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来,一身戾气,“干什么?”

“没…没什么。”侯正杰吓得脸色发青,“就是想告诉你…沈、沈小姐今天只是路过来试镜,还没有签正式的合同。”他可什么都没干,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拍着,这个一定得说清楚。

“废话!人我先带走,这笔帐回头再跟你算,皮最好给我绷紧一点儿!”

念眉瞠大眼睛,穆晋北是特地被召来带她走的?

她大半个人被他揽在怀里,除了一路小跑跟上他的步伐,根本无力反抗。出了那片旧厂房的范围她脚底踉跄了一下,两个人都停下来,她才找到机会推开他,“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放开我!”

穆晋北气得不轻,咬牙切齿地说:“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就单枪匹马跑过来?你看看你自己身上,这穿的什么玩意儿?”

念眉似带了一丝轻蔑的笑,“这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祸害了人还不许人找上门了!”

“别把我跟他们相提并论!”

“那也请你不要插手我的事!”

“你的事?”穆晋北怒极反笑,攥住她的胳膊说,“南苑昆剧团现在归我所有,你一天不离开剧团,就一天不是你自己的事儿!”

念眉被他弄疼了,怒气也燃起来,“签合同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我暂时不会离开剧团,但不等于说我不能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你的打算就是到这工作室来作一份平面模特的兼职?”

她别过脸,“不一定是兼职,如果条件合适,直接签经纪约也未尝不可。”

她轻描淡写,穆晋北却快要气得发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真是为来找份儿工么?你是为了程晓音的事来找所谓的真相!我告诉你沈念眉,趁早死了这份儿心,这世上不是什么事儿都有公道可言,你犯不着把自己给折进去!”

她唇瓣都在发抖,“为什么没有公道可言?我们这样…我们这样的人就注定只能是贱民蝼蚁吗?被欺负了都只能忍气吞声?你知不知道晓音还不到22岁,被三个畜生欺负得血流了一身,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就只能这样算了吗?!”

她眼里浮起泪光,穆晋北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有的话想说却说不得,眸中竟闪过一丝痛色,话锋一转,“我是为你着想,那个圈子龙蛇混杂,你没经验没背景,难保不吃暗亏。”

他语气缓和不少,念眉却有点迷茫了,抬眼凝视他,“你怎么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剧团的合同我已经签了,对你来说我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我去哪里,出不出事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你是怕我今后唱不了戏哄你入睡…”

“不是因为这个!”穆晋北彻底变了脸色,打断她的话,手上不由施了更大力道,捏得她肩头生疼,“敢情你以为之前所有的事,都是我在你跟前儿做戏?”

念眉沉默的表情已是无声的反问:难道不是?

穆晋北只觉得这段日子以来所有莫名的怒火都在这一刻累积到了顶点,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表面却是异样的宁静。

他闭了闭眼,在短暂的黑暗里仿佛终于找到了这股无名怒火的出口——他俯身狠狠吻住了她,在她亟欲逃走却又无路可逃的时刻。

第34章 拨云见日

前局尽翻,旧人皆散,飘零鬓斑,牢骚歌懒。

——《桃花扇-侦戏》

念眉都懵了,只觉得有陌生的柔软覆上来,刚才还只是笼住她的阳刚气息瞬间就由口鼻侵入她的身体。

这个吻实在说不上温柔缱绻。他们还站在马路边,他这样迅猛地贴上她的唇,她差点站不稳。幸好他原就攥紧了她的肩头,就势将她拉进怀中,加深两人呼吸间的纠缠;那来势汹汹的力道,仿佛想要宣泄什么,允得她唇瓣发麻了还尤不满足地叩开她的齿关,缠住她尚未进入状况的小舌。

是甜的。他只剩下这样浓烈而单一的感觉,其余所有的一切都仿佛照片上被虚化了的背景,唯有她,唯有与他紧贴的部分,让他生出无尽的渴望。

唇齿的厮磨持续了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吻得用力而投入,双目微阖,放开她的时候胸口仍在起伏。

两人唇上都是一层红润水光,念眉完全愣住了,整个人比刚才衣着暴/露时推到摄影镜头前还要僵硬。

“现在明白了吗?”他的声音有一丝暗哑,眼中迷蒙缠绵的雾气被被她从未见过的热切代替,“我不想让你被其他人占了便宜,就是这么简单。”

果然是拨云见日,困扰他那么些日子的疑窦终究被他自己说破。那些压抑的怒火,莫名的失落都瞬间散尽,他一身轻松自在,仿佛寻回身上缺失的至关重要的一块。

然而念眉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几乎是推开他就落荒而逃。

逃出很远,直到看不见那人的影子,唇上残留的余温还没有消失。她抿住唇,那种酥酥/麻麻的细微疼痛带着高热停在唇间,是复杂而又说不上来的感受。

她虚软地靠在墙上,这才发觉身上还披着穆晋北的西服外套,匆忙间忘了脱下来还给他。

自从程晓音出事,念眉就让她搬过来跟她一块儿住,方便照料。

程晓音白天不在宿舍,傍晚时回来,念眉闻到她身上的酒气。

“你出去喝酒了?”她痛心却问得小心翼翼。

晓音给自己倒了杯水,有气无力地回答:“一点点而已。”

“你的伤才刚好一点,不能碰酒精的。而且那种地方太乱,万一…”

“你胡说些什么呀?我心烦,去清吧给自己买杯酒也不行?都说了只喝了一点点,别见风就是雨行不行?”

念眉试着跟她讲道理,“你已经是成年人了,照理我是不该管你,可你刚刚才吃过亏,我怕…”

“谁没吃过男人的亏?”晓音冷嗤一声,“你那位叶律师看着人模人样的,还不是看准了时机回马一□□得你鲜血淋漓?师姐,你运气好,又遇上穿阿曼尼的男人,这次好好把握,别步我的后尘。”

“晓音!”

程晓音举高双手不愿再说,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念眉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抬眸就看见穆晋北的深色阿曼尼安静地挂在客厅的衣帽架上。

她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好将衣服还给他,短短的一句话写好了,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那种像被绵密的细针扎到的痛感又隐隐约约浮上来,只不过这次不在唇上,而在心口。

五味杂陈,她也终于尝到夜不能寐的滋味。

第二天晓音收拾好一个行李袋要走,念眉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她面不改色,“反正最近没演出,在这儿闷得很,我回家住几天。”

“可你妈妈不是在家里?”她一直不愿让家里人知道她出事。

“我外婆肺炎,她去照顾我外婆了,正好家里没人,我回去几天她也不会知道。”

念眉还是不放心,“你想回家是没问题,但回去也是一个人,我怕你照顾不好自己。要不我陪你回去住两天,或者…咱们找个地方去旅游,散散心也好。”

晓音显出极不耐烦的神色,“师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人压力很大啊?我哪里都不想去,也不会寻死觅活的,你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行不行?”

她拎起行李,砰的一声甩上门,只留念眉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

晓音始终还是怪她吧?要不是她那些无谓的坚持,也许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模特公司是去不了了,侯正杰的这条线无法继续,念眉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能支持晓音掰倒那些混蛋。

当日举办派对的湖光天地是个潮店和奢侈品聚集的shoppingmall,顶楼有城中极富盛名的酒吧,隔两条马路就是船形穹顶的大牌五星酒店,晓音出事就是在这两个地方。

念眉找了酒吧当日值班的保安和酒保,对方当然是一推六二五坚称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肯提供监控录像给她看,酒店方面的回复也差不多。

没有警方的介入,要查证这样的事简直举步维艰。

另一方面,她也放心不下程晓音,想去她家里找她,没想到竟意外地在院门外看到了侯正杰的身影。

她诧异极了,继而是深深的愤怒和恐惧。正要上前去质问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就见晓音从小区里出来径直走到他身边,两个人攀谈起来,竟没有一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

隔着一条马路,她听不到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他们也没有发现她。侯正杰骑了摩托车来,两人没说几句,他就递给晓音一个头盔让她坐上后座,她看起来是不太高兴不太情愿的,但脸上的表情绝不是深仇大恨地那种怨和怒,而且很快就接过头盔戴好,侧身坐上了摩托车。

侯正杰发动引擎,她的手臂顺势揽住了他的腰。

念眉倒吸一口凉气,却发不出声音来,想要追上去,才发现自己凭两条腿根本望尘莫及。

她退到路边想拦车,老式居民区来来往往的车辆不少,但这个时间空驶的出租车却一辆都没有。

她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一辆白色的轿车唰地在她跟前停下来,车头耀目的三叉戟刺痛了她的眼睛。

叶朝晖摇下车窗朝她招呼,“上车!”

念眉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怔愣间他沉声道:“不是怕你的师妹出事吗?还不上车?”

刹那间她已经无法考虑太多,拉开车门坐上副驾。叶朝晖原地掉头,车子打了一个漂亮的流星旋,沿着摩托车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叶朝晖似乎是看到了侯正杰带着晓音往哪条路走了的,但始终晚了一步,他们还是跟丢了。

念眉内心的疑问和焦虑像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又怕晓音出事,只好拿出手机来打给她。

晓音倒是接了,“喂,师姐?”

“晓音,你在哪里?”

大概是她泄露的急迫又引得晓音反感,她敷衍道:“我在家啊,出来买点东西,马上就回去了。师姐,你别盯着我了,我没事的。”

不等再多说,她已经把电话挂了。

再打就是转驳语音信箱。

念眉眼眶又气又急,眼眶泛红,手也止不住的发颤。

叶朝晖无声递来一张纸巾,她这才忽然意识到此时正坐在他的车子上,立马将所有的苦楚心绪都拼命往回咽。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答反问,“听说你在查你师妹的事?”

念眉定了定神,也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了,“是又怎么样呢?你跟着我,有什么指教?”

叶朝晖不疾不徐,“让我帮你。”

念眉已冷静下来,“你记不记得上次对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

他不语。

她笑了笑,“不必麻烦了,我还不起。”

叶朝晖的神色顿时瞬息万变,“我知道你怪我,但这回不一样,我不需要你偿还什么。”

“没有什么不一样,我还是沈念眉,是乔凤颜养大的女孩儿,理应跟你水火不容。你好不容易才让我看清这个现实,又转过头来帮我,不觉得欲盖弥章吗?你还想要什么,不妨直说,不要再借题发挥,甚至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你师妹出事是我的主意?”他胸口像挨了一记闷棍,双手死死握紧方向盘,一字一句地说,“念眉,我知道之前许多事你都无法谅解,但我不是畜生,我有我的底线。”

“是吗?那大概是我们对底线的定义不同吧!”

叶朝晖已经无话可说,车子还在向前行驶,念眉客气地说:“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来就好了,谢谢你。”

“离枫塘桥还很远,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暂时不回家。”

“那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去。”

她终于回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郑重其事地说:“叶律师,请你在前面放我下车,我自己可以走。”

大概是这声疏离的叶律师起了作用,他终于踩下刹车,让车子缓缓靠边停下。

她说了声谢谢就头也不回地下车。

“念眉!”叶朝晖在身后叫她。

她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只听他的声音有丝艰涩,“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打电话给我。”

她没吭声,等到白色车身从身旁呼啸而去,她才像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将叶朝晖的名字彻底删去…

第35章 相拥

君欲献娇娆,劝酒吴王莫征讨。共轻吟低笑,结髻发梢。惊鸿影拂柳轻腰,弄歌舞家国颠倒。世间唯有情难料,但相思莫成空渺。

——《西施去国》

念眉没有回枫塘,而是重新回到程晓音母女的住处。

如今这样的情形,只剩下守株待兔这一个笨办法了。

她从傍晚夕阳正好等到夜色降临,老旧的居民楼里家家户户烧饭的烟火气和小孩子喧闹吵嚷的声音都近在咫尺,她独自一人却像处在另一个孤单世界里。

手机电池耗尽,闪烁了两下就要关机。她瞥见有来自穆晋北的未接来电,没法复电,接通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索性先不管了。

等了几个小时,她实在很累,没有胃口吃晚饭但身体要消耗热量是没办法的事,她只能找地方坐下来。

晓音家的家门正对着通往上层的楼梯,上面顶楼就只有一户人家住,好像还不在家里,无人上下进出。念眉索性就坐在楼梯中间的台阶上,这样晓音回来也不会错过。

好在晓音回来得不算太晚,要真是像以前那样深夜都不见人影,她怕她真的会忍不住报警。

晓音耳朵里正插着耳机跟人打电话,伤处没好利索上楼梯也走得很慢,话语就断断续续传到了念眉耳朵里:“…嗯,是啊,到家了。我妈不在…你想的美吧,不在也不能让你进门!别事事都想着占便宜,先把答应我的事兑现了再说。”

她不知是在和谁通话,语气里有些淡淡的不耐,但并没有恶言相向。

念眉试着站起来,腿脚却麻得没了知觉,一用力就像踩在一片尖刺上。

居民楼太老,好几层的声控灯都坏了,晓音就着楼下那层的灯光往外掏钥匙,当然也没有发觉往上的楼道阴影里坐着的沈念眉。

通话还在继续:“…这些花言巧语留着跟你那些莺莺燕燕说吧,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没那么好骗。侯正杰,你现在知道怕了?是因为我师姐去找你了,还是因为被穆晋北胖揍了一顿?你要是真知道怕就把去巴黎的行程安排好,凭什么她们能去我不能去,你答应过的!…我撒谎?我那只是权宜之计!我师姐端着不卖剧团,说不定到头来我连那十四万都拿不到!十几万呢,够给我妈买套好点的房子付首款了!”

听到侯正杰的名字时,念眉就已经愣住了,不仅是腿脚发麻,整个身体都仿佛被钉在原地一般无法动弹,迫使她连带着后面那些话也不得不听下去。

晓音找到钥匙拧开了门,声调也不由拔高,关上门都还听到只言片语的争执:“…我难道不吃亏…敢说不是你把我弄伤的…谁要你负责…我又不喜欢…”

声音渐渐远了,终至一个字也听不见。

念眉还站在那片阴影里,夜风从身后楼道墙顶上大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吹在她身上。时令已经入了夏,风里早就没了寒气,可她刚才一身汗津这会儿已经冷透了。

她迈不开步子,总觉得身体有哪里在疼,疼得像有一个被生生剖开的伤口,鲜血还在汩汩地流出来,她只能扶住楼梯边的扶手,勉强支撑住自己。

穆晋北在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樱桃白兰地,水晶杯凑到鼻下,酒香馥郁,他却皱了皱眉头。

酒是好酒,公寓也不错。陈枫活宝一个,办事还是很靠谱的——知道他今后大概是要常往苏城跑了,又公子哥做派,不喜欢住酒店不说,出远门连行李都不带,日常要穿的衣物甚至面霜刮胡刀之类的东西都是到了地儿现买,难免有不周到不顺心的时候,干脆给他物色一套房子。这公寓地段上佳,大小合适,前任主人本身就是设计师,精心装潢完了就出国了,基本就没住过,家具什么的都是全新现成的。他付了全款买下来,手续办的很顺利,住的也很合心意。

再说他失眠的症结,如今这帮兄弟大概也没有不知道的了。陈枫和他父亲都好酒,家里地下室做了个小酒窖,珍品收了不少,很给他带了一些来,据说睡前喝一杯会有助睡眠。

他一个人自斟自酌的话,也够喝好一阵子了。

只是他已经沐浴更衣,薄酒在手,整个人的状态已是十分放松了,照理站在落地窗前看看万家灯火和永远川流不息的车河,应当可以安安稳稳睡个好觉才对。可他偏偏一点睡意都没有,目光落在窗下那些因距离而变得蚂蚁一般细小的人群,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找出他所挂念的那一个。

矮几上的手机一直很安静,先前打出的电话没有人接听,继而就关机了,他也不好再一个劲地拨过去。

穷追猛打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只不过这样也太折磨人了,恐怕他喝完整瓶酒也只能睁眼到天亮。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牵肠挂肚?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落在玻璃上,视线变得模糊,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也撑起了伞。

看来今晚是别想联系上她了。

他有些烦躁地拉上窗帘,正在考虑是不是换上衣服出去一趟,就听到门铃响。

拉开门,沈念眉赫然站在门外,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了,脸色苍白,勉强挤出礼节性的笑容,“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你,会不会妨碍你休息?”

她声音沙哑,眼圈发红,显然是刚好好哭过一场。幸亏有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给她的狼狈作了很好的遮掩。

“进来再说。”

他轻轻拉了她一把,浸透了雨水的衣料贴在她的手臂上,凉得没有一点温度。

他招呼她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又找了一块崭新的毛巾递给她,“擦一擦。”

她黑而软的长发淋了雨,全都冷冰冰地贴着脸颊和头皮。

“谢谢。”她哽声说了两个字,毛巾接过来就捏在手心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低垂着头也不看他。

他知道她抬起头眼泪就一定会掉下来。

他没多说什么,重新夺回她手里的毛巾,覆上她的发顶,不轻不重地帮她擦干湿发。

从小到大,除了小时候为了零花钱讨好他妈,他再没这么伺候过谁。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到这里来。”她没有说谎,今晚她像个幽灵一样在外游荡,不想回家,也不想面对任何人,走着走着就到了这个地方。签约那晚在西餐厅,他给过她这个地址,是他在苏城的新住处,她不知怎么就记在了脑海里。

寻来又怎么样,她还能做些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门前摁响了门铃。

也许那些林林总总的纠结和难堪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耗光了她的能量,自我意识已经停摆罢工,蜷缩起来躲到了某个角落,所有一切行动都仅靠剩下的潜意识驱使。

穆晋北停下手里的动作,她的湿发被他揉得有些凌乱,露出一张苍白小脸,依旧美得触目惊心,像聊斋故事里半夜来会的艳鬼和精怪。

他的手掌几乎捧上她的脸庞,可最终还是收回来,什么都没说就站起身走进书房里去,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沓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