大人瞧便是。”横竖,她这个龙套要上位,谁跟他一月半月的。

元澄望着她的笑颜,他笑得更灿烂些,“既然墨哥这么说,元某就旁观了。”

“大人,敬请观赏。”哼哼。

就听徐九在说墨哥请进。

墨紫元澄一前一后进去,恍若不相干人等,各坐一端。

门关上,墨紫打量席间的第三个男子。此人年约四十余岁,胖大之身,留密胡,眉毛缺了一块,自出现,一直沉默,神情似乎心事重重。美人在侧,也无心恋花。

这一屋六个美人,两个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两个在胖大身边不声不响,两个在徐九身后抱酒壶拿酒杯,清一色花瓶。

“墨哥,我知我豹帮的规矩有些不讲理,只是咱们在江湖上混着,义气最重。我八哥借我名义邀你来此,多半是为了一千五百两林家的债。我深觉墨哥说得有理,已经派人去找林大郎,不会再问林珍娘要债,只是我那哥哥图林珍娘美色,想要纳他为妾,如今见事不成,有点小心眼罢了。他若不是为了女人,还不至于使出下三滥的招来。这杯酒,我先干为敬,替八哥跟三位陪个不是。”手指一勾,每人上来倒酒。

“这错也不是九爷的,不必九爷来陪不是。”对无忧是一种软态度,对徐九是一种硬态度,“九爷的意思,这酒便是喝了,你也要找我们几人的麻烦,是不是?”

“墨哥,我若不替八哥出气,对帮主和其它兄弟也不好交待。”说过了,兄弟如手足,道理丢一旁。

“敢问九爷,这出气要到什么程度?”墨紫按自己的理解,“卸一条胳膊,或砍一条腿,或在身上刺个洞?”

“只要大个儿兄弟愿意息事宁人,这的确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徐九,徐混混,真是江湖人办江湖事。

赞进在懵懂,也知道那意思,瞪老大了眼,好像有块砧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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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亲们。

应该双更的,但发了高烧,第二更有心无力,抱歉。

第155章 阴谋论者

“两全其美吗?九爷,我不能答应。”墨紫给自己倒了杯茶,对满桌的佳肴视而不见,因为听说妓院里的酒菜有些不干不净。不过茶的话,元澄在喝,看他面色如常眼神如常,应该没事。

“墨哥,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虽说墨紫不受他那赔礼的酒,徐九仍自己一饮而尽。

“九爷,赞进是我兄弟,他伤你八哥,乃是为我之故,你不顾道理先顾帮规,我也能顾情谊不顾你的规矩;再说,你八哥不过是不经打一时昏过去而已,不少胳膊不少腿,身上也没有洞,万一醒来半点事没有,到时候是不是再卸他手脚,以全其美?”她看来,是霍八窝囊没用,如果霍八是这种水准,徐九能有多高的功夫,她表示怀疑。

“赞进,九爷要敢动手,你不必手下留情,把你爷爷你老爹教的本事全使出来,打不过那就是给他们丢人,知道不知道?”徐九不讲理,她也蛮上,江湖人如果一定要靠武力解决问题,那就打吧,谁怕谁啊。

“知道!”赞进大声应道,“也不能给墨哥你丢人,姓徐的,你就指个地方,咱打一场。要是我输了,随你怎么样,只要别找墨哥麻烦;要是你输了,你王八哥哥做的那烂事,你就替他受罪,我会卸你一胳膊,就这样。”

墨紫听了,笑得眯眼,好个就这样,说得令她大觉痛快,本来想免战,这会儿倒想请徐九划出道来,立刻一比高下,赞进的功夫,她见识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是误打误撞上了隐士高手,一柄翠绿剑不出鞘却至今未遇敌手。

徐九年纪虽轻,在功夫上却是自少年起就得意,当然容不得墨紫和赞进这般轻狂,二话不说,一掌无声拍向赞进。

赞进打架的时候不?嗦,运气至右掌,对着徐九便是硬碰硬。

徐九收掌之后,浑身一震,脸色更黑,满是惊讶。

而赞进,笑嘻嘻,纹丝不动。

一掌不算数,徐九眼内精光暴长,第二掌紧接第三章 ,看似绵延无力的招式,另一边的那位胖大老兄却变了脸。

赞进仍是对掌。

就见徐九越打越快,赞进也是越接越快。

高手过招,墨紫——看不懂,不过她这边有个臭鱼,功夫也算得上一等一的。

“徐九第二掌开始使出全力了。”他这么说时,面色也有点凝重,“多半就是他成名绝学豹出雪山,这徐九的功夫比霍王八强多了,恐怕我一人不会是他的对手,不知赞兄弟受不受得住?”

墨紫虽然看不懂,但瞧赞进神情从容,就不担心了,“不知坐在徐九旁边那位是什么人?”

她随口一问,臭鱼还真能答得上来,“此人应该是平江鲭帮的二当家卢满。我虽未亲眼见过,但传闻他缺眉,一双分水刺在水中便是毒蛇,凶狠得很。”

“卢满和徐九是何关系?”除了都是一派的头头之外。

“鲭帮是五大船帮之一,豹帮虽然不在五大船帮的联盟里,却是上都水域一带的老大,尤其是近年势力扩张极快,上都在内的两省几乎所有的小船帮归附旗下,已经能与鲭帮三法六堂的规模相提并论,豹帮帮众更是多过了鲭帮。以前不曾听闻两帮有交情,倒是鲭帮跟豹帮有些差不多,老当家的都有意要退了。”臭鱼比墨紫这半道出家的船帮子职业,说得头头是道。

豹帮是船帮?统领着多数靠水吃饭的走船汉子们的船帮?耳边啪啪啪是徐九和赞进的对掌,墨紫有点头疼,她红萸坳的船场未动,这却已经把船帮得罪了?要说一个跟水有关的帮派,取什么豹子的名字?叫鳄鱼的话,她可能会联想得到而尽量息事宁人了。

脑中吸取着新信息,墨紫喝着茶,杯沿正好将徐九,卢满和元澄卡在一条弧线上,她眼顿眯。

若卢满和徐九是同为船帮的关系,而在无忧阁增进感情,那元澄为何与他们同桌?看样子,不像是今日头回相遇就成酒友,以目前互动来看,卢满对元澄似乎有所敬畏,该是早就认识的,刚才臭鱼说,两帮之前没有交情,而徐九和卢满虽排排坐,她走进来时,两人不但不显得很熟,甚至目光都不过多接触。那么,元澄是这场酒宴牵线人的假设就很说得过去了。

元澄曾为第一贪官,当了阶下囚之后,仍有成批高手劫狱,可见家产被抄势力却未散尽,残余之晖继续发光发热。

要是顺着第一假设,墨紫的第二假设就是:豹帮鲭帮都处于新旧交替期,卢满是二当家,四十有余,老当家退,他该是第一顺位的下一任,但她看此人忧心忡忡,根本没有将要变成老大的喜悦。再看徐九,他上头有个霍八,虽然他的人望和武功显然高要过霍八,帮主之位却未必归他。

她本来听臭鱼说过徐九为人侠义,而刚徐九也说林大郎的债他不会问林珍娘讨,所以徐九人品还是很不错的,他却以替兄弟出气之说,当众要找赞进麻烦,这其实十分矛盾;可是,如果——

如果定义徐九为野心勃勃的一个人,那他这种公然讨好他王八哥的行为就解释得通,他必须获得霍八毫无疑意信任的原因只有一点,他心里有鬼,他想当豹帮帮主,所以他得先安内。

换句话说,这两人可能都想当帮主,却不约而同都有些前途飘渺,而元澄就藉机将两人拉在一起,既让他们互相帮助,又顺水推舟得个大人情?以元澄的本事,这场旧友逢新友识的酒宴成为一场密谋,才是最合理的,美人也好,千牛卫也好,成为不了他的阻碍。

想到此,她心中就有个大胆的主意,喊道,“住手!”

元澄,他若是设了这个局,就让她利用了吧!利用,不是求助,这一定要分清楚的。

赞进停了手,徐九也停了手。

墨紫又为自己的假设确认了一点,这个徐九不是小人。

“九爷,这么打吓坏了美人,不妨请不相关的人都出去,免伤了无辜。”她不知元澄会怎么打发掉这些人,反正她比较直接。

徐九有点丈二摸不着头的感觉,但墨紫说得不错,他挥手让所有站着的人出去。

华衣没动。

小衣这位师兄是不是那谁派来监视元澄的,她看着不像,但华衣身份不能忽视。

她微一歪头,望定元澄不动,很淡很淡抿唇。

元澄瞧在眼里,眉心现出一道浅纹,却对墨紫那细到微的动作做出了正确反应,道:“华衣,既是席上的主人说了,你就出去等吧。客随主便,若是耐不住饿了,或瞧上哪个姑娘,自去便是。”

华衣说声他等,出去了。

挺可怜的,华衣和小衣这对师兄妹,也是难兄难妹,主子都不容易伺候。

徐九没墨紫那么多心理活动,说道,“墨哥,现在可动手了么?”

墨紫呵呵笑言:“九爷,胜负已分,何必嘴硬呢?”

徐九大口呼气吸气,胸膛起伏,双手紧收在衣袖里,似乎要遮掩疲态,赞进甩两记大手,笑得嘿嘿得意,在墨紫说话间,气息已经平稳,谁比谁强,勿需多说。

徐九见墨紫瞧出来,倒也爽快,道:“墨哥说得对,这场胜负已分。可我手下千人,你兄弟便是再厉害,能否敌得过?信不信都行,我要他的命,他绝对活不久。”

“我不信。”墨紫不怕恐吓,“你手下不过千人,能覆盖整个大地不成?连个小小讨债的人都抓不到,能耐我兄弟何?我兄弟便是不躲,我依旧有办法让你忙得顾不上找我们麻烦,只要我请你八哥喝个小酒。”

果然,徐九面色一沉,隐隐知道不对,言语却倔,“你以为请我八哥喝酒赔罪,事情便了结了?”

“我没打算赔罪,我只想告诉他,有人正在他背后谋划如何越过他当上豹帮帮主,打算跟五大船帮的人合作呢!”话可以不负责任的乱说,大周法例没有诽谤罪这一条。

徐九突然冷声,“你要敢胡说八道,我宰了你。”

元澄眉心浅纹却不见了,眸子一弯,两泓笑月。这就跟上墨紫的思维了。

墨紫摇摇头,叹口气,道:“九爷,我又不曾道出那人姓名,你何必不打自招?”武人终究是武人,四肢发达啊,脑袋再聪明,也比她少一点点。

“不过,九爷既然坦承,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九爷想当帮主少了同盟军也好,这一位——”她指着呆掉的卢满,“想当帮主需要九爷支持也罢,我希望二位都能心想事成,马到成功。刚刚纯属我自己一点猜测,蒙对了,九爷别恼。我无凭无据,这里的两人也不可能出卖九爷你,我没那么傻真找八爷喝酒去。我们三个是普通过日子的老百姓,实不想得罪九爷这等雄心万丈之领袖。九爷若想让八爷不疑心你的忠义,咱哥几个愿助九爷一臂之力,只望从此豹帮不找我等麻烦就是。不知九爷意下如何?”

你帮我,我帮你,世界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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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更晚了。今天仍然只有一更。睡了一天,吃完晚饭,热度又高,去看急诊了。对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