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湮问:“想打架?”

阿原道:“你还伤着,待会儿闪一边儿去。她那狗嘴里再敢有一个字不敬,看我大嘴巴子抽她!”

慕北湮抚额,“你未必打得过她。”

阿原侧头问廿七,“我打不过怎么办?”

廿七道:“我不打女人。”

“……”

“不过她主子是男人吧?”

“……”阿原半晌才能道:“可我担心……你打不过景辞。”

廿七面色黑了黑,“那个病鬼?”

阿原道:“我看着不像有什么大病。指不定是装的呢?”

他们一厢说着时,一厢已踏入后院。

左言希正坐在芭蕉树底下的石桌旁舂药,已闻得通禀,忙起身迎上前,含笑打量二人,“北湮,你有伤在身,怎不在家歇着?总算气色还好。原大小姐,你来探望端侯?他正好有客人在。”

阿原淡淡道:“左公子想什么呢?你本该称我一声弟妹,为何不想着我是来看你的,却想着我会去看望一个刚被我像抹布一样甩开的男子?”

左言希吸了口气,苦笑道:“端侯其实从未对不起你。你……是不是太刻毒了?”

“刻毒?”阿原浅笑,“那如果说,恭喜他和他的亲人爱人们,终于能像甩抹布一般甩掉我,是不是就很中听了?”

慕北湮瞧见那边窗扇内隐约走来一个高瘦的人影,不等左言希再说话,抢先道:“我最喜欢阿原的刻毒了!日后入了贺王府,若是太良善,指不定哪个贱人便敢栽她的赃,害她的命,我再耳根子一软信人挑拨,由着一堆贱人害了她还把她踩到脚底,让她受尽侮辱而死,还得背着个毒妇的恶名,多惨!不如就这么刻毒着,我不敢害她,旁人想害她也得睁大狗眼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不是他招惹得起的!”

阿原已觉出窗内那道熟悉的目光又凝注于她身上。她的呼吸忽然间的有些不稳,忙稳了稳心神,笑道:“我向以良善待人,只因相信旁人也会以良善待我。我有眼无珠,才令人有机会报我以满满恶意,所以再多的恶果苦果,我也只能自己含笑咽了。但从此以恶意待我之人,再休想从我这边得到半分善意!便是言语刻毒你也就受着吧!好歹没学着旁人将刻毒付诸行动,你该额手称庆才是!”

左言希叹道:“你……又何必!你可知昨天一听你有险,端侯立刻不顾重病匆忙赶过去解围?”

阿原道:“你以为我会信?”

左言希微愠,“你为何不信?”

阿原笑道:“左公子是聪明人,当知道这天底下有一种东西,摧毁容易,想重建则难如登天。”

“男女之情?”

“错了,是信任。”阿原星眸流转,笑容散漫,说不出的秀雅清韵,“你被姜探坑了又坑,也没见你放弃。可如果她父亲利用她把你引过去打个半死,她跑过来大赞她父亲打得好,顺手也捅你几刀,你逃得性命出来,纵是还爱她,还敢信她吗?”

左言希盯着她,向日温雅的眉眼浮过苦涩,好一会儿才道:“不敢!换任何人,都不敢!”

站于窗内向外观望的高瘦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地退开。

阿原眉目不动,心头却似搬开了一座大石,顿时轻松许多,向慕北湮笑道:“你不是找言希有事?赶紧说去。这地儿看来不欢迎我,说完了咱好赶紧离开。”

慕北湮道:“不过是个医馆而已,什么晦气地儿,不欢迎你正是咱们的幸事!等着,我去去就来!”

他一拉左言希,径钻到耳房里说话去了。

阿原笑了笑,眼看着烈日当头,炙得脊背浮上一层汗意,遂走至芭蕉树下,坐到石椅旁歇着。

小坏也热坏了,扇着翅膀歇在石桌上,顺便啄了两下方才左言希正舂的药,然后嫌弃地猛甩脑袋。

阿原好奇,用指尖拈过一些舂好的药末,嗅了一嗅,只觉一道清寒之气直透卤门,迅速迫开了周遭热意。她一个激灵,仰天连打了几个喷嚏,顿时眼泪直流。

正拿丝帕擦眼睛时,前方恍惚多了一个人,紧跟着是廿七在冷冷说道:“姑娘请留步!”

---题外话---后天见!

第四卷蟠龙劫(二一五)

阿原定睛看时,却见王则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跟前。

她一身浅杏衫子,衬着身后如烈火般盛放的石榴花,一如既往地容貌俏美,只是面色煞白,眼眶泛红,水汪汪的眸子里似乎还蕴着泪。

她的薄唇颤动,走到阿原跟前,欲言又止。

阿原叠弄着丝帕,笑道:“廿七叔,这姑娘是来自赵国的则笙郡主,可不许得罪了!偿”

廿七微诧,立时上前行了一礼,“原来小姐就是那位寻短见的则笙郡主!郡主,你看这天大地大,夏有凉风冬有雪花,秋有明月春有百花,再不济郡主身后还有石榴花,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得空不如多到咱们原府走动走动,咱家夫人心地良善,指不定给郡主送上十个八个花儿似的美少年,郡主天天对着他们,这辈子都不愁不快活了!”

王则笙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张大嘴巴,眼睫上一滴泪珠凝结,一时竟掉不下来。

知夏姑姑已赶上前来,怒道:“郡主,别听这些下三滥的人扯淡!没一句正经话!”

阿原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一边拿帕子掩着嘴,一边已笑得如榴花耀眼,“嗯,郡主跟姑姑在一起最正经了,所以姑姑让你跳湖时,千万别跳海。真把自己玩死,凭你什么好爹爹、好哥哥也救不活,只能留下天大的富贵给别人享用,天大的笑柄给别人谈论了!”

王则笙原待要说些什么,被她和廿七连着嘲讽,竟没机会说出口。她忽一掩面,快步奔了出去。

知夏姑姑怨毒地瞪了阿原,居然也没说什么,转身追着王则笙,急急唤道:“郡主,慢些儿走!”

阿原笑道:“是得慢些儿走,这么大热天,若是中暑了,岂不叫你家景辞哥哥心疼死?”

知夏姑姑明明听到她的话,竟不曾回头,就这么追着王则笙走了,走了……

见二人如此轻易地罢手而去,阿原大出意外,站起身看着她们离去后的身影,摸了半天脑袋,方道:“这两个今天怎么这么温良?吃错药了?”

廿七不屑,“大小姐,那老婢横眉怒眼的,还能叫温良?那个郡主看着也蠢头蠢脑的。”

如原夫人那般温言细语,才叫温良;如原夫人那般杀仇敌于无形的,才叫聪慧。却不知以前的阿原小姐,怎会被这两个女人欺负了去?

阿原瞥向景辞借住的卧房,正疑惑之际,萧潇已抱着剑正色步出,走到近处,才粲然一笑,向屋中一指,“端侯说屋外炎热,请原大小姐进去喝盏茶去去暑气。”

阿原眼皮跳了跳,“端侯?”

屋子里收拾得很整洁,卧塌桌椅俱是松木原色,看着简朴雅致。

除了原木的清香,药香,屋内还有淡淡的茶香萦缠,阵阵沁人肺腑,与外面的酷暑难当相比,竟似两个世界。

景辞正端正坐于一个小茶炉前,用竹片把搅动茶釜沸腾的茶水,不轻不慢地撒入茶粉。他的面色端凝专注,映在袅袅升起的水气里,苍白却温和,反不似从前疏冷。

看釜中茶水再次沸腾,他倒入了先前舀出的一瓢水,压一压火头,等茶水再次沸腾,飘起一层细密的浮沫,他便提起了茶釜,往旁边的一排青瓷茶盏里倒茶。

极有技巧地倒茶,将浮沫绘作不同图案。

阿原知道这叫分茶,一种将茶水注入茶碗,并让茶沫形成山水云雾或花鸟虫鱼等物象的独特技艺。

但她从前并未见人有如此高超的分茶技艺。

原夫人门第颇高,想来也该懂得,只是她的夫婿和情人都是武将出身,大约没那么好的闲情逸致看她烹茶分茶,于是原夫人素日喝的,一般也就是茶房里下人预备的茶,并不见得格外高妙。

阿原立于一旁,瞧着他手底的动作,瞧着那浮沫均匀飘出的形状,忽然觉得这情形很熟悉,很熟悉。

她甚至清楚地晓得,他的手腕在下一刻会极轻盈极巧妙地顿上一顿,指尖带动细细的水注游动,茶面便会浮出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若是往旁稍稍挪一星半点,就是一枝斜欹而出的竹枝,还巍巍缀着数片灵动的竹叶……

阿原脑中又开始阵阵地昏黑,恍惚便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叹道:“眠晚,你还能更笨些吗?”

仿佛有少女委屈的嘟囔声,又仿佛有年轻男子含着宠溺笑意的鄙夷轻斥。

少女的娇憨和男子的爱怜,就像是从沸水里飘上的浮沫,满得快要溢出……

阿原深深地吸气,再吸气,终于将那仿若隔世的人影和声音尽数摒除,静静地垂头看着景辞分茶。

梅,竹,菊,秀逸轻灵的图案已跃然于茶水表面,衬着古拙的青瓷茶盏,竟比笔墨所画的画儿更多出几分幽新隽妙。

三盏分毕,景辞忽将茶釜递给阿原,“你要不要试试,能不能绘出一幅兰花?”

他的微笑近在咫尺,温软好看得出奇,阿原一时失神,手中已接过了茶釜,才定在那里,惘然问道,“兰花?”

景辞眸黑如深潭,清浅笑容如水面温柔漾动的涟漪,低沉的声音便有种出奇的魅惑,“兰花。很简单的纹路,是梅兰竹菊中最好绘的。”

耳边便似有往日的声音与景辞的声音重合,“眠晚,再试试。很简单的纹路,是梅兰竹菊中最好绘的。”

阿原很想拒绝,却似有人扶着她的手,细致地在茶水间描摹风物。

兰花,她能绘得出来吗?

她的手微微地抖,但很快以素日握剑的稳定持住。她看向青瓷茶盏,臂腕和五指轻匀巧劲,然后缓缓倾下,高斟低点。

汤纹渐渐绘成,一株素兰宛然出现,居然清丽蕴藉,韵致楚楚。

阿原甚至记得,在某处稍作变化,便能勾勒出一两朵兰花,使整面汤纹布局更加合理,更加精致纤秀,不输于笔墨丹青。

她慢慢放下茶釜,对着自己绘出的兰花,一时怔住。

景辞却已微微一笑,拈过她新绘出的兰花茶汤,出神赏了片刻,仿佛叹了口气,便端到自己跟前轻啜。

萧潇已走向前来,随手递给她一盏茶,说道:“喝吧!汤纹再好看,也是用来喝的。”

他说着,已顾自取过一盏,饮了一口,细品半晌,很是愉快地啧了啧嘴,“好香的茶!香!”

茶盏中,景辞精心绘就的梅花汤纹已然凌乱变形;萧潇再喝上两口,便完全看不出形状了。

而景辞呷了两口的茶,兰花汤纹几乎没什么变化,依然精致如画。

他没有再看阿原,只是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茶,眉眼间说不出是怅然,还是满足。

阿原回到原府后很久,脑中都是景辞边叹息边缓缓喝茶的模样。

她喝了他绘的茶,他喝了她绘的茶,似乎没什么不对,又似乎哪里都不对。

慕北湮犹在恼恨左言希的无情无义,却向阿原道:“左言希再没良心,也不至于为个女人把自己和朋友一起给葬送了。他应该会和景辞他们好好商议此事。”

左言希虽与姜探牵扯不清,到底不可能无视景辞、慕北湮的处境,虽被慕北湮冷言冷语嘲讽得不轻,但应该也会仔细将他告知之事一一听入耳中,不会袖手放任郢王胡来。

阿原随口应着慕北湮的话,接过小鹿递来的西瓜,下意识地咬着了几口,忽见慕北湮、小坏齐齐瞅她,忙咽下嘴里的一口瓜,问道:“怎么了?”

小鹿指着她啃了一半的瓜,吃吃道:“那么多的西瓜籽儿,你……你怎么全吞了?”

阿原懵了,摸了摸自自己脖嗓,强笑道:“还……还好,籽儿小,没什么感觉。西瓜籽儿清肺润肠,和中止渴,其实是好东西,好东西!”

慕北湮盯着她道:“清肺润肠,和中止渴?明明是整个儿吞进去,整个儿拉出来,能润肠止渴?”

“……”

阿原看看瓜,终于没法吃了,随手甩到窗边给小坏解暑。

慕北湮也不吃瓜了,坐到阿原身边敲着凳子问道:“我出来时,你正在景辞屋里喝茶是吧?这是……解开心结了?”

阿原莫名地心虚了下,忙笑道:“扯什么呢?那样的大热天,进屋喝杯茶而已!”

---题外话---后天见!

第四卷蟠龙劫(二一六)

慕北湮道:“景辞就是个白痴!这么个大热天,请你吃荔枝吃西瓜都好,喝刚烹的茶岂不是更热得满头汗?当然,他本来就很蠢,不然也不会便宜我!”

他笑得很得意,顺便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看我那个兄长越看越想打人,但看你越看越舒畅,简直比大夏天吃西瓜还舒畅!阿原,我现在看你,怎么比你妹妹还可爱些?撄”

阿原一掌拍开他的爪子,说道:“可惜,我比你心爱的那位凶悍多了,没半分你们想要的温柔贤惠!”

慕北湮道:“可惜她不只是我心爱的,而且是很多人心爱的……最要紧的是她最心爱的从来不是我,也不是谢岩。(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阿原不欲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来说道:“你见了左言希,我是不是也该见见长乐了?咳,这案子,她自然要拉谢岩一起查的。偿”

她想了想,自去书房修书。

慕北湮看着她背影,喃喃道:“我好像忘了说了,我最心爱的也不是清离了……咱把心爱的那位都换一换可好?”

他拉开阿原妆匣,取过放在最底层的婚书。

“慕家公子北湮,与原家小姐阿原结朱陈之好合,缔秦晋之姻缘,白头偕老,五世其昌……”

他一字字又仔细看过,眉梢眼角便都是春日里桃李盛放的冶艳。

想起日后他会和这丫头结作夫妻,一世纠缠,他竟情不自禁地涌上满怀欢愉。

他现在无比庆幸他半路截来的这门亲事,——哪怕最初只是为了免她陷于尴尬的未来,才一时仗义替她解围。

见小鹿在旁愣愣地盯着他有些怪异的举止神情,他问道:“你家姑爷和你家小姐很般配,对不对?”

小鹿立时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般配,般配!太般配了!”

慕北湮满意之极,顿将左言希带来的不快抛诸脑后。

这些日子长乐公主正在查长公主的案子,又体谅阿原近来身体不适还得忙于婚事,很少过来找她。

再则,她日日与谢岩在一处查案,多了个阿原未必不方便,故而阿原也避着嫌,轻易不肯去扰她。

收到阿原的书信,长乐公主很快出宫来探。

二人约在一间绸缎庄见面,可以顺便瞧瞧有没有新鲜花样的绸缎。

阿原是预备成亲;长乐公主也暗恻恻地想着,既然男人快定下来了,她当然也可以先预备着。——虽说各自家中都是大富大贵,必会安排丰厚妆奁,但自己寻些时新中意的自然更佳。

何况,是跟心上人一起去看嫁妆,这愉悦更是难以言说,如沸腾的水般热烈得快要满溢出来。

长乐公主甚至往阿原身边打量了几眼,确定她只带了笨笨的小鹿和笨笨的小坏,奇道:“怎么没见慕北湮?”

阿原笑道:“说回去瞧瞧新房收拾得怎样了,要摆几样我喜欢的陈设进去。”

她看向谢岩,“谢公子近来看着还算悠闲,早知道我偷个懒儿,让北湮直接找你说事儿,也省得公主这大热天的得跑出来这一趟。”

谢岩苦笑道:“也不悠闲。上回谋害长公主那个侍仆受不住刑死在狱中,好容易找到的线索又断了,皇上催问过好几次了!”

阿原问:“是死在大理寺监牢里?”

谢岩道:“嗯,皇上虽然安排了我和公主此案,但尚未正式移交刑部,所以关押在大理寺中。”

阿原道:“哦,那他想不死都难呀!”

谢岩、长乐听她这话蹊跷,忙要追问时,绸缎庄内又来了客人,只得闭嘴不提,于是后面连看绸缎花色都难免心不在焉了。

进来的女客人是个年纪极轻的黄衫女孩儿,虽绾了已婚妇人的发髻,清新秀丽,但眉眼间稚气犹存,顶多不过十五六岁。

她带了个婆子在身边,正跟那婆子议论绸缎好坏,偶尔却会用眼睛余光瞄向阿原等人。看她们挑的布料也是最好最昂贵的,想来也是出自富贵之家。

长乐公主已留意到,嘀咕道:“那是谁家的女眷?看着好生面熟。”

谢岩定睛看了两眼,吸了口气,说道:“我想起来了……”

他正待说时,阿原已瞧见那黄衫女孩儿悄然递来的一个眼神,忙将手中一块面料塞过去,说道:“谢公子快看这花纹,九曲十八弯,看着混乱无绪,倒也别致。”

谢岩怔了怔,说道:“是。公主,这花纹好看,你和阿原小姐都裁些回去做衣裳罢!”

长乐公主一双妙目从二人面庞转过,便有些抑郁。

虽然这二人见面后一直保持着距离,可分明都知道了些她所不知道的小秘密……

看来想将谢岩收归己有,尚须她锲而不舍,奋力拼博,努力争取呀……

选毕绸缎,阿原令小鹿抱上马车先送回原府,立于铺子门口高声道:“回去跟夫人说,许久不曾出来,我们要去绸缎铺子东面的太白楼喝酒。听闻那边楼上开阔,正可以欣赏欣赏窗外的好景致。”

小鹿应了,只抬头看了看天色,纳闷地想着,这午膳刚过不久,晚膳早着呢,这会儿喝什么酒?

但小姐和长乐公主好些日子没见,喝点小酒似乎也没什么……

三人随即径去太白楼,将楼上整个儿包了。阿原吩咐道:“我们同行的还有个十五六岁的黄衫女孩儿,稍后就来。其他人一个不许放上来。”

这时远未到晚饭时间,本就无甚客人,见三人出手阔绰,掌柜自然欢迎之极。

没等酒上来,长乐公主便问:“那女孩儿到底是什么人?我看着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