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快要怀疑那灯柱是他推倒的了,“你也快洗个脸吧,工地里那么脏,我去给你拿毛巾!”我慌慌张张逃出盥洗室

浓浓的乳白色的汤,鱼香四溢,我一边喝一边问:“知道可口可乐公司百年不倒的秘密吗?”

“绝密的配方。”廖冀东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很惬意地喝着,桌上还有一个小青菜,炒得碧绿,惹人垂涎。他炒菜的工夫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错!”我舀了一块豆腐,“味道好极了,廖冀东你这几年家庭妇男做得不错!陈熙是有福之人。”我太紧张现在这样的氛围,两个人在家里一起做饭吃,好像我和慕谨那样,是不行的。可是现在再提陈熙,又觉得自己很是惺惺作态,他都表白成那样了,我这么说徒惹他不快不算,矫情得让自己都恶心。

他似乎没听见我后面的话,反而饶有兴趣地问:“是什么?”

“他们信奉一条规律:口味是从小培养的,所以做广告都是针对青少年人群。你看人家国外的公司多有长远目光,不光要现在的利润,还要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利润,肯德基也是这样。你不得不佩服这些老外。”

“出来这么多年,你的口味变了吗?”

“变是有些变,不过根本的没变,还是喜欢河鲜多于海鲜。比如这鱼头豆腐汤,百吃不厌。”

“那就好。”他舀了一勺鱼肉放我碗里,“只要根本的没变就好。”

我听出了他的意思,心里未免难过,笑道:“其实最终也会变,时间而已。”

“经常自己做饭吗?”他白了我一眼,无奈地转移了话题。

“很少做,我是懒人一个,常常快餐方便面打发日子。不知为什么,人越大越懒了,记得小学的时候,有一次爸爸妈妈不在家,有个同学自告奋勇要来我家给我做蛋炒饭,大家兴奋得不得了,来了四五个人,到家一看,妈妈早已给我准备好了,电饭煲里有饭,锅里有菜,大家不甘心,非要把电饭煲里的饭盛出来凉透了,再重新炒蛋炒饭,把厨房搞得天翻地覆。长大的过程很有意思,等到真长大了就没意思了。”我禁不住叹息,也许我也只是怀恋那个很动人的过程,所以总舍弃不了对廖冀东的感情,忘了我们其实早已长大。

他笑笑,“为什么经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因为它早已变成你人生的一部分,舍弃不了了。默默,何苦要硬生生逼着自己改变?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多了,唯恐保存不下来,你却非要放弃,不是太傻了吗?”

我低了头说不出话,有的东西不能太贪心,比如感情,我有了慕谨,不该再要他廖冀东的,再美也不行。“现在我不喜欢吃蛋炒饭了。小时候的口味,有时候是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还喜欢,其实长大了不喜欢了。比如棒棒糖,你现在还喜欢吗?”

“我原来就不喜欢棒棒糖。”他看着我,“口味是从小培养的,你要相信可口可乐,它百年不倒是有道理的。”

我低头喝汤,因为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还能说什么?

“明天你别去上班了,在家里休息吧。要不要我来接你出去吃饭?”他只好又换话题。

“不用,楼下有小店,吃饭很方便。”

“干不干净啊?要不明天去我叔叔家吃饭,我婶婶一直说起你,她很喜欢你。”

“省领导的家里我可不敢去,听说那大门口还有武警站岗。”我笑道,“廖冀东我以前不知道你这么硬的后台,言语间多有冒犯,下次必要敬而远之。”

“我们两个到底谁在怕谁啊?”他苦笑道,“组织部长有什么用,你肯听他的话吗?”

“不肯!”我摇摇头,“不为五斗米折腰!你婶婶也说了,F大的学生崇尚民主自由。”

他低头不语,闷闷地喝汤,我看着他,突然发现他手上有道痕,想起今天他为了我自己也摔了一跤,赶紧问:“你手上也受伤了?”

他摊开手给我看,一道长长的划痕,有点深,血已经止住了。“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他含了笑,有点不满,有点感慨。

我今天一直混混沌沌的,竟然一点都没去想到他应该也会受伤,他给我洗手的时候,我也没往他手上看一眼,我心怀歉疚,赶紧去拿了创可贴和金霉素药膏,“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个没良心的人,快,我给你贴上。”

他沉默地伸出手来,伤口太长了,我只好又拿一张创可贴,并排贴了两张,很难看。

“默默,你一点不适合当医生的太太。”他突然搂住我,“别去当医生太太,你看你连创可贴都贴不好。”他吻住我,撬开我的贝齿,他的舌卷着我的舌,缠绵不放,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他感觉到了,更紧地搂住我,似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去,我感觉到痛,清醒起来,想推开他,可是推不开,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用手扶着我的后脑勺,疯了一样地吻我,我无法回应,只能任他发泄他的渴望,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他感觉到我的泪,倏然放开我,“怎么了默默?”

“对不起!”我慌忙擦去眼泪,“对不起,廖冀东,你就算救了我,我也只能下辈子还你了。”

他帮我擦去泪痕,手上的创可贴触到我的脸,粗糙得发痛,“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对不起,默默,让你等了这么多年,一切是我咎由自取。不过你的下辈子,我不要。”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四十三、那个苹果(一)

“默默!”刘晓薇一边把烧饼油条递给我一边嗔怪地看着我,肉嘟嘟的脸蛋上结着丁香一样的愁怨,我悚然一惊,这几天都快被她的烧饼油条给噎死了。

我没法去找廖冀东,自从我们那天分开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其中秦始皇来了一次,他大叫着要斩了我我也不肯去吃饭,孙启明说是谈成了一笔生意要请客,他女朋友打电话来,讲了一千个理由,我找了个借口推了,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廖冀东,原来他在同学中的人缘这么好,我更加相信以前他在“垂帘听政”,所以我不能去。

我下了决心,我不能再回头,回头便是害了他。我想,过了这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下来,我再找机会解决刘晓薇的事。于是我讨好地陪她逛街,请她吃饭,买精美的发夹送她,一心指望她不要逼我太甚。可是她洋洋得意受之无愧的同时依然哀怨对我,让我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慕谨总是忙,我看不到他,心里发慌,寂寞无边。如果他在我身边,一切都会不一样吧,可是他和我相隔万里,时时出现在我身边的是廖冀东。张大姐老是说,女人最后总是会爱上她经常看到的那个男人,所以会有办公室恋情,所以,爱斯梅拉达会爱上钟楼怪人。

我的睡眠更加不好,很多时候靠安眠药才能入睡。我给自己煲红豆汤,吃了一小碗,其余放在锅里提不起胃口,最后馊了只好倒掉。我还给自己炖鱼头豆腐汤,忘了放生姜料酒,实在太腥了,喝不下去。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一团糟,那样不行,我对自己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秋更深了,树叶掉得差不多了,马路边的道旁树只剩下枝丫,天空好像突然变亮了。世博会热热闹闹地过去了,昙花不再夜色中开放,我每次路过广场,看到巨大的电子屏幕,却总还会下意识地慢下脚步,我会想起沈立遥,他说我是聪明的女孩,说我不会以今天的错误去弥补昨天的错误,于是我渐渐忘了自己曾经的挣扎,忘了廖冀东不顾一切地救我。舒默默,实在是无情的人。

“默默,今天是冀东生日,他请大家在‘香舍’吃饭,晚上六点,我来接你。”是方博的电话,我也很久没见他了。他一心想让我幸福,深知我永远对他只有同学之谊,所以认定廖冀东能给我幸福,千方百计撮合我们。我如果有个亲哥哥,待我也不过如此了。只是奇怪他和廖冀东性格脾气迥异,却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我这两天感冒,还是不去了,到时候别传染了大家。”我使劲咳嗽了一声。刘晓薇抬头怪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只好逃到办公室外面去接电话。

“默默,别这样。”方博叹气道,“是他的生日,只是同学聚一聚,别这么小气。”

“我真的不舒服,重感冒,快死了。”我只好耍赖,在方博面前,我总还是有办法的。廖冀东也在挣扎,否则他会自己打电话给我,还会把车子停在我们厅门口等我,可是他没有,我们都长大了,终于都成了理智的人。

“真的?有没有去过医院?”方博真是老实人,两下便信以为真了。

“去了,才挂瓶回来,一大堆药呢。”我继续用可怜兮兮的语气欺骗老实人,“我下午准备请假回去,好好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

“天气变化的时候最容易感冒了,你怎么老是那么不小心。”他着急起来,“那你自己当心点,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要不我来看看你吧。”

“没事,晓薇照顾我呢,你过来怪别扭的。”我赶紧搬出刘晓薇,他才作罢。

下班后,我约了刘晓薇去吃火锅,就在我们厅边上的一个火锅店。

“默默,你是不是终于把廖冀东甩脱了?”晓薇一边吃一边大大咧咧地问,“都没他电话了,他的车也不见来了。”

“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我低了头胡乱应道。从来没有开始过,所以无从挽回。

她笑了,夹了鱼丸放我碟子里,“虽然使我失去了泡帅哥的机会,但是我为颜医生高兴,也为你高兴,默默,有些人,该放弃就得放弃,颜医生多好啊,他回来你们就该结婚了吧?”

“你早知道了?”我惊讶道,转而气愤,“那你还老在我这儿骗吃骗喝。”

“骗吃骗喝的是你吧!我只不过骗了个发夹!”她笑道,“我得把这么多天为你买早点的辛苦赚回来,不能亏了。”

我真喜欢她,这个可爱的女孩。

火锅店里暖洋洋的,我们边吃边聊,比坐茶室还惬意,周围都是快乐的年轻人,这个时候,大家忘了减肥,忘了护肤,忘了很多烦恼。

可是,电话来了,“默默,”是方博,“在哪里?”

“在火锅店。”我开心道,话一出口,才想起上午撒的谎,不禁呐呐,“那个,吃点辣的发发汗。”

“舒默默!”他火大道,“原来真是这样!”

我只好嘴硬,“干吗?这么凶,我只是不来吃饭,又不是害死了人。”

“你真害死人了你知不知道?”他大声道,“冀东喝多了,你快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压住慌张,淡淡道:“我又不是医生,你们这么多人,实在不舒服送医院去挂瓶吧。”

“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无情的女人!”方博怒气冲冲道,“他喜欢了你十几年,还换不来你来看他一次吗?他生日,你都不能迁就一下?就一顿饭,你以为会怎么样?6号包厢,你自己看着办!”

他摔了电话,我气得胃都开始疼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堵着难受,恨不得能找个地方大喊大叫发泄一通,可还是丢下晓薇去了“香舍”。

香舍,D市最高档的会馆之一,通宵营业,价位贵不可言, 我只来过一次,做厅长的跟班,接待北京来的部长。

每个包厢都是独立的小院,清新雅致,可惜是晚上,除了隐隐飘来的不知名的花香,灯光下也看不清风景。只是快冬天了,还有什么花在开放?

我站在院子里踌躇,舒默默,其实也是很胆小的人,她的嚣张,不过是仗着对面的人的喜欢而已。人家真的喜欢了,她又害怕了。我抬头望着天空,月朗星疏,是上弦月。苏东坡说得多好,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古难全,我舒默默还能妄想两全其美吗?我叹口气,从包里取出手机,拨通方博的电话,“我突然不舒服,有点胃疼,不过来了。”

“舒默默!”他不再相信我,我成了那个叫“狼来了”的坏孩子。

我不理他,关了手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忘了,舒默默总想着斩立决。

我深深吸了口气,夜凉,吸进去的是满腔满肺的冰冷,冷得痛,痛也没办法,你自己吸的,没人逼你。我苦笑,在胸口揉了揉,转身。我要回去,今天晚上我本就不该来。

然后我看到了廖冀东,他就站在我后面,站了多久了,我不知道,他曾经说,“默默,我一直在你身后,只是你没有回头看一看。”果然是这样。

“我打电话给方博,你全听见了?”我无奈地看着他。什么叫冤家路窄,就是我每次的作弊都会被他碰到。

“听见了。”他淡淡地笑,“默默你真是个坏孩子。”

他一点不像喝醉酒的样子,站在暗香里,在我的眼中如芝兰玉树,风流倜傥。我放下心来,又有点生气,他们合伙骗我吗?“你们是一群更坏的孩子,这么远把我叫来。花了多少打的费知道吗?”

“知道知道,很贵。”他开始哄我,“进去吃一点,把损失的钱吃回来。”月光下,神色温柔。这段时间我习惯了他讽刺我,打击我,命令我,或者恳求我,这样的温柔,倒有点不适应了。我在心里叹气,这么帅气的男人,多少女孩趋之若鹜,何苦为我苦苦放下身段。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行,这下更费钱,还要搭上减肥的钱了。”我不想进去,在外面还可以故作轻松,我不知道里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真不进去?”他看着我,夜色太暗,我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可我看得清他的心思,“那就回去吧,太晚了不好,我让服务台给你叫车。”他说着就往院子外走。

我呆了一呆,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解脱,自嘲地笑了笑,低了头慢慢地跟上他的步伐。到了院子门口,他转过头来,“最近好吗?怎么好像越来越瘦?”

“不是减肥吗?”我笑道。我确实越来越瘦,因为睡眠不好。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抓了我的手往里面走,“这么瘦,减什么肥!进去吃了再走。”

“我吃过了,我和晓薇在外面吃火锅哪,”我慌忙道,“撑死了,什么也吃不下了。”

他不理我,坚决地拉了我往里走,“廖冀东!”我急道。哪有这样反悔的。

“默默,”方博走了出来,看到我,又惊又喜,“你来了!”又对廖冀东笑道:“这么老半天,我以为你出事了,原来你们俩在一起。”

我只好走进包厢,包厢里孙启明一个人正无聊,看到我们三个一起进去,高兴道:“默默,快,等你吃饭。”

我翻了个白眼,“残羹剩饭等我哪?我才不要。”

方博一手拍在我脑门上,“你害死我们了,这么晚都没能吃几口菜。”桌上的菜几乎未动。

我狠狠地瞪他,“谁跟我瞎说的!”

他低了头悄声道:“他真喝了不少酒,你别再犯别扭了。”

廖冀东对服务员道:“菜冷了,换掉重新上。”

“拿去热一下好了,别浪费。”我忙制止道,“廖冀东,你怎么这么显摆呀,这桌菜我大概要干好几个月呢。”

孙启明道∶“默默你又没嫁给他,怎么老替他省钱。”

我气急败坏地看着他,“你再胡说,你结婚的时候别想要我的红包了。”

“我会让冀东把你那份一起包进去的。”孙启明不屑道,“我们都要结婚了,你们怎么这么拖拖拉拉的。”他明明见过慕谨,还端起酒杯祝福过我们的爱情,不知什么时候倒的戈。

“孙启明!颜慕谨还在日本呢!”我生气极了,口不择言,一出口,更生自己的气,我本不想让廖冀东难堪的,今天还是他的生日呢。

廖冀东无所谓地笑道:“我也不准备给你包红包,你那厂不是现在挺好?搞实业,是我们当中最富的了,该救济救济我们这些穷人。”

我很开心地笑,和夜色一起努力掩盖他的落寞和我的无奈。

四十四、那个苹果(二)

现在能理解为什么那些明星精神压力太大就会暴饮暴食,我刚刚和刘晓薇吃了火锅,现在竟然坐在这里吃个不亦乐乎,心里暗暗想,明天应该让自己饿一天,否则这几天瑜伽白练了。廖冀东就坐在我旁边,和方博他们吹牛吹得不亦乐乎,不时哈哈大笑,不过我看得出他并不是真的高兴,眼里殊无笑意。我就坐在他身边,可是进屋后他一句话也不跟我说,甚至不看我一眼。他几乎没吃什么菜,喝酒跟喝水一样,孙启明喝得就差趴在桌上睡着了,方博一个劲儿地朝我使眼色,我连忙起身舀了一碗羹给廖冀东,“吃点东西吧,别喝了,他们都不能喝,待会儿还要回去呢!”我心里对方博很窝火,这种时候,一起吃什么饭!转而一想,也不是他要请客,他也不知道我跟廖冀东之间发生了什么,怪不到他头上,可现在如果他们三个都喝醉了,那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实在不行,只好把孙启明女朋友叫过来帮忙。

廖冀东不肯喝羹,皱眉道:“我不喜欢吃这个!”

我气恼道:“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点这个菜!”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没有鱼头豆腐汤,也没有铁板鲈鱼,你又不喜欢吃海鱼。”他有点赌气的样子,却还是不肯看我一眼。

“好的好的,我等会儿喝一点。”我赶紧打断他,说那么详细干什么,他就那么有把握我会来,还真是把方博当枪使,而且使得顺溜。

只好转过圆盘,拿了一个荞麦窝头裹了菜递给他,“吃一点吧,垫一垫底,空腹喝酒太伤胃了。”

他终于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我,我不自在道:“怎么了?又不喜欢?”

“喜欢。”他含含糊糊地说道,就这样凑过来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他的唇碰到我的手指,我一慌,剩下的一半窝头掉在桌上。赶紧抬头去看方博和孙启明,他们俩凑在一起说话只当没看见,我更加尴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坐下吧。”廖冀东拿起刚才说不喜欢的那碗羹自己慢慢地舀了喝,一边叹道,“默默,我都快30岁了,时间过得真快,总觉得还在读中学。”

“是啊,小时候老是觉得时间过得慢,记得小学时老师出作文题《二十年后的世界》,班上有个同学说二十年后家里都是机器人保姆,葡萄长得有西瓜那么大,想要遨游太空的话自己驾驶着宇宙飞船就飞向了太阳。真是激动人心的世界。”见方博和孙启明也开始注意地听,我稍稍提高了声音,“你们猜老师怎么写的评语?”我自己先笑了,“老师在后面批语,会不会还没飞到就被太阳烤焦了?”

方博笑道:“默默你真行啊,小时候别人的作文批语都记得牢牢的!”

“印象太深刻了!”我摇头叹道,“因为当时还挺佩服那位同学的想象力的,老师这么一说,觉得自己也像个傻瓜!我是个聪明人嘛,做傻瓜的经历挺少的,所以记住了。”

“所以不能遗忘不能原谅。”廖冀东在一边低声道。

我的笑容淡了下去,如坐针毡。

三个人都开不了车,叫了代驾,我想搭方博的车,还没开口,廖冀东道:“默默,我的车送你回去吧。”

我忙道:“太晚了,谁也别送谁了,我打车,很方便的。”

“不是说打车很贵吗?”他笑道,“走吧,我送你。”

我不好当着方博他们的面再拒绝,只好和他上了车。

“香舍”在近郊区,这个时候,路上车很少,车子飞快地开,廖冀东坐在我旁边,沉默不语,而我,心神不定。 过了一会儿,他拉起我的手,我一惊,本能地要抽出来。

“默默。我有点不舒服,让我靠一会儿。”他把头靠在我肩上,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脖颈,我紧张万分,随手拿过一个靠垫要给他垫上,“这样舒服一点。”我真是没用,竟然慌得声音都有点不像自己的了。

“默默,别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他把靠垫顺手放到一边,继续靠着我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再不甘心也不会的。”

是从来没有过的软声细语,我听了难过极了,任他冰凉的手握着我的手,渐渐地自己的手也变得冰凉,所有的话都已说尽,爱过,等待过,伤心过,然后放弃,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就像前方的道路,虽然黑夜中,方向还是明确的,我自己要走哪条路我已经认定,这回我不想再摇摆不定了,无论是我放了他,还是他放了我,我不能一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抓着我的手渐渐用力,我没办法侧过脸去,只好看着前面道:“喝了酒没什么吧?”

“没什么。”他低声道,伸手揽过我的肩,整个人紧贴着我,我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廖冀东,”我艰难道,“如果没什么不舒服,……”他该放开我,我想他明白。

过了一会儿,他果然慢慢地垂下他的手,把靠垫拿了过去,我帮他垫在背后。然后,我悄悄地挪开一点距离,从此以后,那是我们应该的距离。他觉察到了,没吭声。

这样就好,有一丝不甘,终会慢慢淡忘,他会像我爱上慕谨一样爱上另一个女孩,回头是最愚蠢的选择,不仅因为我们有了新的爱人,可能还因为我们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一旦失望,彼此都不能承受。我想起刘晓薇跟我讲的那个故事,故事里国王的妻子死了,他非常伤心,千方百计要她复活,可复活后不完全是他以前的妻子了,而是有着几重性格,几个冤魂成天作怪,成天折磨国王,最后,国王无法忍受,不得不亲手杀死了她。我也不想做复活后的女人,说到底,我大概还有那么一丝心思存在,害怕令他失望,毁了他心目中自己最美的形象,那样,我自己比他更不能接受。所以,我是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我只想彼此成为对方心中最美的梦。舒默默,多么怯懦多么残忍自私啊。

车子飞驰,他有些呼吸不稳,“默默!”他叫我,似乎想跟我说什么。

“廖冀东,我想起一件事。”我想应该讲些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什么事?”他有些不耐。

“你的那位助理结婚了没有?有女朋友吗?”我飞快地问,现在做红娘,还真不是好时候,舒默默总是不懂得审时度势。

“你又想干什么?”他更加的不耐,呼吸都有些喘,“又要做红娘?”

“把刘晓薇介绍给他好不好?晓薇对他印象不错,偷偷向我打听来着。”我硬着头皮往下说,无视他的不悦。

“你怎么才说呢,前两天我才刚刚给他介绍了一个。”他沉沉道,“你可真能误事啊默默,如果今天方博不是再三给你打电话,恐怕拖到唐助理结婚了你也不会来见我了吧?”他把手按在胸口,大概是很生气。

“不是的。”我低声下气道,“我想你太忙了,不好意思打扰廖总嘛。”我尽量开着玩笑,心里愤愤,回去一定要让刘晓薇好好请我吃一顿,为了她我这么吃瘪。

“我们之间需要这样称呼了吗?”他冷冷道:“默默你到了,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