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东方鸳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冷宫里有人,她…她就躲在暗处…”玲玉公主在她怀里蜷缩起来,声音在微微发颤。东方鸳是个谨慎的人,他他之所以选择在冷宫与玲玉公主幽会,自然是因为他早已彻查过此地绝没有人居住,它处处透出阴森诡异的气氛,别说入夜,便是白天都没有宫人敢靠近。听了玲玉公主的话,他只当她是担忧过度产生错觉罢了,说道:“玲玉,你知道这冷宫里曾经有多少人死得不明不白吗,这里不会有人,如果真有什么躲在暗处的话,那也是…”

“鸳哥哥别说了!”玲玉公主猜到他接下来要说出什么话,赶紧捂住他的嘴,“你要是再往下说,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你舍得吗?”东方鸳低笑问道。

“鸳哥哥你太坏了,就知道捉弄我!”玲玉公主佯装生气地捶了他一把,又在他怀里蜷缩起来,像只撒娇的小猫一般,“鸳哥哥,太子都快死了,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呢,老让他这样半死不活吊着,多累人呀!”

“东方城的罪名还没有坐实,现在就让太子殿,岂不太便宜了他们。”东方鸳冷笑一声说道。

“可是端王现在已经失宠了啊,皇上将他禁足在王府里,连见都不愿意见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玲玉公主同样生长在帝王之家,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旁的事倒也罢了,与谋害太子扯上关系,没有被发配边关已经是皇恩浩荡,就算最后证实东方城与此事无关,这根刺已经扎在那里,他再难获得宣远帝的信任。

“失宠?呵呵,如此便放过他,岂不太便宜了那个女人。”东方鸳冷漠地说道。

“但那几个御医老是这样吊着太子的性命,夜长梦多,对咱们也是大大的不利呢。”玲玉公主担忧地说道。

“放心吧,有人比我们更加按耐不住,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她也很快会动手。”夜色中,东方鸳的眼眸里射出两道寒光,“为了逼她动手,我还特意编出那一张方子的事手,她可千万别叫我失望啊。”

“鸳哥哥,你说得人是谁啊?”玲玉公主眨眨眼睛,不解地问。

东方鸳没有回答,他要除去的人,不仅仅只有东方平跟东方城,还包括目中无人的东方明。东方明看似机敏,实则是一个绣花枕头,内里一片烂絮,根本不足为惧,但他的母妃贞静夫人却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当年被没入掖庭当粗使宫女,本应该穷其一生也见不到宣远帝一面,可是她不但飞上枝头,这么多年来还一直盛宠不衰,不管有多少新人被送进宫里来,她都能稳坐其位,丝毫不受影响,可见她手段之高深。

东方明根本不足为惧,需在提防的人是这位贞静夫人,若非有她在背后庇护,以紫玉皇后的为人,岂能容忍东方明活到今日。贞静夫人是个明白人,她不会不知道太子与东方城双双出事,对东方明来说是个极有力的时机,她不过错过这个机会,为了逼她动手,也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东方鸳才自导自演了药方那一出好戏。

他真的会割下血肉给太子殿下做药引吗?

不,这件事根本不重要,因为它本来就是假的,沈云朝是东方玄的人,他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件事发生,所以东方鸳一点也不着急,着急的人应该是东方玄,应该是贞静夫人,不是他。

玲玉公主见他久久没有说话,不高兴地说道:“鸳哥哥,你现在有很多事都不愿意告诉我了,你是不是又另有了心上了,才刻意疏远我?”

对于玲玉公主,东方鸳的利用之心远远大于男女之情,他需要玲玉公主当他在后宫里的眼线,也需要燕国这道强有力的后盾,待真到了他直捣黄龙的那一日,燕国必然能助他一臂之力,所以不管愿或不愿,他都要尽量安抚玲玉公主。东方鸳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笑着说道:“我一得空便来见你,若真有心上人,你说那个人会是谁?”

玲玉公主几时听他说过这样动听的情话,心呯呯跳着,搂住东方鸳的脖子说道:“鸳哥哥,只要是你吩咐的事,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愿意去做,你将来可不要负我,要不然…我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说着她便张嘴咬向东方鸳的脖子,却在碰到那温热的皮肤时变为轻轻一吻,额头在他肩膀上轻蹭,身体紧紧贴上了去。

时辰已经不早了,东方鸳不想跟她在这时候多做纠缠,将她从自己身上拉起来,正色说道:“玲玉,现在宫中正是多事之秋,你平日行事也要多加小心,莫要让祸事找上身来。”

玲玉公主也知道现在不是欢好的时候,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失望,闷闷地应了一声。东方鸳放柔声音,安抚她说道:“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定会好好奖赏于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鸳哥哥,你好坏啊,我才不要呢!”玲玉公主见被看穿心思,背过身去娇羞地说道。

东方鸳将窗户稍稍推开,向外望了一眼,夜色浓黑,冷风吹着落叶与沙尘在院中翻滚,他想起玲玉公主之前所说的话,心头蓦然升一起寒意,难道这冷宫之中当真还有人在吗?他沉吟片刻,回头说道:“玲玉,你先回去吧。记住,多注意那名蜀国女官,尽早想办法将她解决掉,莫要让她坏了我们的事。”

“那位玉容郡主现在可是信任我了,隔三差五便要来水月轩找我诉苦,像她这种没有脑子的蠢人,只要稍在背后推力一把,还愁不能为我所用吗?”玲玉公主得意地笑起来,“鸳哥哥,你就专心去对付太子的事吧,小小一名蜀国女官,又怎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东方鸳将门打开送她出去,玲玉公主一步三回首,依依不舍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冷风倒灌进走廊里,几片落叶扫过地面,惨白的月光静静投下,给这冷宫更增添了几分阴森。东方鸳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沿着这条回廊向深处走去,这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照出明明暗暗的路面,风声呜咽而过,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最后一位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就是东方玄的母亲庄珍茹,从她缢亡之后,冷宫便荒废下来,也不知是后宫众嫔妃太过战战兢兢,未曾犯下大错,还是宣远帝顾念旧情,总之再也没有嫔妃被送进来。像这样一个地方,就是最低贱的粗使宫人,也不愿意靠近,倘若真如玲玉公主所说的那般,那这个躲在暗处的人会是谁?

东方鸳越走越远,直至来到最后面那两间宫房,因年久失修的关系,门窗早已残破不损,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东方鸳站了片刻,摇摇头自嘲地一笑,不过是女儿家的胆小之语,他怎么还当起真好,这冷宫里绝对不会有人,即便是有,那也是冤死后盘桓不散的鬼魂!

他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没入夜色,并未看见那扇破损的门窗后,一双诡异的眼睛正穿过夜色紧紧盯着他,直至他彻底走远消失,才离开那扇窗门。

冷风呼啸而过,就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惹事生非

现在这宫里每一个人都忧心冲冲的,生怕太子之事会祸延到自己身上,当然背后也少不了幸灾乐祸之人,尤其是那些早前被紫玉皇后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嫔妃,见到紫玉皇后的两个儿子不是病重就是禁足,表面上假意奉承,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恨不得紫玉皇后也能立马失宠。只可惜这两桩事并未能影响到紫玉皇后的地位,至少从目前来看,她依旧在后位上稳如泰山,晨昏定省时也看不出来焦虑之色,令一众嫔妃更加摸不准那些个传言是真是假。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人一门心思都扑在自己身上,她就是紫玉皇后的亲侄女——玉容郡主。明眼人都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要与太子跟端王无关的事,即便天塌下来,也别去招惹紫玉皇后,可玉容郡主倒好,不顾桂月的劝阻非要去长乐宫,说是要去安慰安慰姑母。结果话没说上两句,就被紫玉皇后一番斥责,给赶了出来。

玉容郡主原来是一番好心,只是这劲儿使错了地方,没讨到好不说,还平白挨了一顿骂,拉着一张脸跟桂月抱怨紫玉皇后不近人情。桂月被她这几句话吓得心惊肉跳,谁不知道现在紫玉皇后满心思都在太子跟端王身上,这些话要是被紫玉皇后听去,可都是要掉脑袋的呀!

“姑母即便心情不好,那也不能往我身上撒呀!”玉容郡主不服气地叫道。

“郡主,别再说了,咱们才刚离开长乐宫呢,这要是让别人听去,可怎生是好。”桂月语重长心地劝道。玉容郡主哪里听得进去,冷哼一声说道:“反正姑母现在也不管我了,我还在意那么多干什么?我找玲玉去!”说着她扭头就往水月轩方向走去,桂月满脸无奈,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长乐宫里,紫玉皇后揉着酸痛的额头,脸色怒气仍未消息:“一个个都这般不急气,枉费本宫多年苦心栽培!”

“娘娘别生气了,小心着身体才是最要紧的。”春然端来一盅燕窝说道,“这是小厨房刚熬的燕窝羹,娘娘先将它喝了吧。”

紫玉皇后望了一眼,摆摆手说道:“本宫没有胃口,先放去一边吧。”

春然还想劝两句,但又怕若火上身,便将碗放回到托盘上,垂首站在一旁。紫玉皇后算了算时日,问道:“天牢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江公公在那边盯着呢,现在还没有消息。”春然回道。

“不是让你们把严守正的孙子带到他跟前去吗,难道他连自己孙子的性命都不管不顾了?”紫玉皇后皱眉问。

“严大人原先关在暴室之内,后皇上着三司会审之后,严大人便被押进了大理寺关押,由御林军亲自看护,据说是为了防止有人想杀人灭口,江公公费了几番力,也未能见到严大人。”春然战战兢兢地应道。

“竟然有这样的事,你们怎不早些来回禀本宫?”紫玉皇后勃然大怒,拍案喝道。

春然双膝一弯,跪下来惶恐地说道:“娘娘恕罪,奴婢见娘娘为了太子与端王之事日夜难安,不忍心娘娘再操劳担忧,便想等严大人招拱之后再来告诉娘娘,求娘娘开恩,求娘娘恕罪!”

“你现在好大的胆子啊,竟敢替作本宫擅作主张!”若换了平常,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春然身为紫玉皇后身边的女官,顶多也就是被责罚两句,但紫玉皇后先前刚被玉容郡主惹了满肚子火没处无泄,春然又正巧撞上枪口,平白成了出气包,“来人!将这个贱婢关进暗室,没有本宫的吩咐,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两名太监上前将被吓得双腿发软的春然左右夹起,往殿下拖去,春然满脸泪痕,不住高喊:“娘娘开恩,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呀!”

大太监江湖福正从殿下走进,见到眼前这个状况也被吓得愣在门口,春然祈求的眼神投向他,希望他能开口向紫玉皇后求情。江福海正犹豫不决,紫玉皇后瞥见他畏畏缩缩站在门口,皱眉问道:“大理寺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卫德新连忙走上前跪地拜下,说道:“回皇后娘娘,据大理寺所说,严大人在今天早上已经招了!”

“当真?”紫玉皇后顿时面露喜色,急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奴才无能,三司奉旨查案,口风甚严,奴才费尽口舌也不能叫他们吐露半点风声,求皇后娘娘恕罪。”卫德新颤抖地回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得跟春然一样的下场。不过紫玉皇后的心情已大有好转,既然严守正招了只要按这条线继续追查下去,揪出幕后主谋那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自可还东方城一个清白。

“严守正现在何处?”紫玉皇后问。

“回皇后娘娘,严大人目前仍被关押在天牢之中,奴才在离去之时,三司的三位大人正拿了供状往御阳殿下,陛下此时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卫德新见紫玉皇后并无发怒的迹像,不禁松了口气。所谓三司,便是大理寺、刑部、按察院并称,掌刑狱案件审理,大郑史书上由三司共同会审的事并不多,可见宣远帝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便是紫玉皇后也不敢轻易过问。

紫玉皇后沉思片刻,方道:“你继续派人盯着三司跟御阳殿,一有异动,立即来向本宫禀报!”

“奴才遵旨!”卫德新高声应道。

“端王这几日可有好生留在府中?”紫玉皇后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心气极高,平白受了这番冤枉,定然寝食难安,恨不得能亲自跑到宣远帝面前解释。但按眼下这种情况,东方城贸然行动只会让事情更加恶化,他被禁足在王府内,倒也算不得一件坏事。

“据看守的侍卫所言,端王一直留在王府里,未曾离开半步。”卫德新道。

紫玉皇后点点头,说道:“差人给端王带话过去,便说本宫自会带他清白,叫他稍安勿躁,切记不要冲动行事。”

“奴才遵旨。”卫德新又应了一声,在心里盘算是否要替春然求情,他们同在长乐宫当差,对彼此都了若指掌,即便谈不上什么交情,但这利益总还是有牵扯的。

“本宫去永宁宫瞧瞧太子。”紫玉皇后从凤椅上站起来,脸色已比方才缓和了许多。

“娘娘,那春然姑姑…”卫德新小心翼翼地问道。紫玉皇后横了他一眼,倒也未发火,只道:“关上一夜,明日再放出来便是了。”说罢,她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离开宫殿,卫德新跟在后头抹了把冷汗,想着等明日春然出了暗室,怎么着也得向她讨些好处回来。

比起这暗藏汹涌的后宫,水月轩倒还算是个平静的地方,公主本来就是个清闲的身份,即不用费心去争权夺利,也不用像后宫妃子那样想着如何固宠,只需每日由宫人侍候着四处游玩赏花,等着有朝一日被指配良婿,便就圆满了。两位郑国公主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儿,虽然表面上对玲玉公主客客气气的,但平日里甚少来往,有什么事也是她们姐妹凑在一块商量,将玲玉公主排挤在外。

不过玲玉公主巴不得她们不去注意自己,这样她与东方鸳幽会时便就少了几分危险。自上次之后,玲玉公主一直在考虑如何让刘玉容乖乖听话去对付左峥嵘,即已对东方鸳夸下海口,再难她也是要去做的,正愁眉不展的时候,宫女来报说玉容郡主来访。俗语有云择日不如撞日,人既然主动送上门来,她又何必再去考虑那么多?

玲玉公主正了正神色,换了一副亲密的笑脸迎出殿去,拉住玉容郡主的手便道:“姐姐好几日不来了,我在这里呆得无趣,正想着怎么样去找姐姐呢。”

玉容郡主方才在紫玉皇后那里受了一肚子气,这会见到玲玉公主亲亲热热的对待自己,连心情都开朗了几分:“这宫里啊也只有玲玉你会欢迎我的到来。”

“姐姐乃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不管去哪里都是注目的焦点,哪有人会对姐姐不敬呢。”玲玉公主毫不吝啬奉承之语。

“别人确实不敢,但姑母敢啊!这几日我见姑母心情不好,就去长乐宫想陪她说话解闷,可她不但不领情,还劈头盖脸给了我一顿责骂!”玉容郡主气鼓鼓地说道,“我只是想对姑母尽尽孝心而已,这样做也有错吗?玲玉,你说说看,我真的做错了吗?”

果然是个没有脑子的绣花枕头,居然在这草木皆兵的时候去找紫玉皇后解闷,紫玉皇后没有赐她一个大不敬之罪,当真算是网开一面了。玲玉公主自然不会将这些情绪表露出来,她反而表现的极是同情刘玉容,拉住她的手便道:“姐姐当然没有错了,我想皇后娘娘也是因为太过于担心太子殿下,才会对姐姐发火的。姐姐,太子殿下现在病得这么重,皇后娘娘将心神都放在了永宁宫上,自然就会冷落了姐姐,你要多多体谅皇后娘娘,等这件事过去之后,皇后娘娘必会记起姐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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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图谋不轨

这些话简直句句都说进了玉容郡主的心坎里,直叫她心花怒放:“玲玉,你当真这样认为吗?”

“这个当然啊,皇后娘娘倘若不喜欢你,当年又怎么会想让姐姐当太子妃呢。”玲玉公主见缝插针,缓缓将话头引了过来。玉容郡主果然中计,冷哼一声说道:“什么太子妃,我才不稀罕呢,我就只想当北静王的正妃!”

“北静王仪表堂堂,骁勇善战,与姐姐真可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玲玉公主不住地往她头上戴高帽。提起这桩事,玉容郡主的心情便跟针扎似的难受,垂眉说道:“说这些又有何用,北静王心里根本没有人,他只瞧得见左峥嵘那个贱人,我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最终却只得到一场羞辱与笑话。”

旁得她糊里糊涂,这桩事她倒看得很清楚啊,玲玉公主眼珠一转,说道:“我看可不一定呢,上次万寿宴的时候,我便看见北静王老往姐姐那里瞧,他若对姐姐无心,为何还要偷偷打量姐姐呢?”

玉容郡主一怔:“当真有这事?”

“自然是真的,那时我刚刚入宫,尚不识得姐姐是谁,只瞧见一位相貌英武的王爷总是深情款款地看着姐姐,后来问了宫里的人,才知道那王爷便是北静王,而他所看得女子便是姐姐你啊。”玲玉公主编了这一套谎话,说出口时信誓旦旦,完全脸不红心不跳。

玉容郡主一下从桌边跳起来,叫道:“你怎不早些告诉我这件事?我…我现在就去找北静王!”

“姐姐!”玲玉公主忙将她拉住,好言说道,“姐姐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连我这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北静王钟情于姐姐,可他一直都不肯承认,姐姐觉得这正常吗?”

“你的意思是…?”玉容郡主一时转不过弯来。

“姐姐仔细想想,北静王以前有对你说过那样的重话吗?”玲玉公主层层设套,此她上勾。玉容郡主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过去王爷虽不怎么搭理我,但也没这般失礼过。”

“这便是了,以前北静王不太理会姐姐,那是顾及到姐姐是待嫁之身,担心太亲近会坏了你的名声。他后来忽然对姐姐恶语相向,我想那必然是有原因的,姐姐不妨仔细想想,北静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这种变化的。”玲玉公主一脸认真地问道。

玉容郡主对她的话早已深信不疑,眉头紧锁,片刻后忽然大叫:“是左峥嵘!是从她来到郑国之后开始的!”

见她乖乖上勾,玲玉公主心里早已得意开来,脸上却还是不露声色地说道:“这个左峥嵘我也见过一回,论家世论地位论身份,哪一样及得上姐姐。”

“但…但王爷亲口跟我说钟情于她…”一想起这件事,玉容郡主便嫉恨的难以自己,便是当着玲玉公主的面,也绞着手里的帕子咬牙切齿。

“姐姐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王爷分明就是中意姐姐的,为何要矢口否则?莫不是…”玲玉公主望了她一眼,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莫不是王爷受了她的威胁?”

“王爷英明神武,乃是天下第一的将才,区区一个左峥嵘,如何能威胁得了他?”玉容郡主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左峥嵘与那蜀国质子是北静王亲自押回左京,这一路路途遥远,姐姐又如何肯定北静王不会被他们抓住某个把柄加以要挟?”玲玉公主说道,“我想定然是这两人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北静王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为委屈求全,他不想连累姐姐,所以才说出那些狠话,想让姐姐主动离开他。”

这些猜测要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还能有几分可信度,但主角换成北静王东方玄,便跟天下最滑稽的笑话一般。东方玄是谁,正如玉容郡主所说得那般,他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将才,驰骋疆场,战无不胜,能受一个战降国质子与女官的要挟?明明就是漏洞百出的话,玉容郡主却惊讶地张大嘴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见到她那震惊的样子,玲玉公主便知她已经信了。

这玉容郡主虽说自私自利,尖酸刻薄,但满腹心机都写在了脸上,玲玉公主与她相处了几日,早就将她的品性摸是一清二楚,尽拣她喜欢听的话去说,就凭玉容郡主那芝麻针尖般大的心思,哪里是玲玉公主的对手,三言两语下来,早就被绕得深信不疑。玉容郡主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抓住玲玉公主的手急切问道:“那…那我该办?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助王爷?”

玲玉公主锁起眉头,陷入沉思。见她久久没有说话,玉容郡主先着急起来,晃着她的胳膊问:“玲玉,你肯定有办法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姐姐,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只是这些都仅仅是我们的猜测,尚未证实啊,倘若错怪了好人,这可怎么是好。”玲玉公主为难地说道。

“那左峥嵘一脸狐媚,我早就已瞧出她不安好心!”提起这个名字,玉容郡主便是满脸的厌恶之急,“她分明就是想着攀龙附凤,见皇上不搭理她后,才将目光转向王爷!若非她拿手里的把柄要挟王爷,王爷为何要娶这样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卑贱女子?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左峥嵘在背后捣鬼,王爷也是迫不得已!”

玲玉公主露出讶异的表情:“没想到这左峥嵘竟然有这么重的心机。”

“所以我绝不能再让她利用王爷了,为了王爷,我也要将她除去!”玉容郡主信誓旦旦地说道。

“但是姐姐,你要想清楚了,那左峥嵘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宫中女官,她倘若出了事,皇后娘娘能置之不理吗?”玲玉公主忧心冲冲地问。

“这你就放心好了,早前左峥嵘意图狐狸皇上,姑母早就瞧她不顺眼,只是没寻找合适的理由将她除去,若我能拔去这根眼中钉,姑母感谢我都来不及呢。”玉容郡主挑了挑眉,得意洋洋地说道。听完她的话,更让玲玉公主增添了几分信心,到时候只要皇后娘娘不追究的话,那这件事基本上就会雪藏深宫,再不会被人提起,这左峥嵘注定会成为一缕游魂,无处申冤。

“姐姐既然决定去做了,那我也必会想办法帮助姐姐完成心愿,但此事毕竟非同小可,眼下宫里又四处在忙碌太子殿下的事,恐怕不是好时机。”玲玉公主故意提醒刘玉容,现在皇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关注着永宁宫,没有人会去在意一名女官的失踪,尤其是紫玉皇后,更没有心思去管。

玉容郡主果然中计,闻言眼睛便亮了:“玲玉,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现在并非不是好时机,而恰恰就是最好的时机!玲玉,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我们二人情同姐妹,姐姐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我岂能有不帮的道理?”玲玉公主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又道,“我们需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声张,行事的方子越能掩人耳目越好。”

玉容郡主思前想后也没什么好方子,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玲玉身上,迫切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合适的法子?”

玲玉公主望了她一眼,为难地说道:“有是有一个,不过…”

“不过什么,你倒是快说啊!”玉容郡主跺脚急切地问。

“我在离开大燕之时,母后交给我一瓶药粉,说此药毒性极烈,只需服用指尖那些许,便可叫人迷失心智,任人摆布。母后担心我背井离秀,难免遇见恶人,届时便可用此药小惩对方,一来能够自保,二来也不会伤及对方性命。”

话音才刚落下,玉容郡主已迫不及待抓住她的手催促道:“那你快将此药分我此吧!”

“姐姐,此毒无药可解,一旦服下,便会神智失常,如同市井疯子一般。”玲玉公主满脸犹豫地说道,“并非我不想给姐姐,只是怕姐姐将来后悔,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后悔?我怎会后悔!”玉容郡主冷笑一声,说道,“我恨不得现在就将左峥嵘碎尸万段,只要能除去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姐姐,你当真想好了吗?”玲玉公主神情凝重地问,实际上心头早已乐花了开,这般简单就上了勾,简直就是个一等一的蠢材!

“我都这样说了,你还不肯相信我吗?”玉容郡主的迫切之情溢于言表,“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出卖你?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说的,就算此事东窗事发,我也绝不会跟别人透露半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妒忌下的杀心

这话倒是提醒了玲玉公主,就算皇后娘娘不追究,难保那北静王会善罢甘休,而这刘玉容又是个没有脑子的蠢材,经不住旁人三两句话就会把事情都捅漏出来,到时候她就得第一个遭殃,看来不管这事件成或不成,刘玉容都留不得!

玲玉公主心中杀机已起,脸上却依旧笑得那么亲热,说道:“我将姐姐视为亲人,怎会不相信姐姐?我只是在担心姐姐将来会后悔罢了,既然姐姐心意已决,我也没有再去阻止的理由,我这便去给姐姐取药,请姐姐在此稍候片刻。”

在玉容郡主充满期盼的目光中,玲玉公主从卧室里取出一个不过手指大小的玉瓶,交到玉容郡主手里。玉容郡主拿着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不确定地问:“只需这小小的一瓶便足够了吗?”

“姐姐放心,此毒药效极强,光这小小一瓶,便足以对付七八个人,姐姐只需倒出些许掺入食物中,便可叫人神不知鬼不觉。”玲玉公主心翼翼地说道。玉容郡主满脸都是欢喜之色,如获至宝般将这小玉瓶揣进怀里,感激地说道:“玲玉,多谢你肯助我,等事成之后,我必会前来好好感谢你。”

“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只要姐姐能跟北静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便心满意足了。”玲玉公主笑着说道,“不过将来等姐姐跟北静王成亲之时,可别忘了也请我去喝一杯喜酒。”

两朵红云飞上玉容郡主的脸颊,她娇嗔地说道:“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哪来有喜酒喝。”

“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吗!”玲玉公主亲亲热热地挽住她胳膊,说道,“姐姐,你脸都红了,果然是对王爷情深义重啊!”

“胡说什么呢!”玉容郡主轻推她一把,神情里满是娇羞之声。

玲玉公主四下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姐姐,此事宜早不宜迟,晚了怕会夜长梦多。”玉容郡主虽说刁蛮任性,但也没做过下毒害人这种事,伸手去摸了摸怀里的玉瓶,神色里也有几分紧张,但只要一想到左峥嵘的种种罪行,她心中便再也没有半分犹豫。

离开水月轩后,桂月原以为玉容郡主会回刘府去,没想到她绕过御花园,径直往揽星殿方向走了过去。桂月拉住她焦急地说道:“郡主,前头就是质子的居然,按规矩你不宜靠近啊!”

“还不都是在宫里吗,有什么不能靠近的,难不成前头还养着老虎?”玉容郡主不悦地横了她一眼,完全没有停下脚步。揽星殿就在眼前,论规模与水月轩不相上下,但比水月轩多了几分沉静与肃穆,玉容郡主站在殿门前看见里面忙碌的宫人,眼中充满了不屑。

不过就是战降国出来的皇子与女官,过去有着再高贵的身份又能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轮为大郑的奴仆,说什么给予于皇子同等的待遇,还不就是阶下囚吗,能住在这样的宫殿里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竟还不知足,变着法儿想要攀龙附凤,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玉容郡主越想越是嫉恨,涂着腥红蔻丹的手指深深扎进掌心皮肉里,恨意在眼中一层一层涂抹上去,身着玄色女官服的峥嵘就在此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只是并未发现站在殿外的玉容郡主。看着那道身影走进一间屋子,玉容郡主勾起唇角,那抹笑意似刀尖一般冰冷。

——左峥嵘,走着瞧吧,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当峥嵘从房中走出来时,玉容郡主已经转身离去,她只隐约看见一道人影从殿门口闪过,却没有看清楚她的样子,只当是偶然路过的人,也没有放在心上。已经入春了,她正在跟雅风一起清点冬日的用品,将它们一一收拾好放进库房,已备来年不时之需。

雅风提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铜手炉走过来,问道:“姐姐,这个物件也收件库房里吗?”

“先放在外头吧,天气或许还会转凉,殿下畏寒,兴许还能派上用场。”峥嵘说道。雅风点点头,见周围没什么人,便道:“姐姐你发现没有,殿下自从跟北静王开始练剑,身体便好了许多,连走路都比平日快了些许呢!”

“你观察的倒是仔细。”峥嵘取笑她。

雅风红着脸道:“我日日都倍伴在殿下身边,旁人看不出来的事,我还能看不出来吗?姐姐,我现在真觉得习武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强身健体呀,你说是不是?”

峥嵘之所以没有阻止楚南习武,也正是这个原因,楚南自小体质较弱,瑞云王后怜惜这个幼子,也不愿意让他舞刀弄剑,再加上楚南性格孤僻,久而之之便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清冷病弱。满公公已经将现在皇宫里正在发生的事秘密传回蜀国,或许楚南很上就要踏上争权夺位之路,那必然是非常艰险的过程,拥有好的体魄跟足以自保的剑术,都不是一件坏事。

想起满公公之前所说的话,峥嵘就忍不住一声叹息。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心硬,可林薇儿跟冯昭仪的死让她明白,其实她最想要的,还是保护好身边的人。林薇儿千里迢迢跟着他们来到郑国,最后却死得不明不白,若非有东方玄帮助埋葬她,或许她现在就跟容笃笃一样被扔在乱葬岗上,成为被野兽啃噬的食物。曾经有过一阵,峥嵘确实怒其不争,可她们到底还是血脉相连的表姐妹,她不能将林薇儿平安带回蜀国,至少也要让她入土为安。

峥嵘感激东方玄的相助,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原谅他昔日的所做所为,那些深刻入骨的伤痕,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身处这利欲横流的权位中心,每一个人都不能做到独善其身,包括东方玄,也包括东方平。

对于这位郑国太子,峥嵘并没有偏见,他温文尔雅,仁德敦厚,虽然缺少了身为帝王的果敢决断,但绝非一个恶人。当年他拱手让出冯琬,必然也有他的无奈与痛苦,这些年来,冯琬活在自我煎熬,可那一夜在梅树下的意外相逢,同样也证明了东方平心中怀着不输于冯琬的悲伤。他们二人,从未忘记过彼此,却最终被这堵宫墙阻断了所有思恋,他们是这皇宫里最大的悲剧,这种生死,远比死别更加令人痛苦。

冯琬死了,她到最后都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那个让她念念不忘一生一世的男人,现在也同样盘桓在生死边缘,或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事。对峥嵘来说,遇见冯琬是她在这皇宫里的意外,她敬重冯琬的高洁,可这朵本应生长在枝头的梅花最终被霸权掐断,生生在淤泥中枯萎。

峥嵘哭过,也伤心过,直到那日见到绿意,她才真正放下来。绿意说得不错,这是冯琬想要的自由,就算留下伤痛给活着的人,至少冯琬可以从煎熬中解脱,而绿意也会回到王府好好活下去。

这整座皇宫,就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死去的人化为云烟,活着的人继续承受折磨。峥嵘还活着,她也会继续努力的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放弃,所以她不会输给这皇宫里的冰冷,她不但要保持自己,更要保护楚南,保护揽星殿里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