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维,倒还是心高气傲的老毛病,根本就视女子和小人为无物,所以忽略本能,一昧抵触,直到排山倒海,却其实是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傻小子。他看得分明,为自己比他早动一步的运气暗道侥幸。

“他见我一次,就找我一次麻烦,不拔剑不瞪眼不板脸,是绝对不会让我好过的。他又不是十五六岁,喜欢一个人这么别扭。”她上中学的时候,有个男生老欺负她,毕业时在留言簿上写了我喜欢你四个字,偏她对留言簿这种东西不看重,一回家就装箱了。等她军大上完,同学聚会时遇到已经有女朋友的那男生,他开玩笑说起,她才把它从箱底翻出来,结果还真是表白,笑得她呛咳,从此知道喜欢你所以欺负你的青春男孩心理。

“你说得挺成熟,可偏偏你自己也迟钝。后来,萧维对你动不动就忍让迁就,你不还是没看出来?”元澄说完这话,有些悔。

“我对别别扭扭的喜欢最烦了,不想看出来,也懒得看出来。你说,喜欢一个人,还没一起过日子呢,就得忍让迁就,这今后成了亲住在一起还得了?我不是小女孩,不用人哄着忍着让着。有什么看不过眼的,有什么无法理解的,互相说出来,直到心里能舒舒服服接受。不然一个人在那儿拚命为另一个人着想,而另一个人还我行我素不知道,迟早火山爆发了。”她经历过一次天翻地覆的爱情,不再稚嫩天真。

“萧维喜欢我,作为女子的虚荣心,感觉可以挺好。不过,我跟他不是一路人。一句话,有半句话得掂量该不该说出来。还有他那大家子,想到我就头疼。”

“你想得原来挺深远,都考虑到和他一起过日子上头去了。”元澄面色金淡,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

墨紫眯眯眼,突然笑了起来,“元澄,你吃醋。”

元澄怔忡,然后清咳而抿勾嘴角,“是,我吃醋。”

他承认了,她倒不好再笑,有些期期艾艾,“干嘛这么容易就认了,我还期待你说天气不错今晚好梦呢,再拔腿落荒而逃。”

“我这人有那么好心吗,顺着你想的来说话?”他和她今夜轮换着笑开怀,心中已认定了的缘故,“吃醋便吃醋,虽然头回尝滋味,挺好吃的。墨紫牡丹花中之王,我既得了她,心满意足。让别人不过看上两眼,这点大度还是做得到的。”

墨紫瞪半天眼,最后却泄了气,打开门,就见铭年一只大耳朵竖在面前,偷听得忘乎所以。她一手就给揪住,其实没用力。

铭年却哇哇大叫救命,手舞足蹈的,“墨紫姑娘,小的耳朵热,贴门板上凉快也不行么?”

“你想凉快?好,我让落英取一桶冰给你,你慢慢敷耳。”墨紫放开手,抱臂斜睨,笑得那个坏。

“姑娘说不过大人,就来欺负小的。”铭年一骨碌跑开些,用墨紫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以大欺小,虽胜犹败。”

这份其乐融融的热闹,却被几个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大管家跑在最前头。平时他都是一副双手拢袖稳稳不动的沉着模样,如今不太镇定。

“怎么了?”铭年恢复少年老成。

“大人。墨紫姑娘。”大管家本来是慌张的,看到这两人站一处,不知怎么让他定了神,行礼之后音调不扬,“府外来了都护军,由魏小将军和李大人领着,请见大人。”

第410章 贼喊捉贼

元澄淡淡敛起笑容,“他二人在府门外等候?”

“正是。”犹豫着要不要说,宁可谨慎些,大管家所以开口,“大人,我看他们虽然客气,来意却有些不善,便着各人去查探,都护军竟把各个门都守住了。”

墨紫也觉不对,“魏佳和李仁负责追查今日行刺皇上逃脱的三名刺客。这个时辰,带兵来到咱们门口,确实古怪。难不成刺客还能藏到这府里来了?”

这话提醒了元澄,他立时问大管家,“今日府中可有异动?”

大管家摇摇头,“您和墨紫姑娘都不在家,一日安静。”

谁也没注意,大管家这么回答的时候,他身后一个小厮缩了缩身,面露心虚之色。

元澄便对墨紫说,“你回去做你的事,我去看看。既然全城戒严,也许只是例行搜检。”

“这时候我还要能干什么活出来,我就是神人了。你等等,我跟你一块儿去。”墨紫跑进去,没一会儿又跑出来,“走吧。”

到了府门口,见一列火把延伸得老长。马蹄声有些不耐,踢踏促频。眼目所及处,大约有一百多人,要是鏖上半隐在火光外的,恐怕要过三百人。墨紫心头一跳,感觉不祥。

“李阁老,魏将军,不知深夜来访,有何要事?”元澄神情淡然,客气有礼。

“元大人。”李仁看到墨紫,略点头算作招呼,“本官和魏小将军奉旨捉拿刺客,想来你也有所听闻。”

元澄颔首,“不错。刺客敢对皇上明目张胆行凶,令人忧心愤然,希望两位能早日捉拿他们归案。不知进展如何?”

墨紫趁他们在说话的当儿,和魏佳对了对眼。

魏佳拢着眉,轻轻对她摇一下头。

墨紫便知事情确实不妙-可问题是,不妙-在哪儿?

“逃脱的三名,已有一名被我们抓住,据他招供是来自元大人府上。”李仁面上莫测目光紧看着元澄。

元府众仆大惊,面面相觑。

“什么?!”墨紫脱口而出,“信口雌黄!”

元澄往前一步,右臂挡她在后,“李阁老,刺客说他出自我府?”

李仁与元澄平素交情不错,因此语气始终不恶“正是。不过本官也知一人说辞不足为信,然而他既然这般说了,却不得不来元大人这儿一趟。元大人若不介意,可否让本官带人搜上一搜?也算例行公事。”

元澄眸墨如夜,但微微笑道,“下官若然介意,岂非心中有鬼?李阁老只管搜查就是,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李仁下马“元大人如此坦荡,本官更是放心了。”

他又对魏佳道,“将军请兵士们搜查的时候小心点,别打坏了值钱物什,也别趁乱贪小便宜。这可不是到寻常人家去,而是三品朝廷命官府上,切莫嚣扬。”

魏佳说声是,点六路兵,经过墨紫时,露个无可奈何的神情,入府去了。

“李阁老,这府园说小不小不妨到正堂等候,下官还可奉茶.。”元澄把人往里请。

“也好。”李仁吩咐守门官兵不可放任何人出入,便随元澄至待客正堂。

虽然外面纷扰一片,李仁和元澄却与之无关似的,还在讨论太子薨故的事。

李仁叹,“太子薨了二皇子尚未长成,大周后继无人,令人六神无主,心惶惶然。”

虽然太子死得十分突然,举朝震惊,但作为官员,他们的哀痛是很有限的。这其中固然是因为太子平庸无德,人望不高,也是因为死得毕竟是太子,只要皇帝还在,就能稍稍安心。

元澄便说,“好在皇上康健,正当壮年,子嗣有望,二皇子也来得及培育。”

李仁拢黑胡,“话是不错,不过本官还担心另一件事。太子被大求人所杀,不知皇上是否会因此开战。”

“听阁老的意思,似乎不想皇上那么做。”元澄望过一眼墨紫,看着李仁。

“大求人实在可恶。上回来使,态度嚣张,言语不敬,我已知谈也谈不出什么好事来。他们如今竟害我大周尊贵太子,不决裂是说不过去的,发难也是必须的。然而,大求国运正盛,兵马骁勇善战,连水战这个弱势也已经转了强势,大周能否有绝对的胜算,还真不好说。依我看,声讨这事要谨慎为之。”李仁这个说法,代表了守制派。

元澄低眸不语。

“元大人以为呢?”但李仁仍追问。

“阁老,不是下官不说,只是这时候实无立场来说。外头正在找刺客同党。”闲聊归闲聊,政见就免谈了。

“元大人的为人本官是知道的断不可能刺杀皇上,想必是那刺客见皇上无事,便想拖无辜下水。元大人近来颇受皇上信任,无疑是个极好的目标。就算真搜出什么来,你府上这么多人,难保没有偷奸耍滑的,未必与大人相干。”李仁说得很明理。

墨紫心里嘀咕,看电视里演的,搜个证物,管对方是王侯将相,势必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把被搜查的那家人吓得胆颤心惊,好似世界末日的恐惧表情。怎么她遇上的,却是和风细雨,搜查的和被搜查的喝茶聊天,也听不到外面有嘈杂之声。

这么安静了好一会儿,几乎要认定就是刺客的恶作剧时,魏佳大步走进来。他的眉头锁得更紧,身后有个五花大绑的人,让两名官兵推了进来。

墨紫看清那人之后,听到自己的心狠狠一沉。大意了!她竟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以为眼不见就清静。

你道那人是谁?正是元澄名义上的姑姑,实质上的亲妈,皎娘!

墨槊立刻去看元澄,却发现他神情仍温润清淡,对皎娘的突然出现仿佛已经料到了一样。

李仁站了起来,问魏佳,“这是什么人?”

魏佳面色为难,但又不得不说,“我等在北侧的院子里发现此女,她身穿刺客黑衣,肩上伤口与千牛卫所描述的剑伤相合。我与她对了几招,她不敌而降,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李仁忙问。

这时,元澄脸上浮现一个奇异的笑容。

皎娘本来就饿狠狠盯着他,见他笑,直觉是嘲讽,不由恼羞成怒,面色阴沉,森冷说道,“而且我已经招供刺杀皇帝的主谋人。”

墨紫敛目,双手不自觉收成拳头。

“正是你身边坐着的元澄元大人。”皎娘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我和他都是先帝所灭门的元家人。他是元氏本家嫡幼子,而我是旁支堂姑姑。这些年,他在南德为相,一直与大周作对。我则留在上都附近,隐姓埋名,培养杀手。

他失势之后,逃回上都,骗过皇帝又当了官,其实一直暗中寻找复仇机会。昨日,他知皇帝要微服出宫,就告诉我时机已到,命我在路上伏下杀手,取狗皇帝性命。没想到皇帝因与妃子同行,带了千牛卫重护,导致行动失败。”

李仁不禁往魏佳那儿走去,离元澄远了一段距离之后,才问他,“元大人,你可有话要说?” 

元澄仍端坐不动,“李阁老,你刚才道说辞不足为信,便是真搜出什么来,也可能与我无关。下官承认,她是我远房姑姑,但刺杀皇上之事我全然不知。皇上是知道下官身份的,也是皇上让我彻查当年元氏谋逆案。如今此案就快水落石出,李阁老您也已经同意元氏灭门是冤案,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让人刺杀皇上?”

李仁想想也对,但是,“她是你姑姑,为何要冤枉你?”

“我这姑姑,是凭了我父母当年遗留之物来认的我,时隔多年,真假难辨。我想孤身一人也是凄凉,若有人自愿当元家人,我何必去怀疑她别有居心,于是也就当她是个远房姑姑。她不曾告诉我她在培养杀手,我只以为她为我元家守着坟冢,平时几乎没什么往来。我随皇上出行祭天之时,她曾来府中住过,前些日子我见她在府里仗势欺人,端姑母的架子,一时气恼,就让她走了。这事,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阁老一问便知。而且,我也觉得她身体状况有异,时而发起脾气来连我都不认,失心疯似的。谁知,她竟然去刺杀皇上,还诬陷到我身上。请阁老明察。”元澄说完才起身,“我愿随阁老入宫面圣,由皇上裁决。”

李仁看看气定神闲的元澄,又看看披头散发两眼血红的皎娘,虽然左右不定,但心偏向了前者,“元大人既愿随我去见皇上,那就最好不过了。”

皎娘有点疯,“为何不绑他?他是主谋,他要杀狗皇帝啊。”

魏佳瞪她一眼,“元大人是不是主谋,难道你说了就算吗?”

说皎娘疯,她又突然沉静了,“我有他爹娘随身之物为信,可证实我与他的亲眷关系。我为元家一百多口人收尸建冢,若无关系,何必做到如此地步?我养杀手训刺客,行刺皇帝,那都是掉脑袋的罪,我不是元家人,难道还是侠义心肠?我既是元家人,他也是元家人,单凭这点,他就不可能清清白白!见皇帝,我也不怕。”

皎娘那双同归于尽的赤目,令墨紫全身发冷。

第411章 开始收拾

墨紫跟在元澄身后,脚步有些慌。虽然李仁还算给元澄留竽面子,没有把他像皎娘那样绑起来,但气势汹汹的官兵将他前后左右都围了,不容她靠近半步。夜深沉,星光遥远。那一身黑衣,仿佛就要从她的视线消失,她突然很怕。

府门外,藉着火光而实体化的身影,令她禁不住推开士兵们,冲了

“元澄!”士兵们架着她,她心中只是在想,该怎么办?

元澄没有立刻回身,而是对李仁说,“阁老,可否容我话别?”

李仁看看挣扎的墨紫,让兵士们松手,允了元澄,“当然可以,不过最好长话短说。”

元澄说声是,回身面对墨紫。他的脸上带温润的笑意,眸中沉淀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墨紫,刚才那么大动静,虽然李阁老吩咐过了,恐怕还是会乱,你帮我收拾收拾吧,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乱,特别是那架子书。”说罢,他便上车去了。

墨紫目瞪口呆望着远去的马车,问身旁的铭年,“你家大人是在交待我收拾屋子吗?”

“是啊。”铭年苦着张脸,“这都什么时候了,大人还吩咐收拾房子?墨紫姑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备礼求人?”

“备礼求人总是要的,而且处处肯定都得打点。铭年你平时跟大人跑得多,有什么人能求,有什么礼可送,你开张单子给我。”墨紫又吩咐大管家,“从这刻起,大门关紧,少进出少说话。”

大管家忙下去知会了。

铭年瞧她匆匆的,“墨紫姑娘,你又去哪儿?”

“我去书房,给你家大人收拾屋子去。”她多乖,他说什么是什

“你还真收拾啊。”铭年仗而摸不着头“这会儿,应该先把杨大人,江大人他们几位和大人要好的请来商量对策。”

“大半夜请你家大人的好友?怎么,你想让人把杨凌江涛他们也扣上同谋的帽子吗?算了吧这时候就得自己先孤立自己,他们才有机会能帮上忙。一切,等天亮再说。对了,请张先生到大人书房去。”张震正好在府里,可以讨教。

大人不在,墨紫姑娘最大,铭年立刻就去请人。

墨紫周围没了人她说道,“阿好,你去找找华将军,他若在,请他来见我。”

树叶动,一道人影进入暗中。

丁狗迎面而来,本来那内双眼皮成了单眼皮,好觉被打断的缘故“赞进以为你还在自己院子里,过去瞧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皎姑姑行刺皇帝,她的人供出了这里她又指元澄是主谋,所以李仁和魏佳把他俩带进宫面圣去了。”墨紫简单说道。赞进已经去了自己的院子,那么豆绿就不会有事。

丁狗掏掏耳朵,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好吧,元皎娘急于报仇去杀皇帝,我可以理解。不过,她为何说元澄是主谋?元澄是元家最后的血脉了,换了别人,这种时候死也会和他撇清关系,一人认罪才对。”

墨紫虽然不能把元澄和皎娘的真正关系说出来,但她自己都很惊讶。无论如何,元澄是皎娘的亲生儿子,那同归于尽的恶恨表情究竟是为什么呢?

“也许…”也许不出来,“我也不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打听皇上的意思。”

“今天,这是不天翻地覆就过不去,是不是?下半夜要说皇帝驾崩,我都不惊讶了。”丁狗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不过他是无为论者,不在乎。“你现在如何打算?”

墨紫没想过,有一天,这府里所有的人都会来问她怎么办。

“元澄走时,让我给他收拾书架子,我现在就去收拾。”墨紫继续往书房走。

丁狗看一眼暗处的人影,转身跟上墨紫,“收拾书架子?我看收拾细软差不多。”

墨紫愣了愣,“还不到那时候吧。”

“太子被杀,跟你有关。皇帝被刺,跟元澄有关。我们都知道有关未必你们就是凶手,但皇帝和大臣们会不会这么清楚明白?你得罪了不少人,等着抓你小辫子。对元澄,看萧维一人的态度,就能看出他们那派系的态度,估计会揪牢这次机会往死里整。不收拾,就等着被收拾。”丁狗的才能今日方显。

墨紫沉吟之后,说道,“还有点时间,再等等。”

丁狗耸耸肩,“这时当然也只能等,人还在宫里呢。”

进了元澄的书房,大概那些官兵只想找人的缘故,又被吩咐过了,所以并不显得非常乱。墨紫翻了翻架子上的书,抽出其中一本,将书签取出。那书签是版画刻印的木片,穗上坠了颗玉珠子。

丁狗随意看过一眼,“叫你来收拾他的书,一定是珍本孤本,拿木片签子当什么宝?”

“元澄看书只讲里头的内容,版本那些他不关心。再说,你不觉得这珠子眼熟吗?”墨紫捏著书签一头,在丁狗面前晃了晃。

“是眼熟,跟水净珠长得很像。”丁狗再看一眼。

“不是长得像,根本就是。”墨紫把珠子解下来,仔细收妥,“他这些书随处可买,有什么好收拾的,只不过让我来取这个罢了。”

丁狗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两个字,“佩服。”

谁能想得到,这么宝贝的东西就让人随意挂在书皮外。

这时,张震来了,他还带来了目前仍在府中的几位门客,其中就有腾郭和苏岚。

“墨紫姑娘。”元澄成了行刺皇帝的主谋,但他的声音语气都很镇定,对墨紫微施一礼。

“各位请坐。”墨紫见丁狗要出去,便道,“丁狗,你也坐下,一起出些主意。”

丁狗略想,选空椅坐了下来。

墨紫将皎娘诬赖元澄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我这会儿也没多大的主意,让铭年开张送礼求人的单子给我,已备不时之需,又让大管家把门户守紧,小心出入。请各位来再商量商量,还有什么要赶紧做的。”

“大人曾跟我们说过元皎娘不可信任,把人都赶出去了,今日怎么又混进来的?这事得赶紧查清楚,免得府里有不牢靠的人,影响到以后的计划。杨大人和江大人那儿要请可靠的人赶紧去传个讯,让他们心里有个数。”张震沉思后说道。

墨紫忙召来大管家,让他查皎娘如何进府的事,又叫阿月戕来赞进,修书两封,分送杨凌和江涛。

腾郭道:“李老虽然在南德,最好也能知会他,说不定他有好的办法。”

墨紫点头,“这事就拜托你二人了,府里的人任你们选用。”

“墨紫姑娘,大人此番入宫,恐怕不易出来。尽管皎娘的话有漏洞,但兹事体大,皇帝和朝臣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张震神情严肃。

“可是,皇帝并不昏庸。”墨紫这么以为,“难道不问清楚,就给元澄定罪不成?”

众人一致浮现出无奈之色,由张震代表说话,“君心难测。昨日他可以捧你上天,今日他可以踹你入地,这便是帝王。”

“张老的意思是——”墨紫心中一紧,她还想入宫面圣呢。

“做好最坏的打算。”张震不叹息不灰心,“准备强行将大人救出,离开大周。”

“照我看,恐怕大人也是这个意思。他请墨紫姑娘把府里收拾收拾,就是要走的暗示。”另一个门客韦岸,平素与墨紫少交集,只对过面,没说过话,却是自元澄搬入这里,就一直帮他打理事务的老面孔了。

张震跟他相熟,点头赞同,“我看大人就有此意。墨紫姑娘,若你不反对,让欧阳先生先收拾起来。他一直管着大人的帐簿银钱,未免生变,最好今夜就整理好离开。”

“去哪儿呢?”果然人多好商量,她对元澄那些金钱往来的事一窍不通,所以压根也没想到。

“大人早安排好退路,墨紫姑娘不用担心。”欧阳泷理理他的胡须。

他不说具体地方,墨紫却也不问,“那欧阳先生就赶紧去吧。”

欧阳泷也是个做事多说话少的人,离席前却赞墨紫,“姑娘七巧玲珑,用人不疑,真是少见的奇女子。欧阳所去之处,极其安全,待大人出来后,自当会合。欧阳去了。”

墨紫让欧阳泷赞得不好意思,对张震他们坦诚,“其实,我心里慌着呢。”

“大人出了这种事,我们谁不心慌?强自镇定,不露痕迹罢了。女子能如此,却是更不易。”张震赞许。

“既然你们都认为要做好走的打算,那干脆就趁这次机会把府里清一清,把家眷忠仆也一起送走。对外好说。出了变故,刁仆恶客携财私逃了。只是,我不知道元澄想往哪里去。”她没关心,是因为想着他去哪儿,就跟着去哪儿的。

“这个嘛,姑娘可放心交给韦岸,由他带队先走。”张震建议。

“好,那就麻烦各位了。若有其他事,只管来找我,任何时候都无妨。”墨紫举茶送客,又说,“丁狗,苏公子,且留。”

第412章 兵分几路

苏岚原本是来给元澄当谋士的,但没想到还未熟悉一切,要效力的人就被抓了,一时不好随便乱出主意,于是刚才一句话未说。

“苏公子,大周太子之死,你如何看?”墨紫问道。

“湘妃一意孤行,私利大于国益,再看她能让五十个骑士入得大周国境,并借太子之力,必定有大周人撑腰。礼王已被抓,若我是听他行事的人,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唯有猜想真正主使还有他人。”苏岚的看法与墨紫元澄相同。

“苏公子果然聪明。”墨紫笑道,“我有事想请苏公子帮忙,不知苏公子愿不愿意?”

“墨紫姑娘对苏某有救命之恩,苏某定当竭尽全力。”苏岚躬身作揖。

“湘妃几次三番要害我,我如今不想再忍。苏公子本就是大求人,而你效力于元澄的事,甚少人知。不知苏公子可愿代我走大都一趟,为我传信给英妃?”湘妃上回被她刺了一刀,她以为从此太平,没想到对方仍不依不饶,令她必须反击。

苏岚没有半点犹豫,“苏岚愿意。”

“丁狗。”墨紫唤道。

“是。”丁狗抱拳。就像张震等人的行礼,苏岚的作揖,这时的墨紫如同在船上那样,气势如虹,不容人轻慢。

“你随苏岚同去,轻装从简,明日出发。走前,问一声张震,在哪里会合。我估计,等你们办完事,也不用再回大周了。”墨紫吩

“可我的任务是跟着你。”丁狗自从接受这项活儿之后,还没有远离过墨紫,想不到她竟然把他派出去。

“丁狗,我知你以前只专注练功修身,本也以为你真是无为无求,可这些日子处下来,又觉不然。你为姐妹出山赚嫁妆,说明你放不下亲情。你言语举止多不屑于权贵,说明你难忘家门荣辱。你不是不求,而是世道不公,因此干脆眼不见为净。如今,既然出了山,跟了我,我也决定在乱世之中找太平,你不妨在走得远些。倘若,你心胸之中真无大业,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可以拒绝这趟任务,半年后回山继续修身。若有,走罢这趟,我便向元澄荐你为谋士,将来有机会为你家族之姓重添荣光。一切,你说了算。”墨紫让他选择。

丁狗定定望着她,心潮澎湃。这些时日随她经历那么多,他坚持的无为早变成了有为。她说得对,他仍有梦。父辈颓败掉的家业,他想要振兴,但先帝一句永为庶民,他不能应考,不能为官,什么都不能做。但他在元澄和墨紫身上看到了希望,一个是钦犯,一个是女子,却从未放弃过他们想要去做的。老天对他们并不优待,但他们坚韧不妥协,历经苦劫却仍微笑以对,这般的努力,又这般的洒脱,他苦苦追求的无为倒成了笑话一桩。

“墨紫,多谢你如此看重。我愿接这个任务,不过,回来之后,仍跟着你就好,将来我家族的荣光由你来赏。”他不怕人笑他为女人做事,这样的女人当世不会再有第二个,能跟着,是运道。

“那我压力可大了。”墨紫笑言。

苏岚也笑,“只是墨紫姑娘单传信而已吗?可有什么具体的事要办

“英妃在宫里,能见到她就够你们费神的了。有信,也有话,不过这话我就不教你们怎么说了。只要达到目的,随你们寻思。”其实,苏岚丁狗都比她通这时代的人情世故。

“什么目的?”苏岚问。

“合作。”墨紫又道,“让英妃当上大求国后,而我摆脱湘妃纠缠的合作。”

湘妃拚命要置她于死地,不就是想当国后,然后名正言顺独霸乌延吗?她也不要湘妃的命,只要湘妃最想得到的统统落空,而且,还是让妹妹英妃抢走一切。她的报复仅此而已。

丁狗道:“湘妃在大求的势力不容小觑,又与你誓不两立,于公于私都会对你穷追猛打,再不解决掉终成大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忍让多次,也是时候将她清理。”

墨紫苦笑,“我以前总想她不至于得寸进尺,毕竟我要是不回大求,对她一点无害。虽然我不期望她还有半点姐妹情份,但从小长大的记忆多多少少能唤起她一些良知,哪知她如今变成这等模样,牙齿咬在肉里,对我恨到骨。我原来的理想生活就是太平盛世下过个小日子,偏又身逢乱世将即,不得不硬着头皮闯一番新天地。如你所说,不解决掉就会成为大患,再对她善良就是我自寻死路了。”

苏岚则道,“还有一点,湘妃参政。我虽为商,但也曾应试,与众书生闲谈国家大事。湘妃有野心,她的作法更仿则天女帝,与朝臣常论时政,向大求王提出政见,甚磐在某些大事上有暗中操作的迹象。她若成国后,以一国之力报娅一人私仇,墨紫姑娘今后就算时时刻刻防着,也难保有防不住的一日。”

“的确如此。英妃无她姐姐的野心,不过看得是后宫女人的最高位,几番与我对话,也无仇无恶,处事较为理智。她将来便是参政,至少不针对我一个人。”与丁狗苏岚一番谈话,更坚定墨紫对付湘妃的

“墨紫姑娘。”华衣的声音。

丁狗苏岚便出去了,换了他进来。

“华将军,还好你仍在府里。”墨紫亲手为他斟茶,“元澄的事你可知晓。”

“今日我随大人在大理寺,出来后就换了人领值。一接到消息,我便立刻赶回来了,可惜大人已被带入宫里。本想立刻进宫去,却听阿好姑娘说你找我。”元澄出事,华衣话也多说几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