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为何我睁开眼却见大家都怔怔地看着我。

为什么?

怎么了?

近在咫尺的傅连城的脸已经铁青,既有恼火又有几分担忧。

而那个戴瑞克一脸得意之色。

我看着发锈的铁牢,用手碰了碰居然还有锈块随之滑落了下来。这未免年代也太久远了些吧?不过也对,光看看周围毫不见光的环境和潮湿发霉腐烂的味道就知道没准这里还是上个世纪的监狱。

几不可闻地我听见背后有一声抽气声。

我连忙转过身跑到墙旁窄小的木板床旁,仔细地瞧着正蹙着眉慢慢醒来的人。

他的额头都是涔出的冷汗显得特别虚弱,我心里紧了紧赶紧用手摸着他的头发轻轻问。

“你怎么样,还好吧?”

借着微弱的灯光,躺在床上的少年好不容易总算是认出我来了。

“韩似于?你…”

他刚想说话,可干哑的嗓子却不由地咳了起来却还是勉强着要把话说完。

“你…你为什么也被关起来了?”

我无奈地瞧着他,淡淡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是我自己知道就好了。韩似于这辈子总在做傻事,都告诉自己千遍万遍不要再发傻劲,小人物就不要追求什么高尚的精神和做派,能求自保就可以了。但关键时刻…

傅连城那复杂阴霾的目光还有二皇子可怖的笑容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惊肉跳。

唉…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

或许是见我不说话,他有点自责地垂下了眼帘。

我笑了笑,这孩子算是有点良心。

“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GED的继承人?”

也难怪戴瑞克那么肯定他是叛党,此时此刻我才想起当初他叫我给他远方的叔叔寄信的落款就是塞尔特----艾伦。艾伦是GED皇室冠姓,更枉论他的碧眼这十足十的就是艾伦家族的遗传。当初我居然没有联想到这个孩子就是GED也就是现在第三方势力的皇室继承人。

他为难又窘迫地犹豫了下。

“我怕你会把我交给政府的人。而且萨妮临终的时候叮嘱过我不要向任何人暴露身份。”

我回想了下突然心生疑惑。

“我们在外围警备区遇到的那个女人不是你的母亲吧?你们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的?”

皇室绝对不可能只有两人出行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居然没有带保镖?!

他捏了捏拳头像是我点到了他的一个痛处,幽暗的房间里我几乎能发现他眼睛里的火。

“那是萨妮,她是从小照顾我的女仆。那天…我三叔带着军队叛乱了。所以她才带着我逃到边界线上去的想要找到我的大伯去投靠的。”

“不过…对不起把你拉下水了。”

他喃喃地再一次对我表示抱歉。

反正都已经是被关到这里来,也来不及算谁对谁错。我瞧着他稍稍发红的面颊,这地牢阴暗潮湿恐怕这孩子是病了。我探手去摸了摸果然是热的有些烫手了。

可是,找了半天这个死房子那里有可以保暖的东西?我想了想。

“给,把它披上。什么都不要想,你先好好睡一觉吧。”

我把还有些温度的外衣盖在他的肩上,好歹这还能挡点风。

他瘦弱又发烫的手拉住我,有些倔强地把衣服拽了下来。

“不要!你穿吧。我是男人,我不怕冷…啊啾…”

我强忍着自己不对着那个赧色尴尬的孩子笑出来,毕竟不能伤了少年的自尊心啊。

“听话,我让你穿就穿。不许多话,来,躺下。”

用力按下他的上半身,我小心地让他的头枕在我的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开始,那孩子似乎有些窘迫后来估计也是抵挡不住病弱的身体,他慢慢地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都说孩子的脸是最美的,我凝视着酣睡在我腿上的他,不知为何有种错觉他就是我的孩子,要是我和村里的那些姑娘们一样,照我的年纪兴许我也已经有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想着想着,我心里充满了一种感慨,伸手轻轻抚摸过他柔软的头发和还未脱去稚气的脸庞。

“韩飞。”

我不想叫他的原名,这个我给他名字让我们感觉像是一家人。

“好好睡吧,我会守着你的。”

深夜里,我在半梦半醒却见那个叫人讨厌的二皇子正若有所思地站在我的面前。

当下我就被吓得够呛,说实话我宁可见一个在这里怨死的鬼魂都不要见他。

戴瑞克见我睁开了眼,嘲讽地笑了笑。

“没想到,这里还能看见这么感人肺腑的一幕啊。”

我侧过脸,见了这人就没有好事。半夜都不让消停!!!

果然,那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

“韩秘书,我们到上面好好地谈谈吧。”

第二天,当韩飞睁开双眼的时候居然吓得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我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连忙把手里刚热好的粥放到桌上。然后替他调整了一下背后枕靠的高度让他躺着舒服一些。

韩飞带着半梦半醒的惊诧表情一直到我坐在他的面前,后来总算是愣愣地问。

“这…这…这是那里?怎么回事?”

我顺着他的目光环绕了四周了一圈,干净通风的卧室,带着香味的床铺靠枕,的确这不是昨天夜里那间可怕的监狱。

我凑近他,用特别严肃的样子俯在他的耳边说。

“其实这个秘密我瞒了二十四年,今天我就偷偷告诉你一个人。我真实的身份是仙女。”

韩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你当我病傻了?”

现在的小孩不好骗啊,我叹气。

“不管是哪里,这里总强过昨晚的监狱吧。”

说完,我把已经温度适中的粥端了起来慢慢地喂到他的嘴里。

可是韩飞眼里的疑惑却丝毫没有减弱,他忖度着瞧着我的脸。

“韩似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心里一慌,手不由地抖了抖。真是不能小瞧这个孩子,他洞察人心和事情本质的能力绝对不比一个成人差。

我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硬是逼着自己笑了笑。

“没有啊。”

他似乎又要张口询问,我不耐烦地把碗朝桌上放了下去,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韩飞,你病的很重需要多休息。不要说什么了,赶紧睡吧。”

那天她从一早上出去,一直到晚上六点才回来。韩飞觉得自己被蒙在一个巨大的迷雾中,不明白只是一夕之间为什么一切都变幻无常了起来。他们一夜之间就从监狱换到这间别墅来了,又有人伺候衣食。其中肯定是发生过了什么。而回来以后的她什么也不说就是坐在窗前的靠椅上发呆。韩飞知道她心里一定有事,而且绝对不是小事。可是既然她不愿说他也不能死缠着她问。

一直到窗外下起了雪,韩似于突然像是有了兴致般地推开了窗,伸着手也不怕冷一样一片一片地用手心接着,然后看着它们融化成水。

最后,她似乎是心情好了很多主动问躺在床上一天的韩飞。

“韩飞,你从小都生长在皇宫里吧?”

没想到她会和他搭话的韩飞愣了愣,点点头。他从小就住在行宫里。作为皇室的继承人是一定要住在皇宫里的。

“是的。”

韩似于淡淡地笑,凝视着她的手心。

“那么应该有很多人都服侍过你吧。除了那个为了你死去的女仆,你现在还能记得谁吗?你还能叫得出他们的名字吗?当他们为你死的时候你难过吗?你心痛吗?”

韩飞奇怪地皱了皱眉。

“这很重要吗?”

韩似于苦笑着闭上了眼睛。是啊,这有什么重要呢?那些人对他们有什么重要吗?

是不是他说错了什么?韩飞看着她的脸上浮现了一层深深的无奈。

“为什么这么问?”

“我常常想假如历史和生命是一个舞台,那么那些小角色的命运究竟是怎么样的?他们是一段戏剧的起承转合,道具小丑龙套却永远不能是舞台上的主角。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韩似于知道这话那个孩子是不会明白的。

她望着自己又一片滑落到自己手上的洁白雪花,不知为何特别想念那个温暖的胸膛。

过了很久,韩飞从床上下来走到她的身旁,轻轻地用唇啄了下她的脸颊。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有种很温暖又很悸动的感觉是什么,当时他到底还是太小。他只是觉得在窗前看着雪花飘落的她真是说不出的寂廖悲伤,却又那么美丽。美的让他害怕她会和风和雪一起消失。

韩似于转过脸对他笑了笑,黑色的眼睛像是星星一样叫人沉醉般的璀然。

事隔两年以后。

我再一次坐上这个电椅感觉真的是很怪异,这是不是种缘分?我用手摸了摸身下的仿木制的椅子。

二皇子翘着腿隔着木栏对我笑了笑,我冲着他也回了一个微笑。

他有些惊讶地眯了眯眼,然后对着就在我身边的黑色衣服的男人打个手势,没一会儿那个男人俯下身体对我警告道。

“记得千万别说错了。不然就要你和那小孩的命!”

“当然。我记得。不过,你们把钱和出境证准备好。”

我拉了拉穿在身上的宝蓝色的裙装。

今天,傅连城我终于可以彻底的背叛你一次了。

她坐在椅子上的样子显得特别的荏弱。

傅连城奇怪,真的是对自己奇怪为什么那么久以来他一直都不知道韩似于其实是一个非常娇小柔弱的女人,她不适合也不应该坐在那么可怕的地方。

那个黑色的椅子和黑色的牢笼怎么可以出现在她的周围?!

该死的戴瑞克!!该死的所有皇室!!

该死的他自己!!

傅连城不知道为何一下子似乎有种极其强烈的愤怒感涌了上来。

斯蒂文简直诧异地盯着绷紧了面容的他,还有那微微发颤的双手。是愤怒还是担忧?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控的主人。

“也就是说是首相大人指使你去把GED的继承人从警备区接过来的?”

穿着长长褂袍的法官用手指点着打印出来的供词挑着要紧的地方问我。

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滑稽的假发不知为何特别想笑。

当然我这不敬的想法离我三尺之外的法官不会知道,他蹙着眉头瞪了我一眼。

“咳嗯,那个证人请注意要回答本席的问题。”

“我问你,是不是首相大人有了反叛的意图,并且想要联合第三方势力把废都海的政权瓜分了?”

“是不是?”

庭上庭下随着法官的问话,气氛越来越紧张,但是我始终如一的沉默却叫那个法官开始流汗。

他清了清喉咙,冷着脸看着我。

“被告韩似于请你注意法庭的严肃性!!你这样的行为可以算做是藐视法庭的!!”

藐视法庭?

我茫茫然地眨了眨眼?法庭又不是个人,我怎么藐视?是站着藐视?还是蹲着藐视?

而就坐在我正前方的二皇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离我几步之遥的看守轻轻的喝斥道。

“喂!!!你到是说话呀!!这些不都是你之前对过的口供吗?现在你还不快点把话再说一遍?!

已经被我气到了的法官腾地站了起来,可能他从事那么多年的法官职业都没遇见过像我这么不合作的人。

“韩似于,你知道愚弄法庭是什么罪吗?!!!你之前说的证词都不算数吗?!”

我想了想,笑了起来。

“哦,之前打印在那些纸的话我是说过。”

“可那不是实话。”

刚刚能够送口气的法官,假发的顶上似乎又要冒烟了。

“你说什么?!!”

“二皇子?”

我无辜地转过头看了看一脸阴冷的戴瑞克,几乎要泫然欲泣。

“我该再说些什么?我好怕。”

而他怪异地盯着我看,森森地笑了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终于再也不能忍受的法官高声吼道:

“好了!!休庭!!”

戴瑞克冲到收监室的时候,那翻腾的怒火简直可以把整个宫殿都烧了,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对着坐在休息椅上的我扬起手就要来上一个巴掌。

打就打呗。

反正他是被我气的够呛。今天的晚上的头版头条一定是二皇子设计陷害首相不成,反被咬出隐情。

想到就好笑,让他打两下也没什么!我认命地闭上眼睛。

偏偏这个时候,他的手提话响了起来。

他使了个颜色,两旁的随从死死地押住了我。他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什么!!!”

“跑了?!怎么可能?!你们是怎么看人的?!一个小孩子还会看不住!!!!”

我无声地笑了起来。

‘嗙噹’机器被人砸坏的声音在我的左边响起。

下一秒我就被人用力地从椅子上拎了起来,正对上一双戾气暴躁的眼。

“妈的,你敢玩我?!!”

虽然呼吸不是很顺畅,但我还是克制不住笑。

“玩-你-又-怎-么-样?!!”

我坦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