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暮起身绕到箫迟左侧,弯腰把他身上的病号服撩起来,仔细看了一会伤口,坐下给他诊脉。

前晚在附属医院那边,她跟主刀的医生提过他有内伤的事,那边也开了药,转院过来的病历她还没看到。

“我打电话去花店,卖花的老板娘说红白色玫瑰放一起是和解,另外也有愉悦幸福的意思。”箫迟伸手抽走她头上的发簪,倾身过去亲了下她的头顶。“床有点小,我只能侧着睡,正好能抱着你。”

“我一会去跟后勤租张行军床过来。”乔暮头都没抬,仿佛没听懂他的话。“我说过不治作死的人,你想当第一个?”

箫迟一听,禁不住莞尔,“就抱抱你,你想什么呢?”

“在想让你跪榴莲还是键盘。”乔暮语气凉凉,收了手,起身去把窗户关了。

空调开着,保洁过来打扫的时候可能没关严窗户,屋里一点儿都不凉。

关好顺便洗了下手,住院部这边的同事过来敲门提醒关灯,乔暮站在门口问了下租用行军床的事,关上门折回去。

蹲下打开床头柜,见里边有新的牙刷毛巾,偏头问:“洗脸刷牙了么?”

“你扶我一把。”箫迟把手给她。

乔暮嗯了声,拿着牙刷和毛巾站起来,伸脚把柜门顶回去,单手抓住他的胳膊扶他下床。

医院的洗手间有点小,扶他进去,她退出来,回头去拿了卸妆油和洗面乳,在外边的洗手台上刷牙洗脸。

洗手台正对着窗户,百叶窗没完全放下来,从窗口望出去,远处灯火稀疏霓虹黯淡,整个城市似乎正在渐渐入睡,安宁又静谧。

箫迟开门出来,有些费力地站在她身后,单手搂着她的腰,低头亲吻她的脖子,“昨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真的有点后悔…”

“嗯…”乔暮应了声,手上的动作没停。

“觉得自己太自私,不应该让你担惊受怕。但是后来一想,如果事情重来,我还是会这么选。”箫迟收紧手臂的力道,宽阔的胸口贴到她的背上,不留一丝的缝隙,“因为你在我身边。”

乔暮心跳了下,没吭声。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有事。”箫迟动情地吻着她的脖子,嗓音含糊,“乔暮…”

乔暮受不住痒,微微偏头避了下,拧开水龙清洗脸上的泡沫。

洗完,拿毛巾擦干净手,缓缓转过身踮起脚尖吻他。

一吻毕,箫迟揽着她的肩膀,把半身的重量交给她,慢慢朝病床走去。

单人病房的病床要宽些,睡两个人还是有点挤。他暂时没法平躺,只能侧着身子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关了灯,外边渐渐安静下来,乔暮枕着他的臂弯睡意渐浓。

箫迟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左手费力探进她的衣服里,掌心覆上其中一只轻揉,浅浅笑出声,“想写检讨…”

乔暮轻颤了下,想起包里那份还没看,挑了挑眉,曲起胳膊把身体支起来,伸手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包。

把检讨拿出来,撕掉封皮递给他,“读给我听。”

“唔”箫迟接过来,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笑意不减,“给你读。”

乔暮翻过身,伸手抱紧他的腰,竖起耳朵,笑意浓浓。

箫迟打开手机的闪光灯,低头亲她,用顿挫的调子徐徐开始读:中午换了药水,手有点疼伤口也疼,忍不住又想你,想起那晚发烧和三儿去仁济堂挂水,你的手贴上我的额头,那么凉,心底却一下子起了火烧得厉害。

当时想,要是三儿没跟着多好,我就能抱着你,脱掉你的身上的衣服,把身上的热量给你,狠狠亲吻你的眉眼,亲吻你的唇,亲吻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想把你含在嘴里,让你求饶,让你的心里从此只有我。

最后却只是狠狠地吻了你,什么下流的事都没做。

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三儿问我:迟哥,要是咱牺牲了,你有什么遗憾?

我回答他说没有,心里却想着,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没能告诉心爱的你,我曾经去过你念书的大学,甚至到了你的寝室楼下。在你出国的当天,我一个人在机场看珠宝广告,幻想你穿着婚纱跟我走。

任务圆满完成,可是你却被嫌犯缠上,看到你昏在椅子上的照片,差点就忍不住冲过去。脑子里一遍一遍的想,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就是不要那身警服,也要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幸,你没让我有犯错的机会。从车上把你抱下来那一瞬间,心里感到无比的挫败又无比的骄傲。我心爱的姑娘,你如此与众不同。

其实那天晚上,我是真的想办了你,想用各种姿势叫醒你,最后还是忍住,睡了沙发…

“算你过关…”乔暮打断他,伸手拿走他手里的检讨,仰头亲吻他性感的喉结,“困了。”

他的声线实在诱人,声调低下来,每一处停顿和尾音都透着性感和诱惑,再正经话的话经他之口说出来,听在耳里都有另外的意思,何况是这么肉麻的内容。

“睡吧。”箫迟哑声说了句,低头封住她的嘴。

绵长的吻结束,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空调吹出来的风似乎也变热了。

“你存心的吧。”乔暮粗粗的喘,脑袋埋在他胸前,抱紧他精瘦有力的腰,“让你写检讨,没让你写情书。”

“给你读遗书你不喜欢听,只能读情书,以后每天都给你写。”箫迟温柔吻着她的头顶,冷峻的面容依稀绷紧。

她是毒/药,沾上就要命。

“案子差不多该移交检察院了吧?张阳这边怎么处理,张良业赚来的钱没有一分是干净的。”乔暮岔开话题,贴着他的胸口,安心闭上眼,“那张卡的余额数千万之多。”

“这个会根据他的犯罪事实罚没,张阳的生活肯定会有变化,不可能还跟之前一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也不会穷困潦倒,这些我们都有法律依据。”箫迟叹了口气,“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嗯”乔暮应了声,渐渐沉入梦乡。

一夜无梦,醒来时间正好早上六点半,箫迟还没醒,睡之前什么姿势,一夜过去还是什么姿势。

乔暮仰头亲了下他冒出胡茬的下巴,放轻动作拿开他的手。

“再抱一会,护士8点钟才来查房。”箫迟没睁眼,手臂的力道却悄然收紧,不让她起来。

乔暮捏了下他的脸,嘴角扬起揶揄的笑,“憋死你。”

“治不了你是吧…”箫迟翻身覆上去,作势要吻她,还故意把她的衣服推上去,两腿压着她不许她反抗,“要难受就一块难受。”

正闹着,三儿过来敲门,听着像是有急事。

第69章 Chapter 69

乔暮眼底泛起笑意, 促狭的表情,“还是你自己难受吧。”

箫迟沉下眸子,磨了磨牙,艰难放开她。

乔暮起来整理好衣服, 拿起丢在床头柜的发簪把头发挽起来固定住,过去给三儿开门。

三儿吓一跳, 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挠着头傻笑,“嫂…子。”

“你们聊。”乔暮略略颔首, 转身去洗漱化妆。

她昨晚没带衣服, 趁着还有时间, 得回家洗个澡换套衣服。

三儿低着头,不敢去看箫迟的脸色, 缩着脖子进去站远远的,“是这样,郭鹏海的犯罪事实已经审讯清楚,梁副问你张阳的事, 打算怎么处理。”

“张阳那边,我已经跟他约好了时间, 出院后直接去疗养院跟他谈。至于转什么学校,这个还是以他的意见为主。”箫迟按了按眉心, 细不可闻的吐出一口气,“政审能做假,我们却不能装作不知内情。”

三儿点点头, 虽然同情,但也只能这么办。

箫迟挪了挪位置,靠着枕头,幅度小小地活动酸麻的右手。

“另外,梁副说这件案子要等你出院后,才正式移交检察院,市局和省厅都有表彰会。”三儿脸上多了一抹笑,得意扬眉,“听说集体和个人都会表彰。”

箫迟唔了一声,问他还有什么事。

三儿接收到他射来的眼刀,反应过来,急忙摆手退出去,体贴关上门。

箫迟不悦挑眉,掀开被子起床去洗漱。乔暮洗好了脸正在化妆,见他过来,往边上挪了挪,“张阳为什么不能去公安大学?”

“不是不能,而是毕业之后不能从警,政审过不去。与其到时候失望,不如让他现在理智面对。”箫迟低头亲她的脸,“放心,我会跟他好好谈。”

“他的情绪现在还很不稳定。”乔暮歪头,在他肩上蹭了下,继续化妆。

箫迟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沉默拿起牙刷挤了牙膏刷牙。

创天的案子基本查清,相关责任人也已被捕,药厂是出售还是如何,何时恢复生产,工人如何安置,这些事会有其他部门跟进处理,他们不再过问。

郭鹏海的一双儿女,由他的妻子抚养照顾,张阳已经成年不需要抚养,扣除违法所得和罚款的部分,剩余的财产还是会归还给他。

收拾妥当,三儿把早餐也给买了回来。

乔暮着急回去洗澡换衣服,喝口水就走了,没陪箫迟吃早餐。

仁济堂重新营业,老爷子一大早就跟着刘妈一块打扫卫生,裂风跟在他屁股后边转悠,一会给他送垃圾桶,一会给他拿扫把,玩得挺开心。

刘妈心情也特别好,嘴里把裂风夸得跟朵花似的。乔暮换好衣服下楼,正准备去拿车,隔壁陈阿伯的儿子小陈叔忽然过来,径自去了治疗室,语无伦次,“乔叔…我爸他昨晚…去了。”

“咣”的一声,茶杯摔到地上的声音传来,跟着就听到刘妈的叫声,“老爷子,你哪儿不舒服,乔暮!”

话音落地,乔暮已经进了治疗室,一边给老爷子顺气,一边检查症状。“刘妈,把爷爷的救心丸给我。”

“哎!”刘妈应了声,丢了抹布,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把老爷子的救心丸拿出来。

小陈也慌了神,扶住老爷子,眼眶阵阵发红。“乔叔,您没事吧?”

“没大毛病,就是上了年纪忽然受刺激,心脏负荷不了。”乔暮安慰一句,倒出救心丸喂进老爷子嘴里。

老爷子含着救心丸,粗粗的喘了一阵,抓住乔暮的手,难受坐起。

乔暮半蹲着,忧心不已。“爷爷…”

老爷子点点头,缓过那阵喘不上气的劲,悲痛莫名,“我们昨晚还一块打麻将来着,还商量好了,过两天一块去听戏。”

“世事无常,老爷子你别太往心里去。”刘妈见他好了些,渐渐放下心。

老爷子摆摆手,疲惫阖上眼,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乔暮给他诊了下脉,歉意的冲小陈叔笑笑,送他出去。

小陈叔出了门诊,苦笑着去了隔壁许家。

乔暮折回去,见老爷子还是很不舒服,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再次给他诊脉,“跟我去一趟医院,做个详细的体检。”

“三月份那阵刚体检完。”老爷子没睁眼,低低叹气,“我最近常想,要是催你结婚,你会不会怨我也跟别人家的家长一样,你做什么都指手画脚。”

“不怨,等箫迟出院,我问下他愿不愿意娶我。”乔暮歪头,枕着他明显变得瘦弱的肩膀,淡淡扬起唇角,“他要是不愿意,我就嫁给秦斌。”

老爷子抬了抬眼皮,轻轻点头。“随你了,越老越担心有事没做完,乔辉买房子的钱,上回他回来我已经给他了,仁济堂是你俩的名字。”

“嗯”乔暮收了手,顺便看了眼时间,拜托刘妈代为照顾,先回医院上班。

换上衣服到办公室刚坐下,许青珊打电话过来,说她到家了,正陪着两位老爷子长吁短叹。

“我得到周五才能办理辞职手续,领导出差了,辛苦你。”乔暮抿了下唇,起身去走廊里,“跟刘妈说声,准备些醒酒汤,你别让他俩喝太多。”

“知道了,你忙,有事给你打电话。”许青珊情绪不高,估计是被影响的。

乔暮不放心的叮嘱几句,挂了电话,趁着还有点时间,去住院部找箫迟。

听说陈阿伯过世的消息,箫迟一阵意外,“老爷子估计要难受一段时间,晚上你也别来陪我了,在家好好陪着他。”

“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乔暮深吸一口气,本想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领证,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这会还得养伤,说了也等于没说。

中午回去,两位老爷子都在陈家那边,许青珊带着裂风,无聊的坐在客厅里看新闻。

乔暮放下外卖,转头去隔壁给陈阿伯上了柱香,回来后去厨房看了眼,见刘妈煮好了醒酒汤,洗干净手出去招呼许青珊吃饭。

“昨晚打麻将还赢了彭文修不少钱呢,怎么说去就去了。”许青珊摇摇头,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

“最近天热,晚上睡觉空调的温度过低,容易起痧,尤其上了年纪,一口气上不来就去了。”乔暮淡淡解释。

许青珊耸了耸肩,埋头吃饭。

乔暮也没什么胃口,吃差不多,拿狗粮喂裂风。

“大姐二姐都被催婚了,大姐的订在中秋之前,二姐的在重阳之后。”许青珊也拿了狗粮喂裂风,“我准备提前开溜了。”

“小心被打断腿。”乔暮瞥她一眼,伸手揉裂风的脑袋。

许青珊丢给她一双白眼,得意挑眉,“你等着瞧,我肯定能带个孩子回来。”

乔暮无语,喂饱裂风,老爷子还没回来,两人都不放心,一人占着沙发一头打盹。

陈阿伯周三早上出殡,乔暮请了半天假陪着老爷子一起去送行,接箫迟出院的事丢给关公他们。

接到箫迟的电话,他已经在去疗养院的路上,语气轻快,“天热,你多留意老爷子,别中暑。”

“知道了,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乔暮噎他一句,眼底多了几分笑意,“见面说。”

箫迟应了声,先挂断电话。

冷处理了几天,张阳的情绪明显平静很多,人也冷静了下来。

早上十点的太阳已经很晒,箫迟坐在6号楼门前的台阶上,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病态,眯眼望着不远处那棵枝繁叶茂的木棉。

张阳坐在他身边,嘴里叼着张树叶,跟他一样,望着同样的方向。

太阳一点点升高,二层骑楼投下的阴影,晒到了脚尖,热气升腾。

箫迟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掏出盒烟拆开包装,打开拿了一支递给他,自己拿了一支叼嘴里,没点,“根据你的高考分数,能选择的学校还很多,你打算学什么专业?”

“我最近拿手机查了很多资料,关于戒毒的。”张阳没接他的烟,弓下背,双手握在一起,低头看着慢慢暴露在阳光下的脚尖,“我要学医,治好黄媛。”

“那你选一所大学,我们这边帮你协调。”箫迟拍拍他,“这事你没有错,公安大学你可以继续去上,但是将来从警政审无法通过。”

张阳沉默下去,嘴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只一瞬便恢复正常。

许久,他抬起头,眯眼望着头顶有些发灰的蓝天,“我要去乔医生的母校就读,我爸犯下的错,我用我的一生去弥补,从警的愿望,黄媛会帮我完成,她要从警政审没问题对吧。”

箫迟点头,落在他肩头的手收紧了力道,什么也没说。

黄媛不是主动吸毒,更没有因为染毒而做出违法的事,不会被记入她的档案。他相信她不会犯错,乔暮也相信她。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死于毒品,除非她自暴自弃,否则绝对不会让自己也犯同样的错误。

空气再次沉默下去,有鸟儿落在木棉树上,叫声清脆。

箫迟抬手看了下表,缓缓站起身,掏出皮夹给他拿了不少钱当零花,跟着一块去看望黄媛。

暑假只剩下20多天,她的暑假作业还没做,这几天几乎都在赶作业。

敲门进去,她头都没抬,扁着嘴不满抱怨,“张阳,我的衣服你还没洗呢,又玩你的无人机去了。”

“没有,是我有事找他。”箫迟过去,低头看一眼她的作业,拉开椅子坐下,“感觉怎么样?”

黄媛诧异抬头,本能往门外望去,“乔医生没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