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往回走,伸手抱起舞阳公主道:“好了,别哭了。”

“不要是走么?怎么不走了?”舞阳公主捶打着程探花的胸口。

“不舍得你,就不走了。”程探花把舞阳公主按在床边,俯身下去道:“话说,皇后娘娘那个年纪都能怀上,你要不要再给万里添一位弟弟或是妹妹?”

“啐!”舞阳公主老脸全红了,推着程探花道:“亏你说得出来。”

程探花顺利转移了舞阳公主的视线,暗暗松口气,嘴里却道:“毕三是女的,回京后恢复了身份,自要住到侯府去的。到时咱们家只有万里一个儿子,实在太少了。”

舞阳公主嚷道:“不是还有元参和元宝两个娃儿么?哪儿人少了?”

程探花道:“那得昭和公主肯嫁进来,她要不肯嫁,硬要招驸马,只怕两个孙儿没咱们的份。”

舞阳公主道:“我现在就进宫,先跟皇后娘娘说好了,皇后娘娘现下怀孕呢,正要万里效力的时候,不会让明卿闹性子的。”

程探花压着她道:“明儿再去罢!”

“不,现下就要去!”舞阳公主说着,推开程探花,已是喊人进来服侍她更衣。

她却没有瞧见,程探花嘴角露了得逞的笑意。

☆、第70章

“皇后娘娘,长公主求见!”一位内侍进殿禀道。

白兰花正批折子,闻言搁笔,吩咐道:“请她进来!”

舞阳公主进了殿,见白兰花坐在案前,四周站立着数位内侍和宫女,气氛严肃,这回不敢像上回那样大刺刺,而是行了一个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坐罢!”白兰花示意内侍给舞阳公主搬座椅,待舞阳公主坐下,便问道:“长公主有什么事么?”

舞阳公主道:“我却是进宫给万里提亲的。万里和明卿现已育了一儿一女,婚事不能再拖了。”

白兰花高龄怀孕,身子本来易倦,再加上朝政繁忙,其实已有些心力难继,正想赶紧在朝中安插自己人,自己好省一些力,而程家父子,正是人才。现听得舞阳公主的话,便点点头道:“待他们回来,自得成亲了。”说着吩咐内侍道:“宣礼部侍郎进宫!”

舞阳公主一听,知道这是要让礼部侍郎全力办理程万里和庄明卿的婚事了,一时放下心来。

白兰花另有话想对舞阳公主说,便挥挥手,让殿中的人退下去,这才道:“户部侍郎前儿递了告老的折子,我正待准奏。”

白兰花吃一惊,户部侍郎一向忠于景光帝,且是三朝元老,按理来说,白兰花现下监国,人心不稳,必须笼络住户部侍郎才对呀!

白兰花道:“户部侍郎以老卖老,又有一批门生围绕,若着意笼络,反受其掣肘,当下他以告老还乡威胁,就如他的意好了。”

舞阳公主虽一直不喜白兰花,但现下两人是“亲家”,有外人欺负“亲家”,自然敌忾同仇,附和道:“那老头子以为皇后娘娘好欺负,这才敢递折子的。不过,他一走,谁来补这个位置?”

白兰花笑一笑道:“目下形势,除了你家探花郎,还有谁更合适这个位置呢?”

舞阳公主有些意外,一时离座,站起来实心实意行个礼,代程探花谢了恩。

白兰花扶着案台站起道:“坐了一早上,可是腿麻了。”

“我扶皇后娘娘散散步!”舞阳公主忙过去,扶住了白兰花。

白兰花也暗松口气,现自己正待用人之际,舞阳公主不作乱,肯配合的话,自己也能重用程家父子。

两人往殿外走,一边说着话。

白兰花道:“户部有程探花稳住,自让人放心的。待万里回来,自要让他稳住兵部。此两处稳住了,别的地方也容易安排。”

舞阳公主唯唯点头。

白兰花又道:“我肚子里这个,不论是男是女,以后总归要万里这个姐夫照拂一些的。”

“皇后娘娘言重了!”舞阳公主见白兰花一脸倦容,不若之前光采照人,再想及程探花说的话,心下暗忖度,还是认为自己比她幸福得多,因心底对白兰花不喜之意,却是消了大半。

白兰花又提及程毕三道:“毕三是一个小闲职罢?待回来了,跟万里进兵部历练一下。”

舞阳公主忙请罪道:“这厢还要请皇后娘娘饶恕毕三欺君之罪。”

“何出此言?”白兰花问道。

“毕三是女子,她一直隐瞒了身份。”舞阳公主也暗暗庆幸着,亏得是白兰花主政,现若是景光帝主政,像程毕三这样隐瞒身份谋了朝庭官职,且骗得皇上赐婚的,纵能逃了死罪,也难逃活罪。

白兰花听完舞阳公主的话,也是极是讶异道:“毕三扮成男子经年,无人识穿她身份?”

舞阳公主苦笑道:“非但她易装,就是叶习晴,也是易装的,所以他们正好配了一对。”说着又为叶习晴求情。

白兰花怔忡一下,突然笑了,“他们这一对,够传奇了。罢了,待他们回来,稍为责罚一番,令其恢复身份便是。”

舞阳公主松口气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说着话,两人却在殿外散了一圈。舞阳公主又扶着白兰花回殿。

白兰花和舞阳公主和解的事,很快就传至各府中。

几位老臣一忖度,却是老实了许多。舞阳公主总归是景光帝嫡亲妹妹,她归顺了白兰花,皇室其它人自会附上,跟着一条心。且程家父子能堪大用,就是镇南侯府,也有几位能干的男子。这么一干人团结了,朝臣却不敢乱来。

不日,户部侍郎告老还乡,和其关系密切的几位官员也相继落马,朝臣正讨论间,白兰花已传旨,令程探花补了户部侍郎之位,再令镇南侯两个儿子递补了空缺。

镇南侯夫人因儿子得了官位,心下又喜又忧,喜者,儿子们出人头地了,忧者,叶习晴隐瞒身份之事,若是被揭穿,也不知道会不会反过来影响了儿子们的前途。

心神不安了数天,镇南侯夫人便上将军府见舞阳公主。

舞阳公主见她来了,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懒得跟她拐弯,直接把程毕三的信递给她看,一边道:“我一早知道了。”

镇南侯夫人看完信,也是震惊得不行,原来不单叶习晴是易装的,连程毕三也是易装的,怪不得他们一拍即合。

好一会,镇南侯夫人才道:“长公主殿下,他们是皇上赐婚的,这么着,已是犯了死罪,好在他们护送昭和公主出京有功,现下还得进宫求皇后娘娘饶恕他们。”

舞阳公主道:“我已进宫求过情了,皇后娘娘看在昭和公主份上,并不打算追究。”

镇南侯夫人一听,这才摊在椅子上喘气道:“长公主殿下怎么不派人告诉我一声,倒令我提心吊胆了许多日。”

舞阳公主冷笑道:“毕三易装,我并不知情,习晴易装,可是你一手操办的,你不来跟我说实情,倒让我主动去告诉你已解决了事情。”

镇南侯夫人忙陪笑道:“不管如何,这厢却要谢谢长公主。待他们恢复了身份之后,再为他们办一次婚事,迎了毕三过门可好?”

舞阳公主道:“现下不怕习晴祖父知情了?”

镇南侯夫人道:“先前是怕老侯爷得知习晴不是女子,会发雷霆之怒,上折子要求撤侯爷之位,让与其它儿子袭了。现下倒是不怕了。一来,我生的几个儿子有了官位,不再一味指望袭侯位。二来,毕三是昭和公主小姑子,看在毕三份上,老侯爷应该不会递折子的。三来,就是递了折子,皇后娘娘正在用人之际,且有昭和公主呢,度着也不会撤了侯爷爵位的。”

从将军府回去,镇南侯夫人便去书房见了叶中兴,把叶习晴易装的事说了。

“你……”叶中兴惊得说不出话来。

镇南侯夫人站起来道:“为了让你坐上侯爷之位,我不惜让习晴扮了二十多年女子,为了你稳坐侯爷之位,我提心吊胆二十多年。间中,我也有后悔过,不过现下也不怕了,儿子们出息了,习晴又遇着毕三,正是一对。放心,我这就收拾东西去家庙,好让你在老侯爷跟前有个交代。”

叶中兴从震惊中回过神,见镇南侯夫人要出门,便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皇后娘娘正要大用侯府的时候,你去什么家庙?还不跟我去阿爹跟前请罪?”

镇南侯夫人见叶中兴不怪责她,却是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心中百感交集。

叶中兴抬袖子给她擦去泪,有些无奈道:“也没怪你,哭什么呢?”

镇南侯夫人收了泪,低声道:“老侯爷若是要怪,我便一力担了。”

令他们惊奇的是,老侯爷叶世勋听完叶习晴易装经过后,却没有发怒,而是沧桑道:“习晴三岁大时,我有次抱着她,正巧她尿湿了衣裳,你慌张抱走了她,也不要婆子们帮忙,只自己给她换了衣裳,那时,我就疑心了。再至你百般防着别人亲近她,又只给她配一个乳母和一个贴身丫头,我其实就明白了。”

叶中兴和夫人:“……”

叶世勋接着道:“只是,为了瞒住我,却让习晴嫁与程毕三,这要揭了身份,可是一个大笑话。你们自己看着办。”

叶中兴见叶世勋没有发怒,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闻言道:“揭了身份,倒不至会成笑话,极可能成为传奇。因为,程毕三也是易装的,她是女子。”

“什么?”叶世勋失声道:“还有这样的事?”

镇南侯夫人便补充,把程毕三的事说了,又道:“正要请示公公,是不是再办一次婚事,让习晴迎娶毕三?”

叶世勋道:“自然要再办一次婚事。”

那厢,正在赶路上京的一干人,最近却是有些混乱,皆因叶习晴和程毕三有时穿了男装,有时又穿女装,两人有时一齐穿了男装,隔天又一齐穿了女装,称呼也乱了,有时互称娘子,有时又互称相公。

这一天投宿,驿站中的人见着穿了男装的叶习晴和穿了女装的程毕三,却是感觉很违和,因悄悄和石嬷嬷道:“瞧瞧,穿男装的,举止可是一派娇气,还小碎步呢!再看那位穿了女装的,那不是龙行虎步?”

石嬷嬷失笑道:“你看出什么了?”

驿站的人道:“一看就知道他们易装了,也扮得太不像了。”

晚间,石嬷嬷把话学给庄明卿和程万里听,两人皆笑喷了。

叶习晴听闻后,和程毕三道:“相公,有人取笑咱们!”

程毕三赶紧纠正他道:“你才是相公,我是娘子了。”

叶习晴:“……”怪不得别人说我们扮得不像,我这都习惯喊她为相公了。

☆、第71章

为着宝儿,一行人却是慢慢赶路。走到一半,就接到京城来信。

程万里看完信,递给程毕三道:“阿娘已进宫为你们求过情了,就是老侯爷,也知道了你们易装真相。”

叶习晴急急问道:“我祖父没有气坏罢?”

程毕三把信先递给叶习晴看,一边道:“虽是变了身份,但你还是你,老侯爷不会不认你的。”

叶习晴已是展信看起来,待看到叶中勋并没有动怒,大大松口气,喃喃道:“早知道祖父是这样反应,我们早前真不必那样折腾。”

庄明卿和程万里一行人,是十月中到达京城的。

一到城外,就有宫中诸人并将军府诸人来接他们。

进了城,宫中诸人便拥簇着庄明卿的马车朝皇宫方向走,根本不理睬程万里。

程万里策马追上,想跟庄明卿说几句话,也被人拦下道:“将军,我们奉皇后娘娘命令护送公主殿下回宫,还请将军放行。”

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程万里惘然若失,那是我的娘子和孩子啊!

程毕三策马过来道:“大哥,先回府罢!”

程万里看一眼程毕三道:“你们不恢复身份么?”

程毕三道:“现还得回将军府,帮着大哥迎了大嫂过门,我们再恢复身份。”

且说庄明卿带着程元参和程元宝进宫,自先去拜见白兰花。白兰花一见程元宝,眼睛就有些移不开了,伸出手道:“让我抱抱!”

庄明卿道:“宝儿现下会动手动脚的,怕她踏着阿娘呢!”

白兰花不理庄明卿,硬抱过程元宝,搂在怀内细看道:“瞧瞧,这眉这眼,跟你小时候一个样啊!”

石嬷嬷在旁边凑趣道:“反正,长大了也是一个大美人。”

白兰花逗了逗程元宝,见她不哭不闹,自是笑道:“哟,竟然不怵生,还睁个圆溜溜眼睛看我呢!”

庄明卿道:“一出月子就上路,一路上看风景,看陌生人,她还未晓事,可是行了万里路,见着生面孔并不怵,只会好奇的。”

白兰花笑道:“我其实不算生面孔,没准她小小心里还在寻思,怎么这张脸跟我阿娘的脸那么像啊?”

她话音落地,众人不由笑了。

庄明卿究竟怕程元宝碰到白兰花的小腹,还是接了过来交给乳母。

白兰花兴奋着,吩咐内侍去召庄忠原父子过来,跟庄明卿道:“我已调了庄家父子进宫,令他们当了侍卫首领。有他们在,我总能安心些。”

庄明卿问道:“郭宜中呢?”

白兰花道:“调了他当殿前侍卫首领,一样担着重任。”说着又再吩咐人去召封太君并白梨花进宫,一面道:“今晚宫中家宴,为你洗尘,顺道也让梨花他们见见元宝。”

庄家父子在宫中当值,自很快就过来了。庄明卿一见庄忠原和庄明城,不由自主上前喊道:“阿爹,大哥!”

“明卿!”庄忠原和庄明城也是悲喜交集。

双方说些别后情况,都很感慨。庄忠原先回过神来,朝庄明卿道:“以后喊我姨夫便可,不能再喊阿爹了,再喊不合规矩,且也怕皇室中人不满。”

庄明卿点点头,另让程元参上来见庄忠原和庄明城,又令乳母抱了程元宝给他们父子看。

庄忠原道:“既育了儿女,还须早些完婚。”

庄明卿笑道:“大哥还没成亲呢,我也不急。”

庄明城“哈哈”一笑道:“你不急,就怕程将军急了。再说了,我最近在议亲,过阵子就要定亲了。”

“哦,是谁家的姑娘?”庄明卿问道。

庄明城道:“是叶家同宗一位姑娘,回头,你问问叶习晴,指不定就知道是谁了。”因报了姓名。

庄明卿道:“听着耳熟,只一时想不起是谁。”

大家相见毕,这才归座,又再说起别后之事。

隔没多久,封太君和白梨花也来了,她们一见着程元宝,也是忍不住抱了又抱,又惊叹道:“好乖巧的娃儿。”

庄明卿笑道:“这会吃饱喝足了,自是乖巧,你们没见着她肚子饿了时,那个哭声。”

石嬷嬷在旁边道:“姐儿哭起来,一条村的人都能听见。”

“嬷嬷说你坏话呢,你生气不?”白梨花逗着程元宝。

程元参坐在旁边,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大喊一声道:“有了妹妹,你们都不理我了。”

封太君忙去抱程元参,笑道:“哪能忘记元参呢?这不是跟妹妹第一次见面,就多逗一会么?”

程元参得了注意,方才满意了。

众人逗程元参道:“小元参吃妹妹的醋了。”

“才不是。”程元参装得老成道:“我是怕你们惯坏了她。”

众人不由失笑。

宴毕,白梨花诸人告辞出宫,庄明卿却是亲自服侍白兰花洗漱,一边问及宫内情势。

白兰花道:“宫中有庄家父子并郭宜中坐镇,倒是无碍,反是朝臣人心浮动,有些从前不卖我帐的,怕我秋后算帐,纷纷递折子告老还乡,各司无人管事,便有些纷乱。”

庄明卿道:“马大将军不是留有一些人助着阿娘么?”

白兰花道:“忠于马大将军的,多是武将,打仗时他们能逞本领,治理国家却不济事了。”

庄明卿道:“既这样,自要广选天下有识之士入朝为官。”

白兰花正要说话,一个内侍在外禀道:“皇后娘娘,费大人在狱中自杀了。”

一听费元解自杀,白兰花沉默了一会,这才道:“知道了,下去罢!”

“他死了,那些还幻想他出来,能翻起风云的,想必要失望了。”白兰花轻轻道。

庄明卿问道:“阿娘是指德妃?”

白兰花点点头道:“正是她。她倒是谨慎,这些日子足不出户的,只一些小动作,自有人禀了我。”

庄明卿道:“阿娘想要除掉她,不过一举手间,她有自知之明的,便安安静静待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