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雅各身边,她再一次检查了他的瞳孔和心跳,然后拾起他的手,凑到灯下仔细看去——指甲和皮肤已经开始发青,是时候了。

她放下他的手,迅速翻起衣摆,找到那枚纽扣,以指尖一推,纽扣滑动开,中间是一块芯片,四周刻有凹槽,槽内放着十几粒白色的小药丸。

锡安静静立在一边,眼神闪烁,却一个字也没问。

倪叛用指甲挑出一粒药丸,轻轻拨开雅各的嘴唇,然后把药丸往他口中一送……

“他……”锡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还知道吞咽?”

“不需要他吞,这药入口即溶。”倪叛看了他一眼,“什么都别问了,好么?不是我不肯说,实在是我说了你也明白不了……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救命丸’。”

她没有说谎,这的确是救命丸。

人类喜欢用毒,从古至今,向来如此。就算是在倪叛那个时代,虽然光子武器都已诞生,但是各式各样的毒气弹、生化武器依然在战争中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军方的科研人员在研发新型军服时,当然得考虑到这一点。这种药丸,就是他们为士兵准备的“救命丸”。

说出来可能有点吓人,这东西实际上是一种人工培植的细菌,一种能有效对抗各种有害菌和毒素的细菌。

正因如此,它才会在使用上存在一个很要命的缺点,那就是——它必须在最接近死亡的状态下使用。

那时,人体各方面机能已经基本停止,当然也包括那些以对付外来入侵细菌为己任、没事就喜欢瞎忙活的白血球。没有它们碍手碍脚,这种细菌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长驱直入,赶在毒素吞噬人体正常细胞前,把它们都消灭掉。

这就是刚才倪叛为什么要等待的原因。

瞳孔扩散、心跳微弱、指尖出现青紫,是典型的濒死征兆。她必须等到这些征兆出现后,才能给雅各用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帐篷外不知道从何时起开始响起急切的、烦乱的踱步声,锡安却始终安静如初,稳若泰山。

倪叛似笑非笑的瞟着他:“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我相信你。”锡安淡然回答。

倪叛唇边的笑容一颤,只一颤,便加深、再加深……时间在这一刻变的不存在,她和他就这样彼此目光痴缠、灵魂交融,千年仿若弹指,一瞬又似千年。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雅各忽然发出一声呻吟,虽然几乎轻不可闻,在这样的静谧中听来,却犹如一声惊雷,顿时惊醒了那对无言相视的男女。

“雅各!”锡安立刻挪开目光,半跪在床边喊,“你醒了?觉得怎么样?疼得厉害么?”

雅各嘴唇翕动,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太虚弱了,尽量少跟他说话。”倪叛将手放到锡安的肩上,安慰的拍了拍,“放心吧,他既已醒了,就表示这一关已经挺过去了。”

锡安转过头,目中尽是感激。“谢谢你,依希丝。”他说,伸出手来,犹豫了一下,最终毅然覆上她的手。

两手叠加,一个粗糙一个细腻,一个宽大一个纤小,孳生着莫名的亲密和温柔,源于感激,却又不仅仅是感激。

倪叛失神地望着他,望着他俊逸的眉眼,刀刻般清晰的轮廓,不知哪来一阵冲动,竟骤然俯下身去,轻轻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我一生都会记得你,锡安。她在心底说,于泪光陡地浮现的瞬间站起身来,“我去告诉他们雅各醒了。”她低声说,头也不回的走出帐篷。

第一节

走进马厩的那一刻,倪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她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上马、提缰、挥鞭,这一系列的动作,完全是在受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力量所驱使,至于她本人,是没有自主意识的。

她的意识里,满满的只有一句话:锡安,再见……

雅各已醒,她的使命也已完成,她再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里,她要走,回到她的世界,回到她的时空,她必须。

必须……所以,不能犹豫,也不需不舍。自古多情伤离别,自古多情空余恨,她不要做那多情之人,因为她不想余恨。

可是,为什么这马跑得这样快,为什么她的鞭子要这样疯狂的抽落再抽落,为什么?

“依希丝……”夜风中仿佛传来锡安的呼唤,一声紧过一声:“依希丝……依希丝……”

不要喊,不要用这样痛切的声音。她拼命摔头,想把这幻觉摔掉,晶莹的泪珠溅落风中,如她碎成千万片的心。早知道会心痛,可是,竟会心痛成这样,却是始料未及。

“依希丝!”

忽然间在身后响起的怒喝,犹如临空炸响的惊雷,骇的她骤然浑身一哆嗦。

不可能,是幻觉,肯定是幻觉……她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回过头去,顿时呆住——

浓如泼墨的夜色中,锡安策马飞驰而来,朔风吹起他的黑色披风,在他身后旌旗般招展,与垮下那匹黑得发亮的马,在夜色中连成两条平行的直线,几欲溶进无边夜色,却又像生生要从那黑暗中挣脱出来。

倪叛大惊失色,本能的挥鞭打马。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骑马:她要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有他的地方,她做不到在距离他只有几米的地方开启时空之门,她做不到!

然而,她的马哪跑得过锡安的马,不消片刻已被他追至身侧。

许是已经追上了她的缘故,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素的冷静,一边跟她并辔而行,一边说:“下马。”

“我不!”

“依希丝,”他忍耐的扫她一眼,“我不想伤这马,也不想伤了你……所以,下马。”

倪叛完全不领情:“你试试看!”

话音刚落,就见他手一探,自腿边抽出一把匕首,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干净利落的插入倪叛那匹马的脖中。

那马吃痛,嘶叫着四蹄一软倒向沙地。倪叛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被摔出去,斜刺里却伸出一双手,牢牢的扣住她的腰,她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已被锡安揽于怀中,耳畔响起他淡淡的声音:“我试了。”

他从抽刀到把她抱进怀里,一系列动作全是在马儿高速奔跑的情况完成的,倪叛虽然气的要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马背上的功夫真是已臻化境。然而,转头瞧那马已经倒地不起,又不禁恨他下手如此狠辣,一肘捣向他肋下,怒道:“那也是条生命啊!你怎么就下的了手?你就一点也不手软?”

“我警告过你了。”锡安的声音里隐隐夹带着风暴来袭的味道,“这马我亲手训了两年,你以为我愿意?”说着,勒马、下地,双目一抬,凌厉的眼神宛如阴沉的雨天忽然打下来的闪电。

“这么晚了,”他一字字问,“你要去哪?”

“你……”倪叛本想说“你管不着”的,然而目光触及他的脸,阴沉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焦灼,顿时心一软、气一馁,不觉放柔了嗓音说:“我得走了,锡安。”

他的眼神一滞,好像完全不能理解她这话的意思,又好像是已经完全明白。过了很久,他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我等的人这一两天就到了。”

等他们到了,我们一起走——这话他虽未说,但倪叛怎会不明白。这本就是他们的约定啊。心酸得说不出话,她只能摇头,拼命的摇头。

锡安咬起牙,却没发火,看着她勉强笑道:“再等一天,就一天,如果他们还没来,我们就走,好么?”

“锡安,你……你不明白,”倪叛艰难的说,“我不去孟菲斯了……”

“那你想去哪?”锡安打断她,“塔尼斯?赫利奥坡里?”

“不……”

“那么是上埃及?”锡安又问,“阿比多斯?底比斯?”

“锡安……”

“我陪你去,我保证你找遍上下埃及,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向导。”锡安仍然在笑,眼神却黯淡下去,越来越黯淡。

眼泪直冲眼眶,倪叛用力把它们逼回去,滑下马来,她轻轻拥抱住他已完全僵硬的身躯,把嘴凑到他耳畔,呢喃道:“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你,锡安。能亲口告诉你这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如果有可能,哪怕只是一丝,我都不会选择离你而去,但是我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你明白么?”她闭了闭眼,蓄满眼眶的泪立刻串串滚落,这次她没有再去遏制,让它们就那样滴落在他的肩头,一滴又一滴,如同她心尖上的血……“保重,锡安,保重。”

她站直身,垂下头,挪动脚,她的肩头擦过他的胸膛,他的发丝掠过她的脸,如同他们的这场交集,匆匆的相聚过后即是分别,不能做片刻停留。

忽然,锡安闪电般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如血花溅在夜色中:“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

唉,这个死心眼的男人呵。倪叛倦怠的叹息,拂开他的手,回眸静静瞧住他。“你想知道?”她淡淡的说:“好,我告诉你——我要去五千年后。我本就是从那里来的,现在,我要回去了。”

死寂。周遭忽然陷入一派死寂。

倪叛笑了。“瞧啊,”她笑着说,“是你要我说的,现在我说了,你却不信。”

锡安沉默。

倪叛悠然转了个圈,重新面对他,笑得没心没肺:“那好,我证明给你看。”

话音刚落,她蓦然抬起手,光子戒“呲”的射出绿光,不远处的一棵沙枣树应声而倒。

“看见了?”她漫不经心的说,“你真以为这是魔法戒?什么样的魔法有这样的威力?我猜你打一开始就不相信什么魔法之说,但你想不出它究竟是什么,所以只能勉强接受雅各的说法。其实,它是一种光子武器,就算花上三天三夜,我也无法跟你解释清楚它的构造和原理,就像我无法让你明白我的衣服是用纳米材料所制一样。”

她忽然握住锡安的手,旋即又松开。“你的手很凉。”她说,“你穿的比我多,也比我强壮,可是觉得冷的是你,不是我。因为我的衣服可以调解温度,如果现在有杯子,我甚至可以从衣服里倒出一杯水来……你没注意到我衣服的质地和你们所有人的都不同么?当然,你注意到了,所以你换了我的衣服。但是和戒指一样,你不知道这衣服里究竟有什么玄机。你很聪明,可如果我不说,就算你猜上一千次也猜不到。因为,我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我们之间,隔着五千年的鸿沟,这不是人类的想象可以跨越的障碍。”

说到这里,锡安终于有了反应。他蓦然抬起眼,这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内迅速的陨落,跌进无边无际的深渊,徒留下一片深邃的痛楚。

被刺痛了么?倪叛咬牙,有谁知道,当她说出“鸿沟”二字时,她也心痛如噬。

可这是事实,事实!

她骤然对这一切都厌恶起来。结束吧,她对自己说,结束这种虐待,你每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拿刀割你们俩的心,何必?

于是她摘下光子戒,淡然说:“好了,锡安,我必须走了。顺便说一下,戒指发送返回讯号后,他们将会为我打开时空门,那时我看上去会很像被闪电包围着,但你千万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不等你数到十,我就已经回到我的时代。所以……”她深深吸气,朝他绽放出最后的笑容,“如果你想跟我说再见,那就快说。”

音犹在耳,她已按下了戒指上的按钮。

第二节

从洗手间出来前,艾林博士特意在镜子前站了一会。

许是灯光的缘故,他的脸色有点发青,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支棱在头的后半部,露出比常人都宽阔许多的前额,看上去的确有几分“科学怪人”的味道。

科学怪人,是他这个试验小组的成员背地里给他起的绰号,老实说,他非常不喜欢。

虽然他知道自己一生未娶、无儿无女,除了科学研究一无所好,如此种种在大多数人眼里,的确够得上怪人级别,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怪。

他只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谈情说爱、养儿育女上而已。

他今年已有五十八岁了,履历表却比任何人的都简单:欧亚理工学院毕业后留校,一年后升为“星际磁层物理”科研室主任,二十八岁那年被秘密调入B3基地“超级立方体”科研小组任组长,一直任职至今。

超级立方体,在数学物理概念中表示四维空间上的立方体,其理论基础早在公元1905年就被另外一个科学怪人提出来了,那就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众所周知,人类存在的空间是三维的,而爱因斯坦却提出了四维空间的理论,并且用方程式加以证明。简单的说,四维空间就是无数三维空间叠加在一起,如果能够解决所有技术难题,人类就可以自由穿梭于这些三维空间,也就是狭义上所指的时空旅行。

和大多数科学研究者一样,艾林博士奉爱因斯坦为科学领域的上帝,只要一想到这位上帝的理论将在诞生一千四百一十二年后由自己完成实践创举,他就会激动的浑身发抖。

毫无疑问,他将因此而站上历史的舞台,光芒永不灭,就和那个被选去进行首次试验的幸运儿一样!当然,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那个年轻女孩得安全返回。

对此,他并不是太有把握,毕竟是首次试验,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可预见的问题。但是,他也不算太担心。他把人生中最好的三十年时光都奉献给了这项研究,他相信它迟早会成功,就像相信地球是行星、太阳是恒星一样。

会成功的,他对自己说,这一天总会来。

就在这时,实验室里最大的那台服务器忽然发出“嗡嗡”的蜂鸣。

三秒钟后,包括艾林博士在内,在实验室值班的五个人全都跳了起来。

“返回讯号!上帝啊!”一人大叫着扑向服务器。

“快!快搜寻坐标!”这是最关键的一步,试验成功与否,就看返回坐标是否能够确认了。艾林博士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研究员展开电子键盘,双手如飞,输入一连串指令。

艾林博士稍稍缓和了一下气息,大步走向服务器,打开右下角的一个透明盒盖,将手掌覆在里面的一个红键上,只等找到坐标,便一掌按下。

这一按,开启的将是一个时代。

他开始等待——痛苦而又漫长的等待。

* * * * * *

“……九百九十九……一千。”

锡安停止了计数,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向面如死灰的倪叛,语气波澜不惊:“刚才你说数到几来着?”

* * * * * *

“找不到坐标?”倪双阳缓缓以手撑着桌面站起身,紧盯着可视电话中艾林博士的脸,一字字问:“什么意思?”

虽然试验失败对艾林博士的打击不小,但是因为早有心理准备,他的脸色还算正常,反应也还算快。听倪双阳这样问,立刻把电脑和可视电话连上线,说:“您现在看见的,就是超级立方体的模拟图像……”

倪双阳这边的可视电话屏幕上,出现一个稍小一些的分屏,上面显示着一个巨型立方体,由许许多多小方块叠加组成,数目之多,完全不可目测。

“这些小方块,就是一个又一个如我们现存空间一样的三维世界,它们的时间、空间和质量叠加在一起,就形成了四维空间,一个以亚光速高速旋转的空间。按狭义相对论的理论,高速运转会使时间变慢。比方说:如果一艘飞船以亚光速从地球出发向遥远的星系飞去,按飞船时间,来回旅程仅仅几年,但在此期间地球上却已过去了几千年,这就是时空穿梭的理论基础。”

倪双阳点点头:“你们就是根据这个理论建造了这个超级立方体,再利用终端进行计算,从而准确的把人送到任何年代?”

“大致上是这样。”

“可是,”倪双阳两手一合,“你们能把人送过去,却接不回来?”

“事实上,先生,”艾林博士纠正说,“如果能找到坐标,还是能接回来的。”

“从这里面?”倪双阳扫了眼电脑屏幕。

“是的。”

倪双阳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小方块,一颗心不断下沉再下沉,半晌才问:“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个三维立方体?”

“先生,这恐怕不是数字的问题。”艾林博士想了想,尽量以最浅显易懂的话来说明,“广义相对论表明,时空不是平坦的,而是弯曲的。在四维空间里,时空交错缠绕在一起,犹如复杂的管道,虽然彼此相连接,却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3317年下面就会紧接着3318年……它……它是混乱的,3317年有可能连接着1117年,也有可能是这一瞬连接着1117年,下一瞬却变成了4317年。所以,我们接到了返回讯号,却无法确定坐标……”

“哦,”倪双阳轻声打断了他,脸上一派云淡风情,没有任何情绪的表露,“也就是说,你们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却还是告诉我可以进行活体试验?”

他的双眼,陡然射出利剑般的锋芒,厉声道:“那个进行试验的人怎么办?她有可能就此迷失在你的四维空间里,再也回不来了!你想过没有?”

“请原谅,先生。”艾林博士脸上浮现出茫然不解的神色,“我不明白,这关我什么事?”

倪双阳一怔。“你说什么?”他怒极反笑,“你的试验根本就没有完善,却欺骗我说可以进行活体试验,你居然还问我这关你什么事?”

“欺骗?”艾林博士蓦然明白过来,跳起来道:“不,总指挥官先生,您不能这样指责我。科学试验从来都没有一次性成功的,我们的研究不是到了‘可以’进行活体试验的阶段,而是到了‘必须’进行的阶段!于是我们通知了您,因为我们需要试验者!我是个科学家,我只能对我的研究负责,至于那个进行试验的人的命运,我不认为该由我来负责。另外,我们虽然预料到会出现意外情况,但这只是广义上而言。如果不进行活体试验,我们永远不会知道问题将以何种方式呈现,以及该如何解决。事实上,我以为这次试验是很值得的,因为我们成功收到了返回讯号,这说明在我们的超级立方体里,空间和时间至少有一方保持着正常秩序,只要我们找出正常的那一方,那就能对混乱的一方进行调整,总有一天能使超级立方体正常运转……对我们来说,这难道不比一个试验者的命运更重要吗?”

别说他不知道那个试验者就是倪双阳的女儿,就算他知道,他也依旧会这样说。他是个科学家,只关心他的研究。而且站在科学角度,谁也不能否认他这番话的合理性。

可是,倪双阳不是科学家,他是一个父亲,那个迷失在四维空间里找不到回家的路的人,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怎么办?他该怎么去救他的女儿?

他凝注着办公桌上摆着的倪叛的照片,良久良久,忽然目光一荡,挪至可视电话上,挺起腰板,一脸肃容道:“你说的对,艾林博士,我收回刚才的话,并为此向你道歉。”

是的,他是一个父亲,但他更是欧亚联盟的总指挥官。这是一个科学试验,现在它失败了,他应该秉承军方素来的惯例:封锁消息、加紧研究,而不是因为试验对象是自己的女儿就乱了阵脚。

他开始下达指令,冷静沉着、恩威并施,既肯定了此次试验的成果,又让艾林博士明白了自己的不足,最后,他问道:“依你看,超级立方体需要多久才能完善?”

“三年,至少三年。”艾林博士说,“科学试验一向是精密而复杂的,希望您理解,这个时间已经是我们科研小组的极限。”

“我理解。”倪双阳点头,“我只希望内华达那边不会比我们快。”

“他们不会。”艾林博士傲然道,“他们的科研组长不是我。”

倪双阳盯住他,半晌,一笑道:“好极了!希望下次通话,你能带给我振奋人心的消息。再见,博士。”

他伸手关闭电话,由始至终,都没有再提那个“进行试验的人”一个字。

第三节

“我说数到十。”倪叛忽然转脸问:“刚才你数到多少?”

她的神情太过冷静,连一向灵动的双眸都仿佛结上了一层冰,锡安心头隐隐感到一些不安,盯了她好一会才说:“一千。”

倪叛眼中冰霜之色更浓,点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