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着她,心脏疯狂地跳动着,背上,手心,额角都渗出了冷汗,他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在这一刻,连呼吸都似乎静止了。

沈元丰紧张而激动的神色让李银有些慌张,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她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十月份…我记得很清楚…我…我在家过的年…”

沈元丰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十月份!十月份!!正是阿杏“背叛”他的时候!

第197章

李银将他请进来坐。给他泡沏了一杯热茶。然后恭敬地站在他对面,沈元丰身份高贵,她不敢越礼。

“沈大人,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沈元丰摇摇头,他坐着庭院里的椅子上,看着孩子们蹦来跳去,他强抑住心中的酸楚,勉强一笑说:“我没事。”他指着孩子:“孩子们很可爱,你照顾得很好。”

她听了沈元丰的话,轻轻一笑说:“这两年里都是小妹在照顾我,如果不是她,哪有现在的李银,哪有如此健康可爱的孩子…”她看了沈元丰一眼,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咬牙下定了决心,“沈大人,请恕民妇无礼,民妇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沈元丰抬起头看着她,李银的相貌有几分和阿杏相似,可是她的眉目间一片柔弱。而阿杏则是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坚韧。一开始,就是那抹坚韧吸引了他。

“夫人请坐,在下是阿杏的朋友,也是夫人的朋友,夫人不必多礼。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尽管直言。”

李银见沈元丰神情温和,胆子也大了些,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沈元丰问:“民妇虽然深居内室,但对于大人和小妹的传闻也略知一二,听说大人曾说过要娶小妹为妻,请问大人是真心的吗?”

沈元丰眼睛有些发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夫人请放心,在下对阿杏的心意永远都不会变,这一辈子,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她。”

他语气中说透露出来的诚意深深地感动了李银,李银轻轻地笑了笑,心中对沈元丰的好感倍增。

“这几年来,也有不少人向阿杏提亲,可是从没有人能打动阿杏的心,希望沈大人的诚意能打动阿杏。”

“从没有人?那么容峥呢?”

“容峥?”李银怔了怔,随即了然地笑了笑:“沈大人一定是听了那些谣言。沈大人放心,阿杏和容峥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我是她姐姐,天天都和她在一起,自然清楚。”她轻轻叹口气,“要说容峥也是个好人。对小妹也好,如果小妹对他有心,或许我们早就为他们办了婚事了…”

沈元丰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在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沈元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戏院的。

他只记得,他拜托李银,不要将今天他来过的事情告诉阿杏,阿杏如此聪慧,稍稍问李银两句,便会知道他已经得知所有的事情,到时她又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应对他。

如果一切都照他想的那样,如果真的是父王以李银的事情来逼迫她,那么她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心中该是多么的难受?谁说她不爱他,如果她对他没有这份心思,身为一个女孩子又怎么会三番四次地贬低自己,只是为了让他心中能好过一点。他还可以恨她怨她,而她呢?她能恨谁?所有的苦痛只能她一人承受…

而他却还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说出那些过分的话刺痛她,他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心中异常的难受。他恨不得马上跑到阿杏的面前。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她所有的苦楚,向她忏悔,然后拥紧她再也不放手,他又恨不得马上去到父王的面前,指责他为什么违背他们之间的诺言,对阿杏做出如此过分的事?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冲动,父王做事一向周密,他要威胁阿杏一定还留有后招,这也是阿杏为什么一听到他公开说出她是他未婚妻的话后那么紧张的缘故。

他在战场待了差不多一年,早已不是过去那冲动随性的个性,他不想因为他的行为给阿杏姐妹带来麻烦。他不想造成她们的困扰,可是他更加不可能置之不理,让阿杏继续受父王的威胁,继续远离他!那么他应该怎么做呢?

首先,他必须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他本想问李银,可是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一定是个噩梦,让她再回想起当时所发生的一切是件很残忍的事情。而且,照他看来李银知道的也不详尽。

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很多,阿杏姐妹既然被官府通缉,这件事在当时一定闹得很大!

沈元丰回到府里。晋王在天都有一处宅子,沈元丰在天都时一直都住在这里。

沈元丰将阿力叫到书房,吩咐他:“阿力,我现在有要物走不开身,你马上替我回晋城一趟,调查一下两年前的十月,胡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与阿杏姐妹有关的,必要时候不妨买通胡家的下人,看能得到什么消息。记住。一切秘密进行,千万不能让我父王…不,千万不能让晋王府所有的人知道!”

阿力不解:“少爷,调查两年前的事情做什么?而且还是和那妖…阿杏有关的…”妖女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他语重心长地劝着自家少爷:“少爷,王爷很快就要来京,到时一定会为你定下一门好亲事,你就不要再想着那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话还没有说完,沈元丰就嚯的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他,脸色变得阴沉可怕,他暴喝一声:“住口,不许你如此说她!”

阿力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记忆中,少爷从未如此大声地和他说过话。

沈元丰随即变得颓然,他转过身,双手撑住书桌,头深深地低下去,“我有什么资格说你,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过,如果当年我能对她多一点点的信任,如果我曾经有心去调查此事。今天我与她之间就不会是这个局面…我有什么资格发你的脾气,最可恨的就是我自己…”

沈元丰声音中的痛苦与悔恨让阿力有些无措,阿力呐呐地说:“少爷,阿力听你的,我现在就动身,我一定会将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

***

接下来的日子,沈元丰没有去纠缠阿杏,他知道他此时的纠缠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困扰,就如容峥所说,如果真的喜欢她,就要懂得为她着想。父王的威胁一定带给她不小的压力。在他没有解决这种威胁之前,他的频频出现只会增加她的压力带给她痛苦而已。而且,她为了使他死心,就会找容峥演戏,阿杏虽然对容峥没这种心思,可是容峥对她的心思他却看得很清楚,他为什么要给容峥制造这种机会?

沈元丰的突然消失让阿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失落感,她的冷淡,她与容峥的亲密,已经让他死心了吗?她心中虽然很难受,可是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沈元丰一消失,阿杏慢慢地与容峥疏远了下来。

容峥的心中自然失落,他不是不明白这是一场戏,不过他入戏太深,远不如阿杏那般自如。他开始怀念那段与阿杏亲密的时光,她会和他同乘一辆马车,会与他并肩行走,会经常对他回眸微笑,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做给另外一人看的,但是他心中仍然无比满足。可是现在连这些都没有了。

容峥的消沉云朵都看在眼里,事情的始末她都知道,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消沉。

云朵对阿杏说:“阿杏,容峥不好吗?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他?”

阿杏说:“云朵,林管事对你也很好,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他?”林管事是后院的总管事,二十出头的年龄,一直很喜欢云朵,对云朵关怀备至。可是云朵总是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云朵顿时无言。

阿杏替她说下去:“因为你不喜欢他,你喜欢的另有其人。”她停了停,轻轻说:“我也一样。”

“可是你与沈元丰已经不可能。”

“云朵,那是另外一回事。”

云朵叹口气:“阿杏,我弄不懂你的想法。可是我却看到容峥很不开心。阿杏,你不应该让容峥为你做这种事。”

阿杏低下头:“你说得对,是我太自私,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

“你和他说说话吧。他那个样子让人很担心。”

“好的,云朵。”

当天晚上,阿杏带着一壶酒来到容峥的院子。

进去后,她习惯性地抬头在屋顶找到容峥的身影。容峥一身浅蓝色的棉袍躺在屋顶上。寒风吹动他的衣角。

阿杏跃上旁边的一棵槐树,然后顺着枝桠上了屋顶。

她在容峥旁边坐下,容峥闭着眼睛,黯淡的月华将他的脸照得如玉般洁白。

“容峥,天气这么冷,你躺在这里不怕着凉?”

容峥睁开眼睛,黑亮的眸子有着淡淡的光泽。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酒瓶,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会给我送酒来。”

阿杏轻轻一笑,将手中的酒递给他:“喝一口,暖暖身子。”

容峥结果酒瓶,坐起来,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擦去嘴边残留的酒滴,赞道:“好酒!”

“庄记酿的酒,自然是好酒。”阿杏看着默默喝酒的他,轻轻说:“容峥,我一直让你陪我演戏,却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我除了要跟你说谢谢,还要跟你说抱歉。”

容峥看着前方,握着酒瓶的手时紧时松,寒风吹起他如墨般的长发,在这冷清的夜里有一种妖娆的感觉。

“阿杏,为什么我不可以。”他轻轻地问,巨大的落差让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第198章胡家事

“容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东西。有些男女朝夕相处却无法产生任何特殊的情愫,可有些人只是一眼便可以定一生,这大概就是缘分…”

阿杏说到这里,转过头看着容峥,月光将她的笑容渲染地格外柔和,“容峥,这两年里,看着你一天比一天的进步,看着你成为我们听松最受欢迎的演员,我的心里真的很高兴,因为你的成功也代表着我的成功,我们虽然没有做夫妻的缘分,但是我们可以是一辈子的朋友和伙伴。缘分无法强求,感情无法勉强,可是朋友和伙伴却可以长久。容峥,放开心胸,顺其自然,不要再让大家担心你,好不好?”

容峥看着她:“你会为我担心吗?”

“当然,不止是我,还有云朵。还有戏院里其他的演员,甚至是你院里的丫鬟,都会为你担心。”

一阵寒风吹过,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一点一点如鹅毛般轻盈。

容峥伸出手,几点雪花飞落在他的手心,遇到温度迅速的溶解,只留下几滴水珠和冰凉的感觉。

“下雪了,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两年的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了…”他轻轻叹息一声,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说:“我们下去吧,这里越来越冷了。”

“容峥,我等你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我的腿都快冻僵了。”阿杏一边笑,一边搓着腿站起来。容峥走近一步扶了她一把。容峥扶着她走向一旁的大树,他站在她身后轻轻说:“阿杏,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不用再为我担心。”

阿杏没有回头,她笑了笑,低下头,不再言语。

第二天一起来,窗外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莹白,将所有的污浊都掩盖,大地一片纯净美好。

而在这一天里。李润福夫妻带着幼儿抵达了听松戏院。阿杏,李银和云朵三人兴高采烈地将他们迎进了银杏苑。

屋内烧着炭火,室内温暖如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旷神怡。李银吩咐丫鬟们煮了姜汤给他们暖身。

李润福一边脱去毛皮的外袄,一边笑着说:“今早从客栈里出来就发现下大雪了,还好客栈里天都已经没多远了,要不然今天还到不了。”

那边云朵帮着刘桂花除去身上狐狸毛的披风,李银则接过她怀里的孩子让她能休息一下。刘桂花笑着说:“在马车上几乎呆了一个月,颠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现在还是感觉晕乎乎的了。一想着以后还要这样坐车回去,心中还真是有些害怕。”

云朵扶着母亲在炕上坐下,说:“娘,你们以后就别回去了!跟我们一起住在天都得了。一家人要住在一起才开心,隔得那么远,让人的心里怪惦记的!”说着,转头看向阿杏:“阿杏,你说对不对?”

阿杏一直站在一边打量着父母,眼见父亲红光满面,身体结实,说话时中气十足。刘桂花脸颊饱满,皮肤红润,只是稍稍有些倦色,两人看上去都非常的健康,让她心中着实欢喜。听到云朵的话,马上点头道:“对啊,一家人是要住在一起才开心。”

李润福犹豫了一下说:“不行,那我晋城的马车怎么办?现在我还是请人赶着了。”

阿杏走到父亲的身边笑着说:“爹爹,你别着急,这件事待会再说。等你休息过后,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保管你喜欢!”

李润福见阿杏信心十足的神情便知她已经有了什么好主意,当下也不再担心,呵呵一笑,在炕上坐下来,接过丫鬟端上来的姜汤,咕噜咕噜地喝着。

阿杏走到李银身边去看自己的小弟,见他身穿一件黄色的绸缎面棉袄,头戴一顶虎皮小帽,大手大脚,结结实实,他本来在睡觉,后被室内的声音吵醒,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屋内的人。云朵摸摸他的脸蛋,笑道:“小弟长得虎头虎脑的真可爱,可是皮肤怎么跟二姐一样黑呢?”一句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李银捂嘴笑道:“云朵,男孩子黑点怕什么。黑一点才显得结实了!”

云朵笑着从李银怀里抱过小弟,说:“也对也对,小弟是男孩子。不怕,不像二姐,每月花在胭脂水粉上的银子都不少。”

大家再一次忍不住笑,刘桂花笑着将云朵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头,骂她是活宝。陈静笑趴在陈英的腿上。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笑着聊天,分别讲述了这两年的生活情况。李润福仍然是每天赶马车,而刘桂花自从生了孩子后就没再出去做事,专心在家料理家务带孩子。阿杏离开晋城之前便已经为他们置办了一处大一点的宅院,还给他们买了丫头,每月还会让凌子峰送上200两银子给他们花费,他们的生活可谓是过的非常的滋润。

后来不知怎么的说到了胡家的头上。李润福说:“胡家大小姐今年上半年出嫁了,嫁给了本城一个富商江公子为嫡妻,刚嫁过去一个月那江公子原本的通房丫头所生的儿子就莫名其妙的死了,才一岁大啊,真是可怜。外面流传是胡小姐动的手脚,为的是以后能生下嫡长子继承家业,我看那江公子也猜到是胡小姐动的手脚,那小孩死了没多久,江公子就接连纳了几房小妾,听江家那些下人偶尔透出来的风声说,自从孩子死后,江公子再也没去过胡家小姐的房!”

对于胡家小姐云朵和李氏夫妇二人或许还不太了解。可是姐妹却是深深了解她的歹毒,陈英冷哼一声说:“不用说,一定是她做的!那胡小姐年龄虽然不大,可心思歹毒却一点都不亚于她母亲!”

陈静说:“可是她虽然弄死了江家的长子,却同时也弄丢了夫君的心,看江公子的作为像是下定决心不让她生出孩子来!这胡小姐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辈子大概是独守空房的命运了!”

阿杏轻轻摇头,胡雅晴本来生的美貌,家势又好,又是花一般的年华,应该正是享尽夫君宠爱的时候。可惜从小跟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了母亲的作为,早已泯灭了良心,终究造成了自己一辈子的苦果。这个时代的女人,失了夫心,没有儿女,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就算是仗着自己的家势能和离,到底也不会有很好的归宿了。

可是这一切能怪谁,终究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这时云朵好奇地问父亲:“难道她娘胡夫人都不管她吗?”记得胡小姐在胡家时是很得宠的。

李润福说起胡夫人就有气,两年前就是她差点害死自己的女儿,他从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声,满脸的不屑与鄙夷,“那个老妖婆,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心思理出嫁女儿的事!”

阿杏一怔,“怎么回事?”

李润福继续说:“胡夫人不知怎么的,落下一个腰疼的顽疾,一到刮风下雨就疼得起不了床,看了不少的大夫也没有用,我看这一定是上天给她的报应!”

云朵道:“那她身体如何管家?”

李润福裂开嘴笑,“就是啊,那胡老爷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女人,对那个女人简直就是宠上了天,要什么就给什么,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见胡夫人身体不好,就打她当家的主意,跟胡老爷提出来说,愿意帮胡夫人分担家事,让她好好养病。胡老爷差一点就同意了,要不是胡夫人硬撑着爬起来,表示自己身体还好,而且她的儿子胡大公子一天比一天能干,估计胡夫人这个嫡妻此时就已经形同虚设了!”

陈静摇头道:“身体不好就应该好好休息,为了管家的权利而置自己的身体不顾,因小失大,也不知胡夫人是怎么想的!”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李银忽然开口。她轻轻地说:“胡夫人在胡府风光了一辈子,就是仗着自己是当家而且还有晋王妃这个后台,一旦失去了权利,就跟没牙的老虎一般,还有谁会畏惧于她,将她放在心上?只怕以前那些被她整治过的人还会借机报复她,这些对她来说,简直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也怪不得她如此拼命。”

说到这里,李银微微一笑,此时她听到她们的遭遇,忽然觉得她们是最可怜不过的两个人,为了一点点的利益,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实在不应该如此畏惧她们。直到此时,李银才算真正放下胡家的过往,那一段灰暗的过去对于她来说再也没有意义了。她将怀里的孩子交给刘桂花,然后走到阿杏的身边,握住阿杏的手,轻轻地说:“小妹,谢谢你。”是阿杏给了她第二种人生,第二次的生命,要不然她永远只能呆在那寸小天地里,看着女人间的残忍斗争而瑟瑟发抖。哪能有如今自由自在的天地,以及舒适安宁的生活?

阿杏反握住李银的手,轻轻一笑说:“姐姐,你为我做的更多。可我们是姐妹,谢谢二字永远都不必说。”

李银点点头,泪盈于睫。云朵走过去,帮李银轻轻擦干眼泪,自己却哽咽了起来。李润福在旁边看着,口中嘀咕着,“这些傻孩子…”可是回想起着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回想起那年风雪之夜他因为砍柴差点冻死在山上,可现在却儿孙满堂,享尽富贵,双眼也不由地有些发酸,一时忍不住走过去,大手一揽,将几个女儿拥入怀里,刘桂花抱着孩子靠在丈夫的身边。

在这一刻,亲人间的脉脉温情,似乎比那炭火更让人温暖。

第199章 好消息

年关将至,老百姓急着采办年货。百货商铺越发忙碌起来。

第二个月,百货商铺的价格基本上与胡氏商铺的价格一致了,而有些货品因为阿杏故意调低价格甚至比胡氏还要便宜,再加上百货商铺服务周到,信誉口碑皆是一流,老百姓们自然愿意选择百货商铺。

看着自己店面的生意越来越差,胡陵轩渐渐沉不住气。他已经失败过一回,上次青云戏院的事情已经让父亲对他颇有微言,这次是他再三保证,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如果再失败,他胡家未来当家的位置只怕难保!

明明可以成功的!他计划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多的心机,他明明可以借此让胡家冲出晋城,发扬光大,眼看着就要成功,却踢到阿杏这块铁板。他计划了一年才周到的事情,她却在一个月里做到,开了这家百货商铺,经营手段层出不穷,让他疲于应付。以至于傲现在的惨淡光景,对面人满为患,他这边却是(门厅罗雀),这个月别说赚钱了,连开支能不能付出来还是个问题。

对于阿杏的保护,他虽然恨之牙痒,可是对于她的才干却不得不佩服。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月的货品都没有卖出去,下个月按照合约又要进一大批货物,否则就要赔钱!可是哪来的钱进货,向父亲伸手?只怕父亲会立刻勒令他关闭商铺,从此再也不信任他。

胡陵轩自然不想失去胡家当家的位置,无奈之下只有再将价格降低,利润几乎是微乎其微,他现在只求能将现存的货物卖出去,然后再用这笔银子进下个月的货品,以求能撑久一点时间,看能不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降价的方法倒是吸引了不少的客人回头,但是总是达不到最初的火爆情况。而且利润只够付租金,员工的月银还是个问题。

阿杏对于他的做法嗤之以鼻,说:“他来来去去只有这一招,如此价格能有多少利润?我倒要看他能坚持多久?”

而此时,听松戏院竟然迎来一位贵客。

贵客是皇宫里的内务总管黄公公,他给戏院带来一个好消息,皇上听闻他们戏院的盛名,今年除夕,皇上想看他们的表演。时间虽然仓促,但还请他们及时准备,参加皇宫的除夕夜宴。

此消息立刻使戏院沸腾了起来。

为皇上表演!那是天大的荣耀啊!又有几个民间戏子能去到那最尊贵的地方,在最尊贵的人之前表演!只此一次,便是一辈子的光荣。要是能使龙心大悦,得到皇上的赏赐,身价立刻就不一样了!

大家都是欢喜地无以复加,只有阿杏喜忧参半。

云朵间她愁眉苦脸,便问道:“阿杏,你难道不想去皇宫吗?”

阿杏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云朵,我还真的不想去,如果可以推脱,我一定推掉,如今戏院已经在天都站稳脚步,就算不去皇宫也已经是天都最好的戏院。完全不必靠在皇宫表演来提升自己的名气。那是皇宫,可不是晋王府,那里是真的由不得一点点的闪失,我们的性命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如果哪里惹皇帝不快,顷刻间就可以要了我们听松所有人的命。云朵。你说,我怎么会想去?”

云朵听了阿杏的话,本来火热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神情变得恐慌,她看着阿杏,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怎么办?”

阿杏愁眉深锁,满脸的郑重神色,“还能怎么办,不去就是抗旨,一样是死罪!只能慎之又慎,小心再小心。从戏目到台词再到演员都必须谨慎行事,容不得一丁点的差错。这件事情还得请张昭帮忙。”他们这些人哪里懂皇宫的规矩忌讳,这些方面只能请教张昭了。

阿杏给张昭送了信,第二天张昭便如约而至。

张昭一到,便向阿杏拱手作揖道:“为兄先说恭喜,恭喜阿杏姑娘能到殿前表演,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阿杏将他请入书房里,叫丫鬟沏上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她亲自为张昭倒上一杯茶,双手恭敬地递上,“这确实是莫大的荣耀,可是在阿杏看来也是隐患重重。我们如何才能平安出宫,还要请张大人赐教。”

张昭听得此话,渐渐敛了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难得阿杏想得如此深远,你也不要太紧张,皇上并不是喜怒无常之人,只要你能管好你们戏子的眼睛嘴巴,行事依足规矩,戏的内容方面谨慎一些。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杏在张昭旁边坐下,谦虚地说:“阿杏只是民女,并未见过什么世面,还请张大人将皇宫的规矩一一道来,让阿杏有个准备。”

张昭笑着说:“阿杏,你莫急,为兄自会与你说个明白。”

当下便将当晚夜宴一般会有什么人出席,他们说要注意的事情一一说清楚。

“除夕夜宴是家宴性致,皇上皇后,嫔妃都会出席,一些亲近的大臣极其家眷也会受邀出席。你们应该是在天音园表演,等夜宴一结束,皇上他们就会来到天音园。”

“戏目的内容自然是越喜气越好,皇后不喜欢看打打杀杀的,这种内容最好是没有。”

“宫廷里的奴才最重利,你如果想平平安安最好是多洒财,凡是与你们有接触的奴才都要打点一番,特别是天音园的奴才与管事,更是马虎不得,要知道只要他们稍微难为你们一点,你们就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情况,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到时你抓不到他们任何把柄。”

她不禁有些抱怨:“离除夕不过十天,还要准备这么多事。皇上莫不是临时起意?否则断不会如此急促”

张昭连忙做出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手势,神情谨慎了看了看门口处,然后回过头压低声音说:“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别人面前千万不可说,皇上的心意不是你我可以随便揣测议论的!”

阿杏捂住嘴,脸色有些发白,心中更为紧张。

张昭见她紧张神色,又故作轻松的一笑说:“没事没事。用不着害怕,不过你说的对,皇上确实是临时起意。听说是有人在皇后面前力赞你听松戏院,让皇后大为心动,才向皇上谏言的。”

阿杏心中恨恨地想:这人是谁?这不是在害我吗?莫不是跟我有仇?

接着张昭还说了一些皇宫的规矩,见什么人行什么礼,阿杏一一认真记下,额上不由地淌出冷汗。这皇宫还真是步步惊心的地方。

一个时辰过去,张昭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笑着说:“就这么多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一定可以得赏归来!”

阿杏见他如此尽心的解说,嗓子都说得干哑了,心中感激莫名。她站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书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副画,转身双手递到张昭面前。

“前些日子阿杏在街上卖得一幅画,还请张大人鉴赏一番。”

“画!”张昭酷爱丹青,听到画就眼睛发亮。他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才接过画卷,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展开来。

“诶呀!”张昭的眼中射出激动的光芒,“这是前朝画圣的真迹啊!瞧这山水,画的多有气魄!”他一边看,手指一边在画上描绘着,想象着画圣的笔法,完全沉醉在此画的意境中。

“阿杏,你竟然是在街上买到的,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语气艳羡不已。

“只是机缘巧合罢了,一人在街上鬼鬼祟祟地向我兜售此画,该是偷窃之物,我其实不识画,只不过看着好看才买下来,不过10两银子!”

“10两!!”张昭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这画最少值1000两!”

“大人既然喜欢,就送与大人,阿杏不懂欣赏,放在我这里也只是浪费!”

张昭喜上眉梢:“阿杏真的要将此话送与我!这可是画圣的真迹,很难得的!”

阿杏耸耸肩:“对于我来说不过是遮墙洞之物罢了。”

“暴敛天物,暴敛天物!”张昭啧啧声地摇头。“如此,为兄就多谢了。”

阿杏笑了笑,这画她是花了两千两从别人手里转卖而来。张昭帮了她这么多忙,她早就想感谢他了。不过她深知他的为人,给他金银珠宝,他不但不会接受,而且还会怪责于她,只有送他心头好,他才不会拒绝,可是明着送,他即使再喜欢也不会收下如此贵重的大礼,只有让他知道她只不过是花很小的代价而来,他才会欣然收下。

很久以后,张昭在家宴客,拿出这幅画在众人面前显摆时,其中一人就说道:“这幅画不就是我家的那副吗?有人花了2000两白银从我这里买走,原来是张大人你买走了。”

张昭这才知道阿杏的一片苦心,从此以后对于阿杏的事情更为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