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姑娘,请尽量拖长射铃的过程。”宫娥说。

墨紫马上联想到的,就是元澄的行踪。他明明上了岸,人却不在这里,只能说明他在做别的事。

于是,她问得不动声色,“为何是我?”

宫娥垂首恭敬,“因为姑娘需要一个身份,别人不能随意欺辱的身份。”

想要洗白她吗?墨紫眸色凝光,站了起来。问题是,她一点都不喜欢射铃这玩意儿啊!撇撇嘴,头皮硬梆梆,撞吧。

众人正在搜索一张张女子面,突见一道身影从昏暗的角落走到明光之下。

脚下裙动,如飞燕过春水。兰花绢袖,落衣月照影。一身衣,一幅画。衣不见贵,却娟秀清新。人不见貌,却纤细曼妙。一跪,低眉顺目,十分懂礼。

“民女墨紫,听陛下昭示。”声音不见得有多娇美,却清脆可人。

萧维一见真是墨紫,眼睛就盯住不动了。

“你这丫头倒是会躲。”皇帝心情不佳,说话自然冲。不过,用了丫头这个称谓,有点长辈训斥晚辈的意思,让众人好奇墨紫的身份。

墨紫就差用袖子遮面,仔细研究地砖,“民女并未躲,刚才贪喝了几杯趴桌上眯了会儿眼。还是陛下龙威一吼墨紫,把民女给震醒了。一时梦中醒中也分不清,直到陛下唤第二声。民女惶恐,不知在宴席上小睡会触怒龙颜,请陛下恕罪。”

众人听墨紫说得轻松幽默,不由发笑猜忌怨毒的目光自动清除不少。

皇帝也让墨紫逗笑,“谁管你醉不醉睡不睡?不过,你既然睡着了,想来没听见刚才所论之事。朕简单说吧。就是大求和大周有一场友情较量。女子戴铃帽,由对方射手来射铃。你身手敏捷,又挺聪明,就为我大周争个光吧。”

墨紫恨不得趴在地砖上刻字诅咒,真那么简单,你皇帝都差不动人?想着她真趴地,不过,不是刻字,而是磕头领命。

“民女遵旨,吾皇万岁。”她没学过见皇帝的规矩但电视看多了,关键点就是磕头遵命说好话,绝不会出错。

皇帝果然因为她的乖巧而喜欢,摸着胡子大加赞赏,“快平身。朕就知道你这丫头勇气不同一般,比那些光说不做的人要好得多。这样吧,若大周赢了,朕重赏于你。”

“民女不敢讨赏愿尽全力不让蛮傲之人小瞧了去。再说,不就是一场过年的玩闹?庆贺罢了。”墨紫其实暗想算了吧,回礼,封赏,都是空头支票,不要指望。

众臣一听,心说,这不是指桑骂槐,说他们异心嘛!

这下,家有女儿媳妇在殿的,就开始重新掂量了。此事看着凶险,却也是得皇恩的好机会。但这头还在千思百转,女眷那边有了一个自告奋勇的,又少掉一立功名额。

“礼部侍郎之女杨氏自荐,请陛下允准。”也是从最后一排出来的,一名清丽佳人,跪在墨紫身旁。

这就是大家闺秀。不说名。不像她的名字,皇帝喊得满大殿都知道了。

皇帝更高兴了,叫平身,朝群臣一边说道,“杨橹,你可真能教子女,一个状元郎,一个爱国女。”

一位中年文官,就是杨橹,正要自二排出,皇帝便说不用了,只说教导有方,赐黄金百两。杨橹忙在桌旁跪谢。

杨氏少女站起,与墨紫对看一眼,羞涩笑笑。

墨紫瞧她纤细骨感,真不知道她的勇气从哪来的,但对这礼部侍郎一家好感倍增。

这时,有一个柔到骨头酥麻的声音响起,“敬王之女萧氏,愿自荐。”

萧明柔婷婷行到殿中,也跪。

皇帝一怔。

不但他没想到,估计没人想得到。谁不知萧明柔几乎是内定的后妃人选,连皇帝刚才点名都跳迂她的。

萧维长呼一口气,皱眉却不发一言。萧家今夜在这里的,只有他和明柔二人。然而,她是自荐,他没有立场去说不。

墨紫是被拎出来的出头鸟。杨氏少女是第一个自荐的。

皇帝本来对这样的进展很满意,但萧明柔跑来撞枪,却令他为了难。

你道,这点上都是忠君派?才不是。各种利益搅在一起,怎么会没有暗地瞧好的你以为,这后宫嫔妃相互友爱?难。

彼此勾心斗角,白着进去心肠不久就黑。几方心里各异,但都看皇帝。

皇帝犹豫了,可最终萧明柔只给他一个选择允准。

三女退出正殿去做准备。

墨紫一问,方知杨氏之女是杨凌的妹妹,叫杨悄,与其兄一样自小爱读书,虽然养在深闺,却在父兄和开明母亲的教导下,才气横溢。

她俩说得投缘,差点忘了一旁默然而走的萧明柔。杨悄善良,找话题问她为何自荐。

萧明柔不答,只看着墨紫说,“我记得你。”她并不说墨紫是她三嫂的丫头,今时不同往日。

墨紫微颔首,“我也记得你。”

宫女们拿来三件一模一样的华丽锦织风袍。

墨紫拒收,却向她们要了窄袖紧腰及膝胡服,里头加软藤甲衣。结果穿好之后,腰粗背阔,窈窕淑女变成胖壮木桶。

杨悄学墨紫穿了,还跟着她做热身运动。

萧明柔只穿胡服,无论她们怎么劝,都不肯穿软甲。墨紫很快放弃。倒是杨悄,直到宫女们来说时辰到了,还做着最后的尝试。

骑射场外围架了七八个大火盆,放了半圈的桌椅,后面拉起厚厚的黄幔,撑起挡雪的云布。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将这平日粗糙的地方装点得十分精致。

骏马嘶鸣,金色的弓,银色的箭,在雪中,有杀伐之瑟索意。

再看到场中那白漆圈,杨悄开始感到紧张,不禁脚步慢下。

墨紫发现了,回头对她做恐怖的表情,拍着心口,“怎么办?我怕了。”

杨悄让她的夸张反而缓释了压力,梧嘴笑道,“你那哪里叫怕,是做怪,怪不得皇上叫你丫头丫头的。”

墨紫听到这个,头真疼。那位“黄大人”就是瞧着她无依无靠,才逼她给大周做白工。

两人说说笑笑不寂寞,但萧明柔和她们格格不入,只低头走路。

杨悄小声对墨紫耳语:“萧姑娘好像心事很重的样子。”

墨紫当然知道,但她能如何呢?自己的路,自己的选择,就得由自己承担结果。遇到同路人,可以结伴同行,也可以独自行走,都不是他人能干涉的。萧明柔不管出于什么动机而自荐,跟她无关。

观席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能闻到甜香的点心味道。干脆请宫人拿了些热茶糕点,和杨悄分食。

萧明柔照样不理不睬。

听得一声大锣响,太监细嘎的尖嗓,让两队下场。

戴好铃帽,墨紫领头,走进雪地。

叮铃铃,叮铃铃。

“你俩怎么穿得这么臃肿?”论六人中的地位,武连祁最高,所以自封队长,“看萧姑娘多窈窕俏丽,显我大周风流。”

对这位也很风流的小侯爷,墨紫这般回他,“我们不是选美,而是对抗。不用显风流,只用显攻击和防御。”

武连祁因这话多看墨紫两眼,“哪里用得着你们攻击防御?等会儿一上场,我们必定速战速决,不会让对方有射到你们的机会。”

墨紫暗道,完了,这个骄傲自大的家伙当队长,会全军覆没。转眼看住萧二,见他面色不好,以为是萧明柔的关系,但她有些话得跟一个比武连祁靠得住的人说,所以只好硬起头皮,面对着他。

“射铃不难,射动起来的铃很难。射铃的规则其实比刚才使臣说得还要复杂。女子在圈内也可互相阻扰,射手在外也能用箭射掉对方的箭。最重要的,是谁会胜出,其他规则可灵活应用。我不敢说这方法一定就好,但你们三人,最好分工,两人射铃,一人专扰对方。射铃者,一人策马而射,一人原地而射,动静相制,就能事半功倍。”

萧维想了想,回道,“我三人自有分寸。”

墨紫觉得言尽于此,便往那圈走去。

“墨紫姑娘。”萧维叫住她。

墨紫停步,头微侧。

“我妹妹…和杨姑娘,她们…”话说一半。

“我自当尽力而为。”让她当保姆,她也得自己先平安,所以不会说什么让对方放心的话。

坐席那儿,大求的看棚,有一人突然大步走出。

可那站到他身边,自然不会忽略那张美丽容颜,并已经能预测到他的行动。

“王,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输了这一场。”

“可那,换人!”

第297章 拖后腿的

墨紫三人站到圈里没一会儿,大求的三女也过来领头的,不出所料,正是月莹。这样能为国争光的场面,出身高贵的大求女会抢上场。她们也换了装,一身女骑服,用牛皮缝制,又用狐狸皮装饰,脚蹬尖头靴,腰扣鹿皮带,上衣下摆到大腿根,灯笼皮裤。因为早有准备,她们的一身漂亮干练而且实用。

杨悄对她们的皮装很感兴趣,眨着眼说道,“墨紫,咱俩这身确实丑了。”

墨紫轻笑,“你以为她们那身光是漂亮?皮裤里面塞棉花,上身有金丝软甲,专为女子夺身而做,轻巧却抗力。匆匆忙忙的,咱们哪有时间准备这些,虽然不好看,效果却差不多,总比让人射得疼死好。”

杨悄一听乍舌,“不是说小弓钝箭,怎么会疼死?”

“弓弦是线弦,箭是软木钝铁箭,但对方存心要让你不好受的话,加大力道,照样能让你这般娇小的女子倒地。”所以,射铃,可以是虐待不听话女仆的刑罚,也可以是高贵阶级的娱乐。

“可…可这是在我们大周,而且当着皇上的面,他们应该不会过份吧。”杨悄虽是才女,却不懂大求狼子之心究竟到何种程度。

“总有失手。不然,皇后为何不让两位公主下来,礼王又为何护清池郡主,自是知道刀箭无眼。哪个像你,让皇上一番话说得不服气,冲动自荐的?”瞥一眼不远处静立的萧明柔,怎么看都不是为了争宠邀功的样子。

“没关系,这么大的圈,我大不了绕着跑,他们就射不到我了吧。”杨悄在陌生环境中羞涩,但其实很活泼好动的性子。

“看到那几个走过来的宫女没有?”墨紫努努下巴,“她们手里的链子会绑在我们脚踝上,因此只能走,不能跑。还有那边拿黄旗的小公公,他一举起那旗,我们就不能动了,直到旗子放下。否则任我们乱跑,一炷香里,一个铃都射不到。”

杨悄哦哦点头,却不悲观,把萧明柔拉过来,“我们三个得齐心协力,不能让他们各个击破。”

墨紫太喜欢这杨悄了,聪慧狡黠,有潜力。偏这世间,男子多爱如萧明柔那样的女子,少爱聪明的女子。

她们在那儿窃窃私语。

月莹见了,在一边讥诮,“汉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可惜,只怕你们连臭皮匠都顶不上。两只如熊,一只如芦竿,等会儿自动出圈算了,免得丑态百出,或哎哟娇呼。”

墨紫转过身来,双眉挑起,“熊也好,芦竿也好,戴的帽子却是一样的,跨的步子也是一样的,不能跑不能跳黄旗停的规矩仍是一样的。”

月莹看清墨紫的脸,禁不住后退一步,呼吸短促起来,“是—你!”

墨紫哦一声,平心静气,“是我。”

月莹眸子流转左右,低喃,“怪不得,怪不得。”

墨紫不知道她怪不得什么,对上杨悄和萧明柔好奇的目光,淡淡摇头表示不重要。

宫女们近前来上脚链,月莹说等一下,从中拿过一条,突然走到墨紫面前单膝而跪。

这卑微恭敬的动作,让杨悄轻呼,让萧明柔怔忡,让马上三位射手惊讶,让看席那边安静。

墨紫眸色清冷,面露寒意,想往后退开,“你这是做什么?”

月莹却抓住墨紫的脚踝,将锁链扣上,才直起身,凑在她耳边,“为我大求国后效劳,是月莹之幸。”

墨紫云里雾里,虽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身体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要转身的月莹,同时请宫女给自己一条锁链,有样学样,蹲身为她扣上。

然后,她亲热拉住月莹的手,面对皇帝那边,高声说道,“彼此尊重,彼此友爱,愿天下太平。”

这么一来,大家就以为她俩在表示友好的意思,顿时引得皇帝太后明言赞赏。

“你…”月莹以为墨紫听到国后二字会得意洋洋。

墨紫对着看席微笑,唇动,“我一个汉女怎能当国后?倒是你,胜你姐姐良多。让她坐牢在湘妃的位置,你自己当国后,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岂非圆满?”

月莹让墨紫引导着一起演友好,“你说真的?不怕我抢?”

“我怕什么?我如今连大求人都不是。你姐姐常跟我说,你远逊于她,将来只能配给二等功侯。可我今日一见,你在大殿上的表现令人刮目,你姐姐实在是低估你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别人越低估你,你的赢面就越大。这叫出其不意。”墨紫说完,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杨悄萧明柔那边去了。

月莹看着墨紫的背影,嘴角一勾,笑容妩媚。不错,姐姐能当上湘妃,全因她和墨紫亲密,才令王连带看重她。而今,墨紫不要国后这个位置,姐姐远在国都,近水楼台,又多立功绩的机会家族也能送两名女子进宫,姐姐已为妃,她可以徐徐图之。为后?听起来可以杀杀骄傲姐姐的锐气。

月莹和月湘是同父异母,姐妹之情不深,较劲之力很足。

一颗种子撒下去了,能不能收获,看土壤质地是否肥沃。墨紫一边给杨悄调整帽沿,一边便看见月莹变幻的神色。

萧维策马过来,问,“什么事?”

“没事,她想给我个下马威,结果被我威吓回去了。”墨紫自打离开敬王府,时间过得越久,就越觉得没有了和萧二针锋相对的理由,因此说话语气正常很多,不谦卑也不扎人。

“下跪给你威吓?”萧维倒也不是不信,就是奇怪。

墨紫笑了笑,在看到大求那三个射手时,敛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月莹说的怪不得吗?

乌延!

修长的身形,儒雅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继承他父亲那支的狂野。一年多不见,去尽他常年所扮的病相,气势强大如卷风,已是王者之体魄。

真是,旁观者清。墨紫暗笑自己,当初眼睛双盲,以为他病得不行。心念一转,他大概化装成随团小吏混入上都,多半那日就在船上,所以前使眼睛老是斜瞅,而乌铁甲又特别听话。

恢复记忆后,想过各种和他重逢的场面。最多的一种,是再见面时,在浩瀚水上,她将他的船打得七零八落。然而,现实却总不会让她称心如意。他手持弓箭如猎人威风凛凛,而她如圈里羊要东躲西逃。

“萧少将军。”乌延的身影在眸中放大,她将视线移到近前,突然站上圈线。

萧维发现她的神情变了,目光有凶意。

“我会全力为你们制造射箭的机会,到时不要犹豫不要心软。这场比试,大周绝不能输。”处于劣势,或大周输了,她本无所谓。但,乌延既然出现,她就不想输。因为,她以前输给他太多,现在开始赢,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本。

萧维看大求的射手驰近,而墨紫的面色越冷,忍不住问道,“有你认识的人?”

墨紫居然点头,“玉陵灭在这些人手里,墨紫有心挫之锐气。”

萧维认识她已久,知她说到做到,“只需跟我们配合,你不要做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墨紫仰面,冲他一笑,退回两步。

一个是私怨,一个是国患,墨紫和萧维为大求而第一次心平气和,还合作了。所以说,人生无常,自有循环。

又声锣。

太监宣布规则,改了几条。一,射手不能故意射落对方的箭。二,各队派一人,各发三箭,各为一轮。三,黄旗每轮举一次,每次十滴水长,这期间射手只能在原地射箭,而钤女也必须留在原处,头不能转动。

这样,就把原本的乱战分得比较有秩序。虽然用不上墨紫对萧维说的方法,但危险度降低了些,主要看射手的箭术。

这些规则不管是皇帝和大求之间的私定,还是大求自己改的,总之,墨紫心更定,小声交待杨悄和萧明柔,“慢慢走,与大求女保持距离,不要让她们太靠近身后。”

杨悄紧张地点点头,但萧明柔自顾自走开了。

武连祁队长自信首发,三箭不但落空,其中一箭还误射到杨悄腰上,多亏有藤甲护身。

大求只报战号,一个叫虎牙的,连发两箭,射掉萧明柔帽沿左右两枚铃铛。第三箭射偏在她左臂,她那毅然决然的表情终于因为剧烈疼痛而瓦解,站不稳而倒地。

看席上有惊慌声,萧维策马在圈外转。

然而,这场竞技开始了就不能喊暂停。墨紫和杨悄因为去扶萧明柔,黄旗举时,后路让大求三女堵死,由大求叫赤爪的人射落一枚杨悄的帽铃,但另两箭射在杨悄和萧明柔膝盖上。

杨悄穿着厚棉裤还闷哼,萧明柔脸色都疼白了,又跪在了地上。

墨紫让这拖后腿的气死。

赤爪不算错,以箭手之名,箭不能落空,又不能因为射钤而伤到大求女,权衡之下,只能射对方铃女。

“怎么办?萧姑娘站不起来了。”杨悄着急。

墨紫一咬牙,“让她坐着,我们走。如果在这个位置上,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她的铃如果被全射落,就能出圈,到时,她自会没事。”

前提是,对方不故意整人的情况下。毕竟,大求可不管什么内定妃子。知道的话,可能整得更厉害。他们提议射铃,就是为了给大周好看。

也不知道萧明柔什么意思,听说很快就会出圈,她居然又站起来了。

第298章 旧情不追

墨紫对萧明柔若无力,是萧家血脉出了问题,还是她生跟萧姓无法处得好,让他们听明白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萧维是第二发射手,其妹的脆弱不堪并不影响他的判断。一箭在黄旗之前就射落一枚铃。十滴水间,两箭双铃。箭无虚发。

“墨紫。”萧维看到她和杨悄走开,任妹妹一人挣扎立起,不由着急。

“我没办法,总比一起和她坐以待毙的好。”墨紫没法和萧明柔沟通,指着非要同她们背道而驰的萧明柔,“劝劝你妹妹,让她别再走了。只要她不动,大求一定会先把她帽上的铃射掉,她就能自然出场。否则,越倔强越会让人当活靶。”大求女不会放过戏耍的机会,她们可以停在她身后,两边露半张脸,大求射手就会将箭射在她身上。这叫捉鼠,射铃中暗藏的游戏。

萧维无法开口让墨紫照顾妹子,因为他知道这么下去,大周就输定了。他只有去劝妹妹,但萧明柔显然也听不进二哥的话,任大求女鬼魅般跟在后头,而无动于衷。

乌延上来便紧紧盯着墨紫,弓不拉,箭不挂。

墨紫不理会,只留心黄旗。

马蹄踏雪,乌延的声音,“我若赢了,会向大周皇帝要人。”

墨紫呵呵轻笑,一张口吃到雪绒,冰冷,如同藏在帽沿下的眼眸,“赢了再说。”

不能输的局面,遇到失魂落魄的萧家女,倒霉?

“我看你如今似乎心狠了,知道弃卒保车,任无用的同伴当死鼠,做得好。”那夸奖真心实意,“我也想看看,大周贵女能挨得住我三箭否?”

墨紫听进耳里,明白他在等她出声替人求情,于是冷声道,“你只管去试试。万一死了,记得挑副最贵的棺木将人厚葬。她,担得起。”

黄旗举,墨紫叫杨悄跟她背靠背,以双臂挡在帽沿前面和侧面,将铃遮下,这才叫团体精神。

三声弦动,大求女笑音如铃,不远处声声惊呼。

掌旗人喊放旗,墨紫和杨悄赶忙站起看过去,就见萧明柔弓膝缩在雪地中。

对上乌延鹰样的眼神,墨紫低低说了两个字,令他变脸,僵定在原地。

“混蛋。”她说。

而她,从来没骂过他,即使闹翻脸的时候。

墨紫去看萧明柔,并不打算让自己替她挨打,但也不允许她妨碍自己的赢面,所以,就得想办法。

魏佳来了。萧明柔让他们这队处于弱势,令他眼中冒火。不等黄旗,嗖嗖两箭,就击落两枚铃。

当他要射第三箭时,墨紫立在他正对面,“将军,请等到黄旗再射最后一箭,让我们把萧姑娘扶起来。”

魏佳刚才仔细观察过墨紫,发现她是个很果断的女子,印象不错,因此点头应允。

墨紫蹲在萧明柔身前,“能起来么?”她确信,乌延应该已经听懂了她的话,不会真把人射死。

萧明柔紧闭双眼,绝美的容颜敷白雪,“我快死了吗?”

“你来寻死的?”终于真相大白,墨紫气笑,“不想入宫选秀?”别的原因,她想不出来。

萧明柔睁开眼,眸色黯然,“不关你事。”

“怎么不关我事?你死便罢了,何必拖累我和杨姑娘?别告诉我,你若自尽,怕累及家人,死在这里,却算是为国为君,保得死后之名。”墨紫以为萧明柔该很期待进宫的,因为她全家都很期待。

“我…”萧明柔让墨紫说中了心事。

“不过,你这样死不了,还颜面扫地,惹人耻笑。起来吧,我告诉你一条路,就是赢了大求,向皇上讨个恩典。”哄着,先。

萧明柔强忍疼痛爬起来,很是狼狈。她的身体质素与墨紫天差地别,真正是豆腐做的,稍用点力就能掐出指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