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莹捂住脸。什么都不说,嘤嘤地哭着,一个劲地摇头。全身瑟瑟地抖,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孙大人拉住她的手臂有些着急,“那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呢?你倒是说话啊!”

巧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泪水自指尖扑簌而下,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轻轻地摇了几下头就哭着跑了出去。

“巧莹,巧莹!”阿杏在她身后连唤了两声,可是巧莹没有回头。

阿杏转过身对孙大人恭敬地说:“孙大人刚才已经看到了巧莹并不愿意离开这里,还请孙大人多多体谅!”

孙大人看着阿杏,脸上阴晴不定,目光非常的阴沉。刚才巧莹的表情在阿杏看来是非常的害怕,可是在孙大人看来却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般,加上阿杏从头至尾一直在旁阻扰,他便认为一定是阿杏从中在搞鬼了!可是巧盈不点头,他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用力地一甩袖子,便冲出门外。

孙大人冲走后,云朵一脸惊惧地从门外走进来。她走到阿杏的身边,气愤地说:“刚才巧莹是怎么回事?在我们面前话说得好好的,可是到了孙大人的面前却作出那种样子,孙大人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阿杏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她并不认为巧莹是故意为之,毕竟她和巧莹在一起待了几年了,她了解巧莹,巧莹虽然有些小心机,却并不是心肠狠毒的女子,而且她又有什么理由来害她呢?

“或许是当面拒绝孙大人太害怕的缘故吧,孙大人毕竟是五品大官,她有这种反应也理所当然。”

云朵有些担心:“可我看刚才孙大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我担心他会记恨于你,听说孙大人此人气量很小,睚眦必报,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阿杏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她说:“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对于孙大人来说只是一个小人物,他才不会将我放在心上了!”

云朵忧心忡忡:“希望如此!”她抬起头,看着阿杏说:“阿杏,爹娘都不在身边,大姐要照顾孩子基本不管戏院的事,而我又不聪明,帮不上你什么忙,什么都是你一个人扛着,阿杏,有时我真的好担心,我好怕你会出事!”

云朵的语气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情,让阿杏非常的感动,她拉起云朵的手,和她紧紧地相握,说:“我的好姐姐,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我们来京城已经两年了,其中经历了多少事,不都顺顺当当地过来了。我相信,只要我们没有害人之心,踏踏实实地做生意,努力地让身边的人都过得更好,那么就算有什么灾祸,也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度过的!”

云朵在阿杏的劝说下,点了点头,可是心中总会有些不安。

巧莹从会客厅冲出来后,便躲在一棵树下哭,没多久,孙大人也从楼上下来,听到了哭声,很顺利地找到了巧盈。

他搂住巧盈的肩膀,一脸的怜爱:“巧盈,之前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为什么你又忽然反悔了呢?”

巧盈抬起头来,双目含泪地看着孙大人,目光中无限哀怨:“是巧盈没有福气,不能跟着大人,大人以后还是将巧盈忘了吧!”说着将孙大人轻轻一推,转头哭着跑开了。

孙大人在原地叫了她几声,愣愣地看着巧盈离开的方向,过了半晌才转过身,他抬头看着会客间的窗口,脸上露出一种愤然的表情,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巧盈却从不远处的一块假石后闪出来,眼角的泪水还没干,可是刚才的凄怨缠绵的表情却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她看着孙大人消失的方向,嘴角浮上了一丝冷冷的笑意。

等这一场的话剧快要结束时,阿杏才去到布尔泰王子的包间,和他一起看戏聊天,布尔泰不俗的谈吐,和语气中时常流露出来的仁心让阿杏大生好感,不过这种好感只是那种朋友之间的好感,并没有涉及男女之情。

等话剧结束后,阿杏又亲自将布尔泰王子送上马车。上了马车后,布尔泰掀开了车窗帘,向阿杏挥挥手说:“两天后丞相府见。”

阿杏也笑着跟他挥手:“再见。”

布尔泰走后没多久,陈英和王刚并肩回来,两人脸上的笑容显示出今晚的约会应该进行得非常愉快。阿杏向他们招招手,陈英看到阿杏后,怔了怔,然后转头对王刚说了一句什么,王刚点点头,遥遥地向阿杏做了一楫后便转身进了戏厅。而陈英却向着阿杏这边走了过来。

陈英的脸色有些奇怪,犹犹豫豫的,似乎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似的。

阿杏奇道:“英姐姐,你怎么拉?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陈英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然后低下头,问:“陈静呢?”

“刚才还在这了,或许走开一会。”

陈英点点头,然后支吾着说:“那我去找陈静。”说着便走开来。

阿杏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或许是恋爱上的烦恼,觉得不方便跟自己说?阿杏想了一会,便得出如此结论。

陈英在戏厅里找到陈静,急急忙忙地将陈静拉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陈静,你猜刚才我和王刚游夜河的时候看到谁了?”

陈静笑,并没有把姐姐的认真态度放在心上,“难道说,你看到某位高手了,和王刚一起与他比试了一场?”

陈英拍了妹妹肩膀一下,有些生气,“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了!谁和你说笑?”

陈静见姐姐生气,才收敛了脸上的玩笑之意,“好,你告诉我,你看到了谁?”

陈英看着陈静,眼睛眨也不眨,“沈元丰,我看到沈元丰了,他一个人站在河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沈元丰着三个字,陈静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的郑重,“你和他打招呼了吗?”

“打了,可是感觉他变了很多,至于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陈英叹了口气:“他连一个字都没有问起阿杏…他明明知道我们一定和她在一起,可是却什么都没有问。”

“那你们还说了什么,他怎么会在天都出现呢?”

“我根本就来不及问,才说两句,他就找借口走开了。”

陈静皱了皱眉:“这件事情你和阿杏说了没有?”

陈英摇摇头:“这两年,虽然阿杏一次都没有提起沈元丰,好像活得开开心心的样子。可是我看的出来,其实她的心里很苦,他在她的心目中还是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可是他们中间有个死结,很难解开,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陈静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看着姐姐说:“算了,还是暂时什么都不要说吧。如果他们的缘分还未尽,一定会再次相遇的。在这之前,还是让她保持这份宁静吧…”

第173章 相见争如不见

徐管事去了洛城的新开的戏院当总管事。天都的戏院就由阿杏独当一面。所以任何重要人物的上府表演都是由阿杏亲自带队,而张丞相是朝中一品大官,大权在握,阿杏自是不敢怠慢。

先前两天阿杏已经派人去布置舞台,到了张相请客的这一天,阿杏便在大清早就带着演员们入了丞相府。

作为朝中的一品大员,丞相府算不上富丽堂皇,占地虽然宽广,可里面的园林景致却只是一般景色,房屋楼舍也说不上美轮美奂,说起华美别说是晋王府,甚至是比之胡府似乎都有所不及,整个丞相府只给人一中整洁干净,庄严肃穆的感觉。

阿杏入府后先去拜见了丞相夫人,出来时碰见了张昭。张昭将她叫到一边说:“晚上有一个宴会,非常的热闹,会有很精彩的歌舞表演,听说还会有竞技表演,你想不想来看看?”

阿杏笑道:“张大人,今天是长相大人宴请布尔泰王子的宴会,来的都是朝中大臣。达官贵人,那种场合,我怎么方便出现?”

张昭摇摇头,笑道:“今晚的宴会本就是纯粹娱乐的宴会,也会有女眷参加,到时你就坐在我身后,很方便的!”

虽然张昭说的好像是去逛庙会那么简单,但是阿杏还是觉得不妥,她连连摇头:“算了,那种场合我还是不去为好。”

张昭似乎很想阿杏出席似地,抛出诱饵,“如果你肯出席,你买地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

阿杏眼睛一亮,抬头看向他:“真的?”

张昭圆圆的脸笑得像一个包子,“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食言过?”

这个诱惑实在不小,阿杏一直都有买地的打算。士农工商,“士”她是没有希望了,做个地主总可以吧,不但地位会有所提高,而且在这个世界能够拥有一块土地才是根本。她虽然不会种地,但是可以租给别人,平时收收地租,得闲的时候还可以当成是度假山庄去游玩一番,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只是买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小块的土地买来也没有意思,大面积的土地她又没有门路。如果能得到张昭的帮助,那这件事就是十拿九稳了!

不过是参加一个宴会,到时她躲在张昭的后面不说话,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好了!相信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阿杏想了一想便拿定主意,“好!我去!不过…”她歪着头,狐疑地看着张昭:“你为什么那么想让我去这个宴会?”

张昭见阿杏已经答应自己的要求,得意之下便没管住自己的嘴:“还不是那个戈加泰王子,四处说自己带来的宠姬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无人能及!切,就那个肉弹竟然也算是天下第一美女?我就要让他看看到底怎样的女子才算是美女!”

哦…原来是把自己当成展览品了…不过看在他能帮助自己当成地主的份上,就陪着他玩一次吧!不过话说回来,身为张相的儿子,竟然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实在是难以想象…

“那就说定了,晚宴开始之前我会派人来接你,你可不要走了!”

阿杏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等你的!”

得到阿杏的应允,张昭满意的走开。阿杏则回到戏园子继续忙舞台准备的事情。不久前院那边响起一阵喧哗声,大概是金国的两位王子到了。当然这同阿杏这边没有半点关系,客人们要下午才会来戏院看戏。

午饭时间,相府的家丁给戏院的人送来了午饭。午饭还算丰盛。有鸡块,鱼肉,还有萝卜骨头汤。家丁顺道通知他们午饭过后,客人就会往戏院这边来。

戏子们很快地解决了午餐,抹了嘴后就开始上装换衣服,大约一个时辰后,以丞相大人和两位身着紧身衣衫,披散着长的男子为的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戏院来。大多数都是身着官服,阿杏看他们衣服上的品级标志都是一品到六品不等,足有二三十人。

张相大约5o岁左右,身材欣长,瘦削,头花白,面容严肃,双目中有一种很锐利的神采,看上去非常的精神。紧挨在他身边的是一名身着暗红色衣衫的魁梧男子,头上带着黑色皮圈,皮圈上还有兽骨的装饰,面容充满霸气,目光给人一种阴戾之感,下巴微微昂起,带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傲气,阿杏知道这位应该就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任金国国君的戈加泰王子了。难怪张昭对他没好感,看他这副神情,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人。

而他的身边,就是一身黑衣,身材更为高大健壮,可是神情却不知平和了多少倍的布尔泰王子。

阿杏带着戏子们上前给这些大官们磕头请安,张相在高处说了几句好好表演。不要丢了唐国脸面之类的话后便叫他们起身。

阿杏一直低着头,可是却感觉到一股视线紧紧地盯着自己,让她有些头皮麻。是谁呢?是张昭吗?阿杏悄悄抬起头,向着视线的方向看去,却接触到布尔泰那双漆黑的眼眸,见她看来,他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阿杏出于礼貌,也回了他一个微笑,然后又低下了头。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响若洪钟的声音:“张丞相,这就是你们唐国最好的戏院吗?小王一直听说唐国是礼仪之邦,男女大防看得极重,怎么这么出名的戏班竟然还有女子呢?”听声音不像是布尔泰,但是又自称小王,应该是戈加泰王子了。

这三年以来,经过阿杏的不断努力,女戏子基本上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同,这个问题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过了,可是今天竟然被一个外族人提起,对于这一帮子饱读圣贤书的人来说,不是不尴尬的。

阿杏心中有些紧张,戈加泰这话一起,不知会对他们戏院造成怎么样的影响。她有一肚子的反对意见,可是却也知道这种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份,贸贸然插嘴一不小心就会给整个戏院的人惹来杀身之祸!

阿杏在心中将戈加泰的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了一遍。

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场面有些尴尬,如果被金国这么一句话问得说不出话来,那唐国的面子未免就丢大了。

戈加泰面有得色。

忽然张相长笑一声,对戈加泰说:“所有故事的生都离不开女子,女戏子们只是在台上将属于她们的故事演绎出来,从而带给大家更好的表演。于男女大防并无冲突,王子多虑了!”作为丞相。他自然是要将场子圆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唐国的脸面。

布尔泰在旁边笑道:“一出戏有男有女不比光是男子站在台上扮女子要顺眼得多?女子不仅能与男子同台演戏,而且我还听说还有专为女子看戏而开设的专场,我倒觉得这些是贵国繁荣昌盛的体现!”

这一番话让所有官员的脸色都好看了。张相眼含深意地看了布尔泰一眼,而戈加泰则面有愠色,用金国话低低地向布尔泰说了一句什么,布尔泰脸色微变,但随即又恢复如常。

很久以后,阿杏才理解了这句金国话的含义,是“孬种,没用”之类的意思,戈加泰讽刺布尔泰胆怯如鼠,只懂逢迎唐国,可是如果他知道了后来生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这么讽刺这位王弟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阿杏听到这里,心中倒还有些感谢戈加泰王子了,没有他的刁难,就不会有张相这番话,而有了张相这番话,女演员的存在就完全得到肯定了!

张相请两位王子坐下。戏子们开始上台表演。阿杏退入了后台。这一次演的是单本剧。现在听松戏院拥有两部连续剧,近5o部的单本剧,而这一次演的单本剧是最新也是最受欢迎的剧目。

戈加泰王子开始虽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可是话剧实在是太精彩,他也是第一次看话剧,一下子就被这种新颖的表演方式以及精彩的故事情节给吸引住了,看到后来,也情不自禁地随着大家一起喝彩叫好。张相的面色非常的欣愉。表演结束,张相当即赏赐戏院1oo两银子。

话剧结束后,张相和两位王子以及众位官员离开了戏院,据下人们说是回院歇息,养足精神参加晚上的晚宴。阿杏想,看来晚宴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她暗暗嘱咐自己,今晚全当自己是木头,不准乱看,乱听。以及乱说话,平平安安混过今晚就好了。

话剧表演就只有这一场,演员们开始收拾东西回家,阿杏因为答应了张昭,所以便让负责出府表演的刘管事带着戏子们先回去,陈氏姐妹坚持留下来保护阿杏。

晚饭依然是由家丁送过来,吃过了晚饭没多久,张昭的侍从便过来接她,见陈氏姐妹跟着,不禁露出为难的神色:“宴会只能阿杏姑娘一人进去,两位姑娘可能要在外等着。”

阿杏怕两位姐姐在外面干等着没意思,便说:“干脆两位姐姐在这里歇息,等宴会一结束我便来找两位姐姐一起回家。”府中准备了给戏子们休息用的小院子。

那名侍从跟阿杏接触已久,知道这两位女子是专责保护阿杏的,见她们还有些不放心,便笑着说:“两位姑娘放心,有我家大人在,谁也不会伤及姑娘的一根汗毛。”

陈氏姐妹听得侍从这么说,才勉强放下心来。

侍从带着阿杏来到一座很大的房子。房子里里外外到处点着灯,照的四周亮如白昼,喧哗声隐隐传来,里面应该是热闹非凡。

侍从说:“这里是相府的宴会厅,可以同时容纳上百人。”

阿杏跟着他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每隔二十步便有一名带刀侍从,神情严肃,想是负责宴会厅的安全。不一会儿就来到大门,从门口望进去,正对面就是丞相的主位,坐着丞相和丞相夫人,下两排矮桌,一边坐着唐国官员,一边坐着金国来使。有的唐国官员的后面坐着官员的家眷。而戈加泰王子的旁边则倚着一名身材丰满的女子。布尔泰王子则独自坐着一张桌子。

侍从将阿杏领到唐国这边第四张桌子那里。张昭正端坐在桌子后,桌子上放着水果,美酒以及点心。阿杏在他后面的小桌子旁坐下,小桌子上同样摆满了水果点心。

阿杏欺身上前,在张昭耳边小声道:“今天宴会怎么这么多的女眷?”

张昭的身子向后靠了靠,轻声说:“还不是那个戈加泰王子一定要让自己的宠姬出席,没办法,我父亲就只好要官员带着女眷一起出席作陪。”

“那你应该叫你夫人来才对啊,我坐在你身后像什么话?我还是走了。”

张昭连忙转过头,瞪着她,压低声音说:“来了又走才不像话!你是我请的女客,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只管坐在这儿让对面那个金国女子相形见拙就可以了!”

阿杏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第一张桌子戈加泰王子身边的女子。那是个很有异族风情的女子,乌黑的头编成无数条辫子,头上戴着一条黄金链子,额头处垂下来一颗红宝石。映的她的肌肤更是如凝脂一般。她五官非常的妩媚,很有一种勾魂摄魄的感觉。她穿着一件紧身窄袖的衣服,将她的胸部绷得紧紧的,身体晃动时,胸部微微地颤动,勾住了对面一干官员的视线。可怜那些读书人,自诩清高,却怎么也收不回自己的视线。

确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子,不知张昭为何如此反感,估计是恨屋及乌之故。

阿杏收回目光时,无意中与布尔泰的目光对上,宛如黑夜般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见她看来,轻轻一笑,下巴下的小槽若隐若现,笑容亮的有些闪眼。阿杏有一种感觉,对方似乎已经看了自己很久了。阿杏勉强笑笑,连忙收回视线,再也不看向那边。

阿杏端正地坐在桌子后,眼睛再也不乱瞟。只是偶尔和张昭聊一两句。

张昭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有人迟到了。阿杏随意地问张昭:“旁边还有谁没来。”

张昭小声说:“是刚上任的京卫指挥同知大人,估计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正说着,张相大人举起面前的酒杯向着两位金国王子说了一番欢迎的话,两位王子也回敬了一番感谢招待的话。官员们之间寒暄了一番,说了一大堆的场面话后,便有歌姬舞姬上场表演。

腰肢款款,水袖如云,歌姬的歌声如黄莺出谷,舞姬的舞姿让人眼花缭乱。

戈加泰王子搂着宠姬看得挺开心,布尔泰也是一脸兴趣盎然的表情。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歌舞进行到一半,就听到门口有人叫道:“京卫指挥同知大人到——”

接着便有一人身穿铠甲走进来,沉重的步伐将软绵悠扬的乐声压住,显示出一种冷厉的气势来。

来人目不斜视地穿过舞姬直接来到张相面前,大声道:“下官因事耽搁还请丞相赎罪!”

阿杏一直都低着头,就连歌舞也只是偶尔抬起头看几眼,此时她正拿起面前的杯子想尝一尝丞相府的美酒到底如何,可是指挥同知的声音就如同一道霹雳劈中了她,她的手一松,杯子自手中掉落,砸在地上,酒水溅湿她的裙子。

张昭回过头去:“怎么回事?”见她脸色白,以为她吓成这个样子,连忙安慰道:“不过是打破了一个杯子,没什么要紧,你不用怕!”说着叫旁边的下人将碎片收拾,又拿过一只杯子给她。

整个过程阿杏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低着头,可是她知道她在紧张,她放在桌子低下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好在歌舞一直在继续,所以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阿杏将身子缩了缩,尽量往张昭身后缩,她忽然有一种想从这里逃走的冲动。

耳边继续传来张相与他的对话,宴会厅里那么多的声音,笑声,说话声,歌声,音乐声,吵闹喧哗,可是他那冷清低沉的声音却一丝不误地传入她的耳里。

张相笑道:“知道你新上任,很多事情都忙不过来,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下官待会自当自罚三杯,以赎晚来之罪。”

张相哈哈笑道:“三杯不够,听说同知的剑法群,待会必当表演一场以娱宾客!”

“下官遵命!”

“回你的位子吧,别挡着大家看歌舞。”

“是!”

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向着阿杏坐着的方向传来,阿杏这才意识到,他的位置就是她旁边的空桌子,阿杏惊慌失措,手脚凉,身子继续向着与他桌子相反的方向移动,她希望他不要看到她,她希望自己能从这里消失。

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要再见到他,却又无数次地打消了这个念头,相见争如不见,就算再次相见,要她怎样去面对他?就算再次见面她又能做什么?说什么?要她与他向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那还不如这一辈子都不要再遇到他。

可是却在这种场合再遇到他,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慌乱与紧张一下子吞没了她,她的心怦怦跳,她的背上冒出了冷汗,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就在这时,张昭忽然转过头来对阿杏说:“阿杏,你躲在我身后做什么?这样谁还看得到你?”

“阿杏”两个字仿佛具有着某种魔力,让那连续不断的脚步声忽然地停了下来。

阿杏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也不动,隐隐的,她感觉到一股冷寒之气迎面向她袭来。

奇迹般的,在这一刻,她忽然冷静了下来。

第174章 有情何似无情

歌声清亮,琴音袅袅。宴会中一派欢乐轻松的气氛。可阿杏的心中却是一片冷寂与沉重。半点也轻松不起来。

张昭此时站起身来,面向来人,弯腰一辑,笑道:“同知大人,幸会幸会!”

来人声音冷沉:“原来是张大人,久仰大名。”

张昭面上满是笑容,“早就听说沈大人的威名,与加蓝国一战,沈大人在战场上勇猛异常,一刀便砍下对方统帅的头颅,如此神勇,让文林(张昭字文林)钦佩不已!”

沈大人的声音依然是波澜不惊:“张大人客气。”

张昭转过身,将身后的阿杏显于沈大人前,介绍道:“此乃天都的奇女子李杏,沈大人初来天都或许还未听闻听松戏院的盛名,而李姑娘年纪轻轻便将听松戏院经营地有声有色,如此精明能干,实是让我辈男儿汗颜!”

张昭又回过头来对仍然低着头的阿杏笑着说:“阿杏,我替你引见我们唐国最神勇的武将!”

阿杏没有办法,只好缓缓起身,她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就像是冰箭一般地朝她射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对方。

一身锃亮的铠甲紧紧地包裹住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勾勒出他结实的肌肉线条,显示出一种力量感。长卷的头束于头顶,面部的轮廓依然是那么完美无瑕,白皙的皮肤或许是因为经常上战场的缘故,而变成一种浅麦色,更添一分英气。

两年的时间不见,沈元丰给人的感觉改变了不少,不但是身材更为高大魁梧,改变的还有他的气质,过去的他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神情慵懒而闲适,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现在的他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冷寒肃杀之气,从前无限柔和的嘴唇此时变成坚硬的线条。而那双仿若蓝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眸就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冷气森森,一丝温度也无。

此时,他就用这种冷冰冰的目光,用这种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无惊无喜,无恨也无悲,就如同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阿杏的心犹如被人用细针狠狠地扎了一下,她咬住牙关,稳住心神,用尽自己所有的理智,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李姑娘,幸会!”他嘴唇轻启。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淡漠的眼神,生疏的话语,就好像她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阿杏的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涩,她轻轻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红的眼圈。

沈元丰移开视线看向张昭,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张大人,请坐。”

“沈大人,请。能坐在沈大人的身边实在是文林的福气!”

沈元丰和张昭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阿杏也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沈元丰就坐她的侧前方,没有向后看过一眼,也从没有任何转头的迹象。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前面的歌舞,也若无其事地跟旁边张昭闲聊。宴会厅里声音吵杂,她虽然离他们较近,却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可因为他的漠不关心,阿杏才能轻松地在后面偷偷地看着他。

他肩膀的线条更为结实宽阔,他侧面的线条更趋沉稳,他头的颜色更为深沉,他说话的样子更为冷沉,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沈元丰啊…

两年是个不算短的时间。从他的表情看,他似乎已经完全将她放下了,也对,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就是一个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女子,又有什么值得他再留恋的?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他不想再理会她,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的交集,这不正是她所想要的吗?可是,她的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痛呢?

这个男子日日夜夜地出现在在她的梦里,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依靠在他的怀里,诉说自己自己所有的无奈和伤悲,可是现在,他离她那么近,近到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他,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偷偷地看着他,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

“沈大人,沈大人,刚才我说的话,你可听见?”

张昭几声连续的叫唤,将沈元丰飘散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他看着张昭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文林兄刚才说什么?元丰没有听清。”

张昭笑道:“元丰可是心中有事,为何心不在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