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社会,外面诱惑太大,小安守得住一时,谁能保证他守得住一世?

可是若两人有一个爱情结晶,多一分维系,婚姻关系才更牢固些。

“…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公婆…都想抱孙…”若素妈妈捏一捏女儿手心,“…爸爸也好退休…含饴弄孙。”

若素望进母亲一双充满期待的眼里去,缓缓点一点头。

晚上安亦哲下班回来,吃过饭,若素妈妈说想早点休息,早早回房间去了。

“妈妈不舒服?”安亦哲进厨房洗碗,一边低声问跟进来的若素。

若素摇摇头,在另一边水槽洗葡萄,“没有。”

安亦哲等若素下文。

若素看一眼身侧男人宽肩窄臀倒三角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公公婆婆和我爸爸妈妈,都很希望抱孙子罢?”

安亦哲手上动作,蓦然一顿,侧首望一眼垂头洗葡萄的若素。

伊穿一件米白色底子印小蓝碎花居家服,头发绾起来,用八爪夹固定在脑后,微微垂首时,露出一截细腻蜜色皮肤。

他眼神一深,“凭我一个人,可生不出孩子来。”

若素闻言,小心肝一抖,差点捏碎手里一粒葡萄。

忙将已经洗得差不多的葡萄统统装进沥水果篮里,放到一边去。

“给我一年时间,完成学业。”让我可以真正接受我们已经成为夫妻的事实,接纳你成为我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事实,“我们生一个孩子罢。”

安亦哲垂睫,凝视若素侧面。

若素扬首,回视他。

四目交接,安亦哲太息。

“若素,我不打算催促你。虽然四老的愿望,我们应该重视,可是,这到底是你的人生,你首先应该问自己,到底想不想要一个孩子。”而不仅仅是要达成公婆父母心愿。

若素突然微笑,踮起脚尖,凑过去,在安某人脸上,轻轻一吻。

“所以我打算考虑一年。一年时间考虑一个问题,应该足够谨慎罢?”

说完,笑眯眯捧起果篮,从安某人身边走过,到客厅里孵空调吃葡萄看新闻去了。

留下安某人,微笑,然后继续洗碗。

至少今次她吻他脸颊,没有鸵鸟似找东西将自己没头没脑捂起来,已是长足进步,不是么?

九月,若素回到久违的校园。

这四年如同一个轮回,只是,物是人非。

当年同一届的同学,大多已经毕业,踏上社会,或者功成名就,或者默默无闻。

无人记得当年被流言伤得体无完肤的沈若素。

教授点名,喊到若素名字时,若素坐在后排,举手,声音干净,“到。”

教授遥遥望一眼坐在阶梯教室后排,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的女郎,微微颌首,继续点名。

上课之前,系主任专门与他进行过一番意味深长的谈话,大意是这个沈若素,学业中断四年,按例早应该取消学籍,可是伊上头有人,并且当初伊是为照顾瘫痪在床的母亲才办理休学手续,所以破例让伊回来完成最后一年学业。

教授本以为又是一个天之娇女,不爱学习,过几年觉得还是有一纸文凭的好,便又重新回炉镀金。

然而这时亲眼见到,这个穿白衬衫扎马尾巴,通身看不见一点点妆饰的年轻女孩子,教授想,是他先入为主了。

下课以后,相熟的同学,三五成群,一道从教室前门离开。

若素走得最慢。

这一班青年,她一个认识的人也无,兼且,总觉得同他们之间存在代沟。

当他们还在讨论,到哪间公司实习,或者放弃最后一年学业,争取一个到德国实习的名额,是否值得的问题时,若素已经饱经世故,甚至已经嫁为人妇。

心态上,若素觉得自己同他们不是同一辈人。

这样想,便觉得有些好笑。

走出外文学院教学大楼,若素慢悠悠前行,身后有学生骑着脚踏车经过,带过一阵风。

若素觉得羡慕,因为青春年少,不知愁苦,所以身影潇洒从容,来去生风。

走出校区,正是一日当中,最热时候,烈日当头。

若素拿书本笔记挡在头顶,暂时抵一抵阳光,打算小跑一段路,到前头地铁站乘地铁回市中心。

忽然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叭——”一下长音。

若素经不起吓,蓦然回头,便看见一辆铂金灰色敞蓬甲克虫汽车,缓缓贴在人行道旁边,尾随在她身后。

见若素回头,车内司机推高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朝她挥挥手,“嗨,小素。”

那公子哥派头,那懒洋洋声音,竟是那西瑟斯。

若素不理他,继续步行。

那西瑟斯见若素对他不搭不理,也不恼,只是稍微加快一点车速,赶上若素脚步,“小素,去哪里?我带你一程?”

若素在肚皮里说,去哪里都和你不顺路。

那西瑟斯不屈不挠,“小素,快点上来,被警察叔叔看见,要吃抄报单的,到时你替我报销?”

若素打鼻孔里哼一声,加快脚步,花花公子还差这点钱?

那西瑟斯笑起来,“喂,小素,难道你不想知道,安亦哲到底以什么做代价,换取你的复学机会?”

若素闻言一愣,不由自主,慢下步伐。

那西瑟斯见机,推开副驾驶位置车门,“上来,我就告诉你。”

若素睇一眼大热天穿一件豁开大半纽扣紫色衬衫的那西瑟斯,“你就这样告诉我罢。”

那西瑟斯将墨镜重又推回鼻梁上,“快上来,我们已经影响交通!”

若素一看,果然后头非机动车道上的脚踏车电动车,统统要绕过甲克虫开到机动车道上去。

再看一眼嘴角一抹无赖笑容的那西瑟斯,只得捧着书

54、54.那些她不知道的 ...

和笔记,坐进车里去。

“这才乖。”那西瑟斯得意地吹口哨。

若素一掌拍死他的心都有,“把车蓬升起来!”

这么热的天,开敞蓬车,吃汽车尾气,寿头!

那西瑟斯“嗻”一声,将黑色车蓬一点点升起来,遮去烈日。

“你可以说了。”若素对他,始终不假辞色。

大抵在许多女郎心目中,那西瑟斯是王子的不二人选,今天开宝马,明天驾奔驰,偶尔心血来潮,玩玩大众甲克虫,每日里不是出席酒会派对,就是上花边新闻。但于若素而言,他绝不她的那杯茶。

“小素你有多了解安亦哲?”那西瑟斯仿佛全程没有看见若素的冷脸,只管笑眯眯问。

若素不做声。

有多了解安亦哲?

不不不!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安亦哲。

她本就没有打算走进安亦哲的生活,又何谈了解?

即使结婚,成为合法夫妻,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对他的了解,也只限于十分浮浅的表面:比如他的物品,都要分门别类存放,如同强迫症,比如他只穿雨果?波士一款蓝灰色男式内裤,比如他穿四十二码衬衫,所以体形远比看起来要强壮健硕…

她知道的,不过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事。

而,那些他生命中有重要意义,里程碑似的事,她却一无所知。

那西瑟斯勾唇一笑,“呵呵,看起来是不了解了。”

若素拿眼尾余光瞪此人。

“赶紧说!”

那西瑟斯耸肩,“安亦哲允诺两年四场演讲,这是条件一。条件二,两年四个市政-府机关实习名额。他为你,所做牺牲,不可谓不大啊,小素。”

若素怔忪。市领导到大学演讲,不是没有,可是要从领导紧密的行程中安排出时间来,却并非易事。而,机关实习名额,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你怎么知道?”若素倏忽瞥向那西瑟斯。

他狡猾地笑,“小素,你要知道,有些人,面对美酒佳人,管不住嘴,也管不住裤链,这时候想套他们的话,易如反掌。”

若素听后,一时沉默。

“我能知道这些消息,恐怕用不了多久,其他人也会知道。你要做好准备啊,小素。”那西瑟斯见若素沉默,笑眯眯地打方向盘,将车驶进一条往市中心去的隧道,“我有预感,暴风雨正在逐渐逼进呢。”

若素奇怪地看一眼那西瑟斯,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那西瑟斯呵呵笑,“做什么?嗯——”他空出一只手来,拿食指点一点嘴唇,复又放回方向盘上,敲击节奏,“你就当我是闲极无聊,免费给美人一点好心的提醒罢。”

“你不会无故对我说这些事。”若素肯定,“总要有所回报。”

“说到回报,”那西瑟斯突然伸出手,拿手背去熨贴若素脸颊,“似小素你这般的佳人,嫁给安亦哲,实在可惜,简直如明珠暗投,不如,从了我罢。”

若素“啪”一下,大力拂开他的手,“放我下车!”

“啊——这里是隧道,不能停车呢。”那西瑟斯垂睫看一眼被拍开的手,言若有憾。

55

55、55.暴风雨 ...

若素冷着一张脸,回到家里,妈妈正在午睡,钟点工陶阿姨见若素回来,交接些琐事,便告辞离去。

若素独自坐在客厅里,越回想那西瑟斯的一番话,越觉得心惊。

他话里话外,无不透出一种讯息:有人要拿她的事,在安亦哲身上做文章。

若素觉得忐忑。

他们一家的生活,才安定下来,她的人生,才略有起色,这时候,如果真如那西瑟斯所言,有一场暴风雨正在逼近,他们一家,甚至安亦哲,能安然度过么?

若素不敢想象。

这时,且不论那西瑟斯是敌是友,也不提他那些似真还假的调戏,若素都要感谢他对她的提醒示警。

心中有事,若素也还是强打精神进厨房做晚饭。

入夏以后,天气燠热,动辄气温攀升逼近四十度大关,若素妈妈便有些疰夏。

若素留意安亦哲也清瘦不少,人也黑了些,回来吃饭时候,往往总拣清淡的素菜落筷,若素觉得他也有些疰夏迹象。

想一想,便拉开冰箱门,检视可有现成材料,做一桌能让人胃口大开的小菜。

是以当安亦哲推门进屋时,立时便闻见满房间浓郁咖喱香气,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忙放下包换拖鞋进餐厅去,果然看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三菜一汤,连饭都已经盛好,热气徐徐蒸腾。

若素这时正握一把筷子调羹从厨房出来,看见安亦哲站在餐桌边上,一边走过来布筷,一边催他,“洗洗手,就好吃饭了。”

“今天什么好日子,改善伙食?”安亦哲笑眯眯进浴室去洗手出来,坐在岳母对面,若素左手边。

若素正在给妈妈用湿巾擦手,听见他问,淡淡挑眉,笑,“今天是你给生活费的日子。”

若素妈妈听了,忙在女儿手腕上拽一把,“…小素…哪能这样…和小安讲话。”

安亦哲却“哈哈”笑,“妈,没事,我们玩笑惯了的。以前刚刚约会时,她为打消我念头,使我却步,还要我约会一次,给她一千呢。”

“…格小囡…”若素妈妈无语。

若素的反应,是做恶狠狠状,“话这么多,说话就好过饭,不要吃菜了!”

一面说,面将原本搁在饭桌中间的日式甜咖喱鸡丁挪到妈妈与自己跟前。

安亦哲连忙拱手作揖,“老婆大人,我说错话了,你原谅我罢——”

若素只觉颈背寒毛统统立正。

若素妈妈在女儿手臂上拍一拍,“…不要欺负小安…”

若素很想问妈妈,您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安小二?

可是看妈妈与安某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便又咽下去,叹息,“妈,到底他是你亲生的,还是我是你亲生的?”

若素妈妈看小两口在饭桌上斗嘴,面上偏帮女婿,心中却十分安慰。

少年夫妻老来伴,临老图的,不过是身边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倘使年轻时便食不言寝不语,相顾无言,到老可怎么办?

眼下见女儿女婿在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颇和乐的模样,若素妈妈放下心来。她和若素爸爸,如今都已是土埋半截,早晚要走。女儿嫁给安亦哲,她虽然不愿意自认高攀,然而到底门庭差距巨大。

她怕女婿日脚久了,觉得与女儿没有共同语言。

不过现在,小素能回到校园里去,完成学业,小安又对她十分疼爱,那些忧思,就一点点淡去。

若素见妈妈站到安某人队伍里去,自己寡不敌众,只好放弃与安某人理论的念头,伸手盛一碗汤到小碗里,端放到妈妈跟前,“妈妈,你尝一尝我今天烧的汤,看看好不好喝。”

安亦哲老大不客气,亦将小汤碗递到若素跟前去。

若素不知多想在台子底下踢他一脚,可是看见他一张清瘦许多的脸,以及眼底似笑非笑颜色,还是接过碗去,盛一小碗,交回到他手里去。

安亦哲垂睫看一眼汤碗,是最最寻常的番茄冬瓜汤,冬瓜切成楔形,番茄去皮切成半月形,汤里没有一点油星,上头还有一丝丝墨绿色蔬菜,他看不出是什么。

喝一口到嘴里,温凉不展,有冬瓜的清爽与番茄的微酸味道,十分鲜甜爽口,几乎水一样顺着喉咙流出胃里去。

“知道这是什么?”若素有些得意,指一指汤碗里墨绿色细丝。

安亦哲摇头,叫他认野菜,还难不倒他,叫他认这些层出不穷的新品蔬菜,就为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