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嗅了嗅,“还有吗?”

她指了指柜子,“都在那里,自己拿。”

他脚步轻快地走到柜子前,左翻右拣,把茶叶盒全都拿了出来。

“就这些?”

她皱眉,“还不够吗?”

“到底有没有了。”

“没有。”

他抱着那些大盒小盒,走到阳台,一拉窗子,全撒了出去。

“你干什么?”

“不好喝的茶,不如不喝。”

“那是我的茶。”

“不喝也罢。”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明天早上我在楼下等你,去做化验。”

她不理,他便真的走了。

DNA化验也很简单,只是抽一管血。她并没有遇到谷维天,她也没有问。遇不到是好事情,她踏入这场纠纷,以遇到他为始。终,应该在法庭上吧。

“一起吃法吧。”

“不,我要回去。”

“能不能不倔?”

她厌烦地说:“我只是不想动,想回去躺着。”

他看着她,“看你瘦了,要不要给你请个保姆?”

“谢谢好意。”

他没有再说什么,发动车子,“行,那我送你回家。”

DNA检验的结果并没有等很久。

告诉她结果的是孙律师。

果然,她与谷维天之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

听到这个消息,谷雨未有十几分钟,眼前发黑。

真的是阴谋,阴谋。

“谷小姐,”孙律师安慰她,“如果您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我们可以再做一次。”

谷雨未目光呆滞,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孙律师,现在看,我要被判多少年?”

孙律师看了看她,谨慎地说:“谷小姐,您也不要太悲观了。其实,您也没有行使遗嘱,不能算诈骗的。只不过,因为正谷是上市公司,因为您遗嘱的消息,让正谷的股价有些波动,倒是有可能因此得到些处罚。”

谷雨未长呼一口气,终究是陷阱,终究,是毒药。

谷维天并没有放过她。鉴定结果一出来,报纸上、网上,各种新闻渠道都报道了这件事。用“身败名裂”这四个字来形容眼前的谷雨未,是再恰当不过。谷雨未气息奄奄。

谷雨未得知这样的结果,开了机。事到如今,她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她应该告诉展一鹏一个确切的说法。

电话接通,她却无话可说。还是展一鹏打破了沉默,“如果网上说的是事实,你就不必再重复了。”

两人又静默了一会儿,展一鹏说:“雨未,我过两天会回去。”

“能不回来吗?”

“不能。”展一鹏说得很坚决,“我答应过徐老师要照顾你。你有今日,我有责任。”

谷雨未哇的哭了。

如果夏天的时候,她肯听展一鹏的话出国,如今,不会到此地步。林潇娜走时,如果她肯下些决心早断,她也不会到此地步。她晚退出正谷一步,谷维春死了。而她退出了,还是迟了,她本人也无可救药。

到了现在,她又有什么面目来听展一鹏说这句话?

愿赌服输,最终,却输无可输。

展一鹏没有说话,拿着话筒,听她哭。一直到她哭的声音小了些,展一鹏才说:“没事儿,等判完了,咱再出来。”

谷雨未再也忍不住,她放下电话,伏在桌上,痛哭不止。

外面的雪,静悄悄地下。

楼下有一辆车,没有亮灯。如果不是一明一暗的烟头,仿佛车里,根本没有人。

第二十七章 终是毒药

和展一鹏痛哭以后,谷雨未便时时地坐在电脑前。

展一鹏会给她发各式各样好玩的东西,想逗她开心。

谷雨未对美国从来没有好印象,这几日,她居然生出一种向往。异乡之中,都是黄头发的人。如果去了,没有人会认识自己。即便是自己有前科,又如何?

她正在看展一鹏用自己拍的照片做的幻灯,幻灯占满了整个屏幕。她听到来信息的声音,以为是展一鹏,也没有理会。

一个对话框忽然占据了她的电脑屏幕,原来是有人给她发闪屏。她还以为是展一鹏,再一看,四个字,“美女,还好?”

居然是林潇娜!

她急忙回过去,“潇娜,你怎么在?”

她仿佛听到林潇娜的笑声,“我当然在啊。我一直都在啊。”

“你现在在哪儿?”

她打了个笑脸,“不敢说,怕鹿鸣来把我抓回去煮吃了。”

谷雨未的脸阴了,“别提他!”

林潇娜仿佛有些惊讶,“怎么,你们还没好?”

谷雨未不愿说:“不要提他,不想提。”

林潇娜几分钟后才回过来,“你愿意理我,为什么不愿意理他?”

“他怎么能和你比?”

更久没有回复,然后屏幕上出现一行字,“我寄给你的快递,你没收到?”

“什么快递?”

林潇娜回复得越来越慢,“我在那家快递公司的网上查过,那件快递的状态显示已送达,你真的没收到?”

“什么快递?我真的没收到。”

林潇娜截了一个屏给她,“你看看到达时间,想一想,那几天,你在干什么?”

时间是半个月以前的。她真的没有印象收到快递。

“我真的没有收到快递。潇娜,是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屏幕上一直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了字,“是你的遗嘱。”

谷雨未的头嗡了一下,她一动也不能动。遗嘱?!

林潇娜的速度快了,“原谅我,雨未。把你的遗嘱掉包的,是我。”

谷雨未的呼吸急促起来,是她?

“我知道,你得知这个消息会很恨我。实际上,我也恨我自己。都说恋爱中的人,像被蒙了眼的驴子,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那时候的我,就是那样。我没想到他会对你那样。所以,在得知他在找你麻烦的时候,我便把遗嘱给你寄了回去。”

谷雨未盯着屏幕,艰难地打出几个字,“你说的他,是鹿鸣?”

“不,是谷维天。”

谷雨未盯着那三个字,大脑仿佛被抽空了。

就在春天的那个晚上,林潇娜曾笑着说:“真不认识?正谷的太子,谷维天。最近杉城不是传说,那是你哥哥?”

原来,他就是她因之要来杉城的人。

“我和谷维天的故事乏善可陈,有一件事你要知道,我偷了你的遗嘱,因为他求我。”

谷雨未依然动弹不得,“我没有想到他要对付你。幸好,我没有完全相信他。于是,我便把遗嘱给你寄了回去。你再想想,你居然没有收到?”

谷雨未呆呆地望着屏幕,没有反应。

她想起来了。大约两周前的那一天,鹿鸣和孙律师来找她说案情,曾有门铃响,鹿鸣说,是送快递的走错了门。

原来,那十几分钟静默的时间,他是在看遗嘱!

她只觉得身上发软,想倒下去。

“雨未,你再找找,这不是小事情。”

她终于抬起手,“不用找了,在鹿鸣那儿。”

“啊?”

外面的夜逐渐深了。路灯寂寥地照着马路,冬日,街上的车更少了。

呆坐在电脑前的谷雨未没有发觉,电脑屏幕已经漆黑一片,进入省电模式,她还是盯着屏幕,好像那上面仍旧有什么字。

她好像坐累了。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仍旧是看着电脑,看着、看着。忽然,她推开椅子,抓起钥匙,连外套都没有穿,奔了出去。

寂静的夜里,红绿灯还在变换,她不理,一路飙到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地方。铁门出现,她却没有刹车,撞了上去。

受撞击的铁门发出轰的巨响,一个因紧张而变得尖厉的声音大喊,“鹿鸣,你给我出来。”

房子里有一盏灯亮起,接着,庭院里的灯亮了起来。几分钟后,那个挺拔的身影慢慢地出现,越来越清晰。

冷,彻骨的冷,让她禁不住地摇晃,牙齿也在打着架。

他走到她面前,面容清冷,“你怎么穿这么少?”

她看着他,那张脸曾多少次出现在她面前,和眼前这张分毫不差。高眉骨、挺鼻梁,仿佛是刻的脸庞,总是轻抿着的嘴。

眼下,她只觉得冷。

她启唇,声音轻得自己仿佛都听不清,“我问你,遗嘱,是不是在你手里?”

他一震,看着她的眼睛。路灯作祟,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丝惊惧闪过。

“是。”

冷让她的牙咯吱咯吱响,“你为什么就要害我?”

他凝视着她。只穿着单薄衣衫的她站在雪地里,连嘴唇都是白的,像一个随时可以倒的纸人。

他垂下眼帘,“进屋说吧。”

“回答我。”她几乎说不成句。

“遗嘱确实在我手里,林潇娜寄来的那天,是我收的。”

“为什么就要害我?”她重复。

“我不想让你成功。”

“为什么就要害我?”她第三次重复。

他看着她,“我不想你离开我。”

“为什么就要害我?”她第四次重复。

“你被拘留了。是,我承认,我本可以早一天让你出来。但我没有。我等你给我打电话。你没有,我就是等不来你的电话。你和我,有那么远吗?”

“就这个?”她简直难以置信。

“从华城回来以后,我一度想好好和你相处。后来,我看到你的申请书,你准备离开,你不给我一丝机会。”他的眼里有了绝望,“你给我机会了吗?”

两人对视,他继续说:“我帮了你,你就要离开我。得到正谷之日,便是你我分离之时。我怎么会帮你?离你越近,越贪恋你。我没有办法。这是我唯一的办法。”

冷已经让她全身都麻木了,包括心。她看着他,目光似乎都被冻动,“你,不择手段!”

鹿鸣站着不动,不择手段。不是。他没有其他手段。只此一条路。

他叹气,“对不起。”

“把遗嘱还给我。”她哆哆嗦嗦。

“不。”

“还给我。”

“除非你不离开我。”

冷让她浑身僵硬,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扬起手,“我居然会相信你!”

并没有多少力道。与其说是打,倒不如说是拂。

又一次相信了他,又一次被骗。这是她最后的一层纸,再也站不住。

他又骗了她!

她倒退着,站到车前,忽然笑了,“好,好,我让你如意,我让你如意。我去坐牢,我去死。”

她拉开了车门。鹿鸣的脸变了色,车子既然已经撞了铁门,前面都变了形,这样的车,不敢让她开。

鹿鸣几步跃到车前,车灯刺目,照得他睁不开眼,他仍然站着。

谷雨未坐在车里,看着前面那个人。她一踩油门,车子驶了过去。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鹿鸣站着不动。

更近了。离他只有一米的距离。

谷雨未忽然一打方向盘,车子再一次撞上残余的铁门,咣啷!轰!

鹿鸣的腿一软,几乎要跪在地上,“雨未?!”

他终究是自己的毒药。罢了,吃下去吧。

这是她最后一个念头,然后,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