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位忽然找上门来的不速之客以及她的问题,朱璧深深地蹙了一下眉后,不答反问:“请问你是谁呀?”

许燕笙笑得优雅:“我叫许燕笙,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面对着笑盈盈的一张脸,朱璧也不能太无礼,只能被动地回应:“你好,我叫朱璧。”

“朱璧,我来找你很冒昧,希望你不会介意。”

朱璧却很介意,声音冷淡中透着一丝不耐烦:“请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好奇。听向千峰说你是闻江潮的新女友,我就想来见见你。”

许燕笙在“新女友”三个字上格外咬了重音,朱璧听后若有所思:这个女孩该不会是闻江潮的前女友吧?是不是听说他又交了新女友心里不忿,所以特意跑来示威?真是无聊。

“那你已经见到了,现在没事了吧?对不起,我要准备上课了。”

冷着一张俏脸,朱璧再直接不过地下了逐客令。许燕笙也不生气,相反还笑得很舒心:“没事了,见到你就行了。我这就走,再见。”

转过身,许燕笙身姿曼妙地走出了美术教室,脸上是自信满满的笑容:这个朱璧虽然长得是挺漂亮的,但是我知道——闻江潮绝对不是真的爱她了。她不过只是一个所谓的女朋友罢了。

中午许燕笙在电话里任性地说一定要去东方神韵艺术学校把朱璧找出来见一见后,向千峰的心里一直有些不安。虽然他和朱璧并不太熟,却深知她有多讨厌被人骚扰。如果许燕笙果真我行我素地找去见她,他不难预料她们的见面将会有多么的不愉快。

越想越不安的向千峰,忍不住又给许燕笙打了一个电话:“燕笙,你就听我一句劝,别去找朱璧了。她对你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根本没有一定要见面的必要了。是吧?”

“向千峰,你的电话打得晚了一步。我刚才已经见过她了,现在正开车从学校大门出来呢。”

许燕笙的话,听得向千峰一呆之后是苦笑:“你还真是说干就干啊,居然就已经找到她了。我猜,你一定很不受欢迎,被她客客气气地赶走了。对吧?”

“我只想见她一面,见完不用她赶我自己也会走。我可没兴趣跟她闲聊呢,我会去找她完全是因为闻江潮。”

许燕笙脱口而出的话,被向千峰敏感地捕捉到了重点:“许大小姐,你的意思是你对闻江潮有兴趣喽?”

许燕笙避而不答他的问题,只是加重语气地强调说:“你知道吗?朱璧长着一双神似我表姐的大眼睛。”

这句话成功地转移了向千峰的注意力,他有所了悟地眼光一闪:“你是想说闻江潮根本没有忘记你表姐,他会找朱璧做他的新女友,就是因为她那双眼睛长得像你表姐的缘故吗?”

“是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大眼睛,而且在右眼角的下方同样有着一颗褐色浅痣。不过我表姐后来选择把那颗痣点掉了,因为命相学上那是一颗不吉利的泪痣。我就不相信闻江潮会忘记我表姐,那么狂热追求过的女人,我可以肯定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果然。”

“有多狂热呀!你又不是当事人,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表姐都告诉我了。闻江潮这个名字,我听她说过没有一万遍也有八千遍。尤其是他当时追求她的热烈攻势,你知道我表姐怎么说吗?她说别说她只有男朋友,即使她已经嫁了人生了孩子,都愿意抛夫弃子跟着他私奔。”

向千峰越听越不解:“既然连抛夫弃子的私奔都愿意,那为什么她后来又会和闻江潮分手?”

许燕笙疑惑地叹口气:“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表姐只跟我说过闻江潮追求她时的种种狂热,分手的原因却只字不提。因此我对闻江潮非常的同情,也想不通为什么他那么爱表姐表姐最终却没有选择他。如果是我,肯定不会和他分手再回前男友身边的。”

已经猜出了许燕笙几分心思的向千峰,听了她最后那句话后,忍不住再次问得直接:“我说许大小姐,你好像不只是对闻江潮有兴趣,你似乎是对他从同情到爱情了吧?”

许燕笙再一次避而不答:“现在事实果然证明了,闻江潮还是没有忘记我表姐,他依然爱着她,所以才会连找新女朋友都还以她为模版。”

向千峰老实不客气:“他是不是还爱着你表姐,对你很重要吗?又不是爱的你。”

许燕笙不服气地一哼:“如果他是因为对我表姐旧情难忘而选择了一个眉眼神似的朱璧,那还不如选择我——我和表姐长得更像。”

“你终于说实话了,许燕笙,你果然爱上闻江潮了。”

本能地忸怩片刻后,许燕笙索性大大方方地一口承认:“是又怎么样,爱上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

“当然,爱一个人并不丢脸。我只是比较好奇,你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许燕笙不肯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干吗要告诉你呀!不说了,挂了。”

第十八章

黄昏时分,晚霞如铺锦列绣般堆满西方的天空,万丈霞光染得大街小巷都是明艳艳的。下了班的朱璧,胸佩霞光走出学校的大门时,意外接到了欧阳奕打来的电话。她有些不解地接听:“喂,欧阳奕,找我有什么事啊?”

自从那天欧阳奕为了两盒现金的事专程来学校提醒过朱璧后,她再与他交谈时的语气就温和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淡。

“朱璧,上回你不是给珍妮推荐了一个私房菜馆吗?”

“是啊,很难订位子的那家。”

“的确很难,不过我想方设法还是订到了。因为有些人提前预订的座位可能会出于某些原因而临时取消,所以我排了候补名单并赶上了一个今晚的空档。珍妮很开心,她还说你也很喜欢这家的菜,既然这么难得才有位子,就让我约上你一块吃晚饭。”

朱璧哑然失笑,老外的想法真是和中国人截然不同,她们可以毫不介意地邀请男友的前女友一起吃饭,认同一对分手的情侣可以继续做朋友。换作一个中国女孩,绝对很难接受男友和前女友再有什么来往。一定要防微杜渐,以免死灰复燃。

这时候,电话那端的人换成了珍妮,笑声是老外特有的爽朗热情:“Miss朱,可以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吗?你说过这家菜馆你很喜欢的,如果没有别的安排请不要拒绝。”

她的笑声也感染得朱璧宛尔一笑:“你这么真诚的邀请,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珍妮诚挚相邀,朱璧觉得如果一味拒绝倒显得不够大方。况且对于欧阳奕,她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耿耿于怀了。加上那家私房菜馆她也的确很喜欢,有机会再光顾一次她十分乐意。

“那太好了,我让欧阳奕去接你吧。”

“不用接,我自己过来就行了。”

“那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不见不散了。”

“好的,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朱璧快步朝最近的地铁站走去,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校门一侧站着一个人——闻江潮。而他也没有叫她,只是沉默地目送着她纤细的身影在霞光中渐行渐远,眼神沉郁而痛楚。

朱璧和珍妮、欧阳奕在那家私房菜馆会合后,一起吃了一顿满意的晚餐。菜式丰富,色香味俱佳,珍妮一边吃一边“抱怨”:“糟了,每道菜都那么好吃,吃完这顿饭我肯定又要胖上好几磅了。”

饭吃得差不多后,朱璧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路过吧台时,她听见经理正在叮嘱一位服务员:“把这个蛋糕拿到工作间去放好。一定要放好,千万别像上次那样一不小心给撞到地上去了。把客人的生日蛋糕打翻了是很不吉利的事,那位闻先生当时气得脸色都变了,害得我不停地向他道歉。”

服务员显然是个不知情的新手,十分不解:“经理,蛋糕打翻了为什么不赶紧买一个新的来过关呢?”

“你懂什么?那是人家为了庆祝女朋友的生日,特意从香港定制来的纯手工英式翻糖蛋糕,提前半个月就要下订单,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

朱璧漫不经心地听了一耳朵,也没太在意经理和服务员的对话,就推门进了洗手间。进了洗手间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闻先生…庆祝女朋友的生日…生日蛋糕打翻了…那位经理说的难道是上回她和闻江潮一块来这里吃饭时发生的事吗?

回想起当时闻江潮被经理诚惶诚恐地请出包厢时难看的脸色,再印证一下刚才经理的话,似乎真是对得上号呢?但朱璧还是难以置信:不可能,闻江潮怎么可能会为了我的生日这么花心思?虽然当初是他主动要求我做他的女朋友,可是他对我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一定是我听错了,或许是另一位闻先生,又或者是某位文先生。谁知道呢?

吃完晚饭后,珍妮又兴致勃勃地拉着朱璧去石库门老弄堂变身的新天地泡吧。新天地的外国人非常多,露天的咖啡座中,几乎都是老外在悠闲地喝着咖啡或茶。若不是有老上海弄堂建筑的旧式风情做背景,摩肩接踵的一群群洋人们,倒显得这儿如同欧洲某小城一样了。

他们挑了一家具有法国风情的酒吧进去坐下,烛光摇摇,音乐飘飘,一人点了一杯进口啤酒慢慢啜着。啤酒的味道非常纯正浓郁,但朱璧有些喝不惯,浅浅啜了几口脸颊就红了。洋人的酒似乎更容易醉人一些。

珍妮在酒吧玩得很开心,这里有太多和她一样金发碧眼的同胞,很容易就打成了一片。乐队演奏起迈克杰克逊的经典金曲时,他们都一起兴高采烈地跟着哼唱并起舞。

朱璧却嫌太吵了,坐到十点多的时候就要告辞。珍妮起初挽留了一下,见留不住她便不再勉强:“欧阳,你先开车送朱璧回去,然后再回这儿找我吧。”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珍妮睁大眼睛说:“那怎么行?有男士在场,却让一位女士晚上独自回家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欧阳奕也说:“朱璧,还是我送你吧。晚上让你一个人回去的确不安全。”

朱璧眉心微微一跳,身心又滚过一阵熟悉的寒意,便没有再拒绝了。

朱璧和欧阳奕一起走出那家酒吧时,许燕笙正好和几个朋友一起走进去。一来一往地交错而过中,许燕笙眼尖地注意到了朱璧,她却没有留意到许燕笙,只目不斜视地偕着欧阳奕一起并肩走过。浑然不觉身后有道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看了又看。

欧阳奕开一辆黑色凌志,就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停车场里。载上朱璧后,问了她住的地址,欧阳奕很快就开着车把她送到了她目前所居住的那个高级公寓区。

车子一停稳,欧阳奕就有些迟疑地问:“朱璧,你现在住在这儿吗?”

朱璧含糊地一语带过:“嗯,不是我的房子,是朋友的,我只是暂时住着。”

“朱璧,这种高级公寓一套房子最少也要好几百万,你认识了什么朋友哇?如果我没猜错,那天送‘月饼’给你的人,应该也是冲着你朋友来的吧?”

欧阳奕的问题,朱璧答非所问:“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再见。”

第十三章

许燕笙当然不肯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别人听,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男人,又非闺蜜。就连原本可以交付心事的闺蜜,她都不想说。因为她最好的闺密是她表姐舒静。而远在法国的舒静,现在已经是一个有着双胞胎儿子的小母亲。照顾两个刚降生不久的婴儿让她根本无暇分心。即使她有空,她也不想让表姐知道自己爱上了她曾经爱过的闻江潮。

闻江潮这个名字,许燕笙最初是从舒静的叙述中听到的。

那时候她还是个高一女生,表姐在大学校园里轰轰烈烈的恋情让她很是羡慕。羡慕之余,也憧憬着将来会有一个如闻江潮那般执著多情的男生来热烈地追求自己。可以说,某种程度上,她对梦中情人的勾勒带着闻江潮的影像。尽管她从未见过他,只是看过照片。照片上的男生虽然不是那种颜值爆表的大帅哥,但是一双秀长的眼睛,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无法形容那双眼睛留给她的印象,那是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如果一定要形容,她只能词穷地形容那是一双有故事的眼睛,很多很多的故事,藏在眼眸深处,如同珍珠藏于蚌壳。

被她羡慕万分的表姐最终却放弃了闻江潮,和前男友一起出国了。她十分不解,对于未曾谋面的闻江潮寄予深切的同情。在随后的一年多里,她还经常会对表姐表示对闻江潮的同情,而她表姐总顾左右而言它地岔开话题不予作答。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许燕笙渐渐不再提及此事。毕竟对于一个从不曾见过的人,她不可能一直牢牢地记住。当事人如表姐都已经忘却缄口不提,何况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许燕笙却万万没有想到,那天只是应付差事地遵从父母安排吃了一顿相亲饭,竟然会在相亲宴的包厢里意外遇见闻江潮。他一进包厢,她就马上认出了他,那双秀长的眼睛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眸中流光不定,她的心却在那一瞬如被闪电击中,蓦然间震颤不已…

当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能自抑地就想要真正认识他、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

起初她打着舒静表妹的幌子去接近他,可是他却反应冷淡,似乎根本不想提起关于舒静的往事。她想他应该是在逃避,逃避那段令他伤心的过去。对此她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还放不下那段过去,让她觉得少女时代憧憬过的那个执著多情的男子依然存在,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他还是忘了表姐好,那样才能开始一段新生活新感情。

但是,从向千峰口中得知闻江潮已经有了新女友后,她又很不开心,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快就忘记曾经倾心爱过的表姐。不过在想方设法见过朱璧后,她心里又释然了。因为,朱璧那双神似表姐的大眼睛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闻江潮为什么会找这样一个新女友,她想她再明白不过了。很明显,在没有舒静的日子里,朱璧只是一种代替。

情不自禁地,许燕笙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容貌。她和表姐有血缘关系,两个人都有着一模一样的鹅蛋脸、大眼睛和樱桃小嘴。她想,她比朱璧长得更像表姐,如果闻江潮要找代替品还不如找她呢,她毫不介意代替表姐安慰他一颗受伤的心。

这个下意识的念头,令许燕笙自己都吃了一惊。惊怔过后,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原来她已经不知不觉地爱上了闻江潮,爱到不介意去做代替品。以前曾经有过许多优秀的男人追求她,她一个都看不上,骄傲地统统拒绝了。现在,她却可以为了闻江潮而甘愿放下身段去迁就。

五十多年前,在旧上海的月色花影下,张爱玲曾经爱过胡兰成。她送给他一帧自己的小照,还在照片后面题了两句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这番话,以前的许燕笙不能理解,现在的她却开始深刻明了与懂得。爱上一个人,原来有时候真的可以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

闻江潮已经好几天不曾露面了,朱璧再不关心他的行踪,也不免有些觉得奇怪。是什么事情让他消失了快一个星期还毫无音讯?以往他有长时间的外出都会有意无意地交代她一声,这次却破例没有。当然,她也不会刻意去打听。除了那天因为冯胜天的事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后,她再没有主动和他联系过。

闻江潮一直不出现,朱璧虽然有些奇怪却并不牵挂。尽管两个人是同居关系,但她对他并没有感情,也十分不习惯与他相处。屋子里只要有他的存在,空气中总会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令她不由自主地浑身肌肉僵硬紧张。所以,他不露面她反倒暗觉轻松。

这一天朱璧轮休,可以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可是差不多九点钟的时候她却被电话吵醒了,迷迷糊糊地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接听,声音满是浓稠睡意:“喂,谁呀?”

“朱璧,是我。”

电话那端又低又沉的声音,分明是闻江潮的。语气却不是他一惯的平板淡漠,而是带着几丝淡淡的迷惘与无助。

她微微一怔,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迟疑一下才答话:“是你?你在哪儿?”

“在北京的一家医院,我妈今天上午要动手术。”

她听得一愣:“啊,动什么手术?很严重的病吗?”

上个月闻江潮就曾经因母亲生病特意回北京探望,不过很快就回来了。她还以为闻母的病情不甚严重呢,没想到现在居然要动大手术。

“她患了乳腺癌,医生说要切除半个乳房。”

乳腺癌,这是现代女性最大的健康杀手之一。朱璧不由自主地叹口气,疾病与衰老,总是人类躲也躲不过去的两大关卡。

闻江潮声音中的迷惘无助愈来愈浓:“我…很害怕,非常害怕。我担心她会有事,刚才我爸签字同意手术时,我站在一旁双手直发抖。”

一直以来,从未在朱璧面前流露过喜怒哀乐等情绪变化的闻江潮,此时此刻,却在电话里对她诉说着自己的害怕,声音都微微发着颤。强势的男子在这一刻像一个脆弱的孩子,无助地寻找依仗与安慰。

朱璧可以理解闻江潮此刻的行为,每个人都会有自己脆弱无助的时刻,再强大的人也不例外。她只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找她倾诉,他们虽然有着看似亲密的同居关系,但实际上从未有过任何交心的言谈。他完全可以去找平时关系亲密的朋友,譬如向千峰,为什么偏偏要打电话给她呢?

不过这个时候,朱璧也无暇去深思个中的原因。女人温柔的天分,让她情不自禁地放柔声音安慰他:“你也不用太担心,你一定是找最好的医生为你妈妈动手术,她的生命会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

“可是,医生说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存在,每一个躺上手术台的病人,都有可能不会再活着离开手术台。”

“那些只是个例,你不要自己吓自己。闻江潮,拿出你平时的冷静镇定来,深呼吸,放松自己。”

“我试过了,我已经试过无数次深呼吸,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放松自己。”

闻江潮痛苦万分的声音,让朱璧不由地恻然又感动。显然他与他妈妈的感情非常好,所以这种时刻,会有如此这般的关心则乱。

“看得出来你很爱你妈妈,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是吧?”

朱璧随口地询问,换来的却是闻江潮一声悠长叹息,混杂着矛盾与痛楚的叹息:“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和我妈的关系并不好。她对我还是很好,可是我…我对她…”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长更深的叹息。她听得不明所以然,却也不便多问,只是心生讶异。原来他和母亲的感情其实并非她想像中的那么好,是什么原因让一对母子的关系疏远呢?虽然她不清楚缘故,却很能够理解。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像她和父亲的关系不也是如同冰点嘛。

“虽然你和你妈妈感情不太融洽,但显然你还是很关心她,否则她生病了你不会这么紧张。而且,你应该是很后悔,后悔以前和她太疏远,害怕手术如果有什么万一,你就永远无法弥补她,是不是?”

“是,你说的完全正确。我现在就是特别害怕…一直以来,我都不是一个让她放心的儿子。她为我操了很多心,我却从来都不领情。”

“不要太担心了,你和妈妈的感情一定还有机会补救的。”

“但愿如此。”

正聊着,朱璧听到电话那端传来杂乱的人声,闻江潮似乎挪开电话答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匆忙地对她道:“先不说了,我妈要进手术室了,我爸让我过去。”

“好的,祝手术顺利,一切平安。”

“谢谢你,朱璧。”

电话挂断后,朱璧再没有一丝睡意。她躺在床上静静回想着刚才那个电话,电话里的闻江潮,似乎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闻江潮,而是另外一个人。

以前她和他面对面的交谈几乎没有超过三句以上的,可是刚才他们却凭借一根电话线聊了那么久,而且他的话每一句都是发自内心的倾诉。她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无情的人,却原来看似无情的他还是有感情的。至少对于他的母亲,他十分地重情。

中卷 往事如梦

第十四章

浦东新区,上海国际金融中心,花影扑朔的午后。

许燕笙每次来国金中心商场Shopping时,逛累了都会就近在丽思卡尔顿酒店休息一下。酒店顶楼58层的Flair餐厅酒吧有着舒适的露天座位,可以尽情饱览黄浦江两岸的旖旎风光。她特别喜欢在这里喝下午茶,一边品尝着精致可口的茶点,一边视野绝佳地欣赏着无敌江景,惬意度过一个怡然自得的午后。

许燕笙是出身良好的富家女,父母兄弟一起打理着一个资产过亿的家族企业。作为家中的最小偏怜女,她像个公主一样地长大,只需享受财富带来的优越生活,无需为赚取财富而劳心劳力。去年大学毕业时,她的许多同学都要为寻找一份理想的工作而四处奔波求职,她却轻轻松松地就在父亲公司里拥有了一间自己的独属办公室。不过那间办公室空着的时间,远比她坐在里头的时间要多得多。她经常上班上得嫌闷了,就出去逛街Shopping喝下午茶什么的,也从没有人会说她半句不是。

这一天,许燕笙像往常一样来Flair餐厅酒吧消遣下午时光。坐下后,她就马上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向千峰:“喂,我在丽思卡尔顿酒店喝下午茶,就在你办公室附近。你现在有空过来坐一会儿吗?”

“现在不行,我正忙着呢,最快也要一个小时以后。”

“没关系,我也刚坐下,至少会呆到五点钟才走,你有空了就过来吧。”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向千峰果然如约前来。他刚一坐下,许燕笙就拐弯抹角地说:“不如你再打个电话,看闻江潮有没有空也一块来坐坐吧?你们两个人都忙,应该也好些天没见过面了吧?”

向千峰立刻心头雪亮一片,很清楚地明白了她把自己叫来的真实用意。苦笑着勾了一下唇角后,他说得直接:“原来你叫我过来并不是想让我陪你喝下午茶,而是想通过我把闻江潮约出来见面是吧?”

许燕笙脸红了一下:“就算是吧,你答不答应帮这个忙呢?”

向千峰爱莫能助地一耸肩:“不是我不帮你,而是闻江潮根本不在上海,他回北京去了。”

“他回北京有什么事吗?”

“嗯,他妈妈查出了乳腺癌,他火速赶回了北京,现在他们家正在安排最好的专家医生来主刀动手术呢。”

许燕笙听得无比震动:“啊,他妈妈得了乳腺癌呀!这可太不幸了!”

震动过后,她一脸由衷的关切与焦急地问:“向千峰,闻江潮的妈妈患了这么一个大病,你又是他的好朋友,应该要专程去北京探个病吧?”

“论理本来是要走一趟的,可是闻江潮特别叮嘱了不要去,他想让母亲清清静静地养病,不想被人打扰。”

“他说不去你就真不去呀,太失礼了吧?”

“如果是别人说不要去我会坚持,但闻江潮说了不要去就还是别去的好,去了也是碰钉子。事实上,他也根本不肯告诉我,他妈妈到底在哪家医院住院。”

许燕笙不免有些失望,她其实很想跟着向千峰一块跑一趟北京,很想去见闻江潮。向千峰如何会看不出来她的心思,似笑非笑地问:“你是不是想藉此机会和我一起去北京见闻江潮啊?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许燕笙故作洒脱:“无所谓了,他又不是不回上海了。”

向千峰闲闲地说:“没准他还真不回来了呢。听说他父母其实都希望他留在北京,不主张他来上海发展。是他一意孤行坚持要来的。也许这次他妈妈生病的事会让他改变主意,做一个听话的乖儿子留在北京不走了。”

“真的吗?不可能吧,他就算要回北京也不可能说走就走的,这边的公司怎么办?总要有一个资产转移或结束的过程吧?”

“上海这家公司算什么,如果他决定不回来了直接委托我处理也可以的。当初他来上海投资时,就是我帮忙替他打点张罗起来的这一摊子,尤其是银行贷款这一块。”

“我不相信,他绝不会这么儿戏的,他的公司凭什么委托你处理,他肯定会自己回来处理。”

“相信我,公司的事对他来说绝对不是第一重要的。如果他真的决定不回上海,这边的一切他说放也就全放了。”

沉默片刻,许燕笙倔强地说:“就算他真不打算回上海了也没关系,我可以去北京找他。有名有姓的,还怕找不到人嘛。”

向千峰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许大小姐,你来真的啊?”

“当然,我的样子像玩假的吗?”

“朋友一场,不要说我不提醒你。闻江潮不是那么好接近的人,爱上他你会非常辛苦的。”

“只要我自己愿意,再辛苦也可以甘之若饴。”

向千峰劝说无效,只能摊开双手一声长叹:“OK,既然你要认真,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