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另一个男声接口道:“朗朗,你可来了。服务生,把菜都上了吧。于哥,你把菜谱给朗朗,看她还想点些什么。”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可语气却是如此熟络,陈朗诧异地回转身体一看,柳椰子正笑嘻嘻地看向自己,陈朗顿时惊愕不已。

于博文站起身来,笑道:“你快进来坐吧,吓着她了。”

陈朗满腹疑虑地看看于博文又看看柳椰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柳椰子还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朗朗,咱俩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咱们好歹也是同事。”

陈朗脑子里一瞬间转了十七八个弯,不是没有怀疑柳椰子才是于博文在皓康的真正卧底,但还是有些东西想不通,终于把目光对准于博文,道:“这也是你的秘密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于博文和柳椰子尴尬地对望了一下,于博文想了想,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朗慢吞吞地道:“因为,因为除了我们家里人,好像还没有哪个同事,开口叫我朗朗的。”

柳椰子先乐了,“朗朗心思缜密,这一板一眼的样子可真像从前的青提姐姐。”

陈朗更加莫名其妙,转头问于博文:“青提姐姐?青提姐姐是谁?”

于博文清了清嗓子,“正式介绍一下,朗朗,柳椰子是你的表舅舅,他也会是博文口腔未来的医疗总监。上次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妈妈小时候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柳青提。”

卧底1

陈朗闷头喝着酸辣至极的泰式冬荫功汤,并不答理身边两位正在高谈阔论民营诊所海外融资成功率有多大的成功男士。陈朗把面前的一碗冬荫功汤喝得精光,耳边一直未停的声音已经转移到国内的齿科现状,以及民营连锁诊所、外资连锁诊所和公立医院各自的优缺点和客户群。

于博文看见陈朗喝完汤开始发呆,“嗨”了一声,问道:“如果是你,你对管理齿科连锁诊所有何看法?”

陈朗被噎得喝下去的汤在胃里直晃荡,只能把自己原来曾经琢磨过的观点拿来搪塞,“我一直在纳闷,为什么国内最有名的口腔诊所,全是以连锁方式出现?其实在香港也好,在其他国家也好,齿科诊所很少会是连锁,大多都是独立的,基本上都是几个医生合伙制的形式。”还很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不像国内,名气最大的几家,全都是资本运作的方式,外行领导内行。”

于博文并不生气,“那你呢?如果给你机会,你想拥有什么样的齿科诊所?”

陈朗摇摇头,“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说将来的话,其实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要有志同道合的医生同行,开一家温馨舒适的小小齿科诊所,我就完全知足了。”

于博文只是微笑,又把头转了过去,继续和柳椰子就医疗总监即将开展的工作进行讨论。

陈朗百无聊赖,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半个小时之前,当时陈朗看着不过比自己大十岁的柳椰子,还是觉得匪夷所思,语气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便是满腔狐疑,“他比我妈妈小那么多,怎么可能是我舅舅?再说,上次和外公外婆见面,也并没有和我说起过。”

柳椰子替陈朗解惑,“我是你妈妈的表弟,是比她小很多,她大学快毕业了,我也才上小学,不过辈分还是比你高一级。你外公外婆把你保护得太好,在我们面前从来不透露你现在的生活状态,自然也就没有在你的面前提起我们上海这一大帮亲戚。”

陈朗的疑虑并未打消,看向自己的亲爹于博文,“您和我说实话吧,为什么想让我去皓康?为什么让他,好吧,也就是我的表舅舅,也去皓康卧底?”其实陈朗还有潜台词,不过话到了舌边,还是生生咽下。

于博文和柳椰子对视一眼,被“卧底”这个词纷纷吓了一跳,继而开怀大笑。于博文笑得很惬意,“我开的是齿科连锁诊所,不是间谍中心,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陈朗被于博文笑得有点儿心虚,兀自强词夺理,“那您说说清楚,这么偷偷摸摸地想要干什么?您这么神秘,我都以为您要拍电影《谍中谍》了!”

柳椰子终于先止住了笑声,“这可就冤枉我们了。其实我一直在北京念大学,毕业后也在北京工作,前几年跳槽去了皓康齿科,那时候还不知道博文口腔的老板就是我的表姐夫。”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也就是前两个月,我在皓康齿科待得不算如意,想换一换环境,结果在一个朋友的饭局上遇见了你的父亲。当时我们聊得很投机,他许诺我去博文口腔当医疗总监,我也就动了心。”

于博文接过话题,“正好你从香港回来,怎么也不肯来博文口腔,我一想,估计你对我们民营诊所有偏见。既然你想去外资背景的皓康齿科历练,我当然也不会拦着你,一来你在香港时已经接触过类似模式,二来可以帮助你提高种植水平,三来将来对你管理整个博文口腔也有所借鉴。”

柳椰子再次接过话题,“因为你要加入皓康,还参加面试,你父亲才没让我马上辞职,说是让我多待上几天看看,怕你有什么不适应。结果你面试的时候特别精彩,我在电话里使劲夸奖了半天,这时候我们多聊了几句家常话,这才发现,原来转了半天全是亲戚。”

陈朗皱着眉头理清前后线索,郁闷地道:“我什么时候对民营诊所有偏见了?您尽冤枉我。我自己的分量自己知道,压根就不适合做管理。”想了想,又很高兴地指了指柳椰子,“再说,他这么个大主任,不是也来帮您了吗?您就别惦记我了。”

于博文淡淡地笑了笑,“别急别急,这个回头再说,今天的主题,其实是咱们自己家里人好好聚一聚。”

柳椰子也笑,“是啊,朗朗,下周我就正式提交辞职报告,估计最多再待半个月,就会正式离开皓康。”

陈朗在心里“啊”了一声,才刚刚觉得原来自己在皓康不是孤军作战,结果这座大靠山立马就会走人,于是闷闷地道:“为什么要离开皓康呢?那里不好吗?”

柳椰子反问道:“你觉得好吗?”

陈朗被将了一军,不得不反思自己对皓康齿科的情感。虽然时间短暂,遇事儿却不少,从被排斥到被接纳,整个过程苦乐参半,所以陈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现在觉得挺好的。我喜欢那里工作的氛围,很干净很纯粹,可以让我平心静气。”

柳椰子点点头,“是的。皓康能为医生,特别是年轻医生,提供很好的学习机会以及优越的工作环境,但是到了某一程度,它也会禁锢你,让你只能原地踏步。”

陈朗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也许皓康高手如云,上有俞天野、邓伟,下有努力追赶的年轻医生,柳椰子要想继续往上攀爬,的确有些不易。陈朗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她清楚,不是每个人都能止步于现状,享受随遇而安,也会有另外一部分人,会向往天边沾满彩霞的云彩。而这些都没有对错之分,只是选择的道路不同,仅此而已。

陈朗并非完全释然,小声嘀咕道:“那您就这么去了博文口腔,皓康的老板包怀德难道不会有想法?”

柳椰子摊摊手,“想法肯定有,但是也能接受。他既然不能提供给我更好的职位,给我更大的发展空间,那我就只有自己找出路。我走得光明正大,所有病例资料一概不拿,而且保证不会带走皓康齿科的客户,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陈朗看着柳椰子的一脸正气,俨然真理完全掌握在他的手里,忍不住泼冷水,“可是博文口腔和皓康齿科存在竞争关系,这个,他也不会介意?”

于博文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陈朗,你也当了这么些年的口腔医生了,怎么对齿科现状完全不清楚,还是稀里糊涂的?我觉得我有必要好好给你补补课,免得…算了,简单说吧, 皓康齿科和博文口腔针对的客户群是完全错开的,它们针对的是高端客户群,我们是面向人民大众,客户群只有非常少的部分有交叉。当然,我也希望能加大这个交叉的比重。所以,即便有什么,那也是良性循环,并非恶意竞争。”

柳椰子也道:“其实齿科诊所和医院在人事上最大的不同,就是人员的流动性。各个诊所都会挖空心思寻觅优秀的医生资源,特别是一些有名气的医生,几乎是供不应求。比如现在带你的种植主任俞天野,他就是皓康齿科的老板许诺高薪,才从别处请来的。”

陈朗听到俞天野的名字,兴奋度莫名其妙地增加两格,揪住此八卦不放,“是吗是吗,他原来在哪里?”

柳椰子使劲回忆,“他原来是哪家医院我就不记得了,不过在国际医疗中心待过两三年,在种植方面很有口碑。对了,皓康的人事总监叶晨是俞天野的师妹,还是通过她的关系,把俞天野请过来的。”

陈朗没有想到叶晨和俞天野还有这么一层,沉吟道:“叶晨早就来皓康了吗?”

柳椰子点头,“叶晨也是皓康的开朝元老。包怀德创办皓康齿科之前,在医药公司当高级经理时,叶晨就是他的秘书。这个女孩儿办事儿特别稳重踏实,不单包怀德赏识,包夫人和包怀德的公子包赟都很喜欢她。在皓康,她和俞天野一样,是包怀德的左膀右臂。”

听到包赟和俞天野的名字,陈朗的眼前嗖地就闪过叶晨手捧的那束百合,几乎无意识地问道:“那俞天野和包赟,谁才是她的男朋友?”

于博文和柳椰子齐齐看了她一眼,尤其是于博文的眼神古怪而又充满探究,让陈朗顿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是没有经过大脑,令人生疑,赶紧解释道:“我就是好奇,八卦一下,问问而已。”

柳椰子笑了笑,“还是女孩子更关心这个。好像谁也不是吧?包公子倒是喜欢缠着叶晨,但是看起来也不像是恋爱关系。至于俞天野嘛,这人从来不动声色,虽说和叶晨关系不错,但是行事很有分寸,也没有看出他和叶晨有什么特别的。不过追叶晨的人也有,还是我们皓康的同事。”

陈朗当即想起那天坐在车里的财务总监谢子方,不过这回她学乖了,没有吱声。坐在一边的于博文忽然闲闲地问道:“你呢?最近只忙工作,难道没有谈谈恋爱什么的?”

陈朗无比惊讶地看向于博文,印象中于博文从未这样毫无遮拦地关注过自己的感情问题,就连当初失恋,他都只字未问,这回算是史无前例。柳椰子还在一旁插科打诨,“我看朗朗最近和包公子关系密切,已经变成包公子的私人牙医了。”

于博文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看向陈朗,“朗朗,是吗?”

陈朗使劲摇头,赶紧为自己撇清,“没有的事儿,是他非要让我给他看牙,我推不出去。”

柳椰子笑嘻嘻地发表感慨,“我觉得包公子不错,那家伙很聪明的。原来皓康齿科全是靠医生的口碑一点点积累客源,等他来皓康当市场总监以后,他自己总结出了皓康的许多优点,跑去和大公司谈判,签下许多集体客户,甚至和许多银行的VIP信用卡中心也建立了合作关系。”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将来你们要是真的成了,哈哈,我看齿科市场就天下大同了。”

陈朗听了很是没有好气,郁闷至极地反驳道:“你们别乱说,我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压根就不喜欢他那类型的。”

于博文和柳椰子齐齐开口,问道:“那你喜欢哪一型?”

卧底2

陈朗吓了一跳,自己的长辈,尤其是看起来都是成功人士的男性长辈,如此关心感情细节问题,还真有些哭笑不得。

陈朗静默了一下,开口道:“这是个人隐私,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吧?”

于博文看着陈朗满脸的不自在,只好把好奇心咽回肚子里,宽慰道:“你呀,从小到大的环境太过单纯,书生气息过重,脸皮又薄,即便谈个恋爱,也都是慢热型的。其实我们就是问问,想帮你参谋参谋。”

柳椰子也帮腔,“就是,不是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嘛。”

陈朗异常警惕地看着老奸巨猾的二位臭皮匠,想了想,才含混地道:“我喜欢,我喜欢聪明睿智、能让我服气的人。”

柳椰子一听,立即看向于博文,“完了完了,朗朗起点太高,能符合这个标准的人选,除了糟老头子们,那可真是寥寥无几。”

于博文皱了皱眉头,慢吞吞地来了一句,“甄一诺也曾经是聪明睿智,能让你服气的人吧?”

陈朗完全没有想到于博文会这样顶一句,一愣之下,小声回嘴道:“这次可不一样。”说完立即有些后悔,赶紧闭嘴。

柳椰子没听清陈朗的最后一句,还在忙着发表自己的见解,“陈朗你这样想会吃亏的,谈恋爱找老公,最重要的是找一个对你好的人,你要是对他完全仰视,将来还不得被他吃得死死的,永远不能翻身?”

于博文也赞同地点头,但他还是听出了陈朗话中的玄机,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这次可不一样?那什么时候带这次的出来见见?”

陈朗脸一红,脑袋晃得像拨浪鼓,“八字都没一撇,我上哪里给你带人去?”

于博文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那就算了,既然还没有后备人选,你妈给你安排的相亲,我看是不可能逃掉了。”

陈朗再次被这个噩耗砸中,顿时好一阵眩晕。

所以,一周后,当包赟走进一家印度餐馆内,等待约好的客户时,一眼就瞥见了角落里没精打采的陈朗,只见她正双目无神地与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才俊共进晚餐,不由得煞是好奇,故意从二人身边路过。陈朗大概一直在神游太虚,所以没有注意到包赟从身边经过,而且包赟还选择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位置。包赟冷眼瞥去,此青年才俊除了头顶的毛发过于稀疏,香水味道过于呛鼻外,基本上具备了CBD区白领青年的所有特征,明明这几天秋老虎来得异常凶猛,额头都冒着虚汗,却全套西服披挂整齐,内里衬着粉色衬衫,身边搁置着硕大的电脑包,脖子上还挂着尚未取下的印有公司铭牌的胸卡。

客户还没有来,包赟饶有兴味地躲在一旁偷听。对话纷至沓来,包赟越听越觉有趣,憋得浑身抖动不停。

陈朗此时已经万分懊悔,居然会屈从于于雅琴的胁迫,答应前来相亲。于雅琴是这么对她说的,“小伙子上班地点离你很近,多交个朋友没坏处,你们下了班,就近找个地方,吃个饭,见个面就行。”所以,现在的情况便是,自己和这个常常提出诡异问题的青年男子,以及一堆糊状的印度菜坐在一起。

“你们牙医挣钱挺多的吧?可是每天看别人脏脏的牙齿,不觉得恶心吗?”男青年一边说,还一边拿着餐巾无比斯文地擦擦嘴角。

“还行。”

“是挣钱还行,还是觉得牙齿脏也还行?”男青年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都还行。”陈朗有些不耐烦。这厮刚才已经死缠烂打过为什么她都混成了大龄女青年,还是孤家寡人的问题,继而表明自己是独生子,女方是否擅长家务劳动也是考核目标之一,还一脸愤慨地指责现行的医疗制度无比黑暗,医生们全都黑了心。陈朗完全是因为对方是于雅琴熟人的儿子,忍了半天才没有拂袖离去。

对方还做思索状,“我基本上对你还是满意的,虽然你年纪大了点儿,算是被人挑剩下的,但是长相和职业都很体面,带出去见朋友倒也不会丢面子。你要知道,像我们这种事业有成的,多少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姑娘都想主动倒贴。”

陈朗淡淡微笑着,并没有接茬儿,心中无比恶毒地想:“那也得等你头顶上多长几根毛才有可能。”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便真的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陈朗审视着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依旧唇红齿白,摇摇头,安慰自己道:“放心,陈朗,你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能砸到外面那个人的手里。”

陈朗从洗手间里出来,在继续聆听青年才俊的聒噪和干脆偷偷溜走之间好一阵迟疑,猛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她回头一看,只见包赟靠着墙,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陈朗,那哥们儿谁呀?今天你可真够忍气吞声的,怎么一点儿也没有拿出和我干仗的勇气?”

陈朗本来就甚为意外,一听之下,干脆绝望,怒道:“你怎么也在这儿,刚才还偷听了?”

包赟赶紧摆手,“别介,我那是碰巧了。不过你有火别对我发呀,那哥们儿这么贬低你,我其实是好奇,按照你的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陈朗看包赟说得诚恳,今天头一回觉得包赟不怎么讨厌,也许是因为刚才那位青年才俊的对比,有些无奈地道:“我也没办法,那是我妈妈熟人的儿子,说我没有男朋友,非要介绍我们认识。”

包赟“哦”了一声,眼光一闪,取笑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相亲。”

陈朗白了包赟一眼,倒也没有反驳,眼光左右逡巡,喃喃道:“我干脆还是溜掉吧,再待下去,要么是我自己昏掉,要么是我把他打昏。”

包赟忍俊不禁,眨巴了一下眼睛,“别走呀,就这么走了多没劲,你回去吃饭吧,我帮你收拾残局。”

陈朗将信将疑地看了包赟一眼,“你要做什么?”

包赟但笑不语,挥手让陈朗离去,“相信我,回去坐着就可以。”

陈朗犹疑不决,但还是回到座位上,看着正用手掩嘴用牙签剔牙的青年才俊,心中一阵恶寒,暗道:“一桌子全是糊糊,有什么可以剔的东西!”

青年才俊看见陈朗回来,露齿一笑,“你是牙医,你看我的口腔习惯好不好?每次吃完饭我都会用牙签。”

陈朗看着对方俨然想把口中牙齿尽数展示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心生恐惧,避开脸去,但还是接了一句,“从专业角度,建议不要用牙签,而是用牙线。并且这件事儿比较私密,建议在洗手间里进行。”

青年才俊看看陈朗,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牙签,怀疑道:“是吗?我一直用牙签的。”

陈朗严肃地点头,“是的,你一直都是错的。”

陈朗暗自焦急,包赟许诺的收拾残局没有半分兑现,心想:自己真不该相信他的忽悠,还是别瞎耽误工夫,赶紧结账离去,于是郁闷地叫餐馆里的印度侍者结账。青年才俊再次凑上来,道:“我们公司现在出去吃饭都流行AA。”

陈朗看了对方一眼,实在不想和他废话,“今天我请你。”

青年才俊很是满意地点头,“我就说年纪大一点儿的女孩子这点就是好,比小姑娘体贴人。”

陈朗生生按下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把目光投向了刚刚走过来的侍者,“对不起,我买单。”

这家印度餐馆在中国的历史足够悠久,悠久到侍者都会说中国话了,他微笑着对陈朗摇头,“这位美丽的小姐,您不用买单了,那边坐着的一位先生说对您一见钟情,已经替您结账了。欢迎下次光临。”

陈朗和青年才俊顺着侍者所指的方向看去,斜后方的包赟俊秀非凡,手举一杯红酒,冲着二人微笑颔首示意。

青年才俊脸色骤变,小声骂道:“这叫什么事儿?”接着看向陈朗,“咱们出去走走?”

陈朗看了看包赟,脸上忽然绽放出无比绚烂的笑容,“不,那位先生对我一见钟情,我怎么也得去坐一会儿,说声谢谢。”

卧底3

陈朗披星戴月地回到家中,还没进门,便听见屋内大呼小叫一片欢腾,进门一看,陈立海和陈诵这父女俩正站在客厅中央,玩着任天堂的Wii游戏机,怪叫着对打经典网球游戏。陈朗无视掉坐在沙发上的于雅琴投过来的期盼目光,自顾自地放包,换鞋,往里屋走去。

陈诵却在打球的间隙大喊一声,“姐,你真的相亲去了?”

陈朗的后背僵了一下,“嗯”了一声,便从于雅琴的视线之中消失了。

于雅琴心有不甘,还是跟到了陈朗的房间,小心翼翼地问:“朗朗,今天怎么样?我那个老朋友虽然多年没见,但是她在电话里说,她的儿子是外企白领、空中飞人,很能干的。”

陈朗没言语,忽然转头冲于雅琴说:“妈,您原来和您的老朋友关系怎么样,好吗?”

于雅琴很是摸不着头脑,就事论事道:“凑合吧,年轻的时候老在一块儿玩,还挺开心的。”

陈朗歪着头,“那我就奇怪了,我怎么觉得她和您有深仇大恨,让她儿子出面报仇来了?”

于雅琴一听就知道这事儿黄了,不过还是追问道:“不会吧,难道这小伙子挺不靠谱的?”

陈朗叹了口气,“不是不靠谱,是非常不靠谱,他说您的闺女,也就是本人,年纪一大把,是被人挑剩下的,也就勉勉强强看得上吧。”

于雅琴腾的一下就怒了,血气使劲上涌,“怎么这样?我就说她当年心中有鬼,你老爸和我谈恋爱以后,她就不再和我们来往了。呵,前两天还假惺惺地和我说,要是我们两家能当儿女亲家该多好。好嘛,原来憋着劲儿要羞辱我家大姑娘。不行,我马上就得打电话,看我不骂死她。”

于雅琴气呼呼地要去客厅打电话,陈朗在后面悠悠地说:“妈,也别骂得太狠了,她家儿子都已经开始谢顶了。”

于雅琴前脚刚出去,早就放弃打球、在外面偷听的陈诵溜进来继续八卦,笑嘻嘻地看着陈朗,“姐,你真的这么倒霉啊,这种极品也能遇见?”

陈朗没好气地道:“我今年犯太岁,流年不利,尽遇小人了。”

陈诵老气横秋地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这点儿小挫折算什么,我相信你,会苦尽甘来的。”

陈朗摇摇头,喃喃道:“陈诵你幸好没在现场,要不然你会发疯的。我真的是看在咱妈的面子上,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忽然看看陈诵,“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像你的风格。”

陈诵“唉”了一声,“我本来下班后是去‘金子多’家,陪他玩游戏的。这Wii游戏机不就是受他的影响,在中关村买的水货。结果你说他都残废了,坐在那里和我打网球,还把我打得落花流水。”

陈朗白了她一眼,“那你就逃跑了?”

陈诵辩白道:“不是不是,我输球没关系,我就是受不了‘金子多’他妈妈,坐在一边一直温柔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不停地问我,你做什么工作的,你认识王鑫多久啦,你家就在北京啊,我们王鑫在家可乖啦,又孝顺父母,这房子我们帮他把首付部分付掉了,他只要管月供就可以…我真的受不了了,她先是查户口,后是报家底,我就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陈朗笑得不行了,“‘金子多’的妈妈在相儿媳妇呢,你给我老实点儿,乖乖的。”

陈诵一扁嘴,“唉,我喜欢‘金子多’啊,可总觉得不是那种喜欢,心跳从来都不会加速,看来只能当好哥们儿了。”

陈朗正色道:“那你可得说清楚,免得人家误会。”

陈诵很是冤枉,“我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都告诉‘金子多’了,我喜欢‘文武全财’。”

此时,于雅琴又一脸诡异地走进陈朗、陈诵的房间,道:“朗朗,我打电话过去骂她了,不过她说,她儿子回去汇报说你品行不端,居然当时就和餐厅里对你一见钟情的男生走到一起了。”

陈诵跟被谁扎了一针似的,“啊”地大叫一声,语气极度惊喜,“天哪,姐,你这种良家女子,居然也会有艳遇?”

陈朗对青年才俊这种倒打一钉耙的暗黑行为极为愤怒,“妈,你听他瞎扯!我朋友正好在那里,听不下去了,替我出头而已。”

于雅琴根本不在乎,与陈诵如出一辙的亢奋,“不不不,他说什么不重要,艳遇也好,朋友也罢,我只是想知道,真的有这么一个对你不错的男孩子?”

陈朗看着陈诵和于雅琴一脸期盼的神色,这才缓过味来,“哦,你们想太多了,就是一个普通朋友,什么都没有。”

于雅琴失望离去之后,陈朗看着还一脸诡笑望着自己的陈诵,卖了个关子,“你想不想知道,那个替我解围的朋友是谁?”

陈诵更惊讶了,指指自己的鼻子道:“我认识?”

陈朗终于觉得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当然你认识。”

陈诵眼珠子一转,“难道是‘敕勒歌’?”

陈朗“呃”了一下,遗憾地摇摇头。

陈诵又一转念,一字一句、万分迟疑地道:“难道是‘文武全财’?”

陈朗这才微笑着点头,陈诵一下子把脸耷拉下来,“太不公平了,妈应该让我去相亲才对,既见识了极品才俊,又邂逅了英俊帅哥。”继而又憧憬道,“天哪,他要是替我解围,我一定会幸福得冒泡,然后直接晕倒在他怀里。”

陈朗哭笑不得,点了点陈诵的额头,“傻丫头,做梦呢你。”

陈诵开始不屈不挠地缠着陈朗,“姐,快和我讲讲整个过程,他怎么出场的?怎么英雄救美?当时一定很拉风。完了,我光想想就已经这么激动。”

陈朗打了个哈欠,开始折腾陈诵,“那你去帮我拿点儿水来。”

陈诵点头哈腰,飞奔前去端来水杯,陈朗一饮而尽,便简短地介绍了一下事件经过。陈朗说得平白,陈诵听得却心潮起伏。讲到青年才俊愤然离去之时,陈诵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陈朗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忽然漾起一丝丝红晕,简短地说,“他约好的客户来了,我就走了。”

陈诵大失所望,“这样就没了?简直就是虎头蛇尾。”

陈朗“嗯”了一声,因为后面的部分她只是不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