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暮崖还有她爹帮四王子购买粮草和兵器的书函!

小柒在西暮崖,所以节南只希望这位姐姐机灵些,能明白那些东西对她大有后患。思及此,她打开屋门,道声再会,就走进了茫茫夜色。

崔衍知眼睁睁望兔子贼离去,低头再看自己站着,才察觉腿脚早活络了。奇怪的是,他无意拦下兔子贼,但想她背上那小娃娃一哭闹,她还如何假扮大今士兵。她死了也罢,横竖桑大天救的人好不到哪儿去,只可惜小生命无辜。

顾及她?他可没那么好心!

崔衍知跨出门。

夜空沉着风暴乌云,院里没有风,空气却僵冷如冰,不远处传来踹门踏板的喧哗动静。

有人大喝,“禀大将军,此处无人!”

崔衍知顾不得再探究,想着呼儿纳倒是来得巧,定了定神,大步往闹出动静的方向去。也许真是睡饱吃饱,感觉手脚灵活不少,还有力气攀檐上瓦,选了一个临街制高点,俯视这群闹哄哄正搜他的人。

他这才高喊,“本官在此,有劳大将军费心了。”

底下的兵士们纷纷拔刀提枪,不停转着脑袋找人。

然后,一员银袍大将抬头仰面,目光与崔衍知对上,笑声朗朗,“这位就是崔大人吧,久仰久仰。不过既然崔大人主动求见,怎么中途跑了,让呼儿纳好找。”

崔衍知眸光湛湛,借士兵们的火把,将呼儿纳打量清楚。

身着莽麟风袍,不穿铁甲就身板赫赫,腰间束宽金带,扎紧身后一对八宝乌塔铁鞭。脚蹬金菊盘云牛皮靴,一手搭在马背的长弓上。再看面貌,发束玉珠牙冠,看神气也不过二十多岁,半点没有杀人狂的煞色,反而五官端俊,仪表堂堂,显出如日中天的英雄气魄。

无怪乎,大今呼他战神。

崔衍知听呼儿纳唤出自己的姓,心思辗转之间,原本闹哄哄的脑袋忽然清明,明白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做了。

第81引 第三道力

寅时。

凤来县外。

正是黎明前黑暗最猖獗的时辰。

城楼上的火光照不出城下几丈方圆,更别说百丈开外,让大王岭山影压合成无底深渊的官道了。

张正无声吐出一口气,还不敢正脸呼吸,将冻白的气哈藏了地面,身形极快,从官道滑下,钻进枯草丛中,匍匐贴地。

白日下掩不住身形的枯草,这时却凭仗夜色,稳稳当当伪装得一片茂盛。

张正恭谨低声道,“宋大人,草民已摸清,城楼每半个时辰换岗,每队百人,城楼里约莫四百卫。只要能骗他们马上开城门,咱就可以杀个措手不及。”

宋子安的脸色在黑暗中微微发白,伤虽重,却坚持亲自过来。

他转头看看伏在身旁之人,“若一切照计划那般顺利,能够重新夺回凤来,壮士当居头功。”

那人相貌平平,方正脸,皮肤随夜漆黑,说话间就展露一口白牙,“在下江湖草莽,可也是颂人,经过大王岭,竟然碰上这等狗屁倒灶的事,理当尽一份力,大人不用论在下的功劳。”

此人叫吉平,其实奉命行事。

宋子安不在意吉平粗口,但颔首表示感谢,随即对张正重重一点头,“张大镖头,我行动不便,就请你和这位壮士一起担待,按计划行事罢!切记,若遇劲敌,万万不可硬拼,一定要平安撤进大王岭。”

张正嘿应,扬手一挥,瞬时从草丛中猫起乌压压数百近千条的身影。若凑到鼻子尖看,人人戴着天豹巾,其中好些还穿大今兵服。不幸之幸,这些东西在府兵被葛隆偷袭的驹马峰下随找找,毕竟也奋力厮杀过一场。

等这一大批人过去,吉平矫捷爬起,跟去。

宋子安身边还留着十来人,是张正坚持保护他的。

宋子安本该在西暮崖等消息,但他哪是坐着干等的人,崔衍知和柒小柒离开不过一个时辰,他就请张正带了一小支身手好的人到官道要隘打探。

谁知张正真有收获,在吉平的帮助下抓了十来个从府城方向往凤来报信的大今兵。

宋子安听说府城安然,一面松了口气,一面也觉孟大将军不会轻易再发兵。

吉平献计,让西暮崖的府兵们假装被击溃的大今兵,骗凤来县打开城门,如此就能不攻而破,胜算大得多。

宋子安想到孤身前往凤来的崔衍知,亦认为吉平的计策虽然是险中求胜,只要运用得当,做到出其不意,委实不失为一条妙计,化攻城的不可能为可能了。

当然,这要是崔衍知在,恐怕会很怀疑吉平的话,但宋子安的为人却与那位仁兄大不同。他早年云游天下书院,遇到不少江湖奇人异士,自身心胸坦荡,处事磊落。后来被钦点为状元,战事发生,新帝迁都,朝堂重设,推迟数年才要踏上仕途,故而完全没有崔衍知那种规矩老道的官腔。他非常相信,江湖有义士,民间有忠民,只在于自己如何分辨而已。

吉平曾说,他自己想帮忙,也正好遇到高人指点,特来献计。

这话,宋子安信。

凤来数千人,府城上万人,纵然地处西北,又由凶险的大王岭阻滞了消息扩散,谁能说这些人中没有高人,三百里方圆半点不存在江湖?更何况,孟大将军已经大胜。

现下宋子安只希望一切不出意外。

忽然,听到不远处城楼那里人声乍喧,宋子安凛目再瞧,火光霍霍亮出一片,顿然照亮了城楼上下。他握紧拳头,屏息,不敢移开视线一寸。

大风吹,飞檐尖上的铜铃叮叮乱响。

屋顶上站着崔衍知,马上坐着呼儿纳,数百兵围在屋下,还有数十张弓瞄准崔衍知,就等呼儿纳一声令下。

崔衍知已经说完该说的,面对此情此景,神色不动,冷眼瞧着沉吟的呼儿纳。

呼儿纳撩眼往上,嘴角一撇,“葛隆偷袭成翔兵败,孟长河已控制局面,西暮崖下有桑大天与燎四王子串通勾结的确凿物证,只剩本将军在此独自支撑。崔大人特意赶来为本将军带路,至少让本将军办成一件事,只要本将军许崔大人不再乱杀人?”

崔衍知淡答,“正是。”

呼儿纳撇出笑来,“崔大人要是没说谎,本将军已经折了前锋大将和八千人马,确实孤掌难鸣,不可能久留。而崔大人言辞凿凿,能说得出何年何月何日桑大天交给燎四王子多少兵器粮草,又道西暮崖下藏密洞,实在似模似样。”

崔衍知也撇撇嘴角,“你不信便罢,本官不过希望你放过余下百姓的性命。”

呼儿纳抬眉,语气好不遗憾,“那崔大人来得有些迟,余下也没多少条命了。对了,崔大人适才还说你让一个混在我大今兵里的小贼打懵,所以等到这会儿方能出现?”

崔衍知想到兔子贼还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咬牙道,“是本官疏忽着了小人的道,也不知大将军治军如此不严,混入了北燎奸细,让他盗走大将军急找的东西。不过本官自己认栽,还能立到你跟前说话,信不信皆由你。”

呼儿纳让他讽了,眼底落寒潭,却仔细观察崔衍知咬牙的神情,心中去掉一些怀疑,“此事本将军自会查证,只是崔大人若真心带路,该下屋顶来,才显诚意,而不是让本将军抬脖子说话了。”

崔衍知冷下神情,“大将军喜欢杀人慑阵,只怕我下得去上不来。还是这样罢,大将军整合队伍,开出凤来县,为本官准备一匹好马,保持安全距离,本官自然守信带路。”

呼儿纳眯起眼。簪珠儿是神弓门派去的,他自然十分清楚成翔哪些官员已投靠大今,这个姓崔的不在其内,但簪珠儿信中曾道崔衍知出身名门,规矩做官,金钱美人都难以动摇。所以,崔衍知此时说为凤来百姓而来,并不像是说谎。

可是,葛隆战败?

随他征战南北,像他亲叔一样,曾教他武艺,指点他兵法的战场老将?

第82引 攻心之战

呼儿纳自觉他的计天衣无缝,却还不至于傲慢到不认输的程度,也心知战场上的变数难以预料。

但凭崔衍知一人所言?

还是不肯投靠大今的南颂官员?

呼儿纳一时拿不定主意。

“报——大将军,东门外逃回来几十号兄弟,说是成翔事败,天马军突然杀到,葛隆将军和大多数兄弟战亡!”

僵持之际,信兵奔来急报。

呼儿纳双目暴敛,“什么!”

屋顶上的崔衍知大大松口气,想到兔子贼还真掐得挺准,拖到此时才让他来见呼儿纳,增强他刚才一番话的说服力。

但呼儿纳马上又问,“逃回来的是谁?”

信兵报,“押在阵后的燕真。”

燕真是葛隆的表侄。呼儿纳放心,“立刻让燕真来见我!”

这是可以开城门的意思。

信兵即刻领命而去。

呼儿纳再望崔衍知,这回过半晌才开口,“崔大人,本将军信你七分了,待等虎王寨副寨主来,证实他不知暗寨所在,本将军或会给崔大人面子。”

呼儿纳心里迅速重整战术。难过葛隆战死是一回事,完成自己的使命又是另一回事。他很快明了,不管西暮崖的密洞和他所要找的书函真不真,凤来是必须弃守的,而且情势不等人。

崔衍知垂眼不言,把臂一抱,“好,大将军等得起,本官更等得起。”

呼儿纳是十分果断之人,拿定主意之后,心思不为外力所动摇,朗颜呵然,“本将军手里有崔大人爱护非常的凤来百姓,自然等得起。”

崔衍知懂得呼儿纳准备用剩余百姓的命拿捏着他,但他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稳扎稳打。

“大将军找俺啥事?”虎王副寨主林虎来了,一见呼儿纳就跪膝,战兢怕煞的怂样。

这个林虎,也是率贼夜袭,带头要买路钱,假充蝎王大吼大叫的汉子。

呼儿纳不废话,“林虎,你到底知不知道蝎王将暗寨设在何处?”又指着上方崔衍知,“这位大人说暗寨在西暮崖,还是听杏花寨的老厨头所讲。你跟了蝎王五年,竟半点不察觉么?”废物!

林虎一脸白相,“启禀大将军,蝎王万分怕死,要不是到了动手之日,俺都不知道他在凤来县里装老舍头。他自带亲信,平时只差遣我们做外围的事。俺半个字都不敢撒谎。”

林虎随即好像动起脑子似的,嗯嗯啊啊点头,“俺去过暗寨,就是蒙着眼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知是一个大山洞。不过,杏花寨老厨头能找到暗寨,俺不惊讶。那老头鼻子比狗还灵,肯定暗中留了心眼子。怪不得。就在不多会儿前,俺收到岭上兄弟的消息,说杏花寨空了,没准躲进暗寨。可…”

林虎搔头,“大将军,西暮崖没路可走啊——”

说一千道一万,呼儿纳最清楚的一点是千眼蝎王表面配合大今,却也留足了心眼。直到呼儿纳占领凤来,从林虎嘴里听说蝎王弄暗寨的事,才知蝎王有多狡猾,拿了大今那么些好处,只搞定一条羊肠盘山道,隐瞒了最重要的——桑大天的密洞。

崔衍知的出现,将呼儿纳心里断断续续的疑惑一条顺链解开,不信都不行。

于是呼儿纳不耐了,挥手让林虎把春金楼那些百姓带到东城门聚合,又让亲兵牵出一匹好驹,放到大街另一头,这才笑望屋顶上的崔衍知。

“崔大人,本将军就同你合作一回吧。”他很干脆地抛给崔衍知一样物什,拽转马头,举马鞭往东门一扬,“拿着这道通行令,守门士兵自会放大人出凤来,还请大人在县外稍等一会儿,本将军说话算话,这就整兵撤县。”

崔衍知不再多言,往大街那头点瓦直窜,再一跃,落上马背,向东催行。

眼瞧着大半路走完了,崔衍知忽听前方异动。金铁急撞铿锵,人声哗浪卷来,似喊杀喊打。他加紧催马,很快看清东门大开,人影光影摇动,分明两方厮杀在一起。又有几条身影,往他的方向气汹汹跑来。

崔衍知眨眼领通会悟,知道来得不是从战场逃生的大今兵,而是自己人,不由大喜,抽出腰间宝剑,冲向那几个想要给呼儿纳报信的人,数招之内就全灭了。

“崔大人!”张正看清来人,立刻咧嘴,“您没事就好!”

崔衍知点头喝道,“张镖头来得大好!这里由我率领,尽量拖住呼儿纳,你赶紧调两百人,到春金楼救老百姓!”

张正急应,点了二百兵就走。

几柄长枪狠厉,迎面刺来,身后也有劲风。崔衍知往旁边闪去,却又见横来一根尖枪。他陡然发汗,手中剑不慢,伤腿却有些迟滞,但觉这根枪必中无疑。

忽然那根尖枪乏力垂了下去,使这柄枪的士兵扑在崔衍知脚下,让人一刀砍歪了脖子。

崔衍知趁势解决其他人,回眼一瞧,没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样,只见一道非常矫捷的身影冲上城楼,都等不及他一声谢。

崔衍知也不纠结这事,大呼一声速战速决。

众府兵平时很服崔衍知,这会儿见到他,顿觉勇气倍增,拼杀也变得更强悍起来。

东城杀得天昏地暗,南城却死寂沉沉。

走上春金二楼,节南选了正对后花园的一间屋子,推了推门,竟然没上栓。

里间真是**。

一个光背光腚子的胖汉正与一对白皙长腿儿激烈酣战,呼噜呼噜的公猪叫唤压过娇柔辗转的天降媚音,硬生生破坏本该挺春天的画面。

节南经过桌子,扯下桌布。

酒壶和瓷碟叮叮当当落地。

胖汉没注意,但长腿儿女子趴住胖汉的肩头,探出红彤彤的脸蛋,一边喘吟一边瞪大了眼,瞧着一只拎大刀的兔子飞快靠近。

节南竖食指在兔子嘴上,示意噤声。

女子惊恐,倒也识时务,双唇抿紧。

胖汉感觉女子突然僵硬,这才对之前的叮叮当当声有了反应,才回头,眼前却是一黑,脖子被箍紧了,喊不出半个字,只听见一个沙寒哑音——

第83引 又来天马

“美人身上死,做鬼也风流,好好投胎去吧。”

隔着桌布,节南一刀抽过胖汉脖子。

胖汉无力趴倒。

虎王寨每个山贼,都参与过桑家灭门,节南下手绝不容情。

女子推开死人,连滚带爬掉下地去,顾不得穿衣服,对着节南磕头,“兔奶奶饶命,兔奶奶饶命,我也是被逼着伺候这贼兀子的。”

节南自然知道,踢下一床绸被,“滚角落里待着,敢叫一个字,就别怪我狠。”

女子裹起被子,缩进角落,哼都不敢哼。

节南推开半扇窗户,冷眼睨下,瞧着挖得很勤快的众乡人。

挖地的,四五百。盯着挖地的,两百不足。人数虽然相差得大,但一方嚣张,一方却认命。

虎王寨投靠大今,众山贼扎着天豹巾,办小鬼的差事,却趾高气昂的。不多久前,林虎让呼儿纳喊去,众贼就兴高采烈,以为老大要加官进爵,他们也要跟着鸡犬升天了。所以,没人留意不知何时混进来的节南,更没人留意此时居高临下的节南。

当然,像胖贼这种,也算大头目,等到留意,命也没了。

节南刚才跟林虎走了一趟,不仅听到呼儿纳答应崔衍知撤县,还知道东门来了报信的,成翔府城已经解围。这么一来,她就笃定呼儿纳必撤无疑,而且还会很匆忙很着急。孤立无援之下,孟长河一旦杀到,这里两千人统统只有等死的份,不管战神还是豹子,架不住上万天马跺蹄子。

故而,节南大胆生出一个念头。

她将胖贼拖至窗棱,用力踹了出去。

尸身轰隆落地。

虎王寨众贼看清那是谁,惊得又是急嚷嚷又拿火把往上照。

节南一脚踩着窗棱,扬声道,“全县几千号人,就你们还在喘活气,差不多都被大今杀光了。我看你们挖自己坟墓真是尽心尽力,从未见过如此贪生怕死却又自掘坟墓的奇事,说出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信。”

火光乱晃,节南居然看到安姑那张惊慌的脸闪了过去。

呵,这算是蠢妇作怪还命长?

一贼喊,“兄弟们,把兔子脸给我揪下来。”

眨眼,几十人往春金楼里冲。

节南半点不慌,掰着手指,继续对那些神情渐渐明白过来的同乡道,“我算过,你们四百多人,这伙投靠了大今的叛国贼一百多号,这会儿又让我引上楼几十号,你们能五六个对付一个。叛国可是死罪,杀得越多功劳越大,祖上生辉了。”

山贼们不再往楼里冲,还喊“快回来”,纷纷拔刀挡在胸前,警惕盯着园子里密密麻麻的百姓。

节南冷笑,“孟大将军和天马军很快杀到,大今这就要撤,等林虎回来便开始杀你们填坑。你们拿出点儿报复桑氏恶霸女儿的气魄,行么?听说桑大天养了一县虎豹豺狼,我却只见绵羊。我要是你们,哪怕是吐口唾沫,也不算白死——”

“俺不想死——”一人大喊,举着锄头冲向山贼,“大伙儿,咱拼了!”

一人动,几十人动,几百人动。

山贼们哪里挡得住这股子玩命的齐心协力,眼看就要溃散。然而林虎赶到,还多带了一大队大今兵。

原本还能靠人数占优的凤来百姓,一面要对付穷凶极恶的山贼,一面又要与久经沙场的士兵厮杀,优势不再明显,反陷入令他们惶恐不安的肃寒杀气之中。

节南轻轻跃出窗子,右手虽废,却拎着刀,只在动刀取命前才换成左手。她的刀下,没有一个活口,也就没有人知道她左右手的瞬间转换。

节南一刀一个,每杀一个就大喝,“你死!我活!”

她喊得那般无畏,杀得那么精准,往每个凤来人心里注入一股生力,原本有些退缩的心重新坚定,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她喊——

“你死!我活!”

“你死!我活!”

张正赶来了。

节南灵机一动,“天马军来了!”

那一扯,顿时化作起死回生的源源灵气,把纸老虎吹成真老虎,人人兴奋大喊——

“天马!”

“天马!”

张正也算明白人,也跟着扯嗓子吼起来。

两百人的加入,两百个吼声的加入,集结成一个不停的巨吼,冲上云霄,又让大风卷到县城每个角落。

呼儿纳听见吼声,立刻竖目,正要往春金楼调兵,却又听见东城那边爆发出阵阵欢呼——

“天马!”

“天马!”

等不到燕真来见的呼儿纳,本已有了疑心,此刻听着东面欢呼南面吼,又惊又怒,双眼挣出血丝,死死拽住缰绳,不甘心,又要保持冷静。

下一瞬,呼儿纳暴喝,“立刻鸣金,且传令下去,所有人从西门撤出!快!”

崔衍知正剿最后一股大今兵,忽闻一片鸣金声,就见大今兵不打了,一个个调头往县里急跑,他立刻明白这是呼儿纳要撤兵。

他一举上臂,用力捏出拳头,大喊,“穷寇莫追,守住东门。”

崔衍知亦想到张正,虽不能立即支援,但能声援,于是,“大伙给我继续扯开嗓子喊天马!”

顿时“天马来了”的号子嚣翻夜空,东方一抹白,如潮水扑云。

东门获胜,春金楼的混战却已蔓延至整个南集。急促的鸣金之声锵锵刺耳,兵和贼想撤也撤不了,索性发了玩命的狠,而百姓中还有老弱妇孺,兵贼下手不管不顾,张正这些人却不能不顾及,以至于输势不弱赢势不显。