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路边那辆抛了锚的出租车的时候,陆显峰第一反应是看时间。十点刚过,还不到十一点,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但是这条路一向背静。新开出来的公路,一端是市区,另一端是郊外的高档别墅区,几乎没有中间站,一般过了八九点就少有车辆。湖蓝色的出租车停在那里,车门还敞着,两个男人拦在路当中,跳草裙舞似的手舞足蹈,怎么看怎么诡异。但是拦路的人没有要让路的意思,陆显峰也只能停下来,探头出去问:“车坏了?没打电话叫拖车?!”

戴眼镜的男人几乎是扑过来的,一脑门子热汗,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怎么算都没到日子…没想到就赶上这么个时间…谁都没想到啊,大哥你看这车坏半路上了…”颠来倒去说了足有两分钟,陆显峰才听明白他怀孕九个月的老婆这会儿正躺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羊水已经破了。

“上车吧,我送你们去妇幼。”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儿任谁摊上了也不可能见死不救。陆显峰扶着车门看那男人把自己老婆连拖带抱地弄上了越野车,然后在那女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呻吟和那男人一迭声的道谢里发动车子,迅速地驶向市区。

女人还在不停地叫,声音里带着哭音,抖得像风里的一块破布。

陆显峰一向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一点,但是他不懂生孩子,所以也无法判断这女人的反应到底正不正常。但是她哭得太凄惨,让他本能地有些发毛。

街灯暖橘色的光宛如一团浑浊的雾,笼罩在空荡荡的公路上方。耳边除了发动机略显单调的嗡嗡声,就只有那女人不知疲倦的哭号。其实陆显峰听得出她已经精疲力竭了,但她还在叫,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简直不像女人,而且混合了那么浓烈的恐惧,见了鬼似的。陆显峰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做丈夫的男人还在不停地安慰她,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夹杂在女人的号叫声里,听起来完全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女人的声音骤然间低了下去,压抑地低声哭了起来。陆显峰虽然听不出那女人到底在喊些什么,人却本能地警觉起来。他从后视镜里望过去,后座上的女人正费力地想要坐起来。

心中微微一动,冰冷的枪管已经抵住了他颈侧的大动脉。

后视镜里,男人目光阴冷地冲着道边努了努嘴,“停车。”

陆显峰笑了,“停左边,还是右边?你选。”

脖子上一紧,枪口几乎按进了肉里,“我不信你不怕死。小子,老实点。”

陆显峰弯着嘴角没有出声,车子靠着路边缓缓停了下来。车还没有停稳,车门已经打开,陆显峰的身影几乎一眨眼的工夫就闪到了车外。

后座上的男人低声咒骂了一句,想也没想就开门追了出去。

陆显峰脚一沾地就打了个滚钻进了车底。后座上的男人一只脚还没有落地便被他一把抓住,用力一拽,男人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那人反应也快,抬脚就踹了出去。陆显峰手一松,那人已经撑起了上半身。

也只是撑起了上半身,因为下一秒,他就像一口破麻袋一样摔倒在了地上。空气里传来“扑”的一声轻响,好像有人在拍打地毯似的,随即血腥味就在夜风里弥漫开来。陆显峰拽住他没有受伤的那条腿用力向后一扯,男人一头撞上了车轮,转过脸的时候面色青白,满脑门子都是热汗,也不知是不是疼的。

陆显峰手里的枪探上了他的太阳穴。他的脸埋在车底的阴影里,一双眼睛里却亮得慑人。

“这样子比较像准爸爸。”陆显峰一边说一边抬起手,用枪托在他的太阳穴上重重砸了两下。刚抽出这人的腰带想把他绑起来,一个巴掌大的东西冒着白烟,骨碌碌滚到了车下。

陆显峰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拽着T恤衫的下摆掩住了口鼻。

女人的声音阴阴的,配合着空荡荡的街道、身边那具昏迷过去的身体和空气里的烟气血腥气,活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女鬼,“我不信你可以在下面钻一夜。”

陆显峰闭着气不敢出声。

女人又说:“要不是怕你死在驾驶座上没法控制车子,我刚才就一枪干掉你了。”

夜风凉飕飕地吹过,车底下的烟气散开了一些。手机还在长裤的口袋里,陆显峰摸出手机飞快地按下一个按钮,又塞回口袋里。那女人知道他手里有枪,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下车来。这是逼着他先出手的意思。陆显峰突然就有点庆幸他这车底板结实,否则上头一枪轰下来,自己哪里还有命。

陆显峰小心翼翼地揪起了昏迷在地上的男人,拽着他的胳膊重重一脚踹了出去,与此同时,自己沿着相反的方向蹿了出去。空气中划过一声枪响,陆显峰已经扑倒在了绿化带的灌木后面。

这条新开出来的公路的绿化带后面是一条不深不浅的河沟。据说最初是想从海湾引一道活水过来,沿着公路辟出几道人-景点的,但是施工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停工了。连着几天大雨,河沟底部已经淤积了一些雨水,泥塘似的。两边的坡地上堆着一些沙土砖块,乱糟糟的。

陆显峰在听到有人追过来的脚步声之前听到了公路上由远及近的汽车发动机的嗡嗡声。汽车停了下来,却没有人出声。陆显峰想起留在路边的那个所谓的出租车司机,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向下沉了沉。

这不是抢劫,没有哪个脑抽的劫匪会在手里有枪的情况下还如此大费周章。不是劫财,那自然就是要命了。问题是这个地方——停车的地点既然是他们选的,陆显峰不可能不去考虑他们是不是还有同伙的问题:只是一对三?还是另有埋伏?

陆显峰小心翼翼地潜到了摞起来摆放着的一堆砖块后面。身后就是河沟,如果河沟的对面也有人的话,他实在说不好枪里剩下的子弹还够不够用。

模糊的灯光从绿化带的上方晃过来,一个黑色的人影十分谨慎地探头朝这边张望,然后迅速地朝左前方移动。虽然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但的确是刚才的那位出租车司机。扮演孕妇的女人仍然毫无动静,陆显峰不知道她埋伏在哪里,他甚至感觉不到她。

躲在树丛后面的出租车司机安静了足有半分钟,又猫着腰钻进了斜下方的土堆后面。陆显峰决定冒一次险,那个女人远比她放出来的这只饵危险得多。

当诱饵再一次蠕动着钻出土堆的时候,陆显峰瞄准了他持枪的那只手开了第一枪,在他的身体扑倒在地上之前开了第二枪。第二枪打中左腿,精确地避开了大动脉。

中枪的人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他的惨叫声掩盖了空气中另外的一些声音,却激起了陆显峰对于危险本能的感应。那人的惨叫声还没有停下来,陆显峰已经扑倒在了脚下的一堆瓦砾当中。带着不规则茬口的石块划过裸露在外的皮肤,热辣辣的感觉,他反而不觉得痛,而那颗子弹就在那一瞬间擦着他的眉骨飞了过去。

帕拉贝鲁姆9mm手枪弹。

陆显峰沿着子弹的轨迹朝那源点抬手就是一枪,心说连子弹都和老子用一个型号的,不还你一粒怎么过意得去?

没有声音,空气里的血腥气却浓烈了起来。陆显峰对自己的听力和枪法都有绝对的自信,于是抹了一把额头的血渍,朝那丛东倒西歪的灌木摸了过去。灌木丛的后面有奇怪的声音,像吹哨子,断断续续的。

陆显峰知道自己那一枪击中了她的肺部,这和他最初的预计有些出入。顺着枪口的位置向下偏,他的预期目标是击穿她的肩胛骨。好吧,这也许是因为她持枪的姿势和他估计的有些出入。不管怎么说,他并不想让她死。

他应该找到一些可以密封的东西包住她的胸部。越野车的后备箱里似乎有一件雨衣,公司发的,一直没有用过。因为那个包很小,完全不占地方,所以也没有想过要扔掉。

眉骨上的血又流进了眼睛里。陆显峰抬手去擦的时候脚下被石块绊到,踉跄了一下,一颗意想不到的子弹就在这一瞬间擦过他的脸颊,射进了前方的灌木丛里。

陆显峰迅速扑倒,将身体藏进了土堆的后面。

灌木丛的后面,女人的呼吸停顿了片刻,然后像烧开了的水壶似的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响声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便再度安静了下来。

脸颊被子弹擦过的地方开始热辣辣地疼。有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温热的,带着一点点腥甜的气味。

杀气还在,陆显峰知道那个人没有走。那个人隐藏得太好,他只能从子弹射来的方向推测出那人大概的位置——河沟的对面,一堆乱七八糟的砖块后面。

被动的滋味并不好,所以陆显峰听到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时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远处的黑暗也变得空旷起来,陆显峰知道那个人已经走了。现在的问题是,坐在警车里的人究竟是三剑客还是普通的巡警?

他的车还停在路边,跑路是肯定来不及了。如果不是三剑客的话,自己该怎么跟巡警们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

第十九章 我有罪

苏锦是被开门的声音惊醒的。

她一向都是没心没肺倒头就睡的主,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大脑里总是紧绷着一根弦,即使累极了也没有办法全然放松,像惊弓之鸟一样。

钥匙开门的声音很轻,熟悉的脚步声进了隔壁的房间,不到两分钟义出来,进了浴室。苏锦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过了十二点。

苏锦本能地感觉到异样。陆显峰并不是每天都会回来住,如果他要过来一般会在晚饭之前给她打个电话。在这些细节方面,他一向注意,像个老派的绅士。

苏锦在睡裙的外面披了一件衬衣,开门出来看。

门厅里的壁灯开着。玉兰花形状的壁灯,初看时觉得老式,看习惯了又觉得别有韵味。苏锦一直猜测那应该是陆显峰母亲喜欢的风格。客厅和他的卧室都没有开灯,水声从浴室的方向传来,在夜晚听得格外清楚。

苏锦正要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件雨衣。普普通通的半透明蓝色雨衣,团成一团扔在了门厅的角落里。很诡异的感觉——连续的晴热天气,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里用这种东西。苏锦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然后她注意到雨衣里还裹着东西:露出来的一角布料是米色的,很像是陆显峰的衬衣。她记得他一向偏爱这个颜色。

苏锦走过去,小心地拉开那团东西,一团猩红很突兀地撞进了她的视网膜。苏锦的手一抖,布料又团了回去,空气里却多出来一丝黏腻的味道。

苏锦的心通通直跳。

浴室的门被推开,苏锦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紧靠着墙壁,身体僵直。

陆显峰保持着擦头发的动作也僵在了浴室门口,大概没想到苏锦会被吵醒。他只穿了一条肥大的沙滩裤,上半身赤裸着。浴室的灯光从他的背后打过来,在他的身体周围勾画出极清晰的轮廓。他的脸沉在阴影里,一双眼睛却如同夜空下静默的河,细碎的星光浮浮沉沉,疲倦里透着过尽繁华的清寂。

苏锦望着他,忽然间心口发凉,仿佛一瞬间灵魂被抽空,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显峰的眼睛眨了眨,眼睑垂下来挡住了那两道流光,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旁边,抓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T恤要往身上套。T恤的领口刚套进脖子,不知碰到了哪里,嘶的一声抽气,又将T恤从头上抓了下来,顺手扔在了一边。

“吓到了?”陆显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手里摆弄着从茶几下面拖出来的医药箱,侧脸的轮廓刀削一般,漂亮,然而锐利。上挑的眉梢眼角也透着冷峭的味道,像开了刃的利刀。

苏锦不知该说什么好,摇摇头,很茫然的样子。这个样子的陆显峰让她觉得陌生。

“帮我上药吧。”陆显峰回过头看看她,很平淡的眼神.说出的话也客客气气的,“会吗?”

苏锦不会。她从来没有给谁上过药,自己的手指被裁纸刀削了一道口子,也只知道贴上创可贴,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往附近的诊所跑。但她还是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一言不发地接过了他手里的医用棉签和消毒药水。

陆显峰拉亮了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光线幽柔,但是要看到他身上的伤却也足够了。大面积的擦伤,有些地方已经泛起了淤青。伤口细小,并不深。不像是打架斗殴的痕迹,苏锦想起雨衣里包着的T恤和长裤,心里微微有些疑惑:难道是车祸?

他身上的皮肤要比脸和手臂都略微浅一点,像一瓶摆放在背光处的蜜。幽暗的颜色,有细腻的光无声地流转其中。苏锦觉得自己又走神了:

注意力一旦拉回来就注意到他身上的伤多在脖颈和肩膀附近,除非是对着镜子,否则她的确很难搞定。

陆显峰嘶的一声吸气,人却靠在沙发上没有动。苏锦的手停了一下,又换了一支棉签继续擦洗伤口,心里却有些疑惑,“就这样擦擦就可以?”

“嗯。”陆显峰的声音就在头顶,淡淡的,不是太在意的样子,“消消毒,它们自己会结痂,很快就好了。”

苏锦想起自己的行李里还有消炎药,打定主意擦完药水后要逼着他吃几粒。

有的地方有淤青,苏锦估计明天一早起来还会紫青得更厉害一些。伤口被水冲过,都有点发白。起初苏锦以为他脸上的伤最重,结果给他的脸上擦药水的时候才注意到受伤最重的地方其实是耳朵。耳郭的边沿少了一块肉,大概有半块指甲大小,伤口浸了水,凝住的伤口又渗出鲜红的血。

“不用包扎一下吗?”苏锦有点担心,“这里比较严重。”

陆显峰想了想,“贴一块创可贴吧。”

虽然气氛有点严肃,苏锦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下你出名了,走在大街上回头率至少百分之九十。只要看过《黑猫警长》的都认得出‘一只耳’。”

陆显峰没有笑,望着她的时候神情若有所思,“说起来…我还真是对不起黑猫警长。我有罪。”

气氛缓和令苏锦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有什么罪?”

陆显峰伸手捋了一把她的头发,低声笑道:“我不该在情人节那么有气氛有情调的夜晚当街抢劫。”

苏锦的手一抖,诧异地抬起头,“真的假的?”

“真的。”陆显峰的手滑下来,捏了捏她的脸,“我在停车场里敲晕了一个男人,从他那里劫了五万块钱,张张都是新币。”

苏锦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那天的气氛十分…诱人犯罪。”陆显峰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笑了,“我在劫财之后又顺手劫了个色,拿那五万块钱当小费了。”

苏锦的手停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地问道:“真劫了?”

陆显峰用两只手捧着她的脸,脸上有一点点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说呢?”

苏锦避开他的视线,微微有些不自在地把脸扭向一边,“谁会对一个醉得神志不清的女人有兴趣?”那种事她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自己的身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总还是知道的。她又处心积虑地上网搜了搜相关的资料来看,大致怎么回事也就知道了。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怎么会有那五万块钱。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陆显峰从她手里接过棉签,手臂上还有几处擦伤,他自己来弄就可以了,擦药水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苏锦在问什么,“哦,你说那钱?”

苏锦点点头,神态认真得有些紧张。陆显峰看看她,忍不住又笑了,“你们两个人一起存的钱,干吗要给他?明明是他劈腿,要给也该给你啊。

何况你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还比不过他脚下的一双鞋。锦上添花这种事由你来做的话…很蠢。”

苏锦被他的一句“很蠢”激得有点恼羞成怒,“那你就去打劫?!”

“对啊。”陆显峰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说了那天气氛比较好,所以…我大概也把自己当成是侠盗罗宾汉了,就算是劫富济贫吧。我可警告你啊苏苏,你不许把我打劫来的钱退回去!我可不能把这么大个把柄留给那个人渣——除非你想看我毁掉前程,下半辈子都蹲在班房里过情人节。你想吗?”

苏锦觉得头又大了。什么时候问题已经升级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

“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告诉我?”

“大概我今天的样子比较特别吧。”陆显峰仰着头想了想,“我不太想跟你解释,所以需要一个足够劲爆的话题引开你的注意力。何况我也是刚刚才想到,我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十分不理智啊。”

苏锦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才知道不理智?!”

陆显峰凑过来捏了捏她的下巴,眼里的笑容透着一点邪气,“你想啊,我劫了财转手接济你了;劫了色…又沦落成了义务保姆。人财两失啊人财两失…我那天晚上费那么大的劲,不是都白忙了吗?”

苏锦恶狠狠地瞪着他,嘴角却怎么也忍不住,一点一点地弯了起来。

“真不划算。”陆显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滑上去轻轻地抚过她的嘴唇,语声慢慢地柔和了下来,“那天晚上大概我也被什么巫婆之类的下了咒吧,否则怎么会昏了头去做这么不划算的事呢?我只是看不惯那个小子而已,其实跟你并不熟的。”他的眼珠转了转,眼里又透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神色,“其实我还真是没安什么好心。你跟老邢一家算得上是有关系的人,我本来是打算拿你卖个人情给他,然后跟他换一些东西的…”

苏锦悻悻地骂,“妖孽!”

妖孽靠了过来,门厅的灯光在他的眼底摇曳,宛如两汪春水。刀锋般锐利的屑眼竞也染上了几分缱绻的味道,“你生气吗?”

苏锦觉得有点透不过气。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一点点的戏谑,迥异于平常的平和,连声音都比平时的喑哑,说不出的诱惑。

耳边有怪异的声音嗡嗡直响,苏锦费力地抬起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把他推开一些,结结巴巴地反问他:“你到底要干吗?”

陆显峰抓住她的手举到唇边吻了吻,低声笑道:“你说我干吗?”

苏锦看不得他这副样子,总觉得多看一眼脑子里就多了一分晕沉。想要推开他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拉了回来,“苏苏,这么好的气氛,刻意回避的话很煞风景。”

苏锦挣不开他的手,有点恼火,“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还这么耍着我玩。你觉得有意思吗?”

陆显峰低笑出声,“我什么时候耍着你玩了?”

苏锦气愤地瞪着他,“还少吗?”

陆显峰凑过来飞快地在她嘴唇上吻了一吻,“我没有要欺负人的意思。苏苏,我只是想讨点夸奖罢了。就冲着我情人节那天没有趁火打劫,你也该奖赏我——像我这样人品正直的好青年你上哪儿找去?”

苏锦想说:我又不欠你的。但是嘴唇被他轻轻咬住,脑海里像浮起了大团大团的云。晕晕沉沉之际,也只来得及想到一件事:今天晚上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事?这个问题她其实很想问问的,可惜的是…还是让他给绕过去了。

“苏苏,再陪我一会儿。”陆显峰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固执地挽着她不肯松手。

苏锦只好不动,可是他就这么坐着又让她有点不放心,“真的不用去医院?要不你吃点消炎药吧。”

陆显峰闭着眼没有动,嘴角却一点一点弯了起来。

“跟你说话呢!”苏锦想在他胸口戳两下的,看了看那一片青青紫紫,到底没忍心下手,“吃点药,然后就回去睡吧。你不想我问,我就不问你好了。”

陆显峰的眼睛微微睁开一点,手臂抬匕去揉了揉她的头发,“苏苏,陪我一会儿。”

苏锦受不了似的瞪他,“你在撒娇吗?”

“是啊。”陆显峰答得理直气壮,“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

“你不用再强调了。”苏锦抖了抖肩膀,“我一向知道你啥都会的,包括单性生殖。”

陆显峰低笑出声,手臂用力一收,把苏锦抱在了胸前,“这个难度稍微大了一点,其实有更简单的办法的。”

苏锦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

陆显峰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微微一跳,声音却变得正经了一些,“对不起。”

苏锦瞥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陆显峰把下巴架在她的发顶,微微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你离得远一点会安全,可惜的是你还是被卷进来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苏锦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之之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