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爸爸喝老黄酒,曾经拿筷尖沾一点,喂到她嘴里,她不喜欢那种奇怪味道,呸呸呸吐掉,以后再不肯试第二口。从此以后,酒类看在若素眼里,不过是烧菜时的调味料。
不料这粉红色冒着细细气泡的香槟,一点点酸,一点点甜,十分绵软,决不刺激,极其好喝。
见若素还要喝第二口,安亦哲轻轻压住若素手腕,“虽然度数不高,可喝多还是会醉,别喝太猛。”
若素笑着点点头。
不过久,总领事夫妇应酬过其他宾客,走到安亦哲若素面前。
总领事与安亦哲谈起友好城市互访事宜,诚邀安亦哲偕夫人再次出访阿姆斯特丹,安亦哲笑着承诺,只要条件允许,一定偕若素前往。
总领事夫人则笑着问若素,平时有什么消遣,听若素说平时多是看书健身时,便伸出橄榄枝来,“我们荷兰总领事馆工作人员家属,筹办了一个爱心义卖会,为家庭困难儿童筹集学费,若素你有时间,请你前来参加。”
若素下意识想说“好”,可是立刻想起自己身份,不由望一眼安亦哲,他当即搂一搂若素,“没问题,若素一定到场。”
总领事又问起若素,大学教授是怎样描述奥兰治家族的?
若素这才放松下来。
两人将聊得十分投机,从奥兰治大公带领荷兰独立,谈到荷兰三剑客古力特,范o巴斯腾,里杰卡尔德,再到文森特o凡o高,及至伊恩o麦克尤恩所著的黑色喜剧阿姆斯特丹…
到不得不结束闲聊时候,总领事拍一拍安亦哲肩膀,“安,你娶了一个妙人!若素,我在官邸有一个小小私人聚会,招待荷兰球迷一起看球,请务必出席!”
等到从招待酒出来,若素被夜风一吹,酒意一点点上来。
上车以后,她歪头,笑问,“我算不算称职?”
安亦哲望着脸颊绯红,眼若明星,格外慵懒的若素,情不自禁,低头吻一吻伊略略带一点酒气的嘴唇,低喃,“算。”
49她的羞恨,他的纵容
安亦哲横抱着若素,走进电梯。
电梯门堪堪关闭之前,有人在外叫,“等一等。”
安亦哲低头看一眼怀里醉意朦胧的若素,微笑,伸脚,抵住电梯门。
片刻之后,三楼微微发福的刘工,与太太手牵手小跑步奔进电梯。
看见电梯里拿脚尖抵住电梯门,双手横抱一个穿一袭黑裙,脸半埋在他胸前女郎的安亦哲,双双一怔。
“安市。”刘工夫妻对视一眼,与他打招呼。
安亦哲颌首,“我太太今晚开心,喝多了些,让两位见笑了。”
边说,边在若素头顶磨一磨下巴。
若素这时酒精上头,正昏昏沉沉,感觉头顶压力,不由得挥一挥手,驱虫一般。
刘工夫人忍不住微笑,“宿醉最难受,安市回去不妨给夫人喝一点蜂蜜水,或者蜂蜜牛奶,都是解酒助眠的。”
“谢谢。”安亦哲道谢,又望一望刘工夫妻牵在一起的手,“两位吃完饭散步回来?”
刘工推推眼镜,“喏,她在博览会做志愿者,这一周正好轮到做晚间段,我担心她一个人走夜路,吃过晚饭就去接她。”
“两位鹣鲽情深,真叫人羡慕。”
刘工老脸微红,不晓得说什么好。
刘工夫人依偎在丈夫身边,笑得幸福恬淡,“年轻时候都是爱来爱去,等上了年纪就晓得,两公婆最要紧是遇事有商有量,手挽手走一辈子,其他的,不过都是过眼繁花。”
安亦哲闻言,垂眸望一眼怀中仿佛睡着了的若素,自问,我们能经历各色考验,坚持着,手挽手,走完一生么?
电梯徐徐上到三楼,刘工夫妇与安亦哲道别,走出电梯,小小空间里,又只剩安亦哲与若素。
他吻一吻若素头顶,几近无声地说,若素,听到没有,两公婆,遇事要有商有量,手挽手,走完一生。
若素不知听见,亦或没有,在他怀里“唔唔”两声,仍不见醒。
他自电梯光滑如镜的内-壁上,看见她窝在他臂弯中,娇小而静谧模样,笑容加深,“你答应我,是不是?”
回到家里,钟点工阿姨替两人开门,见安亦哲与若素一双俪人,并肩出门,怎么回来却是一个站着,一个横着,一个精神熠熠,一个掼头掼脑的,不由有些许紧张, “小素哪能啦?”
“没事,稍微喝多了些。妈妈呢?”安亦哲将若素抱到沙发上,让她靠躺在沙发上。
“醌是醌下去了,只是一直醌不着,过一歇歇就要问小素回来了伐。”阿姨小小声,“伊老不放心的。”
安亦哲道谢,将时薪结算给阿姨,“辛苦你了,阿姨,以后有事,还要麻烦你。”
阿姨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沈家姆妈事体老少,基本不要我照顾,我不晓得多轻松。”
安亦哲便不再多说什么,送阿姨出门,然后敲一敲客房门,“妈妈,我可以进来吗?”
若素妈妈在里间“唔”地应一声,他才推门进去。
“妈妈,我们回来了,小素喝了些酒,现在躺在外头醒酒,您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她。”他在房间里,检查空调温度,免得开得太低或者太高,教老人着凉中暑。
“…我放心…你们好好…休息。”若素妈妈看一眼女婿细心的样子,一颗心便落进胸腔里,不再七上八下。
“您也早点休息。”安亦哲与岳母道晚安,从房间里退出来,顺手带上门。
客厅了,原本好好靠躺在沙发上的若素,这时已经半身横在沙发外边,披肩早已经揉成咸菜般,压在身下,斜肩小礼服露出半边膀臂,黑色柔软面料,衬得那半边膀臂如羊脂白玉似的,洁白无暇中,透出一点点性-感诱惑来。
安亦哲苦笑,他虽然说过,不会强迫她过夫妻生活,但——若素,你就这样放心,笃定我不会食言?
沙发上,若素又往下滑了寸许,沙发边缘卡住小黑裙下摆,一双长腿毕现。
安亦哲叹息,上前弯腰,双手叉住若素腋下,轻轻将她向上提,奈何处于半失去意识状态下的若素并不配合,只把浑身力量都摊在他两只手上。
安亦哲只好将若素打横抱进浴室,轻轻放在浴缸里。
身处冷硬浴缸中,若素只是微微蹙一蹙眉心,却并没有醒来。
安亦哲在自己亲自动手,与叫醒若素,由她自己完成洗漱的念头间犹豫一秒,俯身一手撑住浴缸,一手轻拍若素脸颊,“若素,醒一醒。”
不料昏沉中的若素,伸手,驱赶蚊蝇似的,“啪”一声,拍开了他的手。
安亦哲不由得微微一愣。
以他的身手,酒醉中的若素,没道理能打开他。
偏偏,意识模糊的她却将他的手拍个正着。
安亦哲双手齐齐撑住浴缸边沿,正视自己在若素身边,警惕性直线下降的事实。
终是浅笑,“那么,若素,就由我为你效劳了?”
他在心里数,一,二,三。
浴缸中的若素,昏沉依旧。
“我征求过你的意见了哦,若素。”
他笑容加伸,探身伸手圈住若素上半身,摸索她黑色小礼服背后拉链,轻轻拉开来。
拉链一点点拉开,一片雪白脊背慢慢展露在安亦哲眼前,羊脂白玉似的,白皙无暇中,透着无端的性-感诱惑。
安亦哲觉得自己呼吸渐渐加重,只好叫自己速战速决,将小黑裙向若素身前一褪,整条小礼服上半身,便脱了下来。
他喘一口气,将若素上半身轻轻放回浴缸里,又抬起她的双腿,打算将连衣裙脱下来。可惜,若素并不合作,双腿拧来拧去,十分抗拒。
他只好在若素大腿外侧轻拍一下,“若素,配合一点!”
她这才不再扭动,任他将整条小礼服脱下来,然后又脱下若素身上仅剩蔽体的些少衣物。
而他此时已经汗流浃背。
“原来,做柳下惠,并非易事呢,若素。”他叹息,伸手摘下若素胸前两片肉色胶质,拈在手指间,左右看一看,最终还是顺手扔进换洗篮里。
终于,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他调节水温,放水。
然后坐在浴缸边缘,看着若素,一点点浸没在温热的水中。
安亦哲唇角噙一抹淡笑,看着水位慢慢上称,淹没若素双腿,淹没被剔得光洁的谷地,淹没如新生儿般粉嫩的山峰,淹没若素的口鼻…
看着若素蓦然呛醒,张大嘴拼命呼吸,双手挣扎扑腾,终于抓住浴缸边沿,坐正身体。
若素在醉梦中,不想醒来。
昏沉里,一切过去的苦痛,都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而被人如珠如宝般地呵护,奉若至爱,才是现实。
若素觉得此时此刻,自己是至幸福的女子,有爱,有家,有一切。
温暖的水流,仿佛使她重回母亲子-宫,漂浮荡-漾,令她觉得安全无忧。
可是,有水从口鼻处蓦然呛进来,那些至幸福的美梦,就此破碎。
若素挣扎着,从溺水般的痛苦中,坐正身体,抹去头脸上的水,倏忽全身僵直。
视线中,有人穿一件敞开三粒纽扣的衬衫,一条铁灰色西装裤,静静坐在浴缸边上,默默注视她的狼狈。
若素看仔细了,那个坐在浴缸边上的人,正是她的丈夫,安小二,安某人!
忽然便怒从中来,狠狠拍打水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永远在我最幸福的时候出现,破坏我的人生?!为什么?!我欠你什么?”
哪怕只是美梦,都会被他彻底破坏!
然而如此愤怒,她下意识里仍记得妈妈,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如同陷入绝境的小兽,明知呼救无用,所以只能低狺。
安亦哲猛然伸出双手,将赤-身-裸-体的若素,箍在自己胸前,“嘘——嘘——若素…若素…”
若素狠命挣扎撕咬,挣不开他,便狠狠咬在他手臂上,隔着衬衫,死死咬紧,咬到牙关间有血腥味道,一点点溢出来。
可是他一动不动,只紧紧地抱着她,任凭她怎样撕咬,都不放开手。
终于若素觉得累,松开牙关。
他宝蓝色衬衫已经湿透,被咬过的地方,又铁锈色晕染开来。
若素的酒,仿佛也醒了泰半。
意识到自己浑身赤-裸,她想从他怀中脱身,可是,脱身以后,还是要袒身以对。
若素在愤怒之外,又多一重恼羞!
还有没有比她的人生更悲催的女子?
和自己恨到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的毕生仇人结婚,已经天雷滚滚,现下又丝缕皆无,被他抱在怀里,最要紧是,他还穿戴整齐,真正再狗血没有。
若素觉得恨。
可是,恨又如何?
恨不能对她的人生,有丝毫助益。不能教爸爸妈妈安度晚年,不能教自己坚强走下去,不能使时光倒流!
所以再恨,若素也打算继续好好活下去。
可是,安小二,你总这样,在我打算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的时候,不经意地在我人生里留下你的烙印,你教我如何忘记你?
“安亦哲,我们就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好不好?私下里,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好不好?”若素想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可是,他死死抱着她,下巴压在她湿漉漉的头顶,不放,“不,若素,不!”
“可是,我害怕。我怕我有一日,终于忍不住心底里的恨,再也维持不住微笑的假面具。”若素只好将头埋在他心口,听他胸腔内如擂心跳,呼吸他身上淡淡薄荷味道。
他微微放松一点手臂力道,趁她抬头时,在她眼皮上,落下一吻,“那么,若素,尽情恨我,等你强大到,不需要我的时候,就去飞罢。”
若素一愣,安小二这是什么意思?
安亦哲并不解释,而是伸长手臂,从架子上抽出一条浴袍,交到若素手里,他怕再这样抱下去,终要出事。
“出来罢,免得着凉,一会儿记得倒一杯蜂蜜水喝,解解酒。”
他站起身,走出浴室,在走到门口时,顿下脚步,“我答应你,回家奖励你。属于你的奖励,在书房书桌第一格抽屉里。”
说完,他走了出去。
留下若素,恼羞愤怒,迷茫疑惑。
【作者出书停更正文,番外陆续放送】
番外——一生何求
出生时,并未衔玉带香,满室生光,可是祖父喜欢,小小软软,首先交到祖父手里去,其次才是爸爸,祖母,七大姑八大姨,母亲反而是最后一个,才抱到他的人。
他的名字,也是祖父拍板决定。
耀祖。
光宗耀祖。
母亲为此,一直心有怨言,他知道。
怨即使为区家生下长房长孙,在祖父眼里,也不过是理应如此,不值得嘉奖。
等他懂事,母亲曾怨毒地对他说,你争气些,否则,你爷爷会得叫你爸爸到外头再生一个!
那样切齿的憎恶,毫不掩饰。
彼时他还未真正放在心上,再懂事,到底也还是孩子。
他喜欢到祖父家过寒暑假。
假期里,三个姑姑家的孩子,也都送到祖父祖母处。
偌大一幢两层楼花园别墅里,充满孩童的欢声笑语。
祖父一向纵容他,只要不进书房厨房,整间别墅,由得他们一群小猢狲折腾。
大姑姑的儿子比他大两岁,小姑姑的儿子比他小一岁,二姑姑家是一个女儿,娇滴滴,掐一把仿佛能掐出水来,碰一碰便眼泪汪汪。
彼时他已嫌动辄哭哭啼啼的女孩子烦,最讨厌伊在那边一抹眼泪,大人便过来偏帮伊。
从祖父家回到家里,母亲会得问,爷爷奶奶对你可好?玩得可开心?有没有什么不寻常?
父亲有时听见,便嗤之以鼻,“小孩子,你问他那么多做什么?”
母亲多半会瞪父亲一眼,说,你懂什么?正因为他是小孩子,他们才不会避忌他。
到他上小学时,母亲对父亲说,她想出去工作,可是,又不愿意进祖父公司里看人眼色,束手束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