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听门外有人笑道:“江湖果然险恶。本官不过出去开了个会,咱技术部就已经改成土匪窝啦?”

苏锦连忙收了脚,转头笑道:“魏大人,你老人家回来的正好。小的们正有重要军情要向您老禀报呢!”

来人是技术部负责人,C城炼厂项目的总工程师魏川。这人的年龄刚满三十,身材高高瘦瘦,言谈举止之间一派书卷气。他是海工截止目前为止最年轻的总工。也是苏锦心目中除了韩晓之外的又一偶像。

“我刚才看见了中环的曹工。”魏川看看陈霖再看看苏锦:“人家的脸色可不好看啊。”

苏锦将刚才曹英来退表的事细细说了,又说:“蝶阀算不上什么贵重仪器。他们中环不是也有调换指标的?干嘛非得栽赃给咱们?”

“你不是刚刚还说江湖险恶吗?”魏川笑道:“中环大概是要表示自己技术过硬,跟咱们签合同的时候特意把这个调换指标压得很低。所以这么十几台蝶阀报损的话,他们面上无光。而且…”魏川瞥了一眼两个人认真的表情,微一犹豫,又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中环方面如果没有海工内部的人撑腰,这个事儿也不会干得这么理直气壮。既然人家就是理直气壮地干了,那说明这个事儿就没有那么容易打发。

“今天不用夜战了,”魏川看了看表:“你们俩也赶紧回去吧。小苏不是今天刚回来的?累了吧?周末赶车可费劲啊。”

“就是。”苏锦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冲着陈霖呲牙一乐:“赶紧的,取你自行车去。你把我驮回生活区,省下来的打车钱我请你吃面条。”

“又是面条…”陈霖的嘴都要歪了:“拿我当司机使唤,也不知道请我吃点好的。”

苏锦瞬间失神。

类似的话似乎陆显峰也说过,只不过说话时,他正笑微微地靠着驾驶座,一双妖孽的眼睛斜睨着她,波光潋滟。

“走不走啊?”陈霖继续抱怨。

苏锦揉了揉脸,不自然地笑了笑:“那个…吃素有利健康嘛。”

两个人告别了魏川,推着自行车出了项目部。被冷飕飕的夜风一吹,一起沉默了下来。

“上来吧,”陈霖骑上车,有意地放慢了速度。等苏锦坐上了后座才压低了嗓子问道:“苏姐,魏工刚才好像还有话要说啊。你发现没?”

苏锦没有出声。既然陈霖都能看出来,她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魏川是她的领导,有些话不方便跟他们这些下面干活的人明说也是正常的。何况,明说不明说其实区别不大。工地上各种传言都有,前段时间苏锦天天跑现场,有关中环的流言蜚语也听了不少。不管这些流言蜚语究竟有多少真实度,有点心理准备总是没有坏处的。

“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嘛?”苏锦闷声闷气地答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懂不懂?”

陈霖不服气,还想说什么时背苏锦在后背上拍了一掌。车子一晃,就听苏锦在他身后叹气:“咱们这些干活的,上头的事儿知道多了也没啥好处。快走吧,我都饿了。”

陈霖没有再追问。卖力蹬车的时候却隐隐觉得苏锦这几句话说得一派苍凉,跟她平时教训自己时那副半真半假的调侃语气大不相同。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呢?

陈霖还在琢磨苏锦的态度时,背后的苏锦却又冒出来一句:“快点骑车吧,把老大饿死了,你这白兔子以后就更没法混了。”明明还是平时开玩笑的口吻,可是在这黑漆漆的夜色里听来,不知怎么就让人心里有点发酸。好像她在强打精神扮演原来的自己一样。

陈霖知道这段时间里,苏锦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会是什么事儿呢?

罗青树

也许是回C城的车上挤了一身的热汗,下车时吹了冷风;也许是陈霖的电话打得太急,她连头发都没有吹干就打车跑去了项目部;又或许仅仅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觉得累了。回到宿舍,苏锦连外衣都没有来得及换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刚过了午夜,窗帘没有拉上,一轮黄澄澄的圆月低低地挂在窗外,仿佛一个熟透了的大柚子,伸手就能摘下来抱在怀里似的。忽然就想起了徐小凤的那首老歌《明月千里寄相思》。虽然苏锦从小就不是一个感情多么细腻的孩子,但是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仍然觉得被触动,觉得那歌声里的惆怅落寞尽管似懂非懂,却仍然蛊惑人心。

苏锦迷迷糊糊地出了会儿神才发现身上还穿着外套。头重脚轻地爬起来换衣服时,又觉得身上热得难受。苏锦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从行李箱里摸出两粒感康,就着桌子上的半瓶矿泉水咽了下去,又躺回去继续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清晨,隔壁寝室的两位女校验员已经起床,正在门厅里唧唧喳喳地商量要去买哪家的早点。房间的隔音效果不怎么好,两个人的脚步声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海工临时租用的居民楼。两室一厅的结构,看起来和T市的单身公寓相仿。苏锦是技术部的人,手里资料特别多,所以一个人占了一间寝室。另外的一间寝室住的是校验组的两个女孩子。苏锦和她们不熟,除了见面点头之外,也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爬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苏锦确定自己是真的发烧了。可是上班第一天就请教到底是不太像话。左思右想,还是咬着牙去上班了。迷迷糊糊地坚持了一个上午,终于挺不住了。趁着午间休息的功夫跑去了职工医院打点滴。

滴注室里到处都是人,苏锦头脑昏沉地靠在角落里,正想着补一觉的时候电话响了。苏锦连忙取出电话,一看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心头骤然间涌起的隐秘悸动又瞬间落回了深处。只余一片空茫的疲惫。

自己到底在巴望什么呢?苏锦暗暗地鄙视自己:不就是感冒了吗?不就是…一场小到不能再小的毛病吗?至于这么矫情吗?

“是苏锦吗?”耳边响起一把清亮的好嗓音:“我是邢原的朋友,他说你有事要找我帮忙?”

苏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是…”

话筒里传来爽朗的笑声:“我是罗青树。挂牌的职业是心理医师。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私家侦探。我对你所说的事情很有兴趣。我现在人在T市。浅水湾。”

苏锦目瞪口呆。这男人一张口就回答了她憋在心里的所有问题,这效率未免太过惊人了。

“还没回过神?”男人的声音里多出几分戏谑:“现在可以讲讲这位林小姐失踪之前的细节吗?邢原说,她曾跟你联系过的。”

苏锦清了清嗓子:“那天是情人节…”

“抱歉,请等一下,”罗青树打断了她的话:“你周围好吵。能换个房间吗?”

苏锦瞥了一眼挂在头顶支架上的药瓶,面露苦笑:“恐怕是不行啊。我现在正打着点滴呢。这里的支架是大家共用的,我要是提着药瓶出去,就腾不出手打电话了。”

对面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你在医院?”

“嗯。”苏锦想了想:“要不你先跟彭小言谈谈吧。等下我出去了再打给你。”

罗青树记下了彭小言的电话号码,客客气气地嘱咐了两句就挂了。可是没过一会儿又有电话打了进来,这一次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

“苏苏?”韩晓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你病了?”

“没事,”苏锦抽了抽鼻子:“感冒而已。你还好吧?”

“都挺好的,”韩晓说完这一句,便沉默了下来。苏锦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宾客喧哗,心里隐隐觉得她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无奈此时此刻脑子里一团糨糊,什么也没法子细想。匆匆挂了电话之后,昏昏沉沉地靠在椅子背上就睡着了,直到护士过来拔针头才醒。摸摸额头,烧已经退下去了,身体却感觉虚弱无力。苏锦在医院附近的面馆里要了一碗面,匆匆忙忙喝了几口汤又赶回了项目部。这一忙就到了晚上九点多。直到筋疲力尽地回到宿舍,这才想起自己答应过那个叫罗青树的男人,还要给他打电话的。

电话接通,苏锦先忙着道歉。然后将情人节那天夜里发生的事细细说了,自己的行踪只说是喝醉了住在了朋友家。罗青树记下了林之之打来那几个电话的详细时间,又说:“我下午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彭小姐。”

苏锦的心顿时一紧:“怎么样?”

罗青树想了想才说:“那天晚上出事之前,彭小姐曾经见过林强。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但是见面之后发生的事,我暂时还不知道。嗯,这么跟你说吧,有人在这部分记忆之上打了个结,我暂时还没有办法把这个结打开。我会抓紧时间见见林强。”

听他的语气,仿佛见过了林强就能找到什么解决办法似的。不等苏锦就这个说法提出疑问,罗青树就抢先一步解释说:“彭小姐是一位十分机敏的人,她对自己那天晚上的经历已经产生了怀疑。但是这种怀疑对她记忆中的那个‘结’来说,就好像又加了一把锁一样。而林强的情况则正好相反,彭小姐说这位林先生毫不怀疑自己只是爬墙摔了一跤。所以相比较而言,打开他脑子里的‘结’应该会容易一些。”

苏锦听得似懂非懂。

罗青树又说:“不管怎么样,我的重点是寻找这位林小姐的下落。如果你想起什么情况,请及时跟我联络。”

苏锦点了点头,踌躇片刻终于问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个…报酬我怎么给你?要换成美元吗?还是欧元?”

罗青树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呛到了,咳嗽了半天才笑着说:“行有行规,在找到人之前,我是不能收取任何费用的。等找到人了之后,我会在你存款数额之内抽取一个百分数。这个,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苏锦完全不知道还是这么一种行规。不过,她一向相信身怀绝技的人身上都会有几片逆鳞是外人碰不得的,比如:质疑他的能力啦、跟他讨价还价啦、或是提出什么额外的要求啦…说到底自己对于这位外国来的大侦探的情况还是一无所知,他既然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追问什么。挂了电话之后打给彭小言,彭小言却对这位罗大侦探印象颇佳。

“他长得好帅啊,”彭小言傻笑了几声,又哀声叹气地抱怨:“可惜戴着结婚戒指呢!”

苏锦气结。她这态度到底是去见心理医生还是去见偶像?

“你都想起什么了?”苏锦气鼓鼓地问了之后才想起罗青树说过她的记忆里有个“结”,心里不由忐忑,不知这一问会不会刺激了她?

彭小言却不怎么在意:“我就想起来我是在学府南街下的车。去那种地方…除了去找这个兔崽子还能干吗?对吧?”

苏锦拍了拍胸口,暗想还好还好,听她的语气似乎没有被自己的问题刺激到。

“哎,苏苏,我出院了。”彭小言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又轻快了起来:“连护士都说我在医院里养的…跟坐月子似的。”

苏锦噗地一声笑喷。

“哎,哎,真的,”彭小言也笑了:“还是你家男人接我出的院。我跟你说这个男人真不错,我喝了他那么多天的汤,都没有重样的。而且还不嫌烦,真是难得。回头你替我好好谢谢人家吧。”

苏锦含糊应了一声,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这男人就算真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几时砸中过自己的脑袋?

几时才能砸中自己的脑袋?

苏锦抚着又开始发烫的额头,一时间只觉得疲惫不堪:“你早点休息吧。不说那么多了,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彭小言应了一声,又说:“我打算去看看之之的孩子。”

苏锦心头突地一跳,眼前顿时闪过医院停车场里见过一面的那个男人,忙说:“别!你暂时哪里也别去!也别随便跟别人说起正正!”

彭小言愣了一下:“看看都不行?为什么啊?”

苏锦定了定神才说:“你不是刚出院吗?先别忙着折腾自己。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配合罗先生找人。”

“对!”彭小言想了想,痛痛快快地答道:“那我就过段时间再去好了。哎,告诉你个事儿,你还记得送我上医院的那个男人吗?他今天还给我打电话了,约我明天吃午饭。你说,他对我会不会…有点意思?”

苏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他约你吃午饭?去哪里?”

彭小言笑嘻嘻地说:“凯悦酒店的西餐厅。”

“那种死贵的地方就是让男人们摆谱用的,”苏锦冷笑:“小言,你最好当心一点,万一遇到的不是如意郎君,而是如意狼君,那你可就惨了。”

就算这个男人真的对彭小言做了什么手脚,苏锦也完全没有证据。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憋气。可是,在真相大白之前所有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假设罢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拿这些不成形的推测去评判彭小言和别人的交往?她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横插一杠,以彭小言冲动的个性而已,只怕会适得其反。

更何况得出这个结论的那个男人…苏锦咬着嘴唇问自己:他难道就不可疑吗?他说自己和林之之只是同事,并没有特别的交情。可是他这样热心地投入到寻找林之之的事件当中,这难道不可疑吗?

“好的,”彭小言笑道:“我知道了。”

苏锦叹气,心想你知道什么呀?!

挂了电话之后,苏锦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又打了电话给罗青树,跟他说了明天中午彭小言要和那位可疑的男士约会的事。听到罗青树答应会去看看,苏锦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罗青树的出现让她这段时间以来郁积在心头的压力轻松了不少。不过,她自己也知道,与其说是这个男人让她心生信赖,还不如说是这种带有酬薪的准雇佣关系让她心生信赖。

也许是年岁渐长的缘故,苏锦越来越觉得在很多时候,金钱在这个世界上所能够维系的关系,往往要比单靠人情来维系要简单得多。

也牢靠得多。

陆显峰一下车就看到了正从门厅里走出来的男人。

这人三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瘦,眉目温雅。如果忽略他眼底异于常人的机敏,他看上去很像是一位牙科医生或者是大学教授。

陆显峰的视线飞快下移,从他的肩到腰、到休闲长裤包裹着的两条长腿,再迅速移回他的脸上。极短的时间内,心里已经对这具身体做出了初步的评估:他绝对不会像看上去的那么文弱。格斗的时候,他应该会很灵活,而且会有很强的爆发力。

记忆迅速回放,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就想起了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此人:两个小时之前、凯悦酒店西餐厅。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人的视线正落在彭小言和那个名叫西蒙的男人身上。是那种貌似无意的关注,目光一碰即退,不会轻易地引起对方的警觉。

不可能只是凑巧。这是陆显峰脑海中最先浮起的想法。

绝对不可能只是凑巧。陆显峰看人的眼力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能肯定这个人的兴趣并不在西蒙或者是彭小言个人的身上,而是完全在于这两人之间那种看似寻常的相处模式:他说话时的目光,她望向他时的目光、他递东西给她时的表情…诸如此类的细节。

这就有点意思了。

陆显峰摘掉墨镜随手扔回车里,迎着这个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慢慢走了过去。

“好巧。”陆显峰上下打量他,表情平静得仿佛在菜市场里挑白菜:“居然在这个地方又见面了——你认识邢原?”

男人的脸上露出微笑。温和而无害的笑容,却令陆显峰不由自主地心生戒备:“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嘛。在下罗青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陆先生吧?”

陆显峰握住了他的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幸会。”心里却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难道他就是邢原在德国的那个朋友?心思斗转之间,对此人的身份虽然还不能够确定,最初的戒备却不知不觉放松了几分。只是,邢原已经知道自己在寻找林之之的下落还弄出来这个罗青树,他是要干什么呢?

还嫌这事儿不够烦吗?陆显峰不由得微微皱眉。

罗青树指了指身后的房子,目光中微微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神气:“我刚刚知道我手里正在做的事陆先生也是有兴趣的。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去一趟呢?我正好缺个帮手。”

两把锁

陆显峰微微眯起了双眼,专注的近乎阴戾的目光令两个人之间的温度骤然间下降了若干度。然而语气却是平静的,平静的接近温和:“我有兴趣的事——不知罗先生指的是哪一件?”

罗青树唇边的笑纹加深:“我对陆先生的情况所知不多,没有记错的话,你也在寻找一位林小姐的下落吧?”

陆显峰的眉棱骨不易觉察地微微一抖:“林之之?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罗青树耸了耸肩:“她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

陆显峰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你是说…有人雇你?是谁?”

罗青树笑道:“没错。有人雇我寻找林之之的下落。不过行有行规,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雇主的身份。”

陆显峰皱紧了眉头,心里却隐隐地拱起了一股暗火。他说的这个所谓的雇主会是苏锦么?如果真的是她…她又有什么必要这样做?是不信任自己?还是那天自己带人回家的做法令她决意要把她和自己之间的界线画得更加清楚?

她甚至没有给打过电话。

这似乎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可是…

陆显峰点了一支烟,正要转身去车里找打火机的时候,斜刺里一只银灰色的打火机伸到了他的面前,“啪”地一声弹出一簇幽暗的火苗。

点燃了香烟,陆显峰眼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谢谢。”

罗青树收了打火机,笑容越发和煦得碍眼:“没什么可谢的,我要做的事缺个帮手。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和我资源共享?你应该不会吃亏的。”

陆显峰的眉头再度皱紧。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精力都放在了于洋和她身边的那些人身上。然而一向在家里待不住的于洋却变得深居简出,就连处理公事都比以往要沉得住气。这本身就很可疑了。但是她身上的可疑之处也仅仅到此为止。她自己开车上下班,跟那几个助理也很少单独见面。

这绝对不正常。但是这不正常又表现得太正常了。让他抓不住任何的把柄。于是陆显峰的火气就这么一层一层地堆叠了起来,一天两包烟都压不住。

“这么跟你说吧,”罗青树的语气里明显地多出来一种…蛊惑般的味道:“我已经见过了彭小姐,现在呢,我正要去找那位林先生。很凑巧的是:我的职业是心理医生。最擅长的事是催眠。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开始变得有兴趣了呢?”

催眠?!陆显峰的心猛然一跳。

“怎么样?”罗青树露出奸商似的招牌微笑,看起来真的很…八卦。

陆显峰掐掉了烟头,干干脆脆地说道:“好!”

要找林强并不难。

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是上课时间,留在宿舍里的人不多。从虚掩的房门望进去,林强正靠在床头看书——只有他一个人在宿舍。

天时。

这是他自己的宿舍,每一个角落他都熟悉。在自己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即使是面对不太熟悉的人也不会引起他过分的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