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确已是外人,慕北湮的确已是阿原最亲近的人……

左言希紧随其身后,低低提醒道:“阿辞,放宽心胸,保重身体要紧!”

景辞瞥他一眼,“我看着是心胸狭窄之人?”

“……”

左言希正无从作答时,旁边忽传来女子急唤:“端侯哥哥!”

景辞抬头时,正见长乐公主满头大汗奔过来,招呼了他,又向稍远处正待离开的慕北湮挥了挥手,“北湮!”

---题外话---嗯,皇帝老儿头顶大草源,美似大a股……

后天见!

第四卷蟠龙劫(二三五)

慕北湮知这几日长乐公主亦在为阿原的事奔忙,今日之事该告诉她一声,略一踌躇便走过来,笑问:“这大热天的,公主跑来跑去的做什么?”

长乐公主不答,先问道:“听闻乔贵嫔被抓了,三哥也被传进宫来,想来是你俩弄了什么玄虚?撄”

景辞淡淡一笑,“也不必我们弄什么玄虚。公主这几个月也办过些蹊跷的案子,是个明白人,该晓得有些人恶事做得委实太多,难免留下些把柄。”

慕北湮忙将事情经过简略说了,笑道:“便是郢王能耐了得,赖掉谋害我父亲和长公主的事,跟乔贵嫔的私情看他怎么解释!便是皇上饶过他,也不会再考虑立他为储了吧?”

只要不立郢王为储,他和阿原就不必等着引颈就戮,可以继续过他们富贵悠闲的小日子了;若博王继位,翻起旧账来,有些仇恨便能好好清算清算了…偿…

长乐公主闻得已有人去释放阿原,顿时松了口气,却将景辞等一扯,扯到一旁杨柳树下躲避灼热阳光,低声道:“三哥果然已呈败象……怪不得林贤妃要再去加把火,好令他无法翻身……”

慕北湮忙问:“莫非林贤妃那里也抓到了什么把柄?”

长乐公主道:“与先前那个落水案有关。听闻林贤妃在瑟瑟的遗物时发现了烧掉半页的残信,是郢王给乔贵嫔的亲笔。据林贤妃猜测,这残信应该乔贵嫔烧毁之际无意残留下来的,小印子有心与瑟瑟双宿双飞,却担心自己知道得太多,到时乔贵嫔不放,才悄悄留下当作把柄,并交给瑟瑟保管。”

慕北湮拍手笑道:“甚好,甚好,果然又一桩证据!林贤妃跟阿原可没什么交情,郢王总不至于再叫屈,怪林贤妃也冤枉她吧?”

长乐公主点头,却叹道:“我这三哥也忒想不开,当皇帝又怎样,天天想着怎样抢夺人家土地,又得担心人家抢夺自己土地,还得想着收揽民心、笼络大臣,何尝不累得慌!便是父皇,若非肩上挑着这大梁三千里河山,必定自在很多,也不至于累出这一身的伤病。瞧着这一二年,又添了多少皱纹,多少白发!”

她虽不喜郢王,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见诸人齐心协力对付他,料他难以脱身,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便有嗟叹无奈之意。

景辞瞅她一眼,说道:“掌握他人生杀大权,生受万人景仰拜伏,何等威风,何等气势!愿意拿性命来换的大有人在,何况额上几条皱纹,头顶几根白发?”

长乐公主道:“但我瞧着你是半点儿也不感兴趣。”

若是改了朱姓认祖归宗,作为当日梁王妃所生的孩子,景辞便是梁帝的嫡长子。有梁帝的宠爱和扶持,这储位恐怕轮不到郢王或博王。可景辞还是顶着景姓,向梁帝行的也一直是君臣之礼,甚至连声父亲都没唤过。

景辞不欲纠缠此事,淡淡道:“有那精神,我还不如养好身子,多看几天日出。”

长乐公主猛想起他的病情,也不敢多说,只向建章殿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林贤妃看着是个佛爷似的人物,那心思也不简单,应该一直在暗中调查上回的宫人落水案。午后她特地跑来告诉我,瑟瑟遇害那夜,似有人看到郢王乔作侍卫入宫,乔贵嫔那夜也不曾侍寝,瑟瑟很可能是去鸾鸣宫找小印子时无意撞破他们奸情,才被他们杀害。听闻宫中秘密处置人的手段,只需以湿纸层层掩人口鼻,便可令人窒息而死,且全无伤痕,回头尽可装作自尽或落水而死,再看不出端倪,——这岂不正与瑟瑟的死状相符?小印子舍不下瑟瑟,又或者以为瑟瑟没死,寻机背了瑟瑟逃出时,曾被林贤妃安插在鸾鸣宫的眼线看到。后来被人追到揽月湖附近,小印子曾藏身在草丛间躲避,但还是被发现,推入湖中淹死。彼时瑟瑟死去好一阵,已经开始僵硬,所以被打捞上来时,还保持着小印子背负她的姿势。”

左言希不由嗟叹,“同生共死,倒是深情……可惜到底没缘分。”

景辞沉吟,“这都是林贤妃告诉你的?她这是想拉你去跟皇上说明此事?”

长乐公主道:“这案子皇上倒是让我查的,只是这时候让我出面,无端端卷进二哥、三哥的纷争里,父皇一怒,以为我在挑唆什么,岂不糟糕?所以我跟林贤妃说,这事我要跟谢岩商议商议,毕竟这案子是咱俩一块负责的。”

景辞皱了皱眉,“你推到谢岩身上?”

长乐公主狡黠一笑,“我想着等她回头再催我时,我便说天太热,谢岩中暑了……横竖拖几日观望观望。谁晓得你们这边行动速度,她也等不及,怕错过了好机会,这会儿就去见皇上了!”

慕北湮啧啧称奇,“等不及么?我倒觉得这林贤妃很是耐得住性子。她安插在乔贵嫔宫里的眼线曾目睹小印子背着瑟瑟逃离,又能得到郢王那夜乔装入宫的消息,必定早已猜出郢王和乔贵嫔的私情。可这些线索她先前何尝透露一丝半点?”

长乐公主轻笑,“可不是!她哪是要破案子!她只是苦攒着证人证据,寻觅将三哥一击致命的机会而已!若证据不够,白搭了她的眼线,指不定还得搭上这些年在父皇心目里留下的贤惠印象,岂不大大糟糕?”

至于瑟瑟的冤仇,与儿子的储位相比,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但慕北湮总觉得哪里不对,沉吟道:“依林贤妃所言,小印子和瑟瑟是被郢王灭口?可这不对呀,勤姑说……”

他正待说勤姑目睹韩勍搜人之事,忽闻旁边萧潇弯下腰来,干呕不已。

萧潇受了梁帝几脚,脸色一直不大好,此时站了片刻,伤处疼痛不说,更兼内腑翻滚,一时难受,便忍不住呕吐起来。

左言希也不计较往日他擒自己入京之事,连忙上前搭脉,皱眉道:“是不是被踹伤内腑了?皇上一时气恼,你莫放在心上。”

萧潇摇头,“我无父无母,承蒙皇上看顾才得以长大成人,视他如君如父,又怎会放在心上?只是想着帝王之家父子相疑,兄弟阋墙,明争暗斗不绝,忍不住反胃……其实还不如寻常人家粗茶淡饭,却一家和睦,其乐融融。”

景辞、长乐公主一时沉默,慕北湮叹道:“寻常人家也未必能安生。谁晓得什么时候遭受池鱼之殃,祸从天降?”

一不留神连老贺王都卷在其中送了命,更别说如小印子、瑟瑟等小人物了……

左言希已替萧潇搭了脉,说道:“亏得你健壮,吃点伤药便无大碍了。上回给你的伤药可还在身边?”

萧潇道:“没了。留给原大小姐了。”

景辞飞快瞥向他,“你不是说她没怎么受刑吗?”

萧潇道:“手指受伤,算不得严重。可小鹿遇害对她打击很大。我离开时,她脸白得跟鬼似的,连小鹿尸体都不肯让人带出去,精神差得很。”

他先前虽向景辞说过阿原情形,但景辞抱病在身,他恐添他忧虑,自然不敢多说;如今梁帝下令释放阿原,以阿原身份,立时能得到最好的医药照料,再说起便不妨了。

慕北湮闻言便道:“这半年日日伴在她身畔的,可不就是小鹿!只怕她看待小鹿比我还亲近些呢!我这便出宫瞧她去。”

他返身要出宫时,忽见那边大道上,他遣去接阿原的侍从飞奔而来,忙问道:“怎么了?没接到王妃?”

侍从点头,又忙摇头。

慕北湮焦急,正待细问时,眼前人影一晃,便见那侍从被景辞提起前襟,喝问:“她人呢?说!”

侍从白了脸,忙道:“王妃……原大小姐没事,没事!她……她满身是血,把一具发臭的女尸丢给我,抬头就问她的剑在哪里。书吏说剑是证物,她一耳光扇过去打掉了人家满口牙,拿了剑便奔出去,正好一位大人的马车刚到衙门前歇下,她挥剑砍断缰绳,拉了一匹骏马便跑,马夫和侍从想拦,被她抬脚踹飞了。我赶上前要替她解围时,她已骑马奔出老远,再不晓得奔哪里去了……”

这侍从口齿伶俐,虽受惊不浅,却已极快地将所见之事简洁利落地说得明明白白。

---题外话---后天见!

第四卷蟠龙劫(二三六)

阿原抱着小鹿的尸体在狱中待了十几个时辰,满怀愤懑,甚至有些心智失常,一出狱便伤人夺马,不知所踪……

正说着时,与侍从一起出宫传旨的太监也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撄。

他满头大汗,说道:“各位爷,这事不大好,得赶紧告诉原夫人才行。原大小姐的气色很不对,满脸潮红,眼睛都红的……狱卒说她早上就像在发高烧了,一点东西都没吃。乔大人倒是有传大夫,但听闻前去治病的大夫被她踹出去了……”

慕北湮失声道:“那她……她究竟去了哪里?”

景辞的脸也泛了白,“她想为小鹿报仇?她该是去找……偿”

郢王?

乔立?

还是……

萧潇按着伤处思量片刻,忽跳了起来,叫道:“姜探!只要她尚有一丝理智,去找的都是姜探!她推测杀王则笙的人,是冯廷谔和姜探!”

冯廷谔和乔立都是郢王的走狗,一个武艺高强,一个从者如云,阿原伤病在身,想对付他们并不容易。

但姜探是朱蚀案中的凶手之一,又被阿原认定是谋害王则笙并嫁祸给她的元凶,如今连累小鹿丧命,她自然第一个去找她。

报仇,雪冤,甚至揪出背后的指使者,都可以从姜探那里找到突破。

慕北湮吸了口气,快步往宫外奔去。

左言希慌忙拉他,说道:“北湮,别着急……阿原武艺高超,便是病着,姜探也不是她对手……”

慕北湮被他扯住,再也耐不住,返身一拳狠狠打在他脸上,叫道:“我去你妈!阿原满身伤病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你他妈还姜探姜探,今儿个我不剥了这条美人蛇的皮,我他妈跟你姓!”

左言希重重着了一下,顿时眼冒金星,只觉眼前人影连晃,慕北湮、景辞在顷刻间便失了踪影。

他也顾不得脸上伤处,快步跟了出去。

侍从、太监随后亦各自奔离,柳荫下便只剩了长乐公主和萧潇。

长乐公主问:“萧潇,你刚才听到慕北湮说什么了吗?”

萧潇道:“小贺王爷说要剥了姜探的皮。”

“不是,前一句。”

“我去你妈!”

“我去你妈!中间那句,说阿原什么?几个月身孕?”

“三个月……”

萧潇猛地打了个寒噤,一时也忘了伤处不适,掰起手指数起,“七月,六月,五月……”

他跳起身来,也奔出宫去。

长乐公主惊愕在原地转了两圈,才跟着向外奔去,“等等我……”

注意力完全被阿原的事吸引过去后,谁也顾不上林贤妃的事了,当然更顾不上再去探究那两名小宫人的真正死因。

风起于青萍之末,却能在不经意间酝酿成灾,可飞沙走石,可遮天蔽日,甚至可翻云覆雨,颠倒乾坤……

阿原握紧缰绳的手指,关节依然青肿。

有的伤处磨破,已经渗出了淡红或浅黄的液体。

但她并觉不出手指的疼痛,甚至也觉不出腹部的疼痛。

小鹿死在她怀中,大悲大怒之后,腹部也曾一阵阵地坠痛。

只是痛得久了,便渐渐麻木。

便如此刻,她纵马驰骋,整个人都似麻木着,但脑中却格外清醒,清醒地晓得自己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打算做什么。

小坏已在大理寺守了一夜,好容易守得小姐逃脱牢笼,倒是振奋之极,欢快地长鸣一声,紧随于阿原身畔,展翅疾翔。

但她赶到丁绍浦家时,姜探应已得到梁帝下旨放人的消息,已然失了踪影。

转角处,两个青衣人被迷晕在地,引来一群人围观。

阿原已认出这二人是端侯府的人,当即寻来一盆冷水,择了其中一名当头浇下,拎起对方衣襟,喝问:“姜探去哪里了?”

那人尚记得自己来此的任务,勉强向东方的大道指了指。

度其方向,阿原料立时猜到姜探应是出城而去,此刻多半还未走远,抿紧唇纵身上马,向小坏道:“追!小坏,我们追!”

小坏的翅膀在空中划了个悠长的弧度,鸣声嘹唳。

阿原的长发不过草草绾起,衣衫上的隔夜血污已泛了黑,行走之际如一株黑紫的蔓陀罗花,冰冷美貌却煞气流转,宛若从奈何桥边爬回的绝色女鬼,令人又爱又怕,忍不住驻足而望。

然后,偶尔便有一二人,留意到奔跑中滴落的血珠。

一滴,两滴。

新鲜,殷红,似还带着她的体温。

长乐公主到底不会武艺,再无法追上景辞等人,追到半路便折往谢府,找谢岩商议眼下之事。

景辞、慕北湮等经由丁家追出城外,沿路打听着阿原行踪,足足追出去三四十里,还是在半夜时追丢了。

阿原一骑一鹰,虽然招眼,但过了亥时,连官道上都罕有人踪,又到哪里探听她的消息?

四人虽挑了最好的马匹,从傍晚寻至半夜,粒米未进,旁人犹可,景辞气色已越来越不好,但握缰绳的手一直很稳,并无半点退却之意。

慕北湮已发觉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懊恼了一路,也闹心了一路。见萧潇、左言希不时留意观望景辞动静,便道:“咱们四个大男人追一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夸张?端侯,你不是病着吗?萧潇,你被皇上踹的那几脚还没缓过来吧?都不需要回去休息的?”

萧潇苦笑,向前指了指,说道:“幸亏言希公子在……不如到前面那座土地庙里先歇歇,让言希先给端侯诊治诊治?”

慕北湮不屑地扬了扬眉,道:“你们都歇着去吧,我继续去找阿原。”

他策马欲行,左言希已一把拉过他缰绳,说道:“北湮,你也累了许久,这半夜三更的,一时也寻不出阿原去向,不如一同歇会儿吧!几处府里应该都已得到消息,很快会遣出人手前来帮忙。等天亮大家会合,找人就方便多了!”

慕北湮提起手中宝剑,剑柄上拇指大的明珠照出了左言希被打得青肿的左眼。他道:“放手!信不信我打瞎你另一只眼?”

左言希还未说话,景辞已道:“打不打无所谓。他反正瞎。”

左言希噎住,萧潇都忍不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般兢兢业业体贴入微,还能搞得自己众叛亲离,也不晓得该说他太愚蠢,还是那位姜探太聪明。

景辞嘲讽毕,却又掩住唇极压抑地咳了两声,方握紧缰绳,说道:“走吧!”

慕北湮听得他嗓音越发暗沉,空气中隐隐有血腥味浮动,再看了一眼他月光下惨白得近乎透明的容色,踌躇了片刻,懒洋洋道:“罢了,我也渴得厉害,咱们还是先去歇会儿,喝口水再说吧!”

乡里间的小小土地庙未必比外面凉快多少,且蚊虫众多。

萧潇寻了几把半湿的草引燃,试图用腾起的烟气赶走蚊子。但蚊子虽被熏跑不少,景辞也有些被呛到,按住胸口又是几声低而破碎的咳嗽,然后便静默地坐在墙角,一言不发。

慕北湮向庙里供的土地神像躬身一礼,才松散了衣衫,擦着满额满脸的汗喝了几口水,又到土地庙前四下张望。

左言希明知几人都不放心阿原,在内说道:“你们莫太忧心,阿原武艺颇高,姜探又无伤她之意,便是真动手,吃亏的也不是阿原。”

景辞忽道:“慕北湮,若你正闲,不如替我把剩下的那拳给打了。”

慕北湮听左言希言中之意,居然有为姜探说话的意思,也着实恼火。

但左言希虽不改素日的温文清逸,但眉眼愁郁,竟似有种骨子里的凄凉透出,交织于夏夜混沌的空气里,说不出的忧惧伤感。

于是,慕北湮纵有万分不满,也没法真的再去揍他一拳。他叹道:“若是打不醒,岂不白白疼了我的手?”

左言希慢慢翻找着随身所携的可用之药,闻言顿了顿,转头看向他们,问道:“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偏袒她,不分是非,不知好歹?”

---题外话---亥时,夜间九点到十一点,又称作人定,意思是夜深了,人都歇着了。古时候黑灯瞎火的,寻常人家早早入睡,这时候路上当然没什么行人了。

大家后天见!

第四卷蟠龙劫(二三七)

慕北湮摇头,“你向来行事稳重,有才有识,更比我懂得人情世故,怎会不分是非,不知好歹?你只是中了邪,或被下了降头,——那个姜探是你师妹,又神神叨叨的,必定是她下的手……”

萧潇取出干粮来分给诸人,笑道:“既然是姜探下的手,倒也好办。这回无论如何把她抓住,让她替你解了降头,可好?”

慕北湮一边就着冷水啃着馒头,一边道:“只要没被我的王妃砍成八段,我倒不介意带她来为你解降头。但她若伤我的王妃一丝半点,我只能先将她砍成八段再说了!俗有云,妻子如性命,兄弟似手足,回头你这降头解得解不得,我可管不了!偿”

景辞居然也不嫌弃馒头冷硬,将左言希给他的丸药吞了,又一口一口地吞咽着馒头,待慕北湮一口一个“王妃”地说完,才喝了口水,说道:“若不是她怀孕,她不会成为你的王妃吧?”

慕北湮怔了怔,便大笑起来,“怎么会呢?我们两情相悦,她怀不怀孕都会是我王妃!撄”

景辞又咬了口馒头,淡淡道:“她怀了我的孩子,却不曾与我成亲。若是未婚生子,难免惹人议论。为了让孩子名正言顺出世,她才允了你的亲事。跟我退婚那日,她应已知晓自己怀孕,所以你冒然求婚,她虽惊讶,但并未回绝。她只是为孩子着想,并非真的想嫁你。”

慕北湮笑道:“你想多了!她成为阿原的这半年,你才见她几面,跟她在一起多久?我跟她却时常在一处。不瞒你讲,我们在沁河时便好上了!你以为她真喜欢你呀?不过看你生得好看,又是她当时名分上的未婚夫,睡你一睡而已!其实她那时已怀上我骨肉,所以我才赶着娶她回家。当然,也谢你给我机会,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娶她,让我的孩子不至于冠他人之姓!”

景辞闲闲道:“编!你继续编!横竖当日因为下.药被阿原打得满地找牙的人不是我,被人未婚夫挂在茅房里一整夜的也不是我。但你记住了,阿原是我妻子,我也不会让我的孩子冠他人之姓!”

慕北湮再也吞不下馒头。

他的神色简直像活吞了只苍蝇,“你……要不要脸?”

景辞慢条斯理地啃馒头,“是你方才说的,妻子如性命,兄弟似手足。至于儿女,更是亲生的骨肉,比脸重要多了!”

“……”慕北湮再也没想到,景辞居然也能如此直白地不要脸。他噎了半晌,将手里的馒头摔到景辞脚边,瞪他道:“你莫忘了,我和她早就在一处,而且是御赐的亲事,就差拜天地了!这次的好日子虽然错过,到底已经通知过亲友,回头直接领她回府补拜个天地就行,谁还能说我们不是夫妻?”

景辞轻轻一笑,“御赐……你以为皇上会让我的孩子冠你之姓?”

景辞一直没认梁帝为父,但梁帝显然早就认了这儿子。

于是,景辞的孩子便是皇家子孙,岂有流落在外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