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曼菲士不悦,不过还是得问:“他现在在哪呢?”

“还能在哪儿,”曼菲士没好气的说:“在他该在的地方呗。”

我不说话,他看着我,说:“他在神殿啊,还能在哪儿!”

他把碗放下就往外走,我喊他一声,他头也不回:“我还有事!我走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一转眼对上凯罗尔睁的大大的蓝眼。

“你看什么?”我问她。

“你们......”她顿了下:“你们姐弟关系真好啊。”

“那当然啦,”我说:“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我也有哥哥的,他也非常疼爱我,可是我现在......他们一定着急在到处寻找我的下落吧......”她有些恍惚的说:“我有些时候甚至觉得,我听到他呼唤我的声音......”

按理说,隔着三千年,她是什么也不会听见的。可是这既然是一本书里面,任何事只要那位原作者愿意就都可以发生,她说她能听到,那就权作她听得到吧。

我刚想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拔剑出鞘的声音,有人大步急赶的动静,纷纷攘攘乱作一团。我一惊,按着床沿就想跳下来,可是肩膀一阵剧痛,我是下了床,却不是跳下来的,而是滚下来的。凯罗尔惊呼一声过来扶我。

塔莎惊呼着跑过来,我指着外面:“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可是她不用出去看了,外面的人喊了出来:“蛇!法老被毒蛇咬伤了!”

71

塔莎和乌纳斯他们手慌脚乱的把曼菲士抬了进来,他的腿上还连着一个蛇头,显然是那蛇咬中他的瞬间,曼菲士挥剑把蛇斩成了两段,后半断蛇身掉了,可蛇的毒牙还深深的咬在他的腿上没有掉落。

“放,把他放平!”我想起身,可是手脚都没有力气,在地上绊了一跤,几乎要跌到曼菲士身上去了。胸口怦怦直跳,一颗心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曼菲士没事!他不会有事!

我也不会容许他有事。

我反手拔出自己的匕首,揪住三角形的蛇头,刀刃贴着曼菲士的皮肉平推过去,将蛇头削成了两片,从曼菲士腿上取下来。

“把他的腿扎起来!”乌纳斯动作迅速,拿布条将曼菲士的腿紧紧扎起。

“得吸出毒液!”

我的匕首掉过头来,在曼菲士腿上被蛇咬伤处划了一个十字,身旁另一个侍卫二话不说俯下头去,就着伤口吮吸毒液,吸一口,吐一口。

“小金,乖,你可以克制这蛇毒对不对?”我小声和它商量,说起来也奇怪,这小家伙儿可以称之为蛇王了,可是今天有蛇出没它怎么没反应?

难道因为攻击的不是我所以它就不管了?

小金懒洋洋的动了一下,似乎不太情愿。

“曼菲士是我弟弟,你如果可以救他,那一定要帮忙啊。”

小金晃了晃脑袋,又甩了甩尾巴,从我的手腕上滑下来,蜿蜒的游向曼菲士身边。那个替曼菲士吮吸毒血的侍卫骇异的避在了一边,小金凑到跟前,抬起头来一张口就咬在了曼菲士的脚上。

周围的人长长短短的惊呼抽气,小金这家伙从来不知道怯场两个字怎么说,周围有没有人,对它来说也没有影响。

这毒蛇的毒性真列,曼菲士刚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色,嘴唇乌此。医官还没有走,倒是正好赶上。他的药箱里也有些解毒的药物,现在全掏了出来,也不管哪样对症哪样不对症了,先给曼菲士喂下去才是最要紧的。

小金咬住曼菲士约摸有一分半钟的时间,松开口盘起身,似乎在缓劲休息一样,过了一会儿又咬上另一只脚的脚趾,同样吸了一会儿,然后有些脱力似的滑下地,恹恹无力的朝我游过来,但是却连盘上我的手腕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在垫子旁边弯成了一盘,就不再动弹了。

医官一边迅速把药和进水碗里,一边说:“这毒蛇不是我们宫中的,埃及就没有见过这种毒蛇!爱西丝陛下,这一定是刺客的手段。”

我问:“这是哪里的蛇,你知道么?”

“看起来像是比泰多那里的一种毒蛇,毒性特别剧烈。”

比泰多?

我转头吩咐包纳斯:“刺客能混进来放蛇,想必人没有逃远,马上给我全城戒严,一定要把刺客搜出来!还有,不知道他们带了多少蛇混进来,嘱咐宫奴和宫女们定要当心,叫宫中的蛇奴来找一找看还有没有其它的毒蛇在宫里乱窜。通知塔坦克鲁将军和伊姆霍德布宰相立刻到我这里来商议事情!”

曼菲士被抬了躺在我的床上,我坐在一边,看着医官给他喂药,一眼望见凯罗尔站在边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凯罗尔,你过来。”

她走到我的旁边:“有什么事情叫我啊?”

我想了想:“我想问一问,你有没有治蛇毒的办法?”

她露出为难的神色:“本来是有的…我以前被蛇咬伤过,身上带着和血清效果差不多的口服药,可是…可是突然来到这里,不知道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心里一沉:“你想一想,有可能丢在哪里了?”

现代的针对性的药物比现在的草药和药粉什么的自然的有效的多也对症的多,虽然小金替曼菲士吸过毒,但是…万世流芳一有什么闪失…

她说:“我被曼菲女王带回宫之后,那东西就已经找不到了,我也…我也说不清会掉在什么地方了。”

我叹了口气,这和书里的情节可就不一样了。书中…记得曼菲士对她改颜相向,萌生情愫,就是在她用解毒药救醒他之后。可是,凯罗尔说的也有道理,她这些天过的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一粒小小的药丸会丢在了哪里?

塔莎在一旁听到了我和她的对答,起先有些惊喜,现在也露出马脚了失望的神色。

“算了,你去休息吧。”

这是不是叫人算不如天算?曼菲士倒是和原来书中情节一样中了毒,但是凯罗尔的解毒药却不见了踪影。

“爱西丝陛下!”医官忽然出声,我一惊,吖起来转过头:“怎么了?曼菲士怎么了?”

“陛下!法老已经开始好转了!”

我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涌上喉间,追问了一句:“你没弄错吧?”

“不会,绝对不会。”医官搓着手:“法老的脸色已经好转,刚才手脚冰凉可是身体火烫,现在温度也正常了。”

我松了一大口气,觉得今天晚上比坐云霄飞车还刺激,大起大落的起伏不定,塔莎在一边连连说感谢阿蒙神庇佑,我平时很少真诚的祈神祈福,这会儿也在心里悄悄说了两声谢天谢地。转头看见盘在一边的小金,倒是真得谢谢它才是。

宫女进来禀报,说塔坦克鲁将军和伊姆霍德布宰相已经到了。我点下头:“好,我这就去见他们。”可是想要起身,腿却软的根本撑不起来,只好说:“算了,请他们进来吧。”

一旁医官已经又弄了一大碗汤药给曼菲士灌下去。虽然我不太懂得医术,也能看出来他的脸色的确好转了,而且呼吸也比刚才显得舒缓深沉,不像中毒抬进来时那么细微短促。

那两个人几乎是冲进来的,塔坦克鲁是武将倒没什么,可是伊姆霍德布平素都是老练沉稳,这样的焦急失措可是头一次看见——两个人甚至都没顾上朝我行礼,就扑到了曼菲士的床前。

“不要紧了,医官说他已经慢慢好起来了。”我扶着塔莎的手,借着他的力才站起身来。伊德霍姆面转过身来朝我行礼:“是,我们担心法老,失礼了,爱西丝陛下请不要介意。”

“不会的,我刚才也急的要死,不比你们好哪里去。”我说,示意一旁的宫人端着金盘过来,盘子里盛着那个被剖成两半的蛇头。

“刚才医官说了,这蛇不是宫中的,甚至不是我们埃及所有的。”

塔坦克鲁气的胡子都要翻起来了:“好大胆!竟然敢谋刺我埃及法老王!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我摇头说:“刺客还没有捉到,但是这蛇,医官说是应该是比泰多才有。”

“比泰多?”伊姆霍德布刚说了三个字就被塔坦克鲁打断了:“该死的比泰多蛮子…”

“将军,”我不得不出声止住他的咆哮。卢来也真是,但是西奴耶的叔叔,可是遇事却远没有年轻的西权耶冷静。这个人上了战场绝对的勇武,是员猛将。可惜谋策是他的弱点,所以这人只是个将才,不可能做一位统军元帅型的人物。

“蛇是比泰多的,但是刺客不一定是比泰多人。曼菲士登曼大典,比泰多也曾遣散使来贺,埃及与比泰多隔着遥远的大海,地理与习俗都大大不同,比泰多王图谋我们对他的好处远不及他吞并周边的小部族小国家来的大,来的容易。伊姆霍德布,你怎么看?”

“爱西丝陛下说的有理,是不是比泰多人做的,要捉到刺客之后才能下定论。法老安然无恙真是神佑埃及,是万幸的事情。爱西丝陛下也有伤在身,不宜过份操劳。宫中的事务,塔莎要多多费心。”

塔莎伏下身应诺:“是,我一定尽力竭力。”

“肃清宫闱,加强宫中防卫的事务,西奴耶既然不在,就由乌纳斯你负责了。”

乌纳斯沉沉的应了一声:“是。”

“塔坦克鲁将军,城内的防备,以及戒严全城,捉拿刺客的事情,你就要多费心了!”

“你只管放心!我一定把那些刺客一个个逮起来剥皮砍手!”

伊德霍姆布温和的说:“那也随你,只是要先问出口供,查清楚来厉,再杀不迟。”

我点点头,转头看到医官站在一旁,问他:“怎么样了?”

“法老出了一身带腥气的汗液,显见毒是已经去清了。”他说:“现在该是睡着了,再多喝水,多服些药,想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在场的人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我沉声说:“现在需要防备的是,法老曾经中毒的情形不要被外人得知,以防有人趁机作乱,塔坦克鲁将军,防务上一定要当心。现在不能确定刺客来自何方,也就不知道可能的危险会从哪里侵入,唔,也要派人通知西奴耶一声,上埃及也一定要加强戒备!”

伊姆霍德布颔道答应:“爱西丝陛下说的没错,就这样吩咐下去吧。明天的议事由我来领,法老的情形暂不能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也好。”

送他们走了,我累的几乎散架。

塔莎急忙扶住我:“陛下,陛下,你不要紧吧!”

“还好…”

就是肩膀疼的像火烧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

医官忙说:“陛下也快些休息吧,您本来就伤重,这半天又劳神劳力,对身体可不好。”

“我也没什么,休息下就行…”

塔莎要让人再给我收拾张床出来,我只觉得自己站都站不住了,脚下踩的像棉花堆,身子往床边一斜就再也不想动了。

72

“爱西丝陛下,搜到了两个可疑的男子,自称是商人,可是却在他们身边发现了这个。”

我接过来,那是一柄作工不算精良的短剑,甚至有些粗糙,不过剑身却很锋利,防身或刺杀都可以用。

“是什么人,审过了吗?”

“已经在审讯了,他只承认是商人,说这剑是偶然在路上和人交易东西换来的。”

“哦?”我身后,曼菲士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问:“刺客是什么样子的?我倒想见见。”

我回头看看,他正翻身坐起来,一手揉了揉额角:“我还真是命大啊,被毒蛇咬了都没有死。”

塔莎忙过来服侍他起身,替他将衣饰整理佩好:“是爱西丝陛下那条金色的神蛇救了王的命哩,当时我们可都吓坏了。”一边回头喊医官过来。

“他的铁剑做的比我们的怎么样?”

“他们的好像是要更锋利一点。”伊姆霍德布说:“我看了一下,他这一把剑的剑柄也是铜的,而且有意做的粗糙。但剑刃是很锋利的,看得出锻造的很用心。我们倘若花大力气做,也能做出这样的来,但是并没有这个必要。”

曼菲士伸个懒腰,凑过来在我耳旁嗅了一下,在我质问他之前又站直了身,小声说:“姐姐的床躺起来比我的那张要舒服的多了。”

“曼菲士你…”

“乌纳斯,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个犯人的骨头有多硬功夫吧!”他把手捏的咔咔响:“嘿,铁剑又不止比泰多会造,他要觉得能凭着牙硬嘴紧保住命,哼哼,那就让他好好试试,看是我们的刑罚硬还是他的嘴巴硬!”

“虽然铁剑的铸造工艺我们也有,但是比泰多的应该与我们的不同吧?而且或许他们会有更省力的锻造方法,况且,我们的铁剑从第一把被制出来,也一直都是严加保密的,其他国家的人应该都不知道的。我们倘若对俘虏严加讯问,消息一旦透出去,没落网的那些刺客很自然就会认为我们根本不会造铁剑,这样或许也可以迷惑一下其他潜伏在我们埃及的其他国家的探子奸细们,所以审问还是要问的,而且还要认真的审。”我站起来:“你身体好了吗?这种事不必你自己去啊,让旁人去就好了。”

“嘿!他们敢混进宫来放毒蛇行刺,我不亲自招待他们一番,那多对不住他们啊。”

我没办法,摇了摇头:“好吧,一起去看看,你可不许逞强。”

不管何时何地,审讯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不管是审讯者还是被审讯人,都不会感觉到愉快。或者有的变态觉得虐待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但是我可绝不这么想。

血腥味,皮肉被炮烙的焦臭和惨叫的声音虽然不至于让我觉得头发发麻,但是也很不舒服。

“姐姐你先出去等我好了。”曼菲士体贴的对我说,转过头去就换了脸色:“还不招认吗?那把他的脚趾头给我一个一个的敲碎了,再不招的话就再接着敲碎手指。”

不行,怎么可以这样!太残忍了!”

我和他惊异的转过头去,凯罗尔怎么也跟来了?她越过他人挤到我们跟前来,又重复了一次:“不可以这样!俘虏也是人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

塔莎赶过来,抱歉的躬身:“啊,都是我的过失,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也一起跟来了。”她回过头去吩咐:“快带她出去!”

那金发小姑娘还义正辞严的喊:“不可以这样!太残忍了!就算他是俘虏也不能够这样对她!”一旁的侍女吓坏了,想要赶紧把她拉走,她却挣扎着坚持不肯走:“不能这样做!爱西丝!不能这样做!”

我无语的转过头,曼菲士挑挑眉:“她以为她在和谁说话啊?本来觉得姐姐可能用得着她才把她从采石场放回来的,可是看来她根本一点规矩也没学到啊。”

“算了,她不是在埃及长大的,又不太懂事,别理会她。”

“你们不就是想知道铁剑的铸造方法吗?我告诉你们,你们不用再拷打他了!”

曼菲士皱起眉头,看了我一眼。

“你懂得什么!”我冷下脸,看了站在她后面的侍卫,那侍卫会意,上前去一掌劈在她后颈,将这个大放厥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击晕了过去。

“真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曼菲士小声嘀咕。

我抿抿嘴:“算了,别理会她了,这人还说自己商人吗?”

“是的。”负责审讯的人回答:“他说自己换来这铁剑是意外收获,本来想留着防身或是出手卖掉的…”

我走近前去,那个被捆在石柱上的人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面目全非。

我绕着他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他的手:“真是胡扯,看他的手,分明就是长期握剑的剑手才有这样手,看这茧子磨的,商人?见鬼的商人。给我再接着审!你们轮班来审,不许他睡觉,铁剑的事要问,法老被行刺的事情更加要问清楚。”

“是!”

“他也已经打的差不多了,再打估计也不行了。刑就先停下来吧。”

那个人听到我说停止肉刑,倒是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他以为不必挨打就会好过了吗?疲劳审讯也完全可以把人的意志磨垮的!

我走出来的时候,吩咐:“如果耗他一天再不说的话,就去神殿找僧侣们拿那种叫离魂药的药水来试试,看能不能让他在神智不清的时候吐露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