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傅首相那里派来人了。”

那男子挑了挑眉。不可琢磨地笑了笑。

“知道了。你让他在书房等着。”

说完,那男子站了起来,却发现浩二正跪在地上依然不放弃的望着他。

于是,他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最不耐烦的表情也是他发怒的前兆。

偏偏,他那春风般的笑容居然没有一点变化。

“好了,浩二,你起来吧。你不就是要烟嘛。”

他伸出手轻轻地把浩二扶了起来,用自己宽大的衣袖抹起他脸上的冷汗。

“浩二,你来这里有一年了吧?”

那男子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一边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银色镶钻的烟盒。

浩二的神智和注意全都放到了那男子的手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算作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男子忖度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雪白纤长的手指缓缓划过烟盒里排列整齐的烟叶,最后停在一只在左侧标记着一个黑色记号的烟蒂上。

“来,给你。”

浩二几乎是颤抖拜膜地接过了那只白地犹如骷偻地烟只。

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嘱咐道。

“好了,浩二。这只就算是我特殊给你的,你回房去吸吧。吸完了就好好的睡一觉。你最近的脸色可不好看啊。”

说完,就见浩二小心翼翼地捏着那烟,带着怪笑慢慢地走了出去。

而男子又站在了门前,望着远远的树梢。

轻轻地喃语。

“可惜啊,才过了一年。看来要快点把我的‘新玩具’接回来了。”

16

昨夜的北风阵阵,秋雨连连。

有人徘徊有人惆怅。下了整整一天的大雨即使到了午夜也一点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我牢牢地抓着那墙缝上突出的沿边,不敢动弹。仿佛自己是一只孤燕宿息在别人家的屋檐躲避一场暴雨只能等待放晴方可重回天空。

直到过了深夜,四下里终于除了雨声再也没有一点别的声响。

这时,我小心地探出了躲在首相府壁墙雕塑的身体,仔细观察着就在自己侧旁的窗棱内的灯光是否已经熄灭。

项东,希望他还没有睡。

我不由在心里暗暗的祈祷。

他坐在床边,房里很暗。

今夜的秋雨笼罩住了整个城市的上空,他静静地凝视着玻璃窗上的道道雨行,

无论什么样的场景,一逢天雨便令人难忘。氲氲氤氤的淡淡雾气弥漫出一份伤感,一去不返的回忆此时镌刻出一个轮廓。叫人不思量,自难忘。

明天,他就要去向一个不知明的小城,自生自灭。

不是没有担忧的,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适应没有任何供给而要全凭自己能力的生活。

他不知道,在HJ那样寸草不生的地方自己究竟可以撑的住多久?

未来的不可预知让他重重地往身后的大床倒去。今后的事就是想上整整一夜也是与事无补了。不如就好好地睡上一觉。

正当他要闭上双眼时,却听几不可闻的‘喀哒’一声,阳台外窜进了一个人影。

我紧紧地用手捂住了项东要叫喊嘴,然后贴近他的耳边对他轻声说道。

“项东。是我。”

立刻要对我反击的手脚停了下来,黑暗中,我隐约看见项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我慢慢地放了手,而项东困惑地望着全身早已被雨湿透了的我。

尽管压低了声音,可是依然压制不住他震惊的语气。

“似于?!”

“你怎么来了?!”

我顾不得对他解释就飞快地把紧紧封贴在我身上的防水文件袋交给了他。

“来不及对你详细说明了,项东。拿着这个到SLP的码头去。这里面有我哥哥的居民证件还有身份证明。你就乘今晚的船到我的家乡,在那里我家还留着一个老宅能够住人,你就去那里吧。”

项东任由我把东西交代到了他的手上却仍没有半点反应。

他奇怪地拉住我冰冷的手。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你要冒险叫我逃离?”

我犹豫地皱起了眉头。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着我的背后。

“没什么,因为我觉得你去HJ不公平。如果你是想要一个新的环境,你去我的家乡更好一些。”

此时,我依然不想打破他对于未来的设想。我不愿意把实话告诉他,这实在有点残忍。

项东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似于,你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我不是说了去HJ是我自愿的。你这样擅自把我放走,你被查出来的话怎么办?”

“而且我那有那么容易走的成?”

说着,他指了指门上的一个小缝,那里有一个机关是方便外面的人对里面进行偷窥用的。

“从昨天下午开始,这里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人来看我在不在。我想他们就是怕我跑了。”

项东无奈地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套干爽的衣物递到了我的面前。

“似于,别为我毁了你自己的前途。把湿衣服换了,你回去吧。”

我早就被雨打湿了的头发开始沿着我的额头一滴一滴往下淌着水。

流过我的眉梢流过我的眼睛,模糊了项东的样子。

我狠狠地咬了咬牙,甩开了就在我眼前的双手,白色的衣物一件件落到了地毯上。

“你非走不可!!”

项东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我,几乎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想伤害项东,我始终想要保护这个和我如此相象的男子,可是如果不说实话,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被陷入了怎样的境地。

“你明天要去的地方根本不是HJ,而是MMH的领事馆。左藤•淳一迟迟不肯和傅连城签订同盟协议,他早就没有耐心了。”

“傅连城打算用假借把你送去的名义,在你的身上放置定时炸弹,…到时候把责任完全推给第三方势力。他就能够坐收渔翁之利了。”

我握紧我有点发颤的拳头,走到项东那骇然窒息般的身旁。

“项东,你得逃。只要你明天出现,你就会和左藤一起死!”

项东仿佛有点支持不住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他的双膝碰到了床沿,才禁不住软软地坐了下去。

我望着他绝望又困惑的表情,喃喃着。

“我…我并没有什么奢求啊。我只是想过我自己的日子,和别人完全一样的普通日子。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这样呢?”

我克制着不上前安慰,杀与被杀有时不是由天为你作主的。

如果不学会怎么面对,项东以后的日子都会非常难熬,就好比同我一样,永远不知道该怎么站立起来。

“项东,抓紧时间。快走吧。”

我把在床上的那个文件递到了他的手上。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希望可以给他一些鼓励。

项东垂下的头颅摇了摇,拒绝地把那个文件袋还给了我。

“似于,如果事情就像是你说的那样。我就更不能走了。”

“要是我走了,你就完了。你真的以为我连骨子里都不是男人吗?这种时候怎么可以要你来为我牺牲?这算什么?!”

我不明白他现在坚持不愿走的理由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焦急地握住了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对他承诺。

“你放心!!就算是傅连城查出是我,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你只管你走吧!!!”

可是,项东出奇的固执。他如同视死如归般地笑了起来,然后用力挣开了我的手。

“不行!!!我不走!!”

“没准那才是一个真正干净的地方!!不就是死嘛?!有什么了不起?!”

我只觉被人从头浇了一盆沸水,灼烫地几乎要暴跳起来。

‘啪’!!

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我做的。

一瞬间,项东惊愣地捂住了他的左脸。

也许,我是他生命中第一个打他耳光的人。我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不要妄想了,项东!没有什么地方是干净的!没有!!我们能做的就是活着,只有你活着才有可能找到不比现在肮脏的地方!!

“项东!!不管以怎么样的方法,不管是用什么的手段!!那怕只有你自己活着,你也要不说什么死有什么大不了的话!只要活着,我们就还有一丝希望。”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干净,没有一切。只是被尘土污染的更加不堪而已!”

一个场景始终在我的脑海中盘旋。和现在的项东重叠了起来。

我伸手轻轻的抚过他被我刮红了的脸颊,好多年不曾流下的眼泪慢慢地淌了下来。

“项东。我的家人在两年前就都死了,完全是因为我的错。所以,我害怕死亡。我不想我生命中的重要的人再次死在我的面前。你就像是我的亲人,我要救你,这是我的决定。”

“你明白吗?”

那夜没有星空,没有浮云

我们就在这样的夜晚分手。

我换上项东留下的衣物,静静地侧躺在尚且留有他浅浅余温的床铺上。

可惜到最后,他也没能吃到我带着消毒药水的香焗雁鹅。

我不由笑着叹了口气。就在此时我听到门逢上有人抽动了木板,或许在看躺在床上的人究竟如何。我压低了声音沉沉地打起了鼾。果然,门板上的机关被人重新关上。

我望着窗外渐渐泛出白色的天空,雨终于是停了。

不久,就会有鸟鸣,有人们忙碌地打扫被秋雨残败的落叶。

今天的天气会有点凉吧,我拉了拉盖在自己的毛毯,温暖带来的阵阵倦意向我涌来。

不如好好地睡上一觉,我想今天我会忙的不可开交了。

而新的一天,项东你要一路走好。

17

那一夜,我睡得出奇的香甜。

长久以来缠绕我的梦魇居然都没有来找我,而我的身体仿佛陷在一片温暖的沼泽,迟迟不愿醒来。

我甚至长长地做起一个梦,梦里有一潭湖水,湖水清澈透明,透过水面就像透过空气一样,湖底的一切都纤毫毕现。

如同一个碧绿色的液态水晶。

而我就行走在湖面上,湖水似有浮力一荡一荡把我慢慢地往对岸送去。而在湖水的对岸的树下站着一个人,我努力的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却仍然只是一个轮廓。

我渐渐地有些好奇地对着那人摆了摆手。

此时,湖面上扬起了微风,遥遥的天空尽头发出了柔和的光芒。澄清却缥缈。顿时周围的云雀欢叫了起来,而我寻着它们飞遁去的方向,有一刹那极其绚烂的光亮晃着我的眼睛。

我只听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似于…似于…你快来啊…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陡地,我一身冷汗睁开了眼。

而盖在我身下的床单被我的双手死死绞在手心里。

我忍不住用手捂住被窗外放晴的天气而刺痛到的眼睛。同时我此时的神智也渐渐地清醒了过来,难道我真的是太沉着了,居然一下就睡到了日上三竿的地步。

我自嘲地笑了笑。

提醒自己要赶紧起来,在还没有人发现我之前试着看看能不能幸运地逃出去。

而正当我要掀开毛毯时,就听门外有人声传来。

“他在里面吗?”

傅连城?!!

他亲自出马把人送去?!看来我走的不是一般的背运。

“是的,先生。”

一个兢兢战战地声音回答到。

尽管知道没有什么用,但是我还是下意识地把毛毯盖过了自己的头顶。

然后,就听得一阵开锁的门响声,傅连城走了进来。

埋在毛毯下的我,尽量的屏息着不敢动弹。我知道早早晚晚这把戏是要被他揭穿的,可是只要我能拖哪怕一分钟对项东而言都是宝贵的。

我仔细辩听着地毯上的脚步,走进来的似乎只有傅连城一个人。

他一个人进来想干什么?

惶惶不可知的猜测让我不由的紧张到几乎腹痛抽筋。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傅连城的一举一动。他似乎正在慢悠悠地脱下他的手套,然后很是揶揄地笑了笑。

“没想到,你居然还在睡?”

“果然气定神闲又沉着冷静。”

我不由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尚未琢磨出此话的深意之时,我只觉得自己身旁的床位深深地陷了下去。

难道?!!

我的左眼皮开始不停地跳了起来。

他也躺到这张床上了?!!总不会在把项东送到左藤那里之前,傅连城自己也想和项东…?!!!他不是做不出来的人啊!!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头尽量控制不发出一点惊呼和慌乱。

我不断的催眠着我自己,没关系的,熬过去就没事了。最多也就是被他发配到地牢里去,从此不见天日就是了。

可是,此时傅连城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就只是躺在我的身侧,开始用一种平静又略带得意的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你没想到我会亲自来吧?”

轻蔑的笑声从我耳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