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幽燕点点头,到外屋抱了琴来,“想听什么?”

“轻灵一点儿的,温暖一点儿的,能让肚子里的小家伙睡着的。”嘶得倒抽气,又开始疼了。

武幽燕拨出一个音,“不能继续睡,让他赶紧出来才对。”紧接着,一串高山流水音。

墨紫躺在床上,听着琴音,突然想起远在大周的裘三娘来。这胎要是生得不顺,她可能永远也见不着裘三娘白荷她们了。她因为她们而获得了新生,并能够遇到最爱的男人,如果要离开,至少留个只字片语的。于是,在阵痛过后,她起身走到桌前。

武幽燕停下动作,想过去帮她。

“别停,你的琴声能让我感觉没那么痛。”她断断续续铺纸研墨,提笔疾书。

杨悄捧着水盆进来,见墨紫还能坐在那儿写字,心中略安,“我嘱咐下去了,不过要重新起大火,得等上一会儿。墨紫,你好些了么?”

墨紫正忍耐着又一波疼痛,低头捉拳,泄出低吟,完全没听到杨悄说什么。

武幽燕对杨悄摇摇头。

杨悄有点想哭,红着眼却不让泪掉下来,绞了湿帕子,上前为墨紫擦汗,恰巧看到纸上的内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墨紫,你别瞎想,不会有事的。”袖子擦眼泪,手颤抖得厉害。

墨紫撑过了这阵,抬头微笑,汗顺着她的面颊滑下,“不是绝笔,就是想做些事来分分心。你帮我把这信封好,行吗?”

杨悄不敢再反驳去消耗她的力气,顺从得从书柜上拿了信封。

墨紫又开始写第二封信。这一封,给元澄。

这时,阵痛越来越频繁起来。她再也握不住笔,痛苦得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恨不能缩成一团。

武幽燕一看不行,连忙和杨悄合力把墨紫扶到床上,“照她这样子看,不能再等了。”

杨悄一窍不通,“那要怎么样?”

“照顾我的妈妈是接生好手,那天我看她给人接生,所说所做我都记得一清二楚。稳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这会儿就只有我们俩,试试吧。”武幽燕银牙一咬,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我跟你帮墨紫接生吗?”杨悄傻了。

突然外面嘈杂,门帘外晃动出影子,就听铭年的声音,“府里有数十名黑衣客闯入,护卫们正在对战,但我怕再找来的接生婆也是对方设的圈套。不知夫人能坚持多久?我已经让人快马去接华老夫人回来,要一个时辰左右。”

“数十名?能应付吗?”墨紫舒口气。她发现虽然阵痛让人难以忍受,但阵痛一过就跟常人无异。

“护卫都是大人精挑细选的一等一高手。”铭年还是有信心的。

“那就好。可我也等不了一个时辰。铭年,如果阿月没事,把她叫进来,我要开始生了——啊——”两拨阵痛之间就只有这几句话的功夫。

铭年怔住,“阿月姑娘没接生过,武小姐和杨小姐也是。怎么帮你?”

墨紫说不了话,床栏都快被她捏碎了。

武幽燕深深吸口气,坚定开口,“铭年,别多说了,快去把阿月叫来,我们能行的。”

这下轮到铭年快哭出来,三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要给他家夫人接生,他要以死谢罪了。但到了这地步,他除了赶紧去叫人,也别无他法。

墨紫睁开眼,正对上武幽燕坚毅的目光,又伸手握住杨悄,“你们是第一次干接生这活儿,我呢,是第一次干生孩子这活儿,合作——愉快!”

杨悄哭笑不得。

“我们尽全力。”武幽燕挽起袖子,指挥杨悄,“悄悄,你把被子垫到墨紫身后,让她容易用力。

墨紫半坐而起,摆好姿势,开始调整呼吸,她看过的书不少,看过的电视也不少,知道哈哈呼的节奏。她现在要祈祷的就是,但愿宝宝没被撞歪了。

但不知为何,阿月始终没有进来。

第487章 水生元宝

白色里衣半透明贴在皮肤上,乌发滴水成溪,紧收在两边面颊,双手捉橼,支撑着水中的身体。如雪的脸色仿佛已经精疲力尽,但突然睁开的眼睛里放出强盛的生命力,接着又是一次闷声地使劲。

武幽燕望着浸在木桶中的墨紫,心中不知第几回为她的坚强而折服。

肯定不止一个时辰了,华老夫人没出现,而兰衣带人封闭了这个院子,去取热水的时候,听到外面不时传来铿锵之声,但很快消失,又恢复成无比静谧的夜。

杨悄的呼吸比墨紫还快,赞进没来,阿好阿月也没来,他们是墨紫最贴身的保护,她不敢想这批黑衣客究竟有多厉害,能让这三人无暇分身。她也没空去想,因为墨紫生得十分辛苦,到了武幽燕束手无策的地步,而她早就晕头转向时,终于拗不过墨紫,采用她闻所未闻的水生法。武幽燕说没有大出血,情况还不是太坏。但她看来,墨紫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不成,又不断燃烧起来的斗志,令人心惊,就怕烧烬了。

一声喝斥,两声砰砰。

黑衣客打进来了么?杨悄咬唇看武幽燕。

武幽燕也是面色一变,但她发现墨紫全然没注意,便立刻对杨悄摇摇头,示意什么都别说。

墨紫觉得自己快撑不住,水只是和身体同温,但她热得喘不上气。谁说水里生就不痛,照样疼得她眼冒金星,只能说因为亲水的天性,水里能让她更自信一些。

“墨紫,孩子就快出来了,你一定要挺住。”杨悄捏拳耸肩。

“你从哪儿…”喘口气,墨紫苦笑,“看到…孩子就要出来了?睁…眼说瞎话。”

“你刚才下水前,我就看到小家伙的头发了。”武幽燕这谎就扯得很有水平,“你用力的时候要往下,而不是放在你的双手。”

墨紫想说这接生婆倒似模似样的,突然阵痛又开始了。她闷哼使劲,紧接着又大叫,整个人浸到水里去了。

因为武幽燕说叫也费力气,所以墨紫就闷声不吭的。这会儿杨悄让她的大叫声吓了一跳,又见人沉到水里,只有乌发漂在水上,以为她不行了,一直含在眼眶的泪水掉了出来。她打算要在心中立誓永不嫁人永不生娃。

武幽燕则大惊失色得伸手去捞人。

哗啦啦——

水朝两边分,一个粉白小肉球让一双手托了上来,全身让灯光照得金亮。

武幽燕看呆了。

杨悄不敢眨眼,“那是——什么东西?”

“生了!”武幽燕如梦方醒,“快,快拿剪子干布。”

“生了?”杨悄跳起来,“生了生了!生了生了!”一边递剪子,一边摊干布,口里只说两个字,而且哭得稀里哗啦。

墨紫浮出水面,所有的痛苦随着孩子的出世过去了,手里的小东西让心中充满欣喜。

那孩子本来不动不闹,墨紫一现,仿佛感应到母亲脱难,哇一声大哭起来,小手小脚在水面上舞动。

“是男娃娃!”武幽燕动作有点笨拙有点激动,总算整理完毕,把小家伙放到干棉布中包好。

“我赢了。”杨悄扶墨紫出来,为她换上干净衣物,哭声已变成笑声。上一刻地狱,这一刻天堂。墨紫看似平安,宝宝看似健康,外面刀光剑影也不怕。

墨紫躺到床上,喝下药汤。听华夫人的说法,有类似防止发炎,帮助产后恢复的作用。

“宝宝好漂亮,虽然还看不出像谁。”武幽燕把孩子递给她。

墨紫细细端详怀里的小东西,大概三公斤都不到,皮肤好似在水里泡久了生皱,但透着粉很柔软,小手掌只有自己手指的半截宽,眼睛还没睁开,眼线却很长,小嘴嘟嘟的,煞是可爱。

“确定是男孩儿吗?”她瞧着那秀气的小小脸。

“当然。”杨悄和武幽燕斩钉截铁。

“虽然还没长开,可这五官像女孩儿啊。”真幸运,撞了下腰,又生早了几日,却是顺产。

“这叫俊哥儿。”杨悄抱过去,只觉得小东西没骨头,好软一团,让她有点慌张。

结果,这娃娃就呱呱大哭。

“饿了吧?”武幽燕皱眉,“奶娘也进不来,怎么办?”

墨紫一招手,杨悄赶紧把娃娃送过去,“我没找奶妈,自己喂。”

武幽燕见惯她主意大,不显得惊讶,“这孩子好福气。”

“宝宝叫什么名字?”宝宝娃娃小家伙,该有名字才对,杨悄问。

“没呢,等他的状元爹来取。”墨紫懒动脑。

“那就取个小名吧。”杨悄全然忘了外面正打得热闹。

墨紫一想,信手拈来,“水生。”

武幽燕转过身去偷笑。

杨悄很直接,“那么俗气的名字也亏你这个当娘的想得出来。这可是元相的儿子,聚集着扬城乃至宋地百姓们的殷切期待。水生?你怎么不叫他二狗子?”

“水里生的,和二狗子搭不上。再说,不是小名吗?随便叫叫就行了。”她很爱这个小家伙,无论他叫什么。

“不行。”杨悄不允许自己接生的第一个漂亮宝宝有这么土巴巴的小名。

“元宝?”墨紫说完,自个儿都笑了,“这个可以当大名来用。”

武幽燕噗哧一声。

杨悄叉起小腰,“你是宝宝的亲妈吗?”

“我生的,所以他要无条件服从。”元宝好玩,墨紫轻轻摸一下小家伙的头,征求他的意见,“对不对?”

小家伙当然不理这个没正经的娘,呼哧呼哧先要填饱肚子。

“算了,先叫宝宝,等元相回来再说。”武幽燕看出来了,心灵手巧也未必会取好名字。

这不就是元宝吗?杨悄转念一想,瞧着可爱的小家伙,无奈苦笑。

“外面怎么样?”墨紫声音微扬,生孩子并不代表她一无所知,尤其刀光剑影都映到窗前了。

“还有六个。”窗外兰衣回答。

“六个?”元府仆佣不多,但暗中放置着雷震门为元澄教出来的功夫好手。跟着铭年的,还有这会儿在外和兰衣一起守着的,就是这些

兰衣不会说第二遍。

墨紫也不用他再说一次,“可知来路?”兰衣不但武功高,还识百家。

“北域神宗。”兰衣再答。

墨紫双眸顿时冷冽。

“北域神宗是什么?”杨悄不懂江湖事。

北域神宗与南华剑宗为江湖两大名门。南华以剑为强,其门下弟子众多,有普通剑手,也有绝世高手。反观北域,则十分神秘,弟子行走不多,但只要知名的,必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武功路数非常邪门,用什么武器的都有,可内功都阴狠。

其实,墨紫也是不懂江湖的,除了和船有关的事。可她知道北域神宗,了解北域神宗,皆因为它在大求的特殊地位。说得简单点,就是它和大求皇族有着很深的渊源。深到何种程度?乌延身边的影卫出自神庙,神庙里的大禅师却是北域神宗的护法。

所以,那个赵婆子功夫如此惊人,还有那些黑衣客如此难缠。她能伤到赵婆子,并从对方手中逃脱,全凭瞬间出刀的侥幸。这同时也意味着一件事,乌延终于和那些大求贵族一样了,得不到她,就杀

此时,墨紫心里不难受。对乌延的感情已经没有了,如今想来有他的欺骗和背叛,也有她的自私和单纯,并不是单方面的错。

她可以检讨,但她不会回头,因为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她和他当然也做不了朋友,以前不行,现在更不行。

宋地和大求是敌对国,元澄和乌延是敌人,那乌延也是她的敌人。如果元澄想要对大求发动战争,她会坚定地站在元澄身边,毫不犹豫贡献出自己造船的能力。她本来想不通,因为乌延一直以感情为由要求她付出,在她拒绝之后就化明为暗,令她愤怒爆炸,而元澄从来不要求,到头来她却一改初衷,甘愿支持他所有的决定。然而,看着怀中的孩子,她明白了,她爱这个叫元澄的男人,远胜于对乌延的情感。她可以为了元澄舍弃自己的命,也可以为了元澄去和任何对他有好感的女子争上一争,只因在她享受着他对自己全然信任的时候,她已经深爱了他。

所以,乌延向她挥出了屠刀,搏得她淡然一笑。这样也好,就能分个决胜高下。兵戎相见之时,不会再有回忆阻挡在中间。

“兰衣。”墨紫下了决心。

兰衣的影子不动。

“留不了活口没关系,北域神宗功夫阴毒,我们也别太良善。库房里有很多好东西,应该派得上用场。”那个库房,没有墨紫的允许,是不能打开的。

墨紫取出钥匙,让杨悄递出去。没一会儿,就听到四处炸开了。

宝宝吃完就睡,很乖,外头轰隆隆的声音对他好像催眠曲,呼吸均匀。

“悄悄,这么大的动静,估计你爹能听到吧?”向元澄学习,凡事要做到万全齐备。尽管相信府里能应付,但有援军也是好的。

杨悄点头,却发现墨紫躺下来闭上了眼。

武幽燕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拉着她轻手轻脚走到外屋去。

第488章 狠辣之妇

这日,铭年正在前头园子里嘱咐工匠们整修事项,听见门前骏马嘶鸣蹄声急停,便连忙让小厮去看。算算日子,才过了五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自家大人,所以顾着当前紧要事。

“我以为来的是刺客,怎么看上去像让人攻了城?”

这个声音,铭年熟悉,是韦岸大人,可韦岸应该跟着元相啊!他禁不住奇怪,回头一看,叫声哎呀。

“做什么亏心事了?一见我就变脸。”元澄进城后,杨悄的父亲就赶在半路上和他会合,说了杀手冒充接生婆混进元府的具体经过。

“大人!”铭年脸一垮,却是紧张了几日,好不容易能松口气的表情,又扑通一声跪下,“小的愚钝,未能及时发现产婆有异,差点害了夫人和小少爷,此罪难恕,请大人赐死。”

“起来吧!”王婆子赵婆子的底细,元澄早派人查过,“是对方心机深沉,不露痕迹,怨不得你。”大求王,或许是可以匹敌的对手。

铭年不肯起来,“大人。”

“让你起就起。”没有完美的防御,也没有完美的进攻,只能争取做到最好,其余的要看天命和运气,“我罚你,就得先罚我自己。”

铭年很明白元澄的意思,这才起身,伺立一旁。

元澄瞧着东一洞西一缺,可以想像那夜打斗的激烈,眉头越拢越深,“夫人呢?”

“原来的院子不能再住,夫人在东厢生下的小少爷,东厢又保存尚完整,就干脆不挪地方了。”说到这儿,铭年面露喜气,“恭喜大人。小少爷又俊又乖,跟您像极了。”

元澄听了却没什么表情,“他那般乖巧的话,又怎会不等他爹回来,让他娘一个人遭罪呢?”

铭年怔了怔,“这…小少爷也不是存心的。”这种事没办法控制。

为何感觉大人要对小少爷兴师问罪呢?

“挑着好时候出来,又会装乖,我看他是个惹祸精。”说自己儿子的坏话,元澄毫不在意。

铭年傻了眼。他该扞卫人见人爱的小少爷,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大人?这很难抉择。

元澄仿佛看穿了铭年的心思,“才出来几天,把跟我了几年的人就哄过去了,我果然没说错。”

铭年暗忖,莫非这是当爹的吃儿子的醋。不由好笑。

元澄在东厢门口停下脚步,看着两扇倒地的门,还有墙上的坑坑洼洼,“尚算完整?”

“大人您不知道那天晚上有多危险。四十五个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咱们一百多个护卫与之交手,竟然压不住。”那一仗十分惨烈,百名护卫只剩下十来人。而他那时守在东厢大门这儿,好几次黑衣人袭过来,多亏赞进,“要不是后来夫人生下小少爷,允许我们用她特制的武器,恐怕小的也见不到大人了。”当时有誓死保护夫人少爷的觉悟。

元澄心想,北域神宗精英尽出,恐怕对墨紫的命誓在必得。本以为大求王再卑鄙也不会对墨紫动用到这样的势力,如今看来还是抵挡不住大求贵族的施压。而宋地逐渐稳固太平和扬城所处的中心地带,让他过分自信,也低估了敌人。

门里突然走出一个老妇人,面色疲惫且叹着气。

“老婆子。”跟在元澄身后的华大夫出声喊自己的妻子。

华夫人一看,喜出望外,也顾不得给元澄行礼,“老头子,你可来了。快!快跟我来,给阿月那丫头看伤。”

一边拉着老头子,一边冲里面喊,“元相回来了!”

元澄走入院中,空气中仍浮动着的血腥味令他脚步一滞。已经过了好几日,什么伤还没能止血?

禁不住,他喊道,“墨紫。”

没有墨紫的声音。

“铭年,你骗我吗?”怕他受不住,所以骗他墨紫没事?心中陡然挣裂出痛楚。

铭年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摇手道,“大人,夫人真的没事,是阿月——”勉强扯出笑容,“不过华大夫回来就好,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的。”

元澄就想到华夫人急切的神色,“阿月伤得很重?”

“元相。”杨悄从偏厢出来,面上戚戚,微福身,“墨紫在里间,她请你先去正屋看宝宝。”

元澄想都不想便直接往偏厢走去。他要亲眼确认墨紫安然无恙,才能缓解突如其来的恐慌。

“元相,宝宝在正屋。”以为他没听清楚,杨悄又说一遍。

但是,元澄从杨悄身边走了过去。

铭年对杨悄嘀咕,“杨姑娘,大人听得很清楚,只不过对咱们大人来说,谁都比不上夫人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便是小少爷也没法比。”

杨悄有些羡慕,但此时此刻也占不了太多心思,叹口气转身跟着进屋。

元澄在外屋看到赞进。他的脸上,衣领下可见包扎用的白棉布,走向自己的姿势不自然腿上似乎不便。而更为诧异的是,屋中央扑着一个人,反绑着双手,不知道是死了还活着。

“你受伤了?”墨紫视赞进为兄弟,元澄也是,这一问带了关心。

“小伤。”赞进这么回答,然而苍冷的面色却透露伤得不轻。

元澄不拆穿他,“墨紫安否?”

赞进犹豫了一下,“生宝宝很辛苦,杀手未能近得身。”

元澄心中安定了,“这人是谁?”

“赵婆子。”赞进回道。

“杨大人说,杀手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全城戒严之后,还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北域神宗的厉害。

“墨哥说人交给阁部就不能私审,所以才这么跟杨大人说的。”赞进对元澄老实。

杨悄在后面干咳,“赞进,墨紫也说,就算是她相公,也不必讲真话。”

“我不认为不能说。”赞进有自己的想法,“杨大人是杨姑娘的父亲,墨哥照样跟你说了她的打算,更何况是大公子。”

元澄冷冷再望地上的人一眼,私审?好得很。

一声惨呼从里屋传出,让他立刻踏进去,眼前没有喜得贵子的祥和,而是一片愁云惨雾。墨紫最先进入他的眼帘。她躺在卧榻上,面容苍白,两眼深陷,原本润泽的樱唇出现竖裂纹,怀孕时也没能丰腴起来的身体,这时恍若一片柳叶,风就能吹走似的,瘦弱得让人心怜。但她向他看过来时,眸中放出光来,仿佛璀璨明珠。她在告诉他,她没事。

有事的,是阿月。

元澄坐到卧榻前,握起墨紫的手。

墨紫紧紧回握,说话极轻,不仅是因为怕吵到华老诊治,也是体虚气短的缘故,“阿月中了赵婆子的银针,针会走,我们取不出来,但阿月四肢瘫软,全身麻痹,疼痛得厉害。”

那边的床里,阿月满头汗,面若死灰,不时呻吟出声,浑身抖颤。脖子上两个血点,华老夫人擦过,瞬间又红,床前盆里的水已经变了色。

华老最后把了脉,回过身来,看了看墨紫和元澄,往外屋走去。

元澄说一声我去,不让墨紫起身,便跟着往外走。

“华老,如何?”元澄问。

华老摇了摇头,“金针入穴,随脉而走,终至心房。若是早两日,还能救。现在——”他突然看向元澄身后,“夫人,恕老夫无能为力。针走得如此深,恐神仙难救。而且,越到最后就越痛苦,下针之人十分狠毒。”

元澄转头,见墨紫竟然走了出来,连忙去扶她,“你怎能下地?”

墨紫顾不得说没关系,“华老,只要能救她一命,什么方法都请试一试,别说无能为力的话。”

“夫人…”华老叹息,“唯今之计,开些缓痛的方子,但也未必能缓解多少,毕竟是椎心之痛。”

“华老,您都可以起死回生,难道取不出两枚小小的针?用磁石,或者…”眼睛红了,墨紫慌乱。

元澄一把抱起她来,放在躺椅上。他没说话,只是轻抚她的背,用手温传达安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