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家强和麦南,两个生前的仇敌,竟然要这样并肩依偎在青葱的山上,麦嘉想:这样也好,在另一个世界,打也好,闹也好,至少,他们不必像自己这样寂寞无助。

戚惶的寂寞里,童汉宵的电话,多半来得是时候,对面坐了,相互望望,童汉宵喜欢极了看麦嘉的手,美丽修长的指,绵绵柔情若在指上缠绕,常是小心摸一下说:“真凉。”麦嘉就笑:“你给我暖着吧。”

童汉宵开始给她暖手,热热的温情,蔓延到心底里,那日,童汉宵变戏法一样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套了戒指,然后攥住了,怕被拒绝样不肯松开。麦嘉抽出来,举在阳光下看,说:很漂亮。童汉宵就拥抱了麦嘉。这场求婚,没有誓盟,也是麦嘉喜欢的,誓盟不过一时的语言机能,什么都不能说明,她这样走过了大喜大悲的女子,对此已是淡定了。人生的路还长着,总要有个人去爱着,让自己感觉生活还暖着。

童汉宵含蓄的追逐,那样懂得收张的男人,一点点合了麦嘉的心思,婚礼只在早晚之间,暂且,两个人去了一张床上,从彼此心里取一点温度,暖着冬天。

麦嘉的日子,渐渐缓和出了颜色。

某夜,麦嘉说:“童汉宵,我真的好么?”

“好,你如果没见过迷人的女人什么样子,站在镜子前看一眼就知道了。”

麦嘉笑得无声无息。

在偌大的镜子前站了,看见笑盈盈的自己,绰约的丰姿。兀自说了:“庄家强究竟怎样就倦了呢?”

“有几个男人受得住诱惑?若不是麦南,他也不会倦了你。”

“哦。”麦嘉回到床上。缓缓地缠绵在童汉宵怀里。

13。原来

童汉宵醒来,手腕已是冷飕飕的疼,想抽一下,睁眼,却见麦嘉握了寒光四射的匕首,跪在脸的一侧,眼里有晶晶的泪:“说吧,究竟是怎样一个故事?”

童汉宵说:“麦嘉,你怎么了?麦嘉?”

麦嘉把匕首逼在颈动脉上:“我向来相信直觉,你不觉得一句话泄露天机么?若不是麦南,庄家强怎会倦了我,这其中的机关,定然你是懂了?”尖利的刀锋,刺进童汉宵的皮肤。

童汉宵挣扎了一下,麦嘉笑:“不必了,我是用了死命的力气捆的死结,告诉我真相,我会陪你一起死。”

“庄家强的情人,是个喜欢追逐成功男人的女孩,麦南假做无意中引他们认识,他太了解麦嘉对爱情的细腻敏感,这一切不过是为情杀陷阱做铺垫,用来迷惑警察而已,庄家强父母早已去世,无任何直系亲属,麦嘉是他唯一的继承人,而麦嘉如果杀人罪成立,庄家强偌大的家业只有他打理。童汉宵负责帮他通报谋杀时机以及装做为麦嘉负责的样子去找他,拉保安和一起去找他,做不露破绽的伪证,得到的回报,是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分得庄家强公司三分之一的财产。”

麦嘉喃喃:“麦南,麦南…他是我的弟弟,麦南。”冷冷的风,细细的穿心而过。

“他是你的弟弟,也是一只贪婪而可怜的虫子。”

“你为什么要杀麦南?”

“因为我爱上了你,我们结婚,全部的财产都是我的,何苦分他一大半,他死了,正好庄家强的悬案也就结了,一举三得,最好不过的事。”

童汉宵的笑,就有了一些疯狂:“那天我告诉他,我答应他的约会,进了门我说麦南,让我给你洗澡好吗?他就进去了,我说麦南,你能在水里说我爱你吗,他埋在水里说我爱你时,我浴巾压着他的胸和胳膊,他就看着我,慢慢地笑了,慢慢地软下去,然后我替他在电脑上留遗书…”

童汉宵柔情地看着麦嘉:“我先爱上你才答应和麦南合作的,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爱到你;也是为了了无羁绊地和你爱一辈子,我杀了他,麦嘉,告诉我,以后呢…”

“我宁肯你没有见过我没爱过我,以后,就是我已经报警了,而且为你录了音。”

童汉宵终于是无从抵赖,被判刑那天,穿过座无虚席的旁听者,江中看到了黑衣黑衫的麦嘉,她戴着巨大的墨镜,当听到童汉宵被判死刑时,江中看到了两行清泪,沿着她的脸颊滚滚而落,晚上回家,讲给贝可听,贝可幽幽说:“或许,对童汉宵,她是也曾爱过的。”

江中不想总是让贝壳帮着分析血腥的凶杀案嫌疑犯的犯罪动机以及犯罪心理,怕影响贝可的情绪,毕竟若是单纯的做心理治疗,至少不会接触到这些绝望的事实,一切只是仰仗专业知识分析疏导而已,所以,回家后就很少提工作上的事了,不说工作上饿事,他又无多少话可说,有时,贝可会用审慎的目光看着他:“最近回家怎么哑巴一样,是不是和我说话顶没意思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想用以工作为由给你增加精神负担,我爱你。”

“算了吧,你不和我说话才是增加我的精神压力呢,有什么心事尽管告诉我。”

江中沉吟了一下,想了想也是,自己整天忙得根本就没得空闲在社会上混,知道的趣闻逸事也不多,有不擅风花雪月,不说工作说什么?

就向贝可靠了靠:“我倒真遇到一件新鲜事,你记得A小姐么?”

贝可一听,简直如打了兴奋针剂般的精神抖擞:“那么红的明星,谁不知道呀,若你认识她记得帮我要她的签名。”“像A小姐这样的当红明星,人家哪会认识我这个小刑警?她前阵被人绑架过敲诈勒索,但是,我觉得这敲诈案背后有蹊跷。”

“怎么说?”

“因为A小姐说的绑架时间和地点前后出入很大,一个演员有可能把角色演得很好,但却演不好一个谎言,她说话时,眼神游弋不停,只有心里有见不得人秘密的人才有这样的神态。”

是夜,两人闲聊了许多关于A小姐的趣闻,也没理出头绪,倒是一周后,突然有人举报在一家医院里发现了正在逃窜的绑架嫌疑人波波…

第十五章 对面无缘

有些缘分,注定了是上天给予的惩罚,即便爱在身边、在咫尺,却是耗尽毕生不能握在掌心里…

有些蓄谋,可在预想里完美的天衣无缝,却总是,在开始的刹那,方向就已开始了致命的偏离…

1。医院走廊

江中带人赶到医院时,波波正在医院走廊里和一位女孩说话,女孩满脸是泪地追问着他什么。

江中摆了一下手,带着几个刑警快速向波波扑去。

波波听到了身后响的凌乱脚步声,不顾女孩的追问,转身冲进一间病房,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越过了窗子。

女孩绝望地喊着他的名字,追进病房,伏在而楼的阳台上,看着从花坛上挣扎着站起来的波波一瘸一拐地逃向医院大门,终被守在门口的警察按倒在地。

被戴上手铐的波波,站在阳光明媚的医院门口,他羞惭地回头看了女孩一眼,又飞快低下了头,不待警察按自己就一头扎进警车里。

江中走到女孩身边,问:“他是你朋友?”

女孩恍如从梦中醒来一样,零丁地看着他:“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他涉嫌绑架和敲诈勒索,我们找了他很长时间了。”江中正说着,看见一位面色憔悴的男子,在不远处,用痛楚的眼神看着女孩,就及时住了嘴,低声说:“我希望你能到局里协助我们的调查取证,可以吗?”

女孩仿佛没听见般,慢慢走到男子身边,把保温桶塞到他手里:“郑南,对不起,先不要告诉妈妈,我会慢慢告诉你一切。”

在路上,江中才知,女孩叫萧萧,便简单地向她介绍了一下波波犯罪的来龙去脉:一天天混在摄制组的波波,勾结黑社会团伙,利用绑架手段敲诈当红影视明星A小姐一百万元,在绑架过程中给A小姐拍了走光照片,在一次敲诈得手后威胁A小姐将照片散发向社会而继续敲诈,A小姐忍无可忍终于报案,案发后,波波失踪,而且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

江中陈述案情时,萧萧的嘴巴慢慢地张大,有几次,她努力地摇头,好象要晃醒自己去相信这个事实:“我不相信,没人比我更了解他,这不可能。”

江中温和地笑了一下:“没有人傻到愿意在自己脸上写上我是坏人啊,既然你对他很了解,难道没有见过他有段时间很有钱吗?”

萧萧忽然地就沉默了,慢慢的,有泪盈满了眼,看得出她不是个善于谎言的女子,只能是缓缓地,缄默了自己。漫长而难堪的沉默之后,萧萧问:“如果他把敲诈的钱退回来,能不能减轻他的罪行?只要能把减轻波波的罪名,那些本不属于他的钱退掉,又算得了什么?”

江中说:“如果还清所有的敲诈赃款,在量刑上,有可能从轻发落,但不可能无最释放。”

江中不想用虚妄的许诺欺骗这个看上去很是单纯的女子,他默默地看着她,无语地点了支烟,无意中看见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有枚小巧的戒指,便想起了那个在医院走廊里用痛楚眼神看着她的男子,亦想起萧萧在窗前绝望的眼神与泪,想来,她爱的,应是波波,而给她爱情的,未必是波波。

萧萧再没说话,只在一些路口时默默一指,左拐右拐地转到一栋楼房前,下车,上楼,打开一套房子的门,从角落里拖出一口箱子,打开,指着缺了几叠钞票的一角说:“我借用了五万,不过,我会很快就还上的,请相信我。”江中凝视着她:“好吧,我希望越快越好。”

萧萧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会,按在耳上:“我在湖边房子里,协助警察调查案子,很快就回去了。”

江中把萧萧送回医院,走廊里见过的男子正在医院门口张望,见萧萧下车,飞奔过来,一把抓起她的手:“萧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萧没答,转头对江中说:“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是真的。”

2。来访

江中连夜提审了波波,波波拒绝回答所有的提问,被问急了,就用很无谓的样子看着他,重复同样一句话:“我说了,你们信么?”

整整一夜,什么都没问出来,波波已经全然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江中没辙,正要把波波交给同事回家休息,听见门外有人问:“江先生在哪里办公?”

是萧萧,江中拉开门,说:“这边呢。”

萧萧默默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指拧来拧去:“我不相信波波会犯罪。”

江中心中泛起了一阵酸楚,这样的事也见过许多,身边人一旦出事,他们的亲友第一反应通常就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而且,他留意到萧萧无名指裸了,一圈发白的浅浅戒痕,圈着她的指,宛如一圈泪痕。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江中不想直本主题地询问与案件有关的事,便兜了个圈子,做刑警的职业经验告诉他,故事的端倪,通常是在回忆的细节中渐露峥嵘的。

“我和他交往时间不是太长,但,我很了解他,他绝不是你所说的那种罪犯,其实,我也一直在找他,我和郑南结婚前夕,他的母亲被查出患了白血病,治疗和骨髓移植都需要大笔的费用,郑南的公司正好有个外派岗位,比在本地,可以多拿一倍的薪水,为了母亲的治疗费,郑南决定去外地,而我为了节省开销,决定把房子与人合租,波波就是与我合租房子的人,像小说中流传的男女会发生故事一样,我们相爱了,当我决定向郑南提出分手时,波波忽然失去了消息,在他的床下,我发现了这个装满了钞票的密码箱,满箱的钞票吓坏了我,波波不过漂在北京在各个剧组跑龙套的末流演员…”

3。他的声音他的样子

半年后,郑南回来了,在郑南的央求下,萧萧搬出了湖边的出租房,住进了郑南家,只是,湖边的房子,萧萧悄悄续了房租,她总被一种预感追着,只要这房子在,波波是会回来的,不过早晚而已。

夜里,萧萧蜷缩在郑南的怀里,常常的,看着月光一点点洒在皮肤上,有些许苍白的凄清,眼泪轻轻落下,似乎在不经意间,生活怎的,就在瞬间转变了了方向?和郑南在相爱激越时,她曾是那么一相情愿地相信,郑南是她今生今世心灵亦或身体惟一的依托,短暂的一年,身体和心灵就是了相互的离经叛道,郑南又怎会知道,在他离开的一年中,那套租在湖边的房子里,一个叫做波波的男子,已把萧萧的心,无声无息地掠去了,而今,那套空荡的房子,除了波波莫名扔下的一箱钞票,扔在那里的,还有萧萧的心。

爱情真的是一种经不起等待的东西,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一个瞬间,就是了人依旧,心已非。

那个夜黑风高的冬夜,连道别都没有说一声的波波,究竟揣着她的心,去了哪里?

或许因担忧母亲的病情,萧萧眼眸中的落寞,竟统统滑落在郑南的视线之外,只有在看着存折的的数字在以缓慢的速度增长时,郑南眼神,才会跳跃着生动的希冀,一个病弱的母亲,一个为母亲的病弱而焦灼的儿子,逼仄而严密地笼罩了生活,热情渐然消磨而去。心境索然时,那个眼神中跳跃着光芒的波波,像忽然闯进闷室中的一缕风,刷拉拉奔跑在萧萧的心里,划出一道道剧痛。

每当被这样的疼袭击,萧萧疯了一样地拨打波波的手机,那个温柔的声音千万遍地提醒的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一次次逼着萧萧向平和的生活节节败退。

夜阑静好,萧萧的梦里,一次次预演着波波的种种可能遭遇,都充斥着不尽相同的惊恐内容,惟有结尾千篇一律,眼看着波波向自己走来,近在咫尺之时,在她绝望的哭泣中,波波像极了一片被风携裹着的叶子,急速后退,一直一直到她抓不到看不见的浩淼远方。

一直哭泣到被郑南摇晃得梦境纷纷破碎。

郑南用暖切的眼神笼罩了她:“萧萧,做噩梦了?”

萧萧张着满眼的泪看他,浅浅的愧疚在心里浮上来,彼时,萧萧在刹那间洞悉了痛苦的另一种,如自己这般,用身体的形式演绎不曾由衷的爱情。

挂在脸上的泪光被郑南用宽大的手掌拭净,了无痕迹。

接下来的夜,就是了看不见彼此心思的寂寥对望,萧萧感觉自己不能开口,仿佛在一开口之际,那些飞奔在梦里的秘密,会在瞬间腾然倾泻而出。而除了正在逃跑的心,她找不到可以伤害郑南的理由。

疯狂在每一个夜里的秘密,像随时会张开在平和生活里的一枚炸弹,在萧萧心里充满死亡般的恐慌。

4。遁匿

波波像湮灭在时间长河里的一缕空气,任凭萧萧怎样的挣扎,都抓不到任何痕迹。

走在风沙飞扬的街上,一次次地,方向情不自禁地转向了临湖的房子,掏钥匙,开门,漫长漫长的过程,即使不可能,依旧希冀着在开门的瞬间,一张绽开着阳光的脸,从门内跳出来,一下子灿烂了心。

家具上蒙着灰白的的尘沙,轻走之下,细细飞扬在穿窗而过的阳光里,让泪水一次次晶莹了视线。

整个房子在她的擦拭下,像主人无曾离开过,然后,把自己扔在床上,努力地嗅嗅着正在渐渐淡去的气息…

那只神秘的箱子,像一个缄默的咒语,萧萧有一万个理由相信波波无声无息地失踪,和它有着切割不开的关联。

她恨透了那些散发着苦涩墨香的纸张,尽管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张开对它们贪婪的欲望。

她跺它们,在房间里把它们扔得到处都是,却在离开的时候,一一收起来,码回箱子,她恨它们,因它们或许有关着波波的命运却不得不咬牙切齿地善待着它们。

正在把钞票一叠一叠放回箱子时,零丁响起来的手机让萧萧的心,惊悸了一下。

郑南的声音,兴奋中夹杂着忧虑:“萧萧,医生为我妈妈找到相匹配的骨髓了,不久就可以进行手术了,只是…”

萧萧看着凌乱在地上的钞票,缓缓说:“不要错过了,其余的费用我找人筹借一下。”

郑南迟疑了一下:“可以吗?”

“你放心好了。”

如果对郑南的愧疚将有所弥补,或许,这是最合适的方式。

5。悲情戒指

郑南连同萧萧和包在报纸里的钱一起,拥抱在怀里:“委屈你了。他懂得在这个信誉危机纵横的时代,借钱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萧萧的眼泪,落在郑南烟灰色的衬衣上,郑南仔细地询问借了谁的钱,需要什么时候还,萧萧回答得汤水不漏,回来的路上,她已是慎密地把预先设计好的谎言演绎到天衣无缝般的尽善尽美。

晚餐桌上,郑南母亲慈祥的目光看得萧萧的脸,忽忽地热起来,如同所有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已被她历经沧桑的眼睛洞穿。

然后,手被她抓过去,和郑南的合在一起:“我想给你们举行完婚礼再做手术。”

萧萧看着郑南充满期许的表情,思维有片刻的苍白,这曾是她想要的结局,而阳光样的波波眩目地闪过她的生活之后,腾然间就让她的心,对即将迫近的结局充满绝望。

萧萧怔怔地看着郑南,脑袋里在没命地翻腾可以用来拒绝的借口,它们统统躲到了哪里?

指上缓缓滑过一个坚硬而冰冷的东西,郑南母亲褪下的戒指:“萧萧,它不值钱,但是,是一个母亲对你们的祝福,我知道委屈你了,你们就当满足一个母亲的心愿吧,哪怕为我举行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婚礼,上了手术台,我对自己的命做不了主…”

郑南的母亲说着,苍凉的泪落在萧萧指上,所有可以用来后退的借口,被纷纷堵死。

6。走过十字路口

挽着郑南的胳膊去领结婚登记证,萧萧的心,像云絮飞呀飞的,找不到可以停靠的依附,和满脸洋溢着幸福的郑南,是天堂地狱的截然。

一路上,郑南的话,像刮过耳边的风,轻轻一掠闪退而去,没有一句能够到达萧萧的心里。

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灯时,从面前开过的一辆出租车,刹那间驱飞了萧萧所有的茫然。

那张熟悉到致命的脸,失去了往日的灿烂,阴郁着镶嵌在出租车窗的玻璃内,一闪而过。

“波波!”萧萧喃喃了一声。

车来车往里,郑南并没听清萧萧说了什么,转过来,笑吟吟地看萧萧:“什么?”

萧萧看看他,转回去,看车往来穿梭的车流,眼泪刷拉落下来:“郑南,你快乐么?”

“恩,当然。”

“可是,我不快乐,真的,一点都不快乐。”

郑南诧异的疑惑:“萧萧,因为即将嫁给我而不快乐?”

绿灯亮了,拥挤在路口的人,匆匆穿过马路,惟有萧萧和郑南,两个人木讷地站在路口,像在刹那间失去了方向的孩子。“为什么?萧萧,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只是对未来,忽然地失去了把握,我不知道爱一个人会不会坚持一辈子。”

“我肯定,一定能。”郑南用决绝的口气说完这句话,趁红灯未亮,拉着萧萧穿过马路。

从婚姻登记所出来,漫天飞着黄色的叶子,疲惫的蝴蝶样缓缓地回旋在身边,突兀地,郑南抓过萧萧薄薄的肩,望着她的眼睛:“我会爱你一辈子,真的。”

萧萧笑了一下,任他牵了手,慢慢走在秋天的风里。

7。请给我一个谎言

自从看见波波镶嵌在出租车里的脸,萧萧好容易按捺进平静的心,再一次失去了从容。

虽然经济状态不允许,但一些简单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一边是母亲的病,一边要忙着准备婚礼的东西,郑南忙里忙外,根本顾不上心不在焉的萧萧。

在街上看见波波一闪而过的脸后,萧萧像疯了一样,逮着空隙就跑到临湖的房子,而房子里,是依旧的寂寥,波波并无回来过,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萧萧傻傻地盯着门,倾听着每一个响过楼梯的脚步,希冀它会在门前停下来,然后,门上响起幸福的扣击声。

手机是总在响的,是郑南,关于买一件东西的款式和色彩,一遍遍征询萧萧的意见。

每一次,回答郑南都是温柔的,只是,萧萧自己知道,温柔的背后藏匿着充满寒冷的厌弃。

婚礼以小时为计时单位逼近,快下班时,跟公司主管请过假,萧萧坐在电脑前,盯着灰白的屏幕,心越来越乱,身边的同事笑她:“萧萧,明天就要做新娘子了,还郁郁不乐呢?”

萧萧勉强地笑笑。

“嗨,萧萧,该不会琢磨着做逃跑新娘吧?”

萧萧的心,忽悠了一下:“瞎说什么呀。”

桌上的电话响了,同事接起来,递给萧萧:“喏,新郎找新娘子呢。”

萧萧接过电话,那端的郑南暖暖地说:“萧萧,我去接你下班吧。”

萧萧顿了一下:“不必了,我还有点事。”

郑南又说了几句,收线。

萧萧背起包,跟着下班的人流出了写字楼,踏着满街暖洋洋的夕阳,在车站的附近,萧萧忽然转了方向,穿过马路,她那么那么地,想再一次,躺在临湖的房子里,呼吸残留在床上的波波的气息。

流泪一直是这个黄昏的欲望。

躺在床上,四周一片静谧,萧萧呼吸着越来越稀少的波波的气息,眼泪再一次汹涌地就来了。

若有若无的,迟疑的扣门声响起来时,萧萧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跳起来的瞬间,一个念头猛然间就冲进萧萧的心里:如果是波波,自己一定一定要像朱莉亚罗伯茨一样,做逃跑的新娘。“波波!!”

萧萧边喊边开门,泪水未尽的脸上,灿若飞花。

拉开门的瞬间,飞扬的笑容来不及泻落就僵持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