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拨通后,汤敏达却听到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响起了手机铃声,持续作响的铃声让他有些发怔:咦,手机在里面响,程楚翘看来应该是在画室的。可是她为什么不来开门、也不接电话呢?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一想到这里,汤敏达不由地就有些着急了,马上挂掉电话大力拍打着房门喊:“楚翘,楚翘,你是不是在里面啊?在的话就开开门啊!你不是出事了吧?那我报警了。”

房门终于打开了,程楚翘苍白着一张脸、红肿着一双眼站在门后,那模样分明是哭过的,满脸让人一目了然的伤心难过。看得汤敏达又是惊讶又是心疼:“楚翘你怎么哭了?出什么事了?”

他一边询问,一边大步走进屋子,一进屋就被满屋子乱七八糟的情形震得一呆:“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这屋子活像来了入室抢劫犯。”

程楚翘有气无力地回答:“嗯,上午的确有人非法入侵了!不过不是抢劫犯,而是流氓犯,已经被警察抓走了!”

“什么?”汤敏达这一惊非同小可,声音一下子拔得高高的:“有流氓闯进了你的画室,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啊?是不是…他妈的,你告诉我那个混蛋是谁,我非宰了他不可。”

汤敏达一时误会了,以为程楚翘这副伤心难过的样子是被流氓得手了!当下气得暴跳如雷,甚至飚开了国骂。她虽然无心解释也不得不解释一下:“我没事,你别误会。那个流氓一根毫毛都没有伤到我,反而被我狠狠教训了他一顿。我程楚翘可不是好欺负的包子一个。”

知道程楚翘并没有被流氓占到便宜,汤敏达由衷地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楚翘你没事就好,否则真是一朵鲜花被猪拱了!不过,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呢?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让你难过?”

闷闷地别过头,程楚翘看着露台上被雨打落满地的紫薇花。星星点点的零乱残红,让她的心情更加低落,含着泪意的声音低哑又潮湿:“你看那些花,绽放的时候那么美,凋零的时候却零落成泥,让人觉得好可惜呀!”

她忽然改变的话题,听在汤敏达耳中特别的没头没脑,他一脸不解地问:“楚翘,你怎么忽然感慨起这个来了?花开花落不是很平常的事嘛!”

“那么美好的东西却那么容易凋落,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汤敏达摊开双手耸着肩说:“没办法,世界上没有永开不谢的鲜花,花开过了就会谢,就像人老了就会死一样,都是自然现象。虽然谢的谢,死的死,但毕竟都曾经美丽过,年轻过,也就没什么惋惜与遗憾的了。”

程楚翘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汤敏达,我问你一个问题——从来没有得到过,和得到后又失去,你觉得哪一个更痛苦?”

因为看得出来程楚翘问得很认真,所以汤敏达也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才回答:“应该是得到后又失去更痛苦吧。从未得到过的话,虽然会难过但不会有失去时的痛彻心扉。但如果得到了却又失去,那种得而复失的痛苦,恐怕会是不可逆转的永久性精神伤害。”

程楚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宁愿从未得到过,也不愿有得到后又失去的痛苦。是吗?”

“话虽然这么说,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譬如在我喜欢你这件事上——楚翘,你知道我很喜欢你了。我很希望你能成为我女朋友,哪怕以后你会和我分手,会让我伤心痛苦,我也宁愿受这个伤害,而不愿意连曾经拥有过的机会都没有。”

汤敏达凝视着程楚翘的眼睛,声音温柔如水,每一个字都说得饱蕴情意。她却心思飘渺地径自出着神,好半天后才继续发问:“如果…我的基因有问题,活不过三十岁呢,你还会继续选择和我在一起吗?”

汤敏达听得悚然一惊:“楚翘,你是不是查出有什么病啊?这是不是你不开心的原因?你放心,不管你有什么病,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绝对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我没病,我只是在假设。汤敏达,你就一点也不害怕失去时的痛苦吗?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你经历过吗?你知道它有多伤痛多惨烈吗?”

汤敏达实话实说:“老实说,我没有经历过了。我妈妈去世时我还小,还不懂得什么是生离死别。我知道你父亲刚去世不久,你才经历了这种惨烈的伤痛。我可以想像那种痛苦多深多痛,但是楚翘,生离死别是人生不可避免的痛苦,我们必须勇敢面对,你不能因为害怕失去就宁可放弃得到。要知道失去的东西至少曾经得到过,得到的时候也至少曾经快乐过。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你是宁愿选择从小就没有父亲,还是享受一场丰盛的父爱后再在人生某个阶段告别他呢?我想应该是后者吧?”

程楚翘听得怔仲良久,一双原本失神的大眼睛,渐渐如夕阳时分的海面般流光溢彩地明亮起来。她在心底沉思细想着:是啊!不管失去得多么惨烈,至少曾经得到过,哪怕是痛苦的记忆也好过人生留白。无论如何,生命中终归留下了一个值得想念的人,一份值得怀念的情。不是吗?

黄昏日落后,程楚翘再一次来到陶君朴家敲门,却迟迟无人回应。他看来又不在家,他去哪儿了呢?

疑惑中,程楚翘忽然想起昨晚与管嫣的通话,她脆生生喜孜孜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畔,“我刚刚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能收到鸟屋,他回复我说明天会给我送过来。我让他送到我家,到时候既然可以让他顺便帮我钉个钉子挂鸟屋,又可以名言正言地留他吃了晚饭再走”。

陶君朴现在该不是正在管嫣家和她一起共进烛光晚餐吧——这个念头让程楚翘的心顿时酸如五月枝头的青梅。按捺不住地马上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电话却也没有人接。他和管嫣在一起干吗呢?怎么连电话铃响都听不见?不是聊天聊得太开心太投入的缘故吧?各种猜测令她烦躁不安,赌气地拿着电话一直重拨,不停地打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像神经病。

坚持不懈地一直打一直打,程楚翘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拨打了多少遍陶君朴的电话号码。傍晚的天色由淡蓝到灰紫,再从灰紫到靛黑,当夜空黑成一锭古老的徽墨时,他的手机终于拨通了,而铃声只响一下就被迅速接听,话筒那端,他清澈如水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愕与不安:“程楚翘,你怎么打了一百多个电话找我,你…有什么急事吗?”

程楚翘无端端地就想哭,心里没来由地委屈极了:“你在哪儿呀?为什么电话总是没人接?我在你家门口等了你好久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现在人在西郊,大概一小时后才能回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等你回来再说吧,我会一直在你家门口等你。”

程楚翘话一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给陶君朴任何拒绝的机会。她做好准备再在他家门口站上一个小时,可是他回来的速度竟比他说得要快,大概四十分钟后,他就走出了电梯。

等了那么久才终于见到了他,一照面,她就情不自禁地冲动得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她的体温,她的气息,刹那间有如流云绕月般缠绕着他,他整个人顿时僵住。一动不动地僵直着身子时,肩头忽然有一滴温热潮湿的触觉,很快又是一滴,他知道那是她的泪。一滴滴的眼泪打在肩膀上,也打在他的心上,直击得心鼓一阵繁敲碎响。

把面孔深深埋在陶君朴温暖的肩窝里,程楚翘轻如呼吸似的低语着:“陶君朴,我很认真地想过了。就算得到后又失去,要比从未得到过痛苦一百倍,我也还是宁愿选择前者。因为失去虽然很痛苦,却毕竟曾经得到过,可以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而从未得到就太可悲了,记忆太空白,青春也太苍白,我不想白白地在这个世界走一遭。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你留给我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请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好吗?”

陶君朴沉默着没有回答,一双素来如止水般无波无澜的眼睛,却渐渐荡开了涟漪。一双静止在身侧的手,也一点点抬了起来,缓缓地、轻轻地、即将环上了她纤细的腰…

这时候,一架运行到顶楼的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金属门,管嫣和汤敏达双双走出电梯。管嫣的一张俏脸原本笑吟吟有如春风中的桃李花,眼前的这一幕拥抱,却像凛冽北风般立即冻僵了她脸上所有的笑意。汤敏达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人仿佛被天打五雷轰似的瞬间石化了。

第10章

这一天下午,管嫣特意提前下班,绕道去超市买了牛排和蘑菇回家。做好了晚餐的准备工作后,她再换身漂亮的裙子化个精致的淡妆,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等待着陶君朴的出现,找机会留他一起共进晚餐。谁知,最终等来的却是让她签收包裹的快递员。陶君朴原来是在网上订购了一个鸟屋,然后直接留了她家的地址由快递公司代为送货。

没有等到想要等的人,管嫣有些不甘心,就又给陶君朴打电话,想借表示谢意的理由直接邀请他过来吃饭。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也不知他是在忙碌中无暇分心,还是手机没有带在身边。

大失所望之余,管嫣闷闷不乐地拿着那只鸟屋在手里端详,一不小心摔在地上砸坏了挂钩。她起初还有些懊恼,转念又一想这可是去陶君朴家找他的好理由呀,让他帮忙看能不能修一下。这个时间他应该下班回家了,既然找不到他来自己家,那么自己找上门去他家好了,也是增进培养感情的机会嘛。

不假思索地,管嫣就带着鸟屋出了门,打车去了华景公寓楼。走进一楼大堂等电梯时,她发现汤敏达正站在电梯前,他看见她也有些意外:“咦,管嫣是你,你也是来找陶君朴的吗?”

“是啊,他送了我一个鸟屋,可是我不小心摔坏了,他的东西当然得由他负责保修了。你来找他有什么事吗?”

汤敏达迟疑了一下,含糊其辞:“哦…我有一点事想问一问他。”

汤敏达这个时候之所以会出现在华景苑公寓楼,是因为下午他发的一条微信。微信上放了一张他拍的低脂意式芝士蛋糕的美食照片,还附了一句话:下午茶时间变身外卖王子,为我的女神送去她最爱的芝士蛋糕,希望能博她嫣然一笑。

芝士蛋糕送到程楚翘的画室后,汤敏达并没收获她的嫣然一笑。她心情不知为何非常低落,他安慰了她很久,她才终于振作起来,还特别由衷地感谢他:“谢谢你汤敏达,你的话让我想通了很多事,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他当时微笑着说:“别光口头感谢,好歹也表示一下嘛,比如晚上请我吃饭怎么样?”

“今天晚上不行,我还有事。改天吧,改天一定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终于得到了程楚翘应允会和自己一起吃饭的承诺,汤敏达离开画室时心情非常好,感觉与这个骄傲美丽的白富美距离拉近了很多。可惜这种好心情没有维持太久,这天傍晚,他在餐厅的经理办公室查看微信评论时,发现江雪留了一句话:你的女神是指程楚翘吗?如果是,我劝你还是早点死心吧,要知道她已经和陶君朴在一起了。我前两天看见她开车送他来公司上班,两个人在一起别提多甜蜜了!

江雪的话看得汤敏达一怔,怔过之后,他越想就越是不安。陶君朴和程楚翘的关系似乎比他想像中的更密切呢,她会开车送他去上班;她会打电话找他聊天;这样的待遇他可从来没有过。满心不安的汤敏达最终在办公室再也坐不住了,抓起车钥匙就驾车来到了华景苑公寓楼。他想当面跟陶君朴求证,希望听到他再次声明他与程楚翘依然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当汤敏达和管嫣一起乘电梯来到顶楼时,眼前呈拥抱姿态的两个人让他们双双目瞪口呆。管嫣震惊万分地吃吃道:“楚翘…陶君朴…你们…你们…”

汤敏达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冰冷尖锐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在干吗?”

垂下即将环上程楚翘腰肢的双手,陶君朴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程楚翘已经上前一步抢先说:“我在拥抱他——因为我喜欢他。”

管嫣难以置信:“楚翘,你怎么会喜欢上了陶君朴?你不是一直都偏爱大叔型的熟男吗?”

汤敏达气急败坏地附和:“是啊,楚翘你说过的,你是大叔控,不喜欢年纪相仿的男生。拒绝我的理由就是嫌我太年轻,不是你的菜。可是陶君朴比我还小两岁,你怎么就可以接受他呢?”

“没错,我一直喜欢成熟稳重有底蕴的熟男。不过陶君朴虽然年轻,却有着我喜欢的熟男气质,我就是喜欢上他了!对不起,汤敏达,我对你真的没有那种感觉。对不起,管嫣,我知道你喜欢陶君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也喜欢他的事,希望你不会生气。”

汤敏达气愤又挫败,双手紧紧握成拳瞪着陶君朴,一脸恨不得暴打他一顿泄愤的表情。他极力控制住自己别在程楚翘面前失态,把陶君朴拉到一旁低声吼道:“陶君朴,你这个混蛋,你说过你和程楚翘只是普通朋友的,现在算怎么回事啊?”

陶君朴答得平静:“我的确这么说过,但现在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未娶她未嫁,彼此也没有男女朋友,如果双方都愿意进一步交往,也不违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吧?不用被人谩骂批斗吧?”

“你明明知道我也喜欢她,你还非要横插一杠子,你分明就是在故意跟我抢,对吧?”

陶君朴叹口气:“我前几天在网上看到一句神评论:‘不要因为自己生活在粪坑里就以为全世界都是厕所的样子’——汤敏达,我觉得这句话现在很适合用来送给你。你喜欢和人抢东西是你的事,绝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喜欢争喜欢抢,至少不包括我。”

汤敏达气得咬牙切齿:“陶君朴,你虽然不跟人抢,却比所有摆明了要争要抢的人还厉害。你一直说你和程楚翘只是普通朋友,什么时候却不声不响地让她变成你女朋友了呢?”

“你误会了,目前她还不是我女朋友,我们只是…”陶君朴没有说下去,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和程楚翘目前的情形。

汤敏达看出来他似有顾虑,对于程楚翘的感情还在持犹豫态度。这让他心里既然感觉舒服了一点,又感觉更不舒服了:舒服是因为陶君朴还没有接受程楚翘,意味着他还有机会继续争取她。不舒服是因为他一直在努力追求的女孩子竟然主动对陶君朴示爱了,而他还在迟疑着要不要接受,这令他感觉自己简直失败到了极点。

两个男人走到一旁去气氛不善地交谈时,两个留在原地的女孩也没闲着,管嫣一瞬不瞬地盯着程楚翘发问:“楚翘,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陶君朴的?应该不会是今天发生的事吧?”

管嫣的话触动了程楚翘的心弦,她有些微微出神地回忆着:“嗯…现在回过头想想,其实我从一开始见到他就对他很有好感。而乌鸦军团那件事发生后,我应该就开始对他有所心动了。”

“可是你却从没提过你对他的感觉,在我告诉你我喜欢上他后,你也还是闭口不提。”

程楚翘满脸歉意地低下头说:“对不起管嫣,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而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原本还打算今晚回家后就跟你说清楚这件事…”

管嫣有些恼怒地打断她:“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他,还笨笨地一再问你他的个人经历喜好什么的,想让你帮我倒追他。又毫不保留地告诉你我打算怎么接近他、约会他,蠢得为自己制造不安全因素。我真是脑子死机了!完全没有看出你也对他有感觉。不能也真不怪我蠢,因为你向来都不喜欢同龄的男生,虽然认识他的时间比我久,却一直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我就以为他对你是绝缘体。看来我错了,他对你非但不是绝缘体,还是导电体呢。你好像已经完全被电晕了!”

有些赧然地瞥了陶君朴一眼,程楚翘没有否认地低下头。看着她满脸酡红眼波如醉的样子,管嫣重重地咬了一下唇,笑得讥讽又寒冷:“程楚翘,我看中的男人到头看来又要被你俘虏了。因为你,我又一次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彻底没戏。现在,我开始有些理解你表姐为什么会那么敌视你了!因为这类打击一再发生后,真的让人很难继续和你做朋友。”

程楚翘蓦然抬起头,眼神惊愕又难过:“管嫣,你是要和我绝交吗?”

管嫣神情淡漠地说:“绝交谈不上,不过,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再走得太近,还是拉开一点距离比较好。否则,有你在身边抢镜,我怕我看上的男人永远看不上我。”

第11章

青青幽幽的夏夜,月华温润如水,星子璀璨如钻。程楚翘和陶君朴一起站在露台上,伴着两杯碧螺春茶,一架紫藤花香,在轻柔的夜风中絮絮低语交谈着。

程楚翘声音甜柔:“喂,陶君朴,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呢。我不在乎你的基因问题,也请你不要再拒绝我。好不好?”

陶君朴沉声静气:“程楚翘,我觉得你的决定还是有些冲动了。不如多考虑几天,等你完全考虑清楚了再说吧。”

“拜托,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我做出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需要再考虑了。”

“真的决定了?不改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自讨苦吃?明明知道注定会伤心的事,偏偏还要一头栽进去。唉!女人永远是这样的感性大于理性,一旦陷入爱河,智商就跌成了负数。”

“是啊是啊,我知道我现在的智商是一键清零模式,没办法,谁让你已经把我给电晕了呢!陶君朴,造成我智商缺货的责任人就是你,所以你必须对我负起责任。还因为你,我十几年的好朋友都跟我闹翻了。你让我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必须以身抵债当我男朋友来补偿。”

陶君朴哭笑不得:“我知道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但你似乎格外的不讲道理。”

“我干吗要跟你讲理呀!讲理我会找律师,可我现在是找男朋友。”顿了顿后,程楚翘很是有些黯然神伤,“我和管嫣初中时就认识了,十几年的深厚友谊,今天却因为一个男人说散了就散了。唉!”

陶君朴一脸见怪不怪的平静:“正常了!两个女人如果闹翻脸,多半都是因为男人。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请问陶先生你是亲眼看见过吗?说得这么肯定。”

陶君朴被问得哑然,低下头捧起茶杯啜了一口热茶,静默着不再出声。套不出他的话,程楚翘忽然灵机一动,换了个方式发问:“陶君朴,假设地说,人若真有前世,世上若真有轮回,那一个人死后如果灵魂转世投胎时还带着前生的记忆,那么他的双重人生一定会让他的学识见识都比一般人更多。你说是吧?”

陶君朴很清楚程楚翘在拐弯抹角地问问题,他莞尔一笑,以一种就事论事的语气回答:“嗯,这个假设如果成立的话,的确如此。”

“再假设地说,如果一个人的前世是位医生,今生带着记忆重返人间,他应该还熟练地掌握着前世学到的医学知识,可以随时随地像医生一样救死扶伤。对不对?”

程楚翘进一步的假设,让陶君朴唇角笑纹更深:“程楚翘,你还可以再大胆假设一下吧,如果这个人不只一个前世记忆,而是有很多个前世记忆。那么,在那些个前世里学习到的知识,不仅可以让他可以有如医生,还可以是书画家、陶艺家、相士、厨师、木工等等等等。”

陶君朴的话让程楚翘惊讶得瞪圆眼晴,张大嘴巴,完全地呆住了。自从大胆猜测他是一个灵魂转世的再生人后,她只想到他的前世可能是周为鹤的曾祖父。还以为真相仅此而已,可是此刻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分明不只一个前世的记忆,而是有很多个,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令人叹服的丰富知识与娴熟技艺。因为无数个多姿多彩的前世,铸就了他多才多艺的今生。

在程楚翘意想不到的震动中,陶君朴继续平静地往下说:“n个前世里,这个人当然经历了n个不同的人生。也许他曾在塞北牧过羊;也曾在江南种过茶;曾在山西酿过醋;也曾在广东晒过盐。也许他曾经贵为天潢贵胄;也曾经贱为乞丐囡仔;曾经富得腰缠万贯,也曾经穷得一文不名;曾经封候拜相,也曾经为奴为婢…毕竟每一次转世投胎都是一个全新的出身与命运,贫富贵贱不由自主,全凭天注定。”

星月温柔,晚风清凉,时而风起,时而风定,风里荡漾着树叶沙沙的歌声。陶君朴飘在风中的声音格外悠长飘渺,仿佛是遥远的篝火在星空下点燃,既温暖又苍凉。

定定地看着他,程楚翘怔仲得好久好久都说不出一句话。他那一连串的“也许”听起来似乎全是假设,但未必就不是事实。她想,他应该是在以假设说事实吧?那些应该都是他n个前世的真实经历吧?正如他所说,每一次转世都是全新的开始,出身与门第,在尊卑贵贱判然分明的古代是决定一生命运的事。如果生为贵族,则是云端的日子;倘若生为贱民,则是泥淖的岁月。而他究竟经历过多少个截然不同的人生?体验过多少次颠沛流离的命运?在这个世界上遭遇过多少回生、多少回死?光是想像一下都令她心潮澎湃,震荡难安。

好不容易让因震惊而激动的心绪稍微平静一些后,程楚翘深深吁出一口长气,凝视着陶君朴无限遐想地说:“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活过n世的人,保存着每一世的记忆转世重生。姑且假设他活了二十次,平均每世活了五十年,那他在这个世界上等于活了千年时光。简直可以成为一部活的史书了。”

“假设真有这么一个人,像你说的那样,从千年前开始经历生死轮回的灵魂转世而记忆不灭,那么他记忆中的第一世,算起来应该始于北宋时期,历经过宋元明清一个个王朝的兴衰更替。也许他曾在宋朝经历过‘靖康之难’;在元朝参与过‘京杭大运河’的开凿;在明朝直面过‘土木堡之变’;在清朝遭遇过‘三藩之乱’。也许他曾和岳飞一起抗过金;和铁木真一起灭过西夏;和郑和一起下过西洋;和林则徐一起销过鸦片…见证了许多盛世辉煌,也目睹了许多乱世飘零,的确堪称活的史书了!”

陶君朴的叙述云淡风轻,声音就像从茧里抽出的丝儿,飘忽朦胧。那些盛世乱世的变幻;那些繁华荒芜的交替;那些千年光阴的迢递;在他的徐徐道来中,仿佛只是夕阳时分三五炊烟的一缕缕梦幻青蓝,转瞬即逝的景象。他的眼睛在星光月色下,像两颗圆灿含彩的黑珍珠,清亮得无垢无尘,不染丝毫杂质,仿佛未经过任何岁月的洗礼。但是在他的眸底,却藏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沉静,一份时光镂刻而成的沧桑。那是属于他灵魂深处的秘密——时光、人世、历史三者交融浑成,滋养出他独一无二的千岁灵魂。

陶君朴云淡风轻的叙述,让程楚翘感觉自己在聆听光阴的故事。那些非常非常久远的光阴,那些非常非常古老的故事,虽然已经属于过往的苔绿时光,然而这一夜的白银月光下,他亦真亦幻的假设说却让往昔魂魄归来。尽管他的话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可以证明,却令她完全地深信不疑,心里的震动激荡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

放下手里已经半温的茶,程楚翘一瞬不瞬地看着陶君朴,双颊兴奋得泛红,双眸激动得熠熠生辉:“陶君朴,我本来很讨厌唐欣的,但是现在我发现我不但不应该讨厌她,简直还应该感谢她——如果没有她,我就不会认识你。而如果错过你,我的生命就错过了一个奇迹。”

第12章

满月如璧,在有情人眼中是一轮圆满的环。在失意伤心人的眼中,却是一盏苍白的孤灯,照不亮驱不散心底浓墨得浓化不开的阴郁愁绪。

汤敏达和管嫣一起走出华景苑公寓楼时,脸色都是同样的难看到极点。汤敏达的双手更是难以自抑地微微发着抖,虽然他之前极力控制住了自己不在程楚翘面前失态,但这一刻满心的挫败愤恨压都压不住,大步流星地走到车前,疯了似的朝着自己那辆捷豹跑车狠踹几脚。无辜挨踹的跑车,完全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现实版写照。

这一刻,汤敏达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下午在程楚翘的画室里,她问的那些问题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全部都关乎陶君朴。他记得继母曾经提过陶君朴的父亲和祖父都在三十岁左右就意外猝死了,也担心过儿子会不会也出现类似问题。当时他可是听得十分幸灾乐祸,恨不得这个天才少年早点翘了辫子才好呢,免得给自己带来压力山大。

现在回想下午自己给予程楚翘的种种回答,汤敏达后悔得简直想抽自己几巴掌。他甚至还希望能有个时光机让他穿越回去重新修改一下答案就好了——就是那些答案帮助程楚翘坚定了心意,不管不顾地要和陶君朴在一起,毫不在乎他的生命海域里存在着暗礁重重。

而管嫣也同样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为什么程楚翘屡屡在她问起陶君朴的个人事情时一再吞吞吐吐、含含糊糊,原来好朋友和她看中了同一个男人。她恍然大悟得又是气又是恨,心神一乱,步子走得也就有些零乱,脚上穿着的那双细高跟鞋一不小心有只鞋跟卡进了地砖缝里,筷子般细尖的高跟立即啪的一声折断了。

一脚高一脚低没法走了,管嫣本来心情就不爽到极点,再遇上这种倒霉事,气得干脆一脚踢飞了两只鞋子,赌气光着脚继续走。马路虽然平坦,但路面上难免有细砂细石硌脚,没走两步就被硌痛一记,走得狼狈不堪。

看着管嫣狼狈的模样,汤敏达纵然心情差得不想管别人闲事,迟疑片刻后还是对她说:“上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去。”

管嫣没有拒绝地坐进了汤敏达的车,上车时不慎又被勾到了裙摆,昂贵的真丝裙被勾出一个米粒大小的洞,她一脸的欲哭无泪:“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倒霉透顶。”

汤敏达瞥了她一眼,之前在华景苑公寓发生的一幕,让他不遮不掩地问得直截了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陶君朴的?既然都喜欢上了,为什么没有早点下手搞定他呢?”

管嫣没好气:“你问这个干吗?又不关你什么的事。”

汤敏达悻悻然:“怎么不关我的事啊!要是你早点下手搞定了陶君朴,程楚翘现在就没办法抱着他,我也就不会被闪在半道上了!”

管嫣听得火冒三丈:“这么说怪我咯。有没有搞错啊汤敏达,你看上程楚翘可比我看上陶君朴还要早呢,你怎么不早点搞定她呢?要是你能争气一点光速把她给承包了,我和陶君朴现在没准也就成了!我还想怪你呢。”

汤敏达又气又恨地一声长叹:“好了,现在谁也别怪谁,我喜欢的人和你喜欢的人他们俩就要凑成一对了。咱们俩成难兄难妹了!”

“是啊,而且我比你还要难,一而再地遇上这种事。”

“对了,刚才耳朵里刮到一句话,听你对楚翘说因为她,你又一次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彻底没戏。什么意思啊?你之前也有看中的男人成了她的裙下之臣吗?”

管嫣瞪他一眼,欲言又止。当初因为她们杂志社的美食编辑在汤敏达的餐厅做了一辑节目后,回来极力渲染那个餐厅小开是如何如何能直接把人帅瞎,所以她兴致勃勃地拉着程楚翘一块去餐厅看帅哥。当晚她一眼就看中了颜值五星的汤敏达,可是汤敏达属意的人却是程楚翘。她曾半真半假地对此表示过不开心。但是这种微妙的事情,不好对汤敏达细说了,她最终只能闷闷地答了他一句:“不关你的事少问。”

汤敏达也不坚持了,这个问题原本也不是他想问的重点,便接着说自己想说的话:“ok,我可以不问,但是你心里这口气能顺吗?我他妈简直都快憋屈死了。”

“同憋屈,同不顺。”

管嫣不甘不忿的语气,让汤敏达想了想试探着问:“管嫣,那你打算就这么憋屈地接受这件事吗?有没有想过继续争取下去?”

“怎么继续争取?让我跟程楚翘去抢男人吗?算了吧,我凭什么跟她抢?别说她是个既有美貌又有财富的千金大小姐,哪怕她一无所有,就凭她那张漂亮脸蛋也能秒杀一切。我跟她抢男人那不是自己找堵嘛。”

“管嫣,你别这么没自信,其实你长得也挺漂亮的…”

“我不是没自信,但我更有自知之明。我不否认自己长得漂亮,但程楚翘比我更漂亮,有她在的场合你根本就注意不到我,你能否认这一点吗?”

管嫣不假思索冲口而出的话,让汤敏达尴尬了片刻:“我这个人…比较肤浅了,是只关注漂亮脸蛋的外貌党。但是陶君朴绝对不像我这么注重皮相,所以我觉得你不应该轻易放弃。要知道现在只是程楚翘单方面表示喜欢上了陶君朴,陶君朴并没有正式表态接受程楚翘,你还是有机会的。”

管嫣听出了几分:“汤敏达,你是希望我继续争取下去,最好是可以成功地从程楚翘手里撬走陶君朴,那样你就也有机会赢回她,是吗?”

汤敏达被管嫣说破了心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索性直接承认:“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这样子对你我都没有坏处,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争取程楚翘,把她从陶君朴那里抢回来,让我捡个现成便宜呢?要论竞争力,你可比我要强多了。我的美貌值和财富值都比不上程楚翘,但是你各方面软硬件都不输给陶君朴,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说真的,你出面抢人比我更有胜算,我觉得还是你上更靠谱。”

“我也没打算放弃,我也会继续争取楚翘的心。但是她的个性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喜欢男人成熟稳重一点,我现在不能表现得太幼稚,无论心里多么不情愿表面上还得做出尊重她决定的样子,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死打烂缠着她只会让她更反感。你说是吧?”

“这倒是,她已经嫌你年轻不成熟,你如果再流露出更不成熟的表现,那就要彻底没戏了!”

“是啊,所以我不能轻举妄动,但是你和陶君朴就没有这种顾虑了!加上现在陶君朴和楚翘并没有正式开始,你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去竞争。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陶君朴,因为你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跑来见他。无论是妆容还是服饰都无可挑剔,女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才会全力以赴以最完美的状态出现。就这样放弃了你自己也会觉得很可惜吧?”

汤敏达的话让管嫣沉默了,此时此刻,她回想起傍晚时分在家里为陶君朴的即将到来做的种种准备工作,又是心酸又是凄凉。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对镜理红妆;努力想要展现自己最好最美的一面给他。可是这一切都白费了心思,她等待着他的出现时,他却在逗留她好朋友的身边。她看中的男人,又一次要因为程楚翘尚未开始便已结束吗?

汤敏达看出管嫣已经被他的话鼓舞得有所心动了,趁机再加把火力:“我个人觉得,你好歹也应该再争取一次。如果一次机会都不给自己,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别看世界那么大,人口那么多,但要遇上一个能让自己动心的人却十分不容易。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就千万不要轻言放弃。”

扭过头,管嫣看着窗外流丽掠过的一幕幕霓虹灯街景,沉默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不置可否的沉默,意味着汤敏达的建议没有被忽视,而是正在深思熟虑中。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因为此时的情场战线上,他正迫切地需要一个像她这样的盟友。

程楚翘家的楼中楼豪宅,楼上楼下都静悄悄地没有人。保姆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去了。程楚翘还没回家,徐瑛华一直呆在自己的卧室里,专心致志地拿着手机上网查询正常人长期服用降压片的危害性。看了许多网页后,她开始胸有成竹地琢磨起了那瓶降压药。

拆开瓶盖,倒出来的降压药是一粒粒白色药丸。她拈一粒在指间,想着要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些药丸让程楚翘每天不知就里地吃下去。思索半天的结果,是把整瓶药拿到了楼下厨房的家用打粉机旁,准备把它们打成粉末状。粉末很容易投放在食物中,最省事方便不过了。

徐瑛华操作着打粉机将整瓶药丸打成粉末时,保姆忽然在她身后出现:“徐小姐,你打什么东西呢?”

徐瑛华吓一跳:“阿姨你怎么还没睡吗?平时这时候你都早睡了呀!”

“今天我看的一个电视剧大结局,平时才播两集,今晚要连播三集。我要看完了才睡,现在趁着播广告出来上个厕所。你打什么东西呀?”

“哦,我打一点红枣粉泡着喝,很补血的。”

“红枣粉确实补血,加点桂圆粉更好。”

保姆站在一旁罗索,让徐瑛华既不耐烦又心怀顾虑,勉强堆起一脸笑打发她走人:“我知道了,阿姨你快去看电视剧的大结局吧。”

保姆上完厕所回房后,徐瑛华赶紧关掉机器,将已经完全打成粉末的降压药粉小心翼翼地全部倒出来,再装进药瓶里。想了想,再前所未有地将打粉机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她在姨妈家当副小姐的日子里,可是连一个手指头的活都从没干过的。

拿着一瓶药粉回到房间后,徐瑛华把它藏在抽屉深处,阴险地暗中盘算着:程楚翘每天早上都习惯喝一杯现磨豆浆,明天早晨就把它掺在豆浆里让她喝下去。喝上一段时间,没准她就要彻底拜拜了。程楚翘,你别怪我腹黑心狠算计你,谁让你拥得的一切都太惹人羡慕嫉妒恨了呢!

每个人都有阴暗的另一面,那一面虽然是潜伏的,弱小的,却有如一条冬眠的蛇,会在春雷震动的时候苏醒。而一旦苏醒过来,咝咝的蛇信子就要开始伤人了。

第13章

清晨,阳光灿烂,千根万根莹彩暖暖的金色光线密密织满透明的玻璃窗。折射出的晶光,仿佛是开满一窗光璨晶射的皎洁花朵。

阳光很好,程楚翘的心情也很好,前两天的黯淡神色一扫而空,整个人是明媚的,鲜妍的,宛如春风四月中的花开蝶舞,光艳得难描难写。她换好衣服下楼吃早餐时,徐瑛华正好用完早餐上楼,一上一下在楼梯口遇见了,她笑盈盈地跟她打招呼:“表姐早。”

“早,楚翘,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呢,昨天那个变态难道就一点都没吓着你吗?”

徐瑛华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被一个变态闯进门图谋不轨后,程楚翘不仅没有受到任何身体伤害,甚至也没有留下丝毫精神创伤,反而还容光焕发得像一枝灼灼初开的桃花。

程楚翘莞尔一笑:“那个变态才吓不着我呢,那种家伙只会欺软怕硬,以为女人都是好欺负的软柿子,没想到却踢到我这块铁板了——谁吓谁还不知道呢。”

徐瑛华干笑:“楚翘,真看不出你外表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大小姐,内在却住着一个女汉子呢。”

“我也才刚刚发现自己原来还附带了这么一个属性。也不错,打得过流氓反正不是一件坏事。对了表姐,你找到新工作了吗?”

因为昨天表姐主动送早餐的友善之举,让程楚翘也觉得自己应该投桃报李,对表姐表示一下关心。但这个问题却戳中了徐瑛华的心头恨,一想到就是因为表妹卖了公司的绝对控股权才害得自己丢了工作,她就心里突突直冒火。加上又多心地怀疑表妹是不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有意让自己难堪,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声音也*的:“没有,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问问你关心一下呗。”

“谢谢关心,不用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

听出徐瑛华又多心了,程楚翘无奈地叹口气:“表姐,我原本是想问问你打算找什么新工作,需不需要我帮忙。既然你不需要,那就算了吧。”

程楚翘下楼后走到餐厅坐下开始享用丰盛的早餐。保姆很擅长做广式粥点,琳琅满目摆了半桌子精致点心,又为程楚翘盛上一小碗粥,再端上一杯豆浆。那是一杯现磨的新鲜豆浆,盛在一只精致的黑釉瓷杯中,黑瓷杯更加突显出豆浆的醇香雪白,让人看着就有想喝的*。每天早晨,她都必喝一杯这样的豆浆。

站在楼梯的上端,徐瑛华居高临下悄悄地看着程楚翘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地啜着杯中的豆浆,浑然不觉这杯豆浆与往常的豆浆有任何区别时,她抚着胸口微微吁了一口气,唇角浮起一丝计谋得逞的冷笑。

流水时光中,夏天不知不觉走到了尾声,阳光不再热烈如火,风变得清凉如水,蝉儿开始在墨绿繁荫里叫出了秋声,空气中酝酿起了初秋的味道。

程楚翘坐在画室落地长窗的摇椅上给陶君朴打电话,午后暖阳斜斜披她一袭金丝衣裳,衬得一张娇俏的面孔更加明艳动人:“喂,陶君朴你在干吗?我好想见你,现在,马上。”

陶君朴无可奈何的声音响在话筒里:“程楚翘,那天晚上我们不是说好了这个星期不见面,给你足够的时间冷静一下考虑清楚吗?大小姐,一周时间还没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