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我没有听你话啊,因为我不愿意帮你……我……”夏彤看见曲蔚然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问,“你真的不生气?”

曲蔚然摇摇头道:“不生气。”

“你真的不生气?”夏彤认真地、怀疑地打量着曲蔚然的脸。

曲蔚然却很轻松地笑着问:“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呃?”夏彤直直地盯着他,奇怪地问,“你今天的心情很好?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没有啊。”曲蔚然笑得有些神秘,“只是,该做的都做完了而已。”

“做什么?”

“没什么。”曲蔚然没回答,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握住夏彤暖暖的小手,岔开话题道,“陪我去吃饭吧。”

“你什么做完了,告诉我嘛。”不知道为什么,夏彤心里有隐约的不安。

曲蔚然但笑不语,不急不慢地往前走着。夏彤建问不出来,有些失望,低着头郁闷地跟着走,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他牵着。夏彤当时心脏就开始怦怦直跳,开心得脸都红了,脸上止不住地溢出笑容,可她又想止住笑,只能低下头,使劲地撇着嘴,可即使这样,还是掩饰不住她脸上的开心与甜蜜。

夏彤一直觉得这个冬天好冷好漫长,可今天,她居然觉得好暖和,暖和得手心都冒汗了。夏彤不免担心,她那冒汗的手心,曲蔚然牵起来会不会不舒服呢?要不要收回来,擦干净再给他牵呢?

可是,可是,她不想放开呀……、

好不容易能牵上他的手,她永远永远不想放开。

学校门口的馄饨摊果然还没有收。小摊很小,只有两张桌子,一桌已经坐了一对情侣,曲蔚然和夏彤坐在另一桌,桌上上个客人吃过的碗筷还没收拾。夏彤将碗筷摞到一边,扯了些餐巾纸,将自己和曲蔚然坐的地方擦干净,没一会儿曲蔚然的馄饨上来了。夏彤没点,她吃过晚饭了,不觉得饿,可一只白色的汤勺举在自己面前,勺子里还有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馄饨,夏彤有些僵硬地说:“我吃过晚饭了……”

“你确定你不想吃?”曲蔚然好笑着问。

夏彤犹豫了一下,闷闷地吃掉曲蔚然喂过来的馄饨。好吧,她不饿,但是她也不觉得饱啊。

曲蔚然撑着头,微笑地看着她:“夏彤,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受不了你看着我吃东西。那会让我想把所有吃的都给你。”

夏彤反省地扭着手指:“我也知道自己好吃,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从小经常挨饿,所以你对食物有一种近乎变态的贪婪与渴望。”曲蔚然一下一下地用勺子舀着老板新端上来的馄饨,“就像我一样。”

“像你什么?”

曲蔚然顿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快吃吧,要凉了。”

“哦。”夏彤见他不愿说,便也不再追问,低下头乖巧地吃着东西。曲蔚然半垂着眼帘,馄饨碗里冒着腾腾的热气,将他的视线变得一片迷蒙。他有些失神,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对什么有贪恋,是金钱,是权利,或是感情。也许都有,他就是这样的人,总想得到最好的,却总什么也得不到。曲蔚然自嘲地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吧。

冬夜,起了寒风,坐在只靠一堵墙壁遮风的馄饨摊上,夏彤冷得缩了缩脖子,将温温的馄饨碗抱得更紧了。曲蔚然并没怎么吃东西,大多数时间他都笔直地望着眼前行车道思考着什么,偶尔有汽车开过,掀起一阵蒙蒙的灰尘,他会微微地皱眉,不着痕迹地用手抵着鼻梁。夏彤偷偷地看着他每一个动作,他真的很漂亮,他的每个动作都像是漫画里的特写镜头一般,完美得让人想盯着看,甚至想画下来。

“吃完就走吧,别望着我发呆。”曲蔚然好笑地望着盯着自己发呆的女孩。

夏彤有些囧,不好意思地放下碗,连忙站起来,踱着脚缩着脑袋转移话题:“好冷哦,冷死了。”

曲蔚然付了钱,轻轻眨了下眼睛,望着穿得和球一样的夏彤道:“有那么冷吗?”

夏彤使劲点点头,一阵冷风吹来,她冻得眯上眼,急忙转过身去,背对着风走:“今天-60℃耶,还不冷?”

“还好吧。”曲蔚然淡淡地说。他今天依然很牛逼地只穿了两件,一件米色高领毛衣,一件并不是很厚的棉外套,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悠闲地走着,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冷一般。

夏彤佩服地望着他:“你真强悍。我冻死了冻死了。”

曲蔚然笑:“我就两件衣服,不能脱给你。”

“知道啦,你也多穿点嘛,要是生病了怎么办……”夏彤的话没说完,便忽然缓缓顿住。她忽然觉得夜晚的寒风一点也没吹到她,她的身边像是忽然围了一个温暖的炉子一般,她的耳朵居然能在呼呼的冷风中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这样不冷了吧?”曲蔚然将自己的大衣解开,将夏彤整个身子包在里面,为了防止大衣散开,他用双手紧紧拉住大衣,也紧紧地抱住她。他暖和的胸膛隔着厚厚的衣服贴着她的后背,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他胸口起伏的频率,他尖细的下巴靠在他的耳边,他温热的呼吸从她耳后的发丝缓缓渗入头皮,渗入身体,渗入她的每个细胞。这一刻,夏彤别说是冷了,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她只能感觉到曲蔚然,曲蔚然的气息,曲蔚然的温度,曲蔚然的语调,曲蔚然的一切一切……

“走吧。”曲蔚然在她耳边轻声说。

夏彤羞红着脸,连耳尖都发热了,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嗯”了下。

这个时间,校园里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偶尔几个刚从图书馆回来的同学也缩着脑袋,飞快地在寒风中奔跑着,想快一点回到自己温暖的寝室。昏暗的路灯下,有一个体形笨重的人,像喝醉酒一般,歪歪扭扭地在路上走着,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男生还怀里夹着一个女生,像连体婴儿一样缓慢地前进着。女孩只露出一张小巧的脸,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前路,满脸都是遮不住的甜蜜。她真的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到头。

可是,路总是有终点的,现实也往往是残酷的,当夏彤看见等在女生寝室楼下的曲宁远时,全身都僵住了,满心的喜悦化为乌有,慌乱与羞愧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灵,她无措地望着曲宁远,又慌张地转头望着曲蔚然。曲蔚然却像是没看见曲宁远一般,依然抱着夏彤,抬起手将夏彤被风吹乱的长发理了理:“明天早读课是英语,早点睡,别迟到了!”

夏彤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早饭想吃什么呢?包子好不好?”曲蔚然继续问着,语调温柔,动作细致,就连眼神也柔得像能滴出水来。

夏彤的脸涨得通红,那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的羞愧感让她无地自容。她真的很想转身逃走,可身子却僵硬得动也不能动,只能无助地扭着手指。

“夏彤。”一直沉默的曲宁远终于说话了,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可她连看也不敢看他一眼。曲宁远忽然觉得很失望,那种失望感酸酸的、苦苦的,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想冲上去去摇醒她、强迫她,让她看着自己,让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误会!可他终究没有这样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望着那个低着头、慌张无措的人,用一贯疼爱的语调说:“我可以听你解释。”

“还需要解释吗?”曲蔚然轻轻抬眼,一脸讥笑,“看得还不够清楚吗?夏彤是我的女朋友。”

“从很久之前就是了。只不过前阵子我们闹了会儿别扭,她就和你走得近了些。”曲蔚然将夏彤用力地拉进怀里,眼神冰冷地望着曲宁远,“你不会真的以为她喜欢你吧?”

曲宁远没答话,只是紧紧地盯着夏彤,而夏彤却一直没抬头看他。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曲蔚然眼神一闪,抬手钩起夏彤的下巴,强迫她望着他的眼睛,“夏彤,好好地告诉那位贵公子,你只是在耍着他玩而已。”

夏彤咬着嘴唇,哀求地看着曲蔚然,她不想说这样伤人的话,真的不想。

可曲蔚然却像是没看见一般,轻柔地在夏彤额头上吻了一下,用低哑而又充满魔力的声音说:“乖女孩,听话。”

说完,他便狠心地将夏彤推了出去。夏彤踉跄了几下,走到两个少年中间,她的心很痛,真的很痛,指甲紧紧地抠进肉里,她回头望了曲蔚然一眼,可他的眼神依然冷酷强硬。夏彤转过头,对着曲宁远的方向,颤抖地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内疚得使劲咬着嘴唇,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哭什么?我还没哭呢。”曲宁远苦笑着看着她。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对不起……”夏彤低着头道歉,除了道歉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曲宁远说:“夏彤,你能不能看着我说话?就算你真的对不起,也看着我说话好不好?”

曲宁远说的话让夏彤心里很难过,她强迫自己抬头,看着曲宁远。他的表情也很难过,一脸悲伤地看着她:“夏彤,你知道吗,我刚才回到家里,看见客厅有一个好大的蛋糕没吃,一想起你最喜欢吃蛋糕了,就什么也没想,直接送了过来。”

“夏彤,你说我要是少喜欢你一点,那有多好;我要是少喜欢你一点,今天晚上我就不会过来了。”曲宁远说着说着,眼睛微微泛红,他使劲地吸了吸鼻子,用有些沙哑哽咽的声音说,“那,今天就是我最开心的生日了。”

夏彤双手捂住脸,蹲下身来,忍不住失声哭泣着,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这么难过,真的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我也觉得好难过……我真的也觉得好难过……

“夏彤,你真的……从来没喜欢过我吗?”曲宁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落泪了。其实,他自己都知道答案,可是他还是问了,也许,伤得越深,伤得越痛,才能真的把她忘记吧……

“我……”夏彤死死地闭上眼,最终还是说出了实话,她真的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他。

曲宁远撇过头,不再多说什么,有些狼狈地转身离开。夏彤由始至终都不敢抬眼看他,一直到听见他的车子从她身边开过的声音后,才轻轻抬头,望向他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哭了起来。

站在一边的曲蔚然却似乎并不了解她的郁结,轻轻皱起眉:“哭什么呀,有什么好哭的!不许为他哭!”

曲蔚然也蹲下来,用力地将夏彤的脸抬起来,有些气闷地擦着她的眼泪。

夏彤想要把头从他的掌中挪开,可他却按得更紧,气闷的俊颜渐渐显露出茫然:“夏彤……”

夏彤含着泪看他,眼神闪着浓浓的怨气。

曲蔚然惊了一下,忽然觉得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在她怨恨的目光下,说话异常艰辛:“你生我气了?”

一直很软弱的夏彤,脸渐渐地浮上一层诡异的轻笑:“生气?”

曲蔚然忽然觉得,这样的夏彤好陌生,是他从未遇见也无法掌控的。

“曲蔚然,我问你,刚才在学校门口,你看见曲宁远的车了吗?”夏彤漂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曲蔚然。曲蔚然的表情镇定,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淡定地说:“没有。”

夏彤许久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背对着曲蔚然,深吸一口气,确定地说:“你撒谎。”

曲蔚然没有狡辩,站起身来,望着夏彤的背影,伸手想去拉,却被她躲开。

“曲蔚然,你知道吗?有人说:若要报复别人,一定要挖好两个坟墓。一个给自己刻骨铭心恨得发狂的人;一个,要留给自己。”夏彤转过头,轻声问,“你真的要住进自己挖的坟墓里吗?”

曲蔚然拢了下头发,扬起嘴唇,无所谓地轻笑:“我不怕,不是有你陪着吗?”

夏彤微愣,一阵无语,最后忍不住咒骂道:“你真是个混蛋。”

“对不起……”曲蔚然上前一步,轻轻地拥住夏彤,低声地道歉。对不起,他确实是个混蛋。

第二十二章 到底怎样叫爱

第二天早上,是星期天,从早晨就开始下雨,天空黑的没有一点亮光,就像夏彤的心里一

样阴暗的很。阴暗的天气和阴暗的心情影响了夏彤在教室里看书的质量,整整一个上午,她

连一张英文卷子都没做完。夏彤低下头,强迫自己做了一道阅读理解后,还是觉得心情无比

压抑,压抑的只想让她用脑袋撞墙。夏彤走出自习室,站在走廊里面,看着对面图书馆方向

发呆,直到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她才回过神来。

她收拾了桌子上的书本,打着雨伞,漫无目的往宿舍走。雨不是很大,但下的好像没有停

的意思。夏彤走到宿舍楼拐角的时候,望着前方忽然又发起呆来。昨天晚上,她就是在前面

狠狠的伤害了一个喜欢她的人。夏彤呆呆的望着女生宿舍楼下那片空地,过了好久,忽然感

觉自己伞下多了个人,她麻木的扭头,曲蔚然平静的望着她问:“站着儿发什么呆”

他刚刚从食堂回来,经过女生寝室的外面,就见她一个人站在雨中发呆,他没有考虑,直接

走了过来。

夏彤转头静静的望着他,干净的大眼里满是茫然,伞边上的雨滴不时滴落在她的肩头,曲蔚然微微皱眉,将雨伞往夏彤那边推了一些。

“曲蔚然,你说到底怎么样才叫爱?”

曲蔚然半垂着眼睛,摇摇头:“不知道”

夏彤轻轻瞥了下嘴角,转头望向他:“我觉得,所谓的爱就是赋予了一个人名正言顺的伤害另一个人的权利.”

曲蔚然微微皱眉紧紧地望着夏彤:“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夏彤失落的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曲蔚然,你说,如果你放下心里的仇恨,我们是不是能过得开心一点?”

曲蔚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夏彤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夏彤不解的看着他,曲蔚然微微笑了下,继续道:“我已经无路可退。”

夏彤不懂,什么叫无路可退,曲蔚然像是不愿多跟她解释了一般,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柔声道:“乖,回寝室发呆吧,外面太冷了。

夏彤依旧温顺的点点头,撑着蓝花点的雨伞往前走,迎面就和刚出女生寝室的严蕊遇见,严蕊带着惯有的痞笑,瞅着夏彤和曲蔚然两个人:“呦,和好啦。”

夏彤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曲蔚然却笑道“从来就没吵过。”

“咦,你还真贱。”严蕊打趣道,“没吵架我们夏彤都气的另投他人怀抱了啦?哈哈”

”我没有。“夏彤喊冤。

严蕊眯着眼笑,刚准备说什么,手机响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最新款的手机按了下接听键:“喂,老爸,干嘛啊?

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严蕊无所谓的接口道:“我送人了,怎么了?”

“放家里都没人用,我送朋友不行啊?”严蕊握着电话,语调有些不爽“我怎么闯祸了,不就是送套登山工具吗?至于那么大声骂我吗?”

“什么!保险绳断了?”严蕊瞪大眼,一脸惊讶,“怎么可能会断呢?那套工具从没人用过啊,不是说最好的吗?那……那曲宁远怎么样了?”

夏彤听到曲宁远这三个字的时候就紧张的望着严蕊,但严蕊的表情也很凝重,她握着电话又反复确认几次,才挂上,夏彤一见她挂了手机,连忙抓住她的衣袖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严蕊有些慌张,表情焦急,眼神内疚,还带着浓浓的悔意。

“到底怎么了呀!你说啊,曲宁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夏彤急得不行,使劲的摇着严蕊的手臂。

严蕊看了眼前面的夏彤和曲蔚然,眼眶微红,用快哭的语调说:“我爸说,曲宁远昨天他心情不好,大半夜跑去石磷山攀岩,结果……结果绳子断了,他……他……掉下去了。”

听严蕊说完这句话,夏彤心一沉,感觉自己心在黑暗中,猛的往下掉,怎么也掉不到底,

空落落的,让人发慌。“你说什么?”夏彤艰难的问。

严蕊使劲的敲了好几下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拿家里的那套登山工具送他!都是我不

好!”

夏彤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严蕊:“你说昨天晚上?”

严蕊点头。

“用的还是我送的工具?”夏彤又问。

严蕊闭了下眼:“不是你送的,是我送的。那套限量版的登山工具全国只有我们家有。现

在曲夫人发疯了,放出话来要是曲宁远有什么三长两短一定叫我家不得安宁。你不知道,她

妈妈有多可怕,连我爸都得让她好几分。”

夏彤使劲的摇摇头:“不是的,是我送的,是我送的礼物,是我害他心情不好,都是我的

错,是我害的他,怎么办?他要是有事可怎么办?他千万不能有事啊,千万不能有!”

严蕊想安慰她,可张开口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言语,她也不希望曲宁远有事,可事实摆在眼

前,石磷山山势陡峭,悬崖峭壁随处可见,爬到山顶更是下临无际,若是人真的掉下去说不

定真的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