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问题,你,你也太胡来了。”我又想起来:“凯罗尔呢?你没有见到她么?是不是看守太紧所以不能救她出来?”

曼菲士说:“不要提她了。”

我意外:“他怎么了?”

“她实在太不懂事…让她受点教训也好。”

我无奈了:“教训她什么时候都可以的,但是现在情形不同。她在宫中不知道会被如何对待,亚述人一定会怀疑她与刺客是一伙…”实际上,也算是一伙吧:“她可能有生命危险。说起来,事情也真是不巧,你知道么,我原来是想把亚尔安迷倒让他今晚不能够对凯罗尔有什么非礼之举,可是没想到…”我把那个铜球的事说了:“真是意外…本来如果迷药下成了,那么救人应该是很有把握的事情。”

曼菲士说:“可是姐姐也没有做错啊,你还说我冒险,你这样进亚述王宫来难道不冒险吗?能杀了亚尔安王也不是坏事。此人野心勃勃,今日不除掉他,将来定会有一日和他在战场上相见。”

我叹了口气:“都乱了套了。”

外面放风的人机警的说:“似乎有人出来了。”

曼菲士说:“乌纳斯,你去探一探这里主人的情形,记得千万小心别暴露行迹。”

乌纳斯答应一声,身影无声的迅捷的没入了黑暗之中。

没过多时他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让我又小小的意外了下。

这家主人,竟然是我们认识的。

路夏。

98

我有种怪异的感觉。我们居然躲到了他家中来了。

这算什么?有缘?

就算有,那肯定也是孽缘。

“我听到他和人说了几句话,那人是他急着请来的,好像是一位将军…我看不清来人的脸,不过他身上杀伐之气很重,应该是个厉害的武将。”乌纳斯尽力回想:“我没敢靠太近,所以听的不太清楚。”乌纳斯有些歉然的说:“要不还能知道更多情况。”

“不要紧,安全第一。”我说:“他这个时候要做什么,其实我想得出来。”

我顿了一下,目光和伊莫顿的遇在一起:“旧的去了,新的来了。他要急着去抢亚尔安留下的位子。所以我说,现在城中第一要紧的事情反而不是搜捕刺客,而是有资格问鼎王位的人互相之间的搏杀。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当先的第一要务,至于刺客…呵呵,说不定许多人反而要感谢我们替他们扫除了障碍呢。”

那个路夏,在宫中的时候,大概已经认出来我了。就算没有认出,也一定觉得我有不妥,再加上凯罗尔的愚蠢表现,一定也给了他很多可供猜测的线索。那些听起来模棱两可的话,还有,他之所以提前离席匆匆而去,只怕是预料到会有什么变数,脱身走了一是为了避嫌,二是,如果真的有变,那么身在局外,无论是调派人手还是布置安排都可以从从容容的办好。

这个路夏,真是不简单啊…

“姐姐说的对。”曼菲士点头说:“我们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安全的快些脱身。”

我点了点头,低声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有些冒险。”

“什么办法?”

我说:“我去见见这位路夏王子,和他谈谈,请他送我们出城。”

“什么?”

“姐姐你说什么呢!”

伊莫顿和曼菲士的反应不同,我只是理了一下头巾:“没关系的,就算他不答应,大不了把他也做掉好了。”

“姐姐,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说不上来,但是路夏不会杀我,我的直觉这么告诉我的。

就算他想杀我,也得问问我手上的小金答应不答应啊。

“不行,姐姐!不要去!”

“乖,没事的。”我说:“相信我,我什么干过冒险的事了?”

他嘟囔了一声:“那我和你一起去!”

“可别。”我赶忙打消他的念头。鸡蛋不能都放在一只篮子里,这可是个常识性问题。伊莫顿站起来:“我陪你去吧。”

我说:“也好。”

乌纳斯也站了起来:“我来带路吧。”

“不用,你歇一会儿养养体力。”我说:“这里就这么一点屋子,好找的很。”

我和伊莫顿走在黑暗中,天快要亮了。

虽然两个人步子都轻,几乎听不到任何走路的声响,可是心里知道对方就在身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踏实。今冬这样一直向前走,走到哪里都不害怕。

那间屋子很好辨认,有一个小小的低矮的露台,可以一眼看出与别的屋子不同。

我们站的很近,但是屋里的人说话声音仍然很小,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的样子,有人从屋里出来,路夏送了出来,这次说话的声音听的清晰了些,他说的是:“一切就托付给你了。”

其实,如果路夏想继任王位,那是比较顺理成章的事。因为亚尔安已经把其他的亲戚兄弟族人杀的差不多了,血缘关系最近的就是路夏。而且因为亚尔安不是很放心让手下掌握太多权利,因此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权臣可以与路夏起来争夺这权利。

说起来,真是我帮了他的大忙。

“你等我一下,”我拉了一下裙摆,大大方方的走到灯光下面去:“路夏王子,我们又见面了。”

他似乎一点也没有被吓到,转过身来,脸上甚至没有吃惊的表情,只是眼睛一瞬间微微睁大了一些,然后又恢复如常:“是的,又见面了,爱西丝陛下。”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一开始就跳舞你就认出我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只说:“请您进来坐吧。地方简陋,请不要见怪。”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就两句句。”我说:“恭喜你就要继位成为亚述王,就请你派人送我们离城吧。”

他很斯文有礼的说:“但是,我作为亚述人,应该将刺客捉住,杀死,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吧?”

“你可以试试看啊,看看埃及会不会倾举全国之力踏平亚述城。还有,只要在这间屋子里你不能杀死我,那么天亮的时候全城的人都会知道,是你与埃及联络,并指使人杀了亚尔安。这样一来…你的麻烦也不会少吧?”

他微微五笑:“爱西丝陛下真是名不虚传,美貌与聪慧并重…只不过我不知道埃及人这么善使计,为了杀我王兄,病人计和下毒的招数都用上了。”

我也笑:“我说这件事整个是意外,你信不信?”

他说:“我自然相信。”

说的这么坦荡荡,似乎是真的相信。

但是我和他心知肚明,他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

“路夏王子在宫中就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却不动声色,这一招顺水推舟,借刀杀人也用的不着痕迹啊。”

他淡淡的说:“过奖了,不敢当。”

“天快亮了,再不走恐怕就很难脱身了。还请未来的亚述王不要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我们早点离开,你也可以早些忙你的事情,对我们都有好处。”

“好吧…”他说:“你们有几个人?”

“我们可以扮成你的随从,送出城门就可以了,自然有人接应。”我点头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也没有再问,站起来朝着门口喊了一声,随即有一个身材并不高的男子走了过来,躬着身等候吩咐。

“我要去城门,准备一下。”

那人什么也没有问,甚至没有对屋里多出一个陌生女人表示一点庶民,就恭顺的应诺着退了下去。

这个路夏果然是不简单哪。

他在宫中的时候就发现了我的不妥,但却没有在那时揭穿我。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我倒也不怕他玩什么花样,只是…这个人显然比死掉的亚尔安难对付多了。如果不是要靠他才能离开,我真想在这里把给给解决掉。这个人…将来或许会成为一个很难对付的敌手。

“还有,宫里面有一个我的侍女,就是金头发的那个,麻烦把她也一起送出来吧。”

我本来以为他会推托一或是借机提什么条件,不过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答应说:“好,我现在就派人去把她接来。”

说的好像这件事十分轻松容易。

他越是好说话,我越是暗中戒备提防。

99

有些蒙昧的光线照在这个人脸上,有种难以捉摸的意味。

正如这个人的实质,也的确是令人难以捉摸。

不过,曼菲士一直都遮着脸和卫兵们在一起,我想路夏不会在认出我之后再反映曼菲十认出来吧?否则就算是再棘手再困难,我估计他也不能让两个埃及王活着离开他的亚述城。

我们一行人盖上头巾,扮作他的卫兵。路夏还让人牵了马来,只是数量不多,我和伊莫顿两人一骑,大家散开来把路夏包围在了中心。他另外还带了一队卫兵,人数并不多,看起来也并不起眼,路上我们遇到了两拨人的盘查,但是没有人过来盘查路夏。

是的,他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实在是太敏感了,那些人估计是问不得碰不得。搞不好明天一早这人就会宣布登基,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会给自己惹麻烦?

天已经快亮了,天色隐隐的发白,星月渐渐变淡隐去,城门遥遥在望。

半路上有人把昏迷不醒的凯罗尔送了来,乌纳斯把她捞上马背,精略的检查了一下,说:“只是昏睡,没有大碍。”

我点个头。

路夏说:“这就可以了吧,爱西丝陛下?”

我压低声音说:“有句话叫好人做到底,既然已经到了地方,为什么不再多送一程呢?羝我们出城门吧。”

他好像并不介意,落落大方的说:“好,那么我们再一起走一段路吧。”

高大厚重的城门还是关着的。这门是很硬的木质,包着铜皮铜角,路夏走到门前,和看守城门的人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那人躬身答应着,命人开启城门。

一丝晨曦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小金忽然弓起身子,我心生警兆,大喝一声:“快出城!”反手拔出自己的短剑就刺向身侧的路夏。他一个翻身从马上滚了下去,躲开了我的一击,这一剑只在他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时机一闪即逝,没能拿得下他,这局面可就不受控制了!

许多支短矛从城墙上投掷了下来,带着尖厉的呼啸的风声。城门边那些原本列队在一旁的卫兵们也纷纷拔出了武器。伊莫顿紧紧搂住我,两脚一夹马腹,反手接住了一支已经刺到面门的铜戟,左右格档,当当的两声响,把射到身旁的短矛格开。那马长嘶一声,冲着半开的城门就冲了过去。

我把嗓子逼粗了喊:“好啊!你要杀人灭口!说好了只要杀了亚尔安王就给我们黄金,现在居然要把我们都杀死!”

曼菲士他们呼喝连声,也已经和人动上了手。

“别恋战!快走快走!”

一片混乱的声响中我听到路夏喝道:“关门!放箭!”

一放箭我们肯定要糟糕!这个路夏好阴毒!我想着他或许会翻脸,可是没料到…

看来我的直觉是错的…我一开始从他身上一点杀意也没有体会得到,可是…

被所谓的女人直觉骗了。这个人根本不能用常理去猜估他。他可以和气的跟你说话,无害的微笑,甚至有着安静宁定的,一副与世无争似的眼神。但是实际上…

这人绝对是头狼,冷不防就会在要害上给你来一口。

不过路夏也有估计错误的时候,那些卫兵想去关上大门,却被伊莫顿挺起长戟,一挑一个的都挑翻在地,长戟横过来在门缝处一杠,沉重的城门重又开启。

“快走!”

侍卫们护着曼菲士往外冲,乌纳斯落在了后头。我喊了一声:“快!”

他用长剑拨档射来的箭枝,可是他的马已经被射中了好几箭,腿一弯就翻倒在地。乌纳斯和凯罗尔一起落到地上,他还要伸手去拉她,我跟伊莫顿已经纵马跃出了城门,我转头喊:“别管她!你快出来!”

曼菲士也跟着出了城,他的侍卫却已经有一个被困住了,背上中了两箭,凶多吉少。又一个人跟着冲了出来,乌纳斯的剑舞荡开来,砍翻了好几个亚述兵,但是更多的士兵凶狠的围逼了过来,我又喊了一声:“快出来!”

他挺剑向外冲,那些亚述兵的拦阻纷纷被冲到了一旁,乌纳斯身上也多了几处创伤,血滴溅在脸上,但是人已经冲出了城门。一名侍卫拨马伸手,乌纳斯弓身一跃,拉着他的手跃上了马背。

我们催马向前奔驰,后面亚述兵叫喊吆喝,纷纷上马追了上来。我查看四下的地形,曼菲士伸手一指:“朝那边去!”

后面的追兵又开始放箭,伊莫顿紧紧抱住我不断催马,我却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声响,夹杂在喧嚣的各种声音里。

“你没事吧!”

他不做声,只是拼命催马。我硬是扭过头去看,一只羽箭插在他的手臂上。我一惊,又是两箭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去,血滴迸溅出来。

再看在我们左边的曼菲士,他身上也挂了彩,但是仍然气势虎虎的看起来伤并不重。

我但出手去,握住箭杆用力折断,一把撕开裙子,替他扎紧了手臂上端。伊莫顿全神贯注的只顾赶路。

前面传来呼哨声,一队扮成平民模样的埃及兵忽然出现在路旁,就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突然,纷纷张弓都必须跟在我们后面的追兵放箭。

马的速度放缓下来,我急着看伊莫顿的伤,他只是微微一笑,手轻轻替我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没关系,一点也不疼的,只是皮肉伤而已。”

我在身上找找,没有伤药。还是他自己摸出药来,我再看曼菲士,迎上来的埃及兵已经把他团团护住,我长出了口气,才觉得自己深身的骨头都快颠散架了。

“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曼菲士恨恨的说:“卑鄙的亚述人!”

呃,这个,很难说谁卑鄙吧?路夏固然不是什么好鸟,可我们摸进亚述城里把去把人家的大BOSS都干掉了,也算不上是什么善男信女啊。

我下了马,曼菲士着急的问我有没有受伤,我摇摇头,只是觉得很累,伤我倒是没有一点。“法老,爱西丝陛下,属下接应来迟,退请恕罪!”

我挥挥手:“这个时候说这个没…”我顿了一下,有些疑惑的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混在马蹄声,追杀声,隐约的不易分辨声音,似乎,有什么正在接近。

是大队人马,还是别的什么…

那声音来自西南方向。

我忽然杨起来了,是水声!曼菲士给西奴耶的命令是天明就开始行动!

底格里斯河的河水倒灌过来了!

我和曼菲士互看了一眼,伊莫顿也已经反应过来:“走!快走!!河水要冲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