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猫猫第一次直面死亡,她之前对此根本是毫无概念,她以为所有人她在乎的,爱的都会好好的,现在看见爷爷不但放弃了它们,还要把它们丢掉,她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抽噎道:“爷爷是坏蛋,你不要碰我的小鸭子。”

明忠道:“它们死了呀,不丢会发臭的。”

猫猫站在那里痛苦失声,一边发脾气:“我不管,我不管,你胡说,我的小鸭子没有死,我刚才还摸过它们,还肉肉的,毛毛的…呜呜呜——!”

明忠见说不通,便懒得理她,径直去丢了。

大人们的现实往往表现在每个无意间的言谈举止中,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殊不知对于心灵稚嫩的孩童来说,那是不可接受的,好比天塌下来一样的大事。

猫猫无法理解大人们的淡然,为什么她的小鸭子死了,他们一点都不伤心,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一路哭着跟在爷爷的身后一直走到垃圾箱那里,亲眼见道小鸭子被丢进了臭烘烘得肮脏的桶里,和其他恶心的东西在一块儿。

她伤心的简直不能言语。

月茹前去劝她,按着她哭的发抖的肩膀,柔声道:“宝贝不要哭了好吗,你哭的妈妈心里疼死了,乖!”一边要给她拭泪。

猫猫心里难受,此刻她全将这种情绪转移到了明忠的身上,道:“都怪爷爷,都怪他,他昨天说小鸭子不行了,今天它们就死了,都怪他,都怪他。”

“怎么能怪爷爷呢!”月茹道,“小朋友不能不讲道理哦,天太冷了,小鸭子是冻死的呀。爷爷也不想,只是大人们看的多了有经验,所以估计到了。”

“我不管啊——!”猫猫蛮不讲理,“他为什么要说出来!!!他不说就没事了呀!”

月茹沉吟了半晌,决定给她开讲大道理了:“其实我们都会死的呀。”

这话犹如重磅炸弹一样,震得猫猫哭声顿时停住了,不可置信的望着月茹。

她继续道:“人都会死的,有的人是老死的,有的人是病死的,我们都会死,都有那么一天。你的太婆,就是妈妈的外婆,在妈妈只有十几岁的时候就死了,所以你没有见过她。因为她实在是太老了,而且还生病。等你以后长大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甚至包括爸爸妈妈,到了时间,都会死的。”

猫猫无法接受的哭着抱住月茹的大腿,仿佛已经是世界末日了,嚷道:“我不要——我不要爸爸妈妈死,也不要爷爷奶奶死,大家都不要死,都要陪我,哇——!”

那一天,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对猫猫来说都是晴天霹雳。

这个世界原来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子。

但她是坚强的孩子,当晚,她想了一个办法,她把剩余的几只小鸭子放到自己的被窝里,和她一起睡。这样它们就不会冷了。她如是想。

可第二天,又死了一只。

第三天,第四天……接二连三的小鸭子在她眼前断了气。

猫猫已经从伤心变成绝望,又从绝望变成了疑惑,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都已经尽了全力去救治它们了,它们还会死呢?

奶奶常说,老天保佑,菩萨保佑。她推开窗户,抬头看着冬天澄澈湛蓝的天空,禁不住思索,天上真的有神仙吗?

后来,她当然不再哭了,虽然月茹她们一度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但始终无甚效果,反而是她自己振作起来的,只因为知道,眼泪是没有用的,它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小鸭子们最后一个又一个的从她眼前消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蛋糕盒子亲自去四角花园将它们安放在那里。

她不懂什么是坟墓,不知道什么是墓碑,她只是不想让心爱的它们死在肮脏发臭的垃圾桶里,于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在花园里挖了个坑,把盒子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然后在上边插了一枝花,又压了一块石头,当做记号。

从此以后,乃至她到了三十岁,她都没有再养过任何宠物。每次看到别人牵着爱犬在外面溜达,她兴致好的时候会停下来和它们嬉戏一会儿,可要她亲自再去抱养一个,那对不起,她办不到了。

由此可见,在当时,猫猫为了这件事曾一度有多伤心,郁郁了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静江带回来的礼物她也兴趣缺缺,月茹把这整事的经过告诉他,静江只道:“有什么关系,小孩子要粗糙一点儿,过几天忘记了就没事了。”说着,让猫猫去吃饭。

猫猫低着头,恹恹的坐到桌子上去了。

月茹想,真是一个敏感,脆弱,又多愁善感的孩子,她自己生的,她怎能不知道呢?!

果然,饭桌上的猫猫食欲不振。

静江观察了她一阵,和月茹商量,“怎么我出差半个月回来,她一点儿没长高呢?”

月茹苦着脸道:“大家都叫她吃,她总说自己没胃口,唉!最近又闹了这个事,干脆每天只能吃一调羹的东西了,和她一般大的孩子穿的裤子尺码不知道要比她大多少!”

静江点头:“这丫头个子实在太小,我们家没这么小块头的。”说着,对猫猫道,“你看你小姑,小时候病那么重,长大了都是一个长脚螺丝,1米73呢,你爸我1米83,你妈也1。68,你说你这么小小的,像谁啊?”

猫猫环视了一周,指着奶奶乐道:“哈哈,像奶奶!”

霭芬啐了她一口:“反正不好的都像我,你呀你!”说着,去挠她的腰,挠的她咯咯笑,总算当晚多吃了几口,也不过小半碗饭的样子。

他们夫妻俩怀疑她是不是为了小鸭子的事,可过去都有一段时间了,总不至于如此吧!接着又怀疑猫猫是不是肚子里有蛔虫,带她去检查,一切都是好的,那是为什么?

一直到有一次猫猫在幼儿园昏了过去,老师打电话让方静江过去。

由于幼儿园就在冷冻厂的背面,双辽路上,走过去大约五分钟的路程,所以很多冷冻厂的员工子女都放在这个幼儿园里,静江很快便赶到了。

将猫猫送到医院里去之后,做了好一通检查,才知道她原来是营养不良。

作者有话要说:德国队赢了,今天心情大好,必须更有木有哈哈哈,今年要是德国队拿大力神杯,我就日三更,拼了命也要日三更!!!德国战车加油!

心里不平衡

医生很有耐心,问她:“小朋友,你是不是挑食啊?”

猫猫眨眨眼,怕爸爸骂,不敢回答。

医生见惯此类的事情,能揣摩的到小孩子的心理,便摸了摸她的脑袋,和蔼的嘱咐道:“小朋友你要什么都吃知道吗?否则下次再昏过去就要来打针了。”

猫猫吓到了,捂住屁股:“我不要打针,我知道了叔叔,我不挑食。”

医生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出了门以后,静江却没有径直带她回家,而是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在医院外面的花坛边上,决定和她好好的谈一谈:“为什么不好好吃东西?老实告诉爸爸。”

猫猫低头道:“不喜欢吃。”

静江皱着眉:“没有小朋友不喜欢吃东西的。你看别的小朋友都抢着吃,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家里有那么多好吃的,你妈妈吃的比嫁给爸爸的时候胖了好多,你怎么那么瘦,以后长不高,没人要你,嫁不出去怎么办?”

猫猫咯咯一笑:“我一辈子都和爸爸妈妈过。”

小孩子其实很容易哄,在静江的几句话之下,猫猫心情轻松了,就说出了实话:“爸爸,我开始我是喜欢吃的,后来在外婆家,外婆都不让我吃肉,只让我吃馄饨和青菜,我告诉了妈妈,妈妈就去和她吵架了。”

说着,猫猫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爸爸一眼,嗫嚅道:“你不要骂妈妈。”

静江低沉的‘嗯’了一声,接着问,“然后呢?”

“妈妈在的时候,外婆就说让我吃肉,妈妈一走,她就不让我吃了,说让我找妈妈要钱去,我没跟妈妈说,就说自己喜欢吃蛋。”

“所以你就天天吃蛋,顿顿吃蛋?”静江想起猫猫近期的表现,终于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他之前一直就奇怪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喜欢吃蛋,什么番茄炒蛋,丝瓜蛋汤,反正顿顿都不离不开蛋。

“难怪后来你妈就带着你回家来了,其实是和你外婆生气了对吧,但你在自己家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也要吃蛋呢?”静江问。

猫猫低着头不说话。

静江今天什么事也不干,专门处理猫猫的问题,所以显得特别有耐心,抱着他,让她觉得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问道:“怎么了?”

猫猫道:“外婆喜欢弟弟,欺负我,大家都喜欢男的,我知道爸爸你也是,我在家只吃蛋,这样就不会花你多少钱了,你不要讨厌我。”

这一席话,将静江心里说的翻江倒海,他一脸的愧色,明白长期以来自己不但疏忽了她,且陪伴她少,猫猫生出了情绪他竟然也不知道。但他又不知怎么向她解释,只道:“谁跟你说我喜欢男孩子的,爸爸都是一样的,都喜欢。”

“爸爸你骗人。”猫猫壮着胆子道,“有男孩子在的时候你从来不陪我玩,你在家门口都和别的孩子踢球,到了外婆家你也只和冬冬玩,我知道的。”

静江深深叹了口气,大手抚着她的头顶道:“就算爸爸喜欢男孩子,可爷爷奶奶,还有两个姑姑,他们都是真心喜欢你的,所以在自己家不用光吃蛋,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如果你有想吃的,就和爷爷奶奶说,他们一定会买给你的。知道吗?”

“真的?”猫猫问。

其实家里几个人的脾气她都知道,比如说爷爷有时候也会骂人的,奶奶生气的时候就不开口,沉默好几天,小姑动不动就说妈妈的坏话,大家一起吃饭,她真的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静江肯定的点头:“彩虹老街208号这个家是我当的,谁敢不让你吃?这不是在你外婆家,你就是把天花板都掰了,也没人敢动你,知道了吗?”

猫猫‘哦’的点头,瞬间有一种心头大石落地的感觉。

而静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她的女儿承受了委屈不敢说,感受到压力不敢说,一直过着小心翼翼,动辄得咎的生活,只是外表看起来快乐而已。

他心里不忍,对猫猫道:“以后爸爸只要一有空,就在家里陪你,你想怎么玩久怎么玩,想去哪里玩都告诉爸爸,爸爸是老虎,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揍他。”

猫猫牵着爸爸的手哈哈大笑,她好久没有这么快乐了。

回到家后,霭芬自然要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孩子怎么了?

月茹不在,静江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都说了。

霭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人,此时竟然也气的一拍大腿:“怎么能这样,她还只是个孩子啊,更何况,又不光光是我们家的孩子,也有他们家的一半,这也太欺负人了!”

明忠叹息道:“唉,不是我说,月茹他爸也太没用了,他倒是个讲理的人,可怎么娶了这样一个老婆,说起来还是当过兵的,比我这个乡下来的好吧,结果连老婆都管不住。”

桂英刚好这一天也在,她是回家来看爹妈的,听了后咋舌道:“现在还有这样的家庭啊?又不是旧社会,搞得跟什么似的,就他们家孙子是人,我们家女孩子就不是人!”说着,把猫猫抱过来道,“你说你这个傻孩子,你是我们家的人,干嘛没事跑到他们家去受气,受了气回来还不敢说,你要是早点说,就不会营养不良了!”

猫猫瞥了一眼静江,嗫嚅道:“都怪他们两个呀,老是吵架,我也没办法,只有去外婆家,他们才不吵架。”

霭芬指着静江道:“你看你,你看你,孩子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说到底呀还是你不争气,你就不能好好跟月茹说话,非得动辄打骂的,她是要气的回娘家啊。唉~你这脾气啊!”

静江无奈的摊手:“好好,反正都是我不好,行了吧?”说着,对猫猫招手,“来,宝贝,过来,爸爸喂你吃酸奶。”

“哦。”猫猫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桂英继续道;“我说他们家老太婆可真恶心。”说着看向静江,“你老婆私底下肯定也没少塞钱给她吧,吃里扒外。就这样还给我们脸色看,他们家有钱了不起啊,了不起死了。好像谁愿意扒着他们似的,想当初给了彩礼不说,酒水钱也都是我哥一个人挑的,他们呢,一分钱不出不算,连陪嫁都是假的。现在吃我们的,喝我们的,用我们的,还刻薄我们家的孩子,有钱个屁,我呸!”

凭心而论,桂英对猫猫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不错的。

只是她自从嫁了人,做了母亲之后,难免有了比较,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对猫猫也不像从前那么热情了。原因无非两个,一是为着月茹,二是因为亦敏,也就是她的女儿。

她以前也是受气包,身体不好,个个看不起她,觉得她长大了一定没出息,后来成了个扫垃圾的,老公也是个开垃圾车的,她这前半生,没少看白眼。可谁知道婚后他们夫妻感情好啊,这在当时,光凭这点,能有多少人做到啊?所以她后来总算有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再加上卞刚没多久也升职了,去了办公室,不再开垃圾车,她更加引以为豪,动不动就把老公挂在嘴上,一切就只差生一个孩子就完美了。

后来孩子生下来也十分健康,就是活脱脱的像卞刚,小眼睛,塌鼻子,头发根根竖起来戳天似的,按当时老旧的说法,这种孩子是要忤逆爹妈的。她完全没有继承方家人浓眉大眼高鼻梁的优良基因,为此,桂英很是郁闷。而且这孩子若是长得普通也就算了,偏偏连普通都算不上,简直就是丑,所以孩子生下来,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想抱了。

当年生完亦敏后,桂英做了足足一百天的月子,月子做的好,女人的身体自然就好了,她从没有像那时那样精神抖擞过,因此单位里组织去旅游,她也就跟去了。

结果桂林玩了一个月回来,看见霭芬抱着一个孩子在三合路的那根电线木头下面等她,她很久没见着女儿,一下子也没想到,也没认出来,就对霭芬说:“妈你也真是的,自己家里的孩子不抱,抱人家的孩子干嘛,这谁家的呀,这么难看!”

一席话说得霭芬怔住了,无言以对,良久后哑然失笑道:“嗳!你呀,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啊!是敏敏呀!”

“啊——?!”桂英抱过来一看,仔细的辨认,果真是她那个小眼睛塌鼻子的丑丫头,唉,就是个子稍微大了点儿,她想想实在心酸,怎么别人生的孩子都那么可爱,就她生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假如桂英身边没有猫猫这样机灵活泼的孩子或许还好一点,偏偏猫猫那么可爱,桂英越想越觉得老天不公,心里失衡是难免的。

她私下里总是动不动就拿自家的孩子和别人做比较,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猫猫,久而久之,对猫猫也就有些疏远了。

再加上她始终不喜欢月茹,一进一出,大家只在嘴巴上应付两句,神情也淡淡的,月茹自然也感觉出来,她不会自讨没趣,也就没有刻意去拉拢她,只是随意打个招呼,面子上敷衍的过去就算了。可这在桂英的眼里,就是觉得月茹瞧不起她,因为她是有钱人家的出身,就看不起他们方家,也看不起她方桂英。

一来一去,两人之间结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啦。。。。。斯密马赛~~~

家庭战爆发

桂英时常在背后对霭芬说月茹的坏话,霭芬向来都是充耳不闻的,今天借着猫猫被苛刻一事,桂英自然是大做文章,一气说个够本,况且静江心里也正有气,而明忠却还是认为月茹是比较无辜的,却不妨他们这厢在说自家的琐事,刚好被这两天借住在他们家阁楼上的小妹给听见了。

小妹是谁呢?

小妹其实是霭芬在乡下的亲弟弟的小女儿,按辈分算起来,小妹应该叫霭芬大姑姑。

霭芬的弟弟存喜和霭芬一样,是个老实人,还是个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人,一直住在乡下没能来海城谋事,但他的女儿十几岁了,便想到大城市见见世面,他们在海城唯一的亲人就是霭芬,小妹找到生计前,自然先住在了方家,原先桂英出嫁前的阁楼就让给了她住。

月茹对人一向很客气,有一次,托人从外面买了新疆的葡萄干儿,个个碧绿,有指甲那么大,一口咬下去连核子也几乎没有,甜的要命。月茹想小妹孤身一个人在海城,在乡下也吃不到什么好的,所以一有好吃的,就把小妹叫过来分给她吃。

偏生小妹不像她爹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喜欢挑事儿,就像桂英会怕别人瞧不起她那样,小妹也是同样的心理。

她自住到方家那天起,就被桂芝和桂英两姐妹的时髦给惊呆了。

桂芝是得天独厚,身材好,样貌好,性格也开朗,到处都是朋友,整天在外面忙着聚会应酬,还好双吉一起去学了交谊舞。

卞刚呢,则是个不善言辞也不善交际的人,桂英便只得一个人玩,渐渐地,两姐妹就把双吉给抛弃了,桂芝带着桂英两个人出去快活,逛街,Disco,不亦乐乎。

曾经她们也叫过月茹一起,月茹到了目的地不过才看了一眼桂芝跳舞,赞道:“姐,你跳的真好。”

话音刚落,就被闻讯而来的静江给逮了个正着,一并还将她臭骂一顿。

如此不算,硬要将他的两个姐妹也带走,说在外面跳舞成何体统,姐妹俩道:“咦,你管你老婆我们无话可说,我们都嫁出去了,有自己老公管,我们老公都不说,你管那么起劲干嘛!”

静江才不管她们怎么辩驳,指着她们三道:“全都给我滚回去,在这里跳舞像什么样子!”

三人吵不过他,在外面惹人围观多难为情啊,只有灰溜溜的跟他回了家。

事后,她们两个依旧我行我素,月茹却被关了禁闭。

方家有个很好玩的传统,就是再穷再苦,衣裳也一定要穿的干干净净的,漂亮大方。

以前最穷的时候,整个弄堂比他们有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却没有一家像他们能把那么朴素的布衣裳穿的那么整洁好看,尽管衣裳里头可能有不少的补丁,由此足见霭芬治家的一套守则。

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条件好的不得了赖!

现在几个孩子大了,条件当然都有了一定的改善,桂芝和桂英于是整天花枝招展的,每天都翻皮子,裙子又短又好看,样式永远是最新潮的。

小妹来的那天,看到两个姐姐,一下子就有些自卑,她想自己一个乡下人,果然和她们城里人是不一样的,她们一定瞧不起她!

而有一次,她正好听见桂英在说月茹的坏话,说月茹怎么怎么土,裙子那么长,跟古代烧香婆一样,还有钱人家出来的呢!吹得吧!跟乡下人一样!

小妹想,我不就是乡下来的嚒!她这是一石二鸟,又骂了嫂子,还戳了我脊梁骨!

可以想见,她在方家自然住的不开心,无论霭芬对她多么的好,她总觉得彼此之间隔了一层什么,反倒是作为外人的月茹,她瞧着亲切,将自己和她划成了同一战线,想着等一个机会要好好拉拢一下嫂子。

刚好这一天是个好机会,让她听见了大家在谈猫猫的事,桂英一口一个死老太婆,一边骂月茹吃里扒外,小妹便趴在门板上全都听的一清二楚。回头找了一个下午,趁霭芬出去买菜不在的时候,便到月茹的房间里把这些话都转述给她听了。

月茹知道桂英不待见自己,但没想到她会骂的那么难听,小妹道:“嫂子,我是看你老实,是个好人,这一家子都背后说你坏话呢,欺负你,我这才忍不住告诉你,因为你待我很好,你到时候可不能把我给供出来啊,你心里知道就得了。”

月茹点头答应了,可心里怎么压的下这口气!

尤其是桂英又旧事重提了,不但辱骂了他们家,还顺道将她和静江过往的历史又翻出来,道:“没结婚就大肚子的能是什么好女人,当时要不是她死缠烂打的黏着我哥,就凭她那个土鳖样子我哥会要她?帮帮忙哦!我哥才不喜欢她呢,我哥是没办法,被赖上了。”

没有人知道,这是月茹的心病,一戳就会疼,但她也不傻,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万一是小妹挑拨离间呢?

所以她把猫猫叫进来,问道:“你爷爷奶奶和姑姑都说过这些话没有?”

猫猫哪里知道大人的纠葛,老实的点头道:“小姑说了。”

月茹问:“那你奶奶呢?”

猫猫寻思了片刻,她不知道妈妈到底是什么意思,歪着头道:“好像也说了。”

其实猫猫所谓的奶奶也说了,意思不过就是奶奶也在,爷爷也在,爸爸也在,我也在,我们大家都说了,大家都参与了谈话。并不代表霭芬也辱骂了菊苼和她,而且霭芬的立场本就很尴尬,一边是她的女儿,女儿回家来看她无可厚非,偶尔在她跟前唠叨两句是非,她不理就是了,实在嫌烦了,就道:“好了好了,别说了,你哥听见要不高兴的。”但嘴巴长在姑娘们的身上,她们要对着她发牢骚,她也拦不住啊!

月茹却哪里知道这些,她一听,当即是气的要命,她想,做媳妇做到我这个份上也真是够了,方家的房子小,她和静江的卧室正对着前门,厨房对着后门,霭芬和明忠的卧室在中间,所以不怎么透气,有时候,她和静江还在睡得时候,虽然他们夫妻故意用一道帘子隔着了,但霭芬走进来开门,她从来是不说一句话的。要是碰到别的媳妇,我和我老公在睡觉,你一个婆婆冲进来,不闹死才怪呢!

假如这样还说她不好,那真是天地良心了!

正好霭芬买菜回来了,推进门一脚踏进来,月茹便冲过去对质:“妈,您怎么能这样,我承认我妈在猫猫这件事上是做的不对,我也说她了,但你们怎么能说我吃里扒外呢,还说我…把我说的那么难听!”

月茹说着,哽咽起来。

霭芬呆了一下,道:“啊?”

月茹道:“假如不是小孩子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我在你们心里是这样的,还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

猫猫很无辜的在一旁不知所措,她想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话,怎么妈妈就和奶奶就吵架了呢!

霭芬为了搞清楚来龙去脉,就拉着月茹往里屋走,一边劝道:“你先别哭,先别哭,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说我的糊涂!”

“您就会装糊涂!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有数。”月茹气呼呼道,“你们自己做的好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她越想越气,最后的音量不自觉提的老高:“你骂我妈是死老太婆,你才是死老太婆呢,坏良心!”

说着,看向小妹道:“小妹,小妹你过来,一个人说我不信,现在他们一大一小都难道还会串通不成?”

静江下班回家看到的听到的这一幕便是月茹发了疯的去拉小妹,然后骂自己的老娘是个死老太婆。

家里被搞得一团乱。

静江一拍桌子,吼道:“够了!”

月茹哭着说:“你就会凶我,你从来都对,你兄弟姐妹还有你妈当着你的面这样说我你很光彩是不是?没错,我是没嫁给你肚子就大了,但那难道不是你的种?就你高尚,就我肮脏?这是什么道理!”

说完,月茹便拎起自己的包回娘家,连猫猫也懒得管了。

白家再不济也是她的家,她那么久没回家,倾尽全力构筑自己和静江的家,结果得到的竟是这样的下场!

她肿着眼回去自然瞒不过白俊和菊苼的眼睛,他们这一次出奇的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问,只是忙着布菜,让她吃饭。

白俊吃饭的时候才劝道:“小夫妻两个有个什么事能忍过去就算了。”

月茹一听便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了,随便扒了两口饭道:“爸,今晚我能在这里睡一晚吗?”

菊苼道:“这里是你的家,你想睡多久都成。”不过最终还是没忍住奚落了她一句,“哼,反正我知道你迟早是要回来的。当初让你眼睛睁睁开,你却偏要嫁一个王八蛋,现在自己吃苦头。”

月茹罕见的没有顶嘴。

当晚,便和菊苼挤在一张床上。

集体来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