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丽萨,也一心扑在了我的身上。于是史迪文伺机对我说了唇语,两个字一字一顿:过,来。

最大的心愿(比三千多一千的四千字更~)

更新时间:2013-4-27 1:21:03 本章字数:4395

史迪文的手自然地伸展到那唯一一个空位上,食指轻轻敲着,那种力道类似于弹烟灰。铫鴀殩午那频率均匀,适中,仿佛无休无止。

我的微笑气数将尽,对于小界的戏,须演的还得接着演:“喝就喝,等会儿我会过去连敬于总三杯。”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我胆小如鼠了。我想去哪一桌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想惹事,那么史迪文这一桌,我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光线照耀下的史迪文的唇角微微上扬,对于我的选择,他至少是满意的。

我和丽萨分坐史迪文的两侧,她和他之间插针都插不进,我和他则相距半臂之遥,但丽萨的戒心还是一寸寸地整装列队了。她将手搭在史迪文的膝头,和我话家常:“宝宝…宝宝小名叫什么来着?印象中满有趣的。謇”

“厚福。”我有问必答。

于小界仍站在百花丛中,尚未落座。好在,他没有执拗,也没有尴尬,拿了酒杯,居高临下地与人谈笑。

“厚福?真的还满有趣的。”论演戏,史迪文一向不比我逊色,“灵感源自哪里呢?哿”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扭过头,直视史迪文,“说来话长,生养一个孩子,会让一个女人失去很多,我也动摇过,所以,他的确是大难不死。”

“失去很多…”史迪文玩味着重复了一遍。

丽萨自然要插话:“对啊,比如身形走样啊,对男人来说不再available啊…等等。”

“那最后是什么,让你坚持了下来?”史迪文跷上二郎腿,一不小心,甩开了丽萨的手。

“说不上坚持。自己选的路,我享受在其中,小小的杂念不值一提。”在迷醉的灯光和香气下,更是在众目睽睽下,我和史迪文推心置腹。

丽萨像是败退连连,干涩地清了清嗓子。

史迪文提拉过她的手,重新搭在自己的膝头。他若无意于暴露我们的私情,那么任谁谁也看不穿。

丽萨恢复了少许斗志,出了奇招:“于总!”

或许她这一声喊不喊的,也根本没所谓了。即便她不这么唯恐天下不乱,于小界也根本在向我们走来了。

我却是唯恐天下大乱,腾地站直了身,抓上皮包就要一走了之。

于小界远远比史迪文明目张胆,他拿着酒杯而来,封住我的去路:“你不来敬我,我只好来敬你了。”

人高马大地更是扎眼,我只好又坐回原位,微笑着将我的酒杯满上。

于小界挤着我坐下,全然不好打发的样子。适才我的二选一,做不到两全其美,于是牺牲了他。那么之前他在电话中应允我的“不会强求”,这会儿大概也是不作数了。

“何小姐这边挪挪。”史迪文捏住我的手肘,一拽。

手肘这关节,史迪文挑得得当,不会太亲密,乍一看,只像是让我给于小界腾出地方。

我挪过去了几分,正中地坐在了史迪文和于小界的中间。

侍应生为一桌桌上了水烟,高耸的玩意儿,古旧的做派,别具风情。

桌台上的吃食满满当当,我又要腾出地方,只好一手酒瓶,一手酒杯:“来,于总。”

于小界早有几杯下肚了,带着酒气,低低说道:“你用果汁代酒就好。”

酒气让他失常,但不是造次,而像是倒退回了二十三岁的时光,他眼底明澈,只倒映出我一个人。

“于总这是在挖苦我吗?那我先干为敬好了。”我还在演戏,可也快要演不下去了。

“干了干了,我也先干为敬。”史迪文横插一竿子,手臂从我肩头伸来,去敬于小界。

丽萨不甘于当局外人:“于总啊,Steven啊,你们都是精英人士,之前在北京有没有打过交道的啊?”

“第一次。”于小界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

“我倒是常耳闻于总…”史迪文摆出夸张的阿谀相,“英雄出少年。空降人人都会降,但降完了,不当纨绔子弟的,像于总这么大刀阔斧,真有所为的,却是少之又少。于氏珠宝要吞并鼎丰,这其中也少不了于总的功劳吧?”

史迪文一边说,一边靠近我,不动声色。像是因为我被夹在他和于小界中间,所以他若要和于小界把酒言欢,就不得不靠近我。

“过奖。”于小界不再惜字如金:“Steven…是吧?你和何荷在北京共事…”

“共事过吗?”史迪文及时接下话茬,“不巧,没有。”

我不安地干掉了第二杯酒。

我和史迪文“共事”过的历史,Donna和丽萨乃至安华上下都尚被蒙在鼓里,但对于小界则不尽然。至于他是何时查的,又查出了多少,他知,我不知。当下演戏的何止我和史迪文,还有他于小界。我一直以为,对史迪文而言,于小界在明。但即便追溯回两三载前,史迪文对他于四公子而言,也未尝在暗。还有我,我的大隐隐于市,大概是从古至今最失败的案例了。藏藏匿匿,到头来我们没有一个在暗。

于小界按住我的酒杯:“可以了。”

他对丽萨不理不睬也好,对史迪文高高在上也罢,至少,对我还是好的。

“这就可以了?除非于总吝啬酒钱。”史迪文抽过我的酒杯,又一次满上,“何小姐,以我目测,你眼圈发青,指甲尽是竖纹,这是睡眠不足的症状。来,适量饮酒会有助于你的睡眠的。”

丽萨不悦地扭过史迪文:“你还真是博学。”

史迪文油腔滑调:“丽萨你就不一样了,眼圈细腻有光彩,指甲…哇哦,真是十指春葱。”

丽萨一肚子火发又发不出,索性去吸了两口水烟,定了定神。

“你也尝尝喽。”丽萨也自察刚刚的失态,这才又对我示好。她摘下她吸过的烟嘴。

“好,什么味道的?尝尝鲜我就先走了。”我拿过一只新的烟嘴,装插上,“我是当妈妈的人了,不比你们自由。”

无奈,于小界伸手拦下了我:“这种东西不尝也可以。”

多少人在看戏般的看着我们,于小界摆明了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可我在乎。我几乎要发了火。

又一只手介入进来。

史迪文出了手,拨开于小界的手臂:“哎呀?什么叫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尼古丁和焦油含量都约等于零,对健康基本无害的,于总不用这么小题大做。消遣,消遣而已。”

接下来的话,史迪文是对我说的:“更何况,何小姐…也不是第一次吧。什么味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这个是什锦水果味。放心,不会有葱姜蒜味道的。”

显然,于小界对我的明目张胆,终究还是冲破了史迪文的底线。

史迪文仍在笑,仍在掩饰,但却是一头随时会露出原形的笑面虎了。

我飞快地吸了两口,应付了事:“你们玩,我先走了。”

“我送你。”于小界不等我站起来,便先站了起来。他要扔下这能吃能说的二三十张嘴,送我一人。

不等我婉拒,也不等其余人等的连连慨叹,史迪文便第一个,有了应对之策。

他没有阻止,而是做了一件更要命的事。

他接着我的那只烟嘴,绵长而享受地狠狠吸了一口。

丽萨像出了人命似的尖叫:“Steven!那有她的口水!”

史迪文若无其事,吐出的烟圈曼妙极了。

“哦?是吗?我说呢,味道尤其的好。”史迪文慢条斯理,又吸了第二口。

音乐轰鸣,不及我脑中轰鸣的万分之一。水烟的薄雾弥漫,红男绿女在其笼罩下,都是同一番斜着眼的嘴脸。

史迪文兴致大发,又将烟嘴还给我:“喏,你介不介意我的口水?”

而这时,于小界猛地俯下身,伸手抬高我的下巴,吻住了我的嘴。而我,对史迪文的“口水”尚且无暇回应,更不要说这个。

于小界并非做做样子,他紧接着便在我的嘴唇上辗转,辗转。

不止丽萨在尖叫,她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让音乐形同虚设了。

史迪文一拳将于小界挥了开,这我并不意外。他和于小界你踩我,我踩你地,到达了这个高度后,便再不会有谁谦谦礼让,谁甘拜下风的机会了。

于小界倒退了两步,他的员工争相将他扶住。

史迪文扳过我的脸,抽了纸巾来回擦着:“你长手是干什么吃的?不会扇巴掌也总会推开吧?不会推开也总会捂住自己的嘴吧?孩子都两岁了,还像个纯情少女一样痴痴呆呆地,你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你要再不给我住手,我就对你扇巴掌了。”我警告史迪文。

史迪文的那一拳太重,于小界的嘴角出了血。他扑回来,那桌台太多余,第一个牺牲,上面的瓶瓶碟碟,以及烫手的水烟,应声落地。

场面失控,于小界的人安抚住芭芭露莎的保全人员,说所有损失,他们会双倍赔偿。

史迪文和于小界不约而同地无视我,我只好也对保全人员下下功夫,我说他们出双倍,我出三倍,只要你们维护和平,所有损失,我会三倍赔偿。

于小界的人不言不语,将腋下的皮包拉开拉链,露出一沓沓钞票,就此将保全人员收归营中。

史迪文从头到尾占了上风,但眼眶中了一拳,也好受不到哪去。

Donna穿过硝烟,亢奋地来挽住我:“你挑一个行不行,你挑剩下的给我!Jesus!随便一个你挑剩下的…赏给我啊!嗟来之食,I-don’-tcare!”

说话间,于小界抄了酒瓶,向史迪文的头上挥去。

“***…”我丢下Donna,冲到了那二人中间,“你们还有完没完!”

我面向着于小界,他的面孔无比狰狞。我的介入让他顿时色变,可色变之外,他的那只正在挥舞的手臂却来不及收回了。

接着我被史迪文推了开,踉跄着跌了出去。那只酒瓶,还是遂了它的初衷,炸裂在了史迪文的头上。

史迪文无奈地嘶了一声,又缓缓将那口气吐了出来。就在我也要吐口气出来,庆幸他并没有流血的那一刻,血沿着他的额角缓缓淌下。

史迪文抬手,指着我,隔空一戳一戳地:“我说你没有脑子是太抬举你了,你是…你是猪脑子吧?救我也不是这么个救法,要没有你冲过来,我可以闪开的好不好?不过念在你舍己救我…好啦好啦,我有感动啦!”

于小界的手里还握有一小截酒瓶的瓶口,他手一松,扔了掉。

他的人各有分工,有的护送他而去,有的善后。

史迪文行情大跌,无人理睬。他不介意,对我腆着脸:“你送我去医院。”

我哽咽:“我送你去西天好不好?史迪文,我好好过我的日子我招你们了吗我!”

史迪文和我针锋相对,吼回我:“招没招的这不好下定义,但你回去好好想想,是我不让你好好过日子的吗?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好好过日子!”

报个平安

更新时间:2013-4-27 1:21:04 本章字数:3225

第二天,我带何翱回去了北京。铫鴀殩午反倒是史迪文和于小界,无论公事有没有告一段落,在上海就医是免不了的了。

史迪文是自己去就医的。

我一个人走出芭芭露莎时,眼泪还没掉下来。史迪文尾随在我后面,用一块暗红色餐巾捂着伤口。幸好是暗红色,不似雪白的那么骇人。

他对我再没话说,顺路而已。他的那只中了一拳的眼眶,肿大着,头大概也有些昏昏沉沉,于是走走停停。

要走出一段路才拦得到出租车。月朗星稀夜风拂拂的好光景,偏偏身后传来叫人无力的血腥味。我拦下一辆出租车,一不小心,就让给了史迪文謇。

史迪文只说了声谢谢,上了车,立即让司机发动了车子。我猛地唠叨道,你一个人可以吗?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事也报个平安,诸如此类。不过,那会儿车子都发动了,史迪文根本听不到。这一次,他倒不是惜命,只是真的对我再没话说。

到了这时,我的眼泪才掉下来。

而一小时后,史迪文发来了短信,就四个字:报个平安巯。

我的话,他听到了。

厚福对长途跋涉也还习以为常,但无论如何也是大病初愈,不免有些惆怅。飞机才升空,他便问我:“爸爸是坏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意外。

“钱奶奶说的。”厚福近来常常混沌,“她说爸爸太好了…一定是个坏人。”

我却茅塞顿开。史迪文太好了,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外加贵气外露,所以钱阿姨逆向地想了想:这一定是个坏人,一定有哪里有着致命伤,否则,何以落在何荷手里?对对对,至少,他是个不顾家,或是顾不了家的男人。

“爸爸…是个好人。”我给了厚福保证。

我接着问了厚福:“妈妈给你换个保姆好不好?我们换个青春貌美的阿姨,活力四射,双语教育。”

厚福一口否决:“不要,我就要钱奶奶。”

我又一次意外,但意外之余倒也宽了宽心。钱阿姨固然爱钱,斤斤计较,口无遮拦,但说穿了,得了厚福的心,便瑕不掩瑜。

说好了来机场接我的郑香宜和周综维,只来了一个郑香宜,而且还只是来了机场,并非…来接我。

郑香宜大包大揽,对周综维说接机这样的家常便饭,她一个人绰绰有余了。而我落地后,只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她在办理登机手续了,飞上海。

至于如何向周综维交代,她不管不顾:“表姐,你就说你在上海的房子发大水好了,十万火急,我去帮你淘水。”

“等你去淘水?我的冰箱都漂到外滩了好不好!”我厉声厉色,“给我回来,你要有胆子上飞机,我就把你和于泽的这层窗户纸给你捅了。”

“比赛一结束,我马上回来。”郑香宜心平气和,但千军万马也是拉不住她了,“我是于泽的幸运女神,我非去不可。”

我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抱着何翱,对他念念有词:“我生你是要你帮我提行李的,你倒好,当上行李了。妈妈发达的二头肌,全拜你所赐。”

辛劳归辛劳,但我还是慢性子地,和气地将出租车让过去了一辆又一辆。这次回到北京,和过去的每一次截然不同。我爸,史迪文,以及于小界,这三个和我上辈子有着恩怨情仇,这辈子又续着情仇恩怨的男人,一股脑儿地,又都重出了我的江湖。北京,仍是我逃不开的北京。

表姨表姨夫,以及周综维,一个不落地都在我爸妈家。

我爸穿戴整齐,坐在铮亮的轮椅上。轮椅是周综维买的,自打他和郑香宜的事儿定了,他的家庭融入感便直线上升。他也总归有他可取的品质。

史迪文看何翱的那种看法,被我借鉴了来。我看我爸,从脚仔仔细细地看到脖子,接着便从脖子飞跃到头顶,他的脸,被我囫囵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